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許久之後,才開口道:“是啊。”


    廣平雙手合十:


    “希望再見麵之時,尊上也還活著。”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大魔頭和廣平喝了一盞茶,悲涼的氣氛當中,大魔頭努力維持的嚴肅表情終於控製不住了,嘴角開始瘋狂上揚,他突然間道:“本座要有道侶了。”


    廣平:??


    大魔頭看了看那木魚:“這玩意,本座以後不需要敲了。”


    廣平:???


    大魔頭平靜的語氣裏,透著著一絲炫耀:


    “本座以後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和你們不一樣了。”


    “廣平啊,你也年紀不小了。”


    廣平:可是貧僧是個和尚啊?


    大魔頭:“你知道有道侶有多幸福麽?”


    大魔頭:“唉,她怎麽能這麽喜歡我呢?”


    ……


    這一盞茶,從早上喝到了夜裏。


    廣平逐漸麵無表情: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廣平目送尊上離開,發現尊上路過了孽海的墳前,還停留了一會兒。


    廣平想:是了,尊上現在肯定看見路邊有條狗,都要抓過來炫耀一番他有道侶了。


    廣平一邊覺得這個朋友真煩人,一邊產生了淡淡的惆悵。


    ——希望這個煩人的朋友順利歸來。


    ——另,有個道侶真的那麽好麽?


    廣平:貧僧一定是被洗腦了。


    朝今歲要成親了,但是她本人很閑,紅娘和靈韻比她興奮多了,直接搶走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她自己反而閑了下來,就幹脆到處打雷。


    祖師爺的神識藏在書裏,因為比較虛弱,他們決定,非重要的瓶頸,就不會去找祖師爺。


    但是她還是需要不停地練習的。


    她穿著白色的寢衣坐在小樓的窗前,閉著眼睛,感受著天地間的吐息,實驗著她的小煙花,時不時就劈一劈飛霜穀周圍的石頭木頭。


    於是飛霜穀外幹打雷不下雨,成天烏雲密布,搞得水婆婆抱怨,沒陽光,菩提神樹豈不是長得不好?


    她一閉眼就可以將這附近的動靜全部盡收眼底。


    外麵有人帶著風霜進來了,他一身寒氣地抱住她,像是一隻撒嬌的大狗狗,於是她睜開了眼睛,果然對上了他的丹鳳眼。


    大魔頭又忍不住問道:“你當真要和我結為道侶?”


    她笑了,“你說呢?”


    魔頭忍不住在她的脖頸間發笑。


    其實他們兩個人,一開始誰也沒有想過結為道侶。魔頭隻覺得他反正要糾纏她生生世世,這凡世間的俗禮,有與沒有又如何呢?她也覺得,反正他就是塊甩不掉的牛皮糖。


    但是當她發現這一世比想象中過得要快,而他失去七情六欲的速度也更快的時候,她突然間想多寵著他一些。


    ——畢竟是自己的狗狗,他愛她更多一些,受的委屈吃的苦也多一些。


    除了她,世界上也沒有別人在乎這把刀的死活了。


    她聽見他說:“本座好開心。”


    他說:“這幾萬年裏,今天最開心了。”


    她知道他從前百世輪回,次次不得好死,肯定過得不好,若是別人說,不過是一句感歎,可是他這麽說,卻是真心的。


    她突然間笑了,湊過去說:“乖狗狗,你想不想再開心一點?”


    他微微一愣。


    然後,他們就來到了上次他暴動時的那個水潭。


    這裏冷僻幽靜,還有他上次留下的結界。


    她於是直接把他往水潭裏一推,然後直接捧起了那隻魔的麵頰,吻上了他冰冷的唇。


    潭水打濕了他們的身體,白色的寢衣顯得玲瓏有致,那隻魔的氣息滾燙灼熱,漂亮的丹鳳眼開始醞釀一片晦暗,喉結也不受控製地滾動著。他突然間直接將她抱起,抵在了巨石之上,長發上的水就滴滴的流下來,這讓他看上去像是一隻過於漂亮的魅魔。


    然而,他卻克製住了自己沸騰的渴望,湊過去問道,聲音沙啞又潮濕:“不對勁,你為什麽突然間對我這樣好?”


