時衾不由在想,是不是如果一直這樣不聯係下去,他們的關係就算是心照不宣的結束了。


    然而,就在那麽彼此冷了一段時間後,傅晏辭給她打了電話,問她為什麽這兩個禮拜都沒有去周瑞那上課。


    時衾覺得莫名,一麵疏離她,一麵又要來管她,好像對她關心成了他習慣的責任和義務一樣。


    換作以前,時衾可能會嗆他一句“你少管我”。


    但現在她卻有些怕,怕她真說出這句話來,傅晏辭就真的不管她了。


    “知道了,我下周繼續去。”她的聲音盡量裝得平靜,若無其事,好像並不在意他的冷落對待。


    傅晏辭的嗓音依舊溫柔清冷,回了她一句:“嗯,衿衿乖。”


    像是對待聽話的寵物。


    時衾第一次不喜歡聽他喊自己“衿衿”,仿佛聲音裏已經沒有了靈魂,像是喊隨便一隻貓,一條狗。


    偏偏她這隻寵物,害怕極了離開她的主人,即使知道他已經對自己沒那麽上心,還要搖尾乞憐。


    時衾也討厭起自己。


    “沒事掛了。”她冷淡地說,想要及時止損,不再浪費她的感情。


    傅晏辭聽出她態度裏的淡漠和設防,心中酸澀。


    那晚徐啟向他提起,時衾車上問他的問題。


    小姑娘得是多沒有安全感了,才會不敢來問他,反而去問一個旁人。


    傅晏辭張了張口,最後又闔上,他垂下眼,蓋住了瞳孔裏的落寞。


    “早些休息。”


    時衾察覺出電話那頭的遲疑,像是想和她說什麽,最後又改了口風。


    傅晏辭一向紳士,大概是想等她先提罷了。


    晚上,蘇圓圓從澡堂回來,看見時衾在寢室,挑了挑眉。


    “怎麽最近都沒去你男朋友那裏?”


    時衾抿了抿唇,半晌,答道:“好像吵架了。”她不確定。


    以傅晏辭斯文儒雅的性子,她就算想吵,應該也吵不起來。


    聞言,蘇圓圓一愣,雖然她沒見過時衾的男朋友,但印象裏,時衾在這段關係裏,應該是很開心的。


    至少前半年是這樣,那段時間,蘇圓圓感覺是時衾最快樂的日子。


    所以江晗讓她幫忙打聽時衾男朋友的事時,她理都不理。


    時衾很少提自己的感情生活,但也不會刻意避開。


    有時候寢室裏的女生們聚在一起玩遊戲,聊到感情話題,她很無意提及起男朋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總是溫柔得能沁出水。


    蘇圓圓皺皺眉,拖了把椅子過來,“出什麽問題了?”


    時衾猶豫片刻,把之前在車上兩人的對話說了一遍。


    蘇圓圓聽後,整一個大無語。


    她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時衾,你瘋了吧?出國讀研那麽好的機會不想要,就為了多談兩年戀愛?”


    時衾覺得之前在車裏,她和傅晏辭的那場談話,重點其實不在這裏,但蘇圓圓隻抓到了這一點。


    果然感情的事情,就是很微妙,隻有兩個人之間才能覺察出其中變化。


    她懶得解釋,閉口不言,聽蘇圓圓跟她講現實。


    “你男朋友說的也沒錯啊,你現在年紀那麽輕,還是求點上進吧。”


    “指不定你出國以後,還能遇見比他更好的呢,現在人都是騎驢找馬的多。”


    時衾低著頭,覺得她找不到比傅晏辭還要好的人了。


    她小聲反駁:“我已經有馬了。”


    蘇圓圓白她一眼,嫌她不開竅,反問道:“那你怎麽知道你不是你男朋友的驢呢?”


    時衾不高興了:“你才是驢。”


    “行行行,我不說了。”


    蘇圓圓覺得不是什麽大是大非的問題,她也就不跟著摻和了。


    “這周末你是不是不去男朋友那裏了?要不跟我去看個演出。”


    “什麽演出?”時衾問。


    蘇圓圓撇撇嘴:“一台舞蹈劇。我很討厭的一個人在裏麵主演,聽說她腿受了傷,我想去看看她是怎麽出醜的。”


    “……”時衾沒想到她那麽直白地表露惡意。


    “那你喊我幹什麽?”


