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角,西北角,還有……正東方。


    她眼神不著痕跡地掃過雲層中這幾個地點,還未曾多想,便見傅離軻臉色難看地走了回來:“最後一場抽簽,規定每組當前積分最多的人去抽。”


    任平生:“……”


    她捏了捏眉心,任命地前去抽簽,不消片刻,她麵不改色地拿著竹簽回來。


    傅離軻和衛雪滿兩雙眼睛同時看向她:“怎麽樣,對手是誰?”


    任平生沉默片刻,沉重道:“是謝蓮生。”


    兩人表情頓時僵在臉上。


    傅離軻:“……你手氣怎麽能這麽差?”


    她一共就抽過兩次簽,前一次抽到柳溪,後一次抽到謝蓮生。


    五宗考核最強的兩組對手,全讓她抽到了。


    傅離軻探首看去,謝蓮生站在不遠處,正和自己的隊友說些什麽。


    察覺到他的目光,謝蓮生回首,淺笑頷首,算作示意。


    周圍人紛紛讚歎,不愧是謝家寶樹,當真芝蘭玉樹,天人之姿。


    衛雪滿很快冷靜下來,他鎮定道:“謝蓮生一組三人,麻煩的不隻有謝蓮生,他們組有兩個築基境,華遠同樣需要提防。”


    任平生循著衛雪滿的目光望去,謝蓮生旁邊站著一個青年男修,正是華遠。


    華遠容貌平平,個子不高不矮,毫無記憶點,屬於扔到人群裏立馬就會被忘記的長相。


    但不知為何,在看到他的瞬間,任平生心跳漏了一拍,當即渾身毫毛倒豎。


    任平生平靜地移開視線。


    她在原身的記憶中並沒有看到這個人。


    但就憑剛才的表現,她也可以確定,原身跟對方或許有什麽關係。


    任平生冷靜道:“謝蓮生如今排第二,華遠稍遠些,第五十七,哪怕是這場武試三連勝他也進不了前十,並不是我們要警惕主要對象。”


    她目光沉凝,眼神從謝蓮生那組最後一個人身上掃過:“我們這次最需要提防的人,是夏林洋。”


    衛雪滿:“聽說夏林洋是天衍禦華峰長老親子,他的成績本就很受關注。”


    任平生看向傅離軻,深意道:“你和他如今並列第九,無論你們誰贏,另一個都會掉出前十的親傳弟子位。”


    “為了親傳弟子位,對方可能會做出什麽事,你是知道的。”


    對上她的目光,傅離軻怔了一瞬。


    黑衣少年烏沉的眸中閃過明亮的火光,和那次雨夜被重傷毫無還手之力的痛苦。


    “兩場個人試加上雙人試的分數都不如團賽的分數高,個人試和雙人試若是不敵,不要硬撐,適時棄權,重頭戲在團賽。”


    任平生目光平緩的劃過,看向被她抽中的對手。


    “我猜,對麵也是這麽想的。”


    和往常一樣,首場個人試仍是由傅離軻先出戰。


    他的對手正是和他並列第九的夏林洋。


    兩人修為相仿,但見過傅離軻鬥法之人都清楚,他的實際戰力比起修為境界要高不少。


    但今日,傅離軻有些不在狀態。


    任平生眼眸微眯,將剛才兩人交手的過程盡收眼底。


    似乎……剛才交鋒錯身的瞬間,夏林洋對傅離軻說了句什麽,那之後傅離軻的臉色就有些難看。


    長刀與靈劍錯鋒而過,靈劍鋒銳,在刀麵留下顯眼的裂痕。


    同為煉氣境八階的修為,武試場上一向戰無不勝的傅離軻竟顯出頹勢,被夏林洋壓製。


    傅離軻黑衣長刀,麵沉如水,原本勢如滿月的刀勢陡然碎裂,被夏林洋一劍逼到了武試台的邊緣,劍鋒擦過喉間,被傅離軻倉促閃過。


    衛雪滿在台下看得焦急不已:“他今天怎麽了。”


    “心亂了。”


    台上,傅離軻背抵武試台冰冷的石磚,夏林洋的劍勢逼成一線,壓在他的喉間,被他的凡鐵刀艱難支撐著。


    兩人離得極近,夏林洋壓製在上,避開所有人的目光,無聲開口:


    千仞會叫你潛進天衍做什麽?


    夏林洋低啞一笑,聲音壓得極低:“像你這樣的探子,哪怕費盡心思進了天衍又如何,被查出來也隻有死路一條。”


    傅離軻心頭一震,握刀的手微微一顫,還未有所反應,心中卻倏然響起一道清冷的聲線。


    ——“你在慌什麽?”