    ——因為燕雪衣是個騙子,他又想偷偷躲起來,獨自去麵對一切。


    但是她沒有說出口,而是低下了頭,撫摸著他的長發,手指抓住了他殘缺的魔角,湊到了這猙獰的邪魔麵前,低聲道:


    “因為我想要你。”


    這就像是一個口令,一把惡犬發瘋的鑰匙。


    水潭裏,水花四濺。


    仿佛是狂風巨浪,在黑色的大海裏沉淪。


    也不知道是不是即將離開她的緣故,他仿佛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於是粗魯又炙熱,仿佛恨不得要與她融為一體,像是一生隻活一天似的瘋狂。


    她除了徒勞地抓住他的魔角,就像是在黑海裏被狂風暴雨摧折的小舟。


    他貪婪地舔舔她的耳垂,殘缺的魔角卻讓他平添一分猙獰,可他眼角的緋紅不再像是個嗜殺的邪魔,倒像是索取不歇的魅魔。


    她發出了每個聲音,都仿佛被鼓勵的魅魔更加不知停歇的號角。


    於是,巨石之上,她的腿一次次往下掉,又被那魔的大手托了上去。


    ……


    她有些後悔,有點生氣地咬了他一口,那隻魔就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湊過來親她,他甚至還特別惡劣地嘲笑她:“每次對本座說開始的,不都是你麽?”


    她發現惡犬這種東西——就是喜歡得寸進尺,恃寵而驕。


    當他發現你的縱容之時,就會變本加厲。


    他把她抱起來,回了小樓,還饒有興致、認認真真地幫她沐浴。


    她嫌棄道:“燕燕,你笨手笨腳的。”


    努力和皂角做鬥爭的魔就瞪了她一眼,他的手大,做精細的事總是顯得笨拙,但是他很有興趣,愣是把水從熱的洗成了冷的,把她一頭柔順的黑發洗成了雞窩。


    洗完了,這條惡犬也成了條濕漉漉的惡犬,還被她笑得麵色發黑。


    她沐浴後,就來到了菩提樹下。


    她很喜歡半夜在菩提樹下坐著,一回來的時候,她就和阿菩說了很長時間她要和那魔頭結為道侶的事。


    阿菩大概是很可惜不能化成人形見到她成親,最近掉了不少的葉子,她就經常坐在神樹之下,陪阿菩說話。


    她撿起了一片菩提葉:


    “阿娘,明日我們就要舉行大典了。”


    “阿娘,再過不久,他就要離開了。”


    “阿娘,我可以和你許一個願麽?”


    菩提樹開始簌簌地輕響,掉下了許多的菩提子。


    風中,她閉上了眼睛。


    她想求阿娘,保留自己的七情六欲。


    第73章 紅鸞之喜二


    燕雪衣是一個很富有的大魔頭。


    他的名氣非常大, 大到隻要出現在修真界的某個門派,說出他的名字,人家就會立馬掏出東西前來上供。所以, 燕雪衣的庫房裏有數不清的靈石、堆成山的寶物,不過最頂尖的好東西, 全都被打包成不值錢的樣子, 當做生辰賀禮送給了她。


    現在這隻魔要離開凡塵了,於是魔宮庫房裏什麽有用的法器、護體的寶物, 百年裏的藏品,都被塞進了飛霜穀的小樓裏。


    流水一般的低階小魔浩浩蕩蕩地帶著東西來飛霜穀, 十裏紅妝算什麽, 魔尊的嫁妝, 是把魔宮都快搬空了。


    但是燕雪衣的卻沒有動他們的小屋,他離開之前,在魔宮設置了一個禁製,一個隻有她可以打開的禁製。


    離開魔宮之前, 他把小眼睛給抓了出來,丟進了萬魔窟,親自訓練它。


    小眼睛雖然是魔尊的本命靈獸, 其實魔尊養它就和養寵物似的。


    平日裏雖然嘴上嫌棄小眼睛沒用,時常踹飛它,可是實際上,魔尊從不讓小眼睛做危險的事, 打架也不用它衝最前頭。


    在從前漫長的歲月裏,她隻是小魔頭遙遙望著的月亮的時候, 魔宮裏冷冷清清, 隻有小眼睛陪伴著小魔頭。


    但是現在, 好逸惡勞的小眼睛,好日子到頭了。


    小眼睛在萬魔窟裏,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這段時間裏,魔尊每次來,都會對小眼睛進行毫不留手的訓練。


    被大魔頭拖出來的時候,小眼睛已經成了一條柔軟的麵條。


    但是今天,大魔頭卻對小眼睛說:


    “這是最後一次了。”


    “本座快要離開了。”


    “以後,你就跟在她的身邊。”


    魔族被封印,隻有小眼睛這種帶著遠古血統的靈獸,是唯一不受魔氣侵擾的存在,而且小眼睛還是遠古魔蛟的後裔,其實潛力很大。


    大魔頭說:“這是最後一道命令,無論最後發生了什麽事,保住她的命。”


    小眼睛抬起了腦袋,親昵地蹭了蹭主人的掌心:“好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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