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姑娘們在縱馬打獵,她們兩個綴在後頭說話。折夕嵐見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便也不多說。


    倒是她自己問,“若是其他人,便要問問我這般是為什麽了,你怎麽不問呢?”


    折夕嵐擺擺手,“我自小沒有好的閨閣好友,不知道如何去寬慰人。你明顯有心事,我又不善言辭,問了也白問,索性不問。”


    宴七姑娘笑起來,“你還算不善言辭啊,若你是不善言辭,那昨日席麵上的某些人,該羞愧而死啦。”


    她真誠的稱讚,“你昨日說的極好。”


    折夕嵐便借機打聽,“秦家——”


    結果話還沒說完,便見前麵一群人騎著馬而來,宴七姑娘臉色一變,“是太子,咱們避讓。”


    折夕嵐趕緊勒著馬到了一邊去。


    一群姑娘們紛紛下馬跪下,太子的臉色十分不好,先是看了看折夕嵐,本想訓斥,但是想到今日早上母後的訓誡,又將氣吞了回去。


    昨日的事情鬧得大,父皇已然不悅,若是他再針對這麽個小丫鬟,實在算不得大氣,還要被父皇厭惡。


    母後說,這是四皇子設的明局。若是其他時候,打個小丫鬟,打就打了,但偏偏最近父皇心思越來越怪,脾氣越來越大,他不能再行錯一步。


    太子握著馬鞭,深吸一口氣。這個太子當的實在是憋屈。


    若是當初沒有聽信母後的話去給隨家小表妹下藥就好了。


    想起這個,太子更加心煩意亂。他現在時不時就要懷疑一下隨遊隼,便是因為當初的事情。


    當年,父皇因為見不得他勢大,提了老四上來跟他鬥。鬥就鬥吧,剛開始他也不在意,畢竟彼時他也看得出,父皇隻是把老四當個棋子。


    但是慢慢的,老四的勢力越來越大,父皇還把英國公府的大女兒嫁給了他,讓老四的位置從棋子變成了真的可以跟他一爭的人。


    而他的助力秦家,卻被父皇厭棄,一點點的開始鏟除。最初,父皇跟他說外戚不可太過,他也認同,並沒有多想,後來等他舉目無人幫的時候,才發現父皇根本就在哄騙他罷了。


    太子慌了。他的太子妃秦氏卻是秦家人。當年父皇喜歡秦家的時候,把她塞給他。如今不要秦家了,卻覺得他要對秦氏好才行。


    真是荒唐。秦家不在了,秦氏成了個廢子,父皇做了孽,心裏愧疚心虛,卻讓他承擔這個後果。


    他怎麽能甘心呢。他不甘心,母後也不甘心。她跟他說,秦家沒了,還有隨家。


    但是這些年來,隨家即便有隨遊隼跟著他,但是隨遊隼還是太小了,他再爬的快,也沒有他爹穩。


    但他的親舅舅,母後親哥哥,卻對他們並不算親近。求他辦事的時候,也辦,但大多時候,他沾不了光。


    隨著父皇越來越器重老四,母後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殺了秦氏,將太子妃的位置給隨家女。這是一個獻出誠意的法子。


    就是這句話,讓他如今想來,都是噩夢。先是秦氏沒死,逃過一劫。母後思來想去,愈發著急,竟然有了昏招,又給隨表妹下藥,想先讓他們有了苟且,但還沒來得及將生米煮成熟飯,便被舅母發現了。


    幸而事情發生在母後的長樂宮裏,當晚大雨雷霆,他跟舅母和表妹一番糾鬥,即便將人用枕頭捂死了,也來得及掩飾。


    母後從太子妃到皇後,掌管後宮多年,知曉之後迅速做出決定,幫他善尾。但是事情做下了就是做下了,他總怕泄露。


    母後也懷疑這事情父皇和隨家都是知曉的,但是大家都沒有說,隻做不知曉。


    母後曾經安慰他,“你父親沒有想廢你,這事情,他就不會提。還會幫你遮掩。他那個人,雖然裝模作樣,但是最重親緣,你看他對秦家就知道了,斬草也不除根。”


    “他隻會幫你,不會去害你,你是他第一個兒子,是嫡子,他會護著你的。”


    “我是你舅舅的親妹妹,一個娘胎出來的,從小對我最好,即便知曉了,也會護著我。我還有母親在世,有母親勸導著他,這事情便不會說出去。”


    “唯一可能壞事的就是遊隼。他聰慧,又不在京都,萬一查出來,便是萬劫不複。我也想要一刀結果了他,但是他畢竟是你舅舅的嫡子,是他自小培養的兒子,動不得。”


    “殺了他的妻子和女兒,他尚且不會有什麽。妻子可以再娶,女兒他也不缺,但是你殺了他的兒子,就會惹怒他。”


    她歎氣,“但我猜著,遊隼不知曉此事。他當時不在京都,後麵回來雖然悲痛,卻也沒有對你做什麽。我們都知道,他脾氣好是表麵裝一裝的,背後壞的很,要是真知曉了,憑他的性子,怕是早衝過來殺你了。”


    她道:“所以,遊隼是不知曉的,你舅舅就算是知道了,也沒告訴他。你隻要籠絡住他,你舅舅就不會說什麽。”


    太子便安心多了。但還是會時不時就懷疑隨遊隼。反反複複,有時候遊隼還問他,“殿下,您怎麽看我生疏多了?”