    “我一個人去特意看她出醜,顯得我太壞了。”


    時衾:“……”


    你也知道啊。


    周末的大劇院人山人海。


    時衾看見門口巨幅海報上麵一身純白紗裙,身姿翩躚的女人,愣了愣。


    蘇妙同的長相,是那種看過一眼,便絕對不會讓人忘記的美。


    “她就是你很討厭的人嗎?”時衾問。


    蘇圓圓看到那張海報就覺得刺眼,尤其是還把蘇妙同拍得那麽漂亮,純潔得像是一朵雪山玫瑰,她恨不得上去撕了。


    她們到的比較早,在劇場大堂裏晃蕩。


    有兩個工作人員,端著比人高的花籃進來。


    許多祝賀演出順利的花籃早就已經在大堂裏擺好,就這一束姍姍來遲。


    工作人員後麵還跟著一個男人,身形高挑,簡單黑色t恤,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懶懶散散地指揮,隻動口,不動手。


    蘇圓圓最先看見他,招手喊他:“江晗?”


    聽見有人叫他,江晗回過頭。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朝他招手的是蘇圓圓,他的目光卻一下落在了她旁邊的時衾身上。


    時衾低著頭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甚至連蘇圓圓的喊聲也沒在意。


    江晗的目光在時衾的臉上停留了兩秒,恍然才覺得他的目光太過直白,匆忙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看向蘇圓圓。


    “你怎麽在這裏?”蘇圓圓問。


    江晗聳聳肩:“來替我哥送花。”


    蘇圓圓皺眉:“給蘇妙同的?”


    江晗掃一眼花籃:“上麵不寫了嗎。”


    兩人的對話傳入耳中,時衾一怔,緩緩抬眸,視線落在經過的花籃上。


    匆匆一瞥,花籃上,兩排紅宣紙上的燙金字醒目——


    “妙同趣自均,一悟超三益。”


    “祝演出成功,傅晏辭。”


    不光寫了,而且很用心地寫了,詩句裏含了蘇妙同的名字,清雅別致。


    用端端正正的楷書,是傅晏辭的親自手筆。


    就像一開始,他給自己起名時那樣。


    青青子衿。


    格局上倒是比不過這一句“妙同趣自均”來得大氣。


    時衾心底陣陣發涼,一直涼到脊骨。


    “隨便找個人送不就行了,非得讓你來?”蘇圓圓沒想到傅家給蘇妙同那麽大麵子。


    “……”江晗麵色一滯,有些尷尬,不好說出複雜的實情。


    其實是他有求於傅晏辭,想請他幫忙寫自己出國申研的推薦信。


    為了這麽個推薦信,江晗拉不下臉直接找他,繞了好幾個圈,最後不知道怎麽繞到了他前姨父傅賀遠那裏。


    傅賀遠雖然和江瑾離婚許多年,但對江家卻是一直幫扶。


    他一聽,以為是傅晏辭故意難為自己弟弟,不給人寫推薦信,所以江晗才找到他。


    傅賀遠直接就把兒子叫回了家裏。


    傅晏辭被他批了半天,才知道江晗要準備出國這件事。


    江晗想起晚上在傅宅,他哥看他那涼涼的目光,就覺得發慌。


    好不容易這事聊完了,他哥那個繼母,還是一根攪屎棍。


    偏偏要提及蘇妙同舞台劇首演的事,她知道自己擺弄不了傅晏辭,就去攛掇傅賀遠。


    傅賀遠本來就有意讓長子趕緊成家,恰好他對蘇妙同也滿意,索性定了花籃,還借傅晏辭的名義,寫了兩句祝詞,讓傅晏辭差人送去。


    傅賀遠的書法,也是和傅老爺子學的,亦是極好。


    江晗背後坑了他哥一把,所以傅晏辭故意折騰自己,讓他來送花,也不能有什麽怨言了。


    “可能這樣顯得比較有誠意吧。”他嗬嗬幹笑。


    聞言,蘇圓圓冷哼譏諷:“看來我們家終於是靠上傅家這棵大樹了。”


    也就蘇妙同願意聽從家裏的擺布,蘇家靠賣女兒苟延殘喘,真是好意思。


    同樣是“皇親國戚”,江晗感覺自己也被冒犯到了。


    “你們來這幹什麽?”他轉移話題。


    “你說呢,來看我親愛的姐姐演出啊。”蘇圓圓臉上不屑,“你要一起嗎?正好我多買了幾張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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