    傅離軻從罅隙中探出一眼,望見任平生冷然似水的目光。


    他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神色複雜變化,最後仿佛臨界爆發一般。


    他抽刀一振,刀鋒似懸滿月,幾乎瞬間,全身的靈力都匯聚在刀尖。


    凡鐵之刀承受不住如此強勢的靈力,發出錚然嘶鳴。


    傅離軻提刀怒斬,亂石擊穿斜陽,刀鋒毫無章法地在武試台上烙下深痕,卻又因可怕的戰鬥本能而刀刀直擊夏林洋防備鬆懈之處。


    夏林洋被狂亂的靈壓和刀芒直接掀飛。


    幾乎同時,銀屑紛飛,傅離軻手下驟然一輕。


    刀碎。


    險勝。


    癱倒在地被攙扶起來時,夏林洋惡狠狠地盯著傅離軻,眼中盡是陰狠。


    傅離軻下台時,腳步也略有踉蹌。


    休息時間不過一刻鍾,緊接著就是雙人試,他深吸一口氣,按下喉間湧上來的血腥氣,正欲再度上台,卻見任平生上前,對評判道:


    “下麵的個人試和雙人試,我們棄權。”


    任平生緩步上前,往傅離軻嘴裏塞了一枚丹藥,麵無表情地回首,對不遠處的謝蓮生淡聲道:


    “謝公子,直接團賽吧。”


    謝蓮生斂袖輕笑頷首:“自無不可。”


    休息了小半個時辰,傅離軻才勉強恢複過來,他兀自垂著頭,沉默不語良久,才道一句:


    “抱歉,我——”


    話音未落,麵前遞來一把精致的短匕。


    傅離軻怔然抬頭,下意識地接過短。


    衛雪滿不好意思道:“這是我以前用的,對你來說可能太小了,但眼下沒有其他武器,先湊活用吧。”


    傅離軻楞楞地看著自己兩個隊友。


    一個在他下台的時候便送上了丹藥,另一個給出了自己曾經的武器。


    沒有一人問他為何今日如此違和。


    “你們…”


    任平生淡瞥他一眼:“愣著做什麽,該我們上台了。”


    直到站上武試台,傅離軻都沒什麽真實感。


    兩方都呈倒品字陣型站定,任平生和謝蓮生各自站在隊伍的最中間。


    雙方見禮前,謝蓮生含笑道:“任道友,久聞大名,那日在台上赤手煉丹的絕技,當真令人讚歎不已。”


    任平生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道:“謝公子的煉器之能我亦早有耳聞,不知今日可否一會。”


    謝蓮生看了她一會兒,倏然笑開,分明是溫潤如玉的氣質長相,卻在此刻橫生輕狂戰意。


    “我不如任道友,敢在這武試台上赤手煉器,今日要和任道友過招的,是這個——”


    和他話音同時落下的,是他掌心的火。


    幾乎瞬間,周遭的溫度都被抬高七分,謝蓮生掌中火仿佛能跟隨他自己的意誌四處蔓延,不消片刻便已經覆蓋了整座武試台。


    “聽聞謝公子攜異火而生,雖不是天字品的火靈根,但他的伴生之火卻比天字品的火靈根還要可怕。”


    火焰滔天,阻礙了觀賽者的視線。


    雲上看台,幾處目光同時落到了這裏。


    北帝殷紅的指尖在座椅上輕叩:“伴生之火,確實不同凡響。”


    顏準則是緊盯著任平生,暗罵道:“丹修怎麽可能打得過武修,未來徒弟你可千萬那別受傷啊。”


    任平生確實能感受到這火的古怪。


    凡火到之處,靈力流失的特別快。


    她眼神微沉,明白了此戰用意。


    這場團賽,被針對的人是她。


    說話的同時,一個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任平生身前,身法之隱秘叫人完全察覺不到他的動作。


    華遠指尖夾著薄刃,身法詭異的緊,幾乎貼著任平生的腳步,叫她完全無處可躲。


    那頭,衛雪滿眼神一厲:“都退開。”


    他是十指掐訣,熊熊烈火中,橫生冰寒刺骨的水流。


    這水流來得無聲無息,卻同樣勢不可擋。


    這次團賽的形勢和曾經幾次截然不同。


    原本頂在最前方的傅離軻受傷,被保護在了身後。


    衛雪滿站在了最核心的主戰位。


    觀者還發現,就連鬥法向來溫和的任平生,今日戰意也格外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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