    他就會尷尬的笑笑,並不多言。


    而如今,他有事情,也不敢再多讓隨家的人做。於是秦家再次成了他的選擇。


    秦饋得了他的示好,如同藤蔓一般纏了過來。


    這讓太子覺得舒坦。秦饋隻有靠他才行,所以忠誠。


    所以這一年來,他並沒有太避諱秦家人。但盛長翼卻突然蹦了出來。


    太子想到這裏,又開始煩躁起來。他看了一眼折夕嵐,再看向她身邊的宴家女。


    宴七……如今也十五歲了。好像正在說親……


    他就笑了笑。


    宴家女說親,無疑是給老四增派幫手。


    宴七姑娘身子便抖了抖,如同被毒蛇纏繞一般,她覺得後背很冷。


    折夕嵐便微微挪了挪,替她擋住了太子的目光。


    太子後頭跟著一群官員和心腹,便也沒有多做停留,隻是直接縱馬揚鞭,帶著人又烏泱泱的離開。


    宴七姑娘呼出一口氣,道:“我總覺得方才不舒坦。”


    折夕嵐卻突然想到了隨家夫人和姑娘的死。


    她心沉下去,轉身叮囑宴七姑娘,“既然不舒坦,便少出門吧。”


    即便人多,也不安全。


    人還是多慮些好。


    她這般鄭重,宴七姑娘便愣了愣,而後點頭,“我知曉了,多謝你。”


    於是也不狩獵了,還真從折夕嵐這裏拿走了一半的獵物。折夕嵐便帶著班明蕊回去。


    一回帳篷,伯蒼就顛顛兒拿著瓜子仁來了。給班明蕊一些,“這是我給明蕊阿姐剝的。”


    又把另外一碟給折夕嵐,“這是表兄剝的,讓我轉交給阿姐。”


    班明蕊:“大哥哥真是偏心眼。”


    而後問,“他不是一向黏著嵐嵐嗎?今日怎麽沒瞧見人啊。”


    折夕嵐拎著隻野雞,“我還準備把這隻野雞給他呢。”


    伯蒼便乖巧道:“聽聞傅家阿兄又暈倒了,表兄前去看望。”


    折夕嵐此時倒是沒擔心,她放下野雞,去用水淨手:“……他去看傅履了?”


    伯蒼嗯了嗯,感慨道:“是啊,聽聞傅家阿兄暈倒時,雲王世子,隨大人,還有宴將軍正好在那裏,便將他送了回去。”


    他道:“傅家阿兄好幸福啊,京都三傑去看他,雲王世子爺也去了。”


    折夕嵐的???手就僵住了。


    她想,她應當是知曉傅履怎麽暈的了。


    她想,可能表兄不用她說,就能知曉那些年她丟過的手絹到底有哪些。


    表兄算了個大凶的卦,看來是應驗在她身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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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中午發一更,晚上六點發一更,晚上十二點左右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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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班鳴岐回去之後, 折夕嵐和班明蕊帶著伯蒼去他的帳篷裏麵坐了會。


    主要是不放心。


    她看著神情恍惚的班鳴岐,咳了一聲,幹巴巴的問, “表兄——傅履說什麽了?”


    班明蕊帶著伯蒼坐在不遠處嗑瓜子,但是耳朵都豎起來了。尤其是班明蕊, 知道折夕嵐是“有些情史在身上”之後, 她已經好奇許久了。奈何今日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單獨問,隻好一直等到現在。


    她伸長脖子,豎起耳朵, 還不敢太明顯, 隻好偷偷摸摸,像個賊一般。


    班鳴岐瞧見她的模樣, 免不了要訓一訓, 道:“別把這種小心思露在臉上,你想聽便聽,想問便問,不該如此模樣, 反而像是見不得人。”


    之前他這般說, 班明蕊定然要脖子縮一縮。但現在……咳, 還是算了吧。


    大哥哥如今已然沒有長子的威嚴了。


    她嘿了一聲, “大哥哥, 還是管好你自己吧——你想問嵐嵐什麽事情, 便問,想說什麽,便說, 左右我們隻是在這裏做擋箭牌的, 等我們走了, 你還想兩個人單獨說話麽?”


    “君子之為,可沒有與姑娘單獨相處的道理。”


    班鳴岐臉一紅,隻好低頭,閉嘴。再抬起頭的時候,便歎氣道:“阿履倒是沒說什麽,隻是你們也知曉,阿履極為……極為單純,不懂掩飾,他看我的眼神,帶著一股自以為掌控全局的架勢,我便知曉他知道了我不知道的。”


    那自己不知道什麽呢?


    班鳴岐不用多思便明白了。再聽傅履委婉,婉轉,吞吞吐吐的說起了宴將軍,說起了景耀十三年朝廷大軍在雲州的事情,他就更明白了。


    那一位自己不知道拋給誰的手絹,原來是拋給了宴將軍啊。


    這可真是……真是沒想到。然後心就不可抑製的慌起來。


    這種慌張不是他能控製的。


    沒錯,在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無論是知曉傅履隨遊隼又或者是雲王世子對表妹的心思後,他都不是很在意。


    但唯獨,宴將軍讓他十分忌憚。


    表妹對傅履的情義,大概可以算是兄妹之情。對隨遊隼的,不論之前如何,瞧著她現在對隨遊隼的態度,大概也已經過去了。過去之事不重提,將來之事不與舊人共,他並沒有什麽害怕的。


    但宴將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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