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就走,消失得飛快。


    他想:她怎麽能這樣呢?


    青年想,自己完蛋了。


    ——要喜歡死她了。


    她以為青年大概是打算落草為寇。


    畢竟小魔頭當年就是占山為王,拉著一群叫他“老大”的魔族打天下的。


    但是她猜錯了,青年糾集了自己的舊部,招攬(毆打)了幾座山的流寇,將他們一一收編,慢慢地發展了起來。


    開始收攬舊部的時候,日子過得很清苦,也就比流放時的日子好過一些。


    他們住在茅草屋裏,吃得也很簡單,他時常去山上給她打兔子、野雞來吃。


    但是隨著勢力越發擴大,他們的生活漸漸得好過了許多。


    青年精通兵法,深諳人心,經常使用空手套白狼大法,比當初昆侖劍宗的小歲宗主還要狡詐,發展起來自己的勢力那叫一個得心應手。


    她卻忍不住看著他發笑。


    他問她到底在笑什麽?


    她就說:“燕燕,你竟然會用陰謀詭計了。”


    從前,小魔頭經常叫她“狡猾的人族”,說她是千年的小狐狸,就知道騙他、詐他;魔神也非常簡單粗暴。


    所以她萬萬沒有想到,還有看見他用手腕的一天。


    他臉色一黑:“什麽叫陰謀詭計?”


    “陽謀、這叫陽謀。”


    他們坐在了窗前,這點破事都鬥嘴了半天。


    最後,她把書翻開了一頁,轉頭敷衍地親了他一下。


    於是,他果然就忘記了他們剛剛在吵什麽了。


    ……


    他們從茅草屋搬進了小院子,一年的時間裏,小院子又換了大宅子。


    北邊流寇橫行,蠻子又隔三差五地掠奪,朝廷對此地的控製力非常之弱,當聽說一座小城被流寇攻破之時,青年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小將軍帶著舊部,朝著那座城攻去。


    他說七日內就會回來,她便留在了家中等他回來。


    自從她成為天道後,天地間魔氣靈氣恢複平衡,修真界開始了休養生息,《不測錄》上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問題。


    一直到了他回來的前一天,她看見了《不測錄》上出現了文字。


    她知道,自己必須立馬回修真界一趟了。


    她知道等不到他回來了。


    於是當青年風塵仆仆地趕回來的時候,卻見到了院門緊閉,桌子上落滿了灰塵。


    青年冒雨騎馬而來,長發被打濕了,大氅上一身的泥濘,顯得有點狼狽。


    他知道,她的身份是假的,她的來曆也是假的,漠北曾經赫赫有名的戰神,如何察覺不到她身上的古怪?


    比方說她經常幾日不吃東西,他曾經怕她餓死,忍不住半夜起來想要偷偷喂她點東西;


    比方說她時常神出鬼沒,不管是戒備森嚴的監牢,還是他守衛森嚴的大帳,都來去自如;


    比方說她時常沒有呼吸,他睡著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去檢查她是不是還活著;


    ……


    對了,她還會半夜會飄到屋頂上打坐。


    他每次看見了,都當做沒看見。


    他一開始以為她是奸細,後來相處久了,就懷疑她不是人。


    而且她似乎從來不在他麵前掩飾這一點。


    但是他從來不問——


    因為他怕一問,她就消失不見了。


    可是現在,她還是離開了。


    是這場太美好的夢,要醒過來了麽?


    他沉默地站在了門口許久,摘下了鬥笠,將給她買的糕點放在了桌子上,失魂落魄地要離開之時,卻看見了桌子上有一封信。


    青年打開了信,以為是什麽訣別信,薄唇抿得死死的,可是一打開,裏麵就冒出來了一捧魔藤花,探頭探腦地纏在了他的手上,還去蹭了蹭他的掌心。


    麵無表情的青年:“……”


    他冷冷地想:她都不要他了,還送他花做什麽?


    然後他看見了第一句話:卿卿吾愛,見字如晤。


    她說清楚了自己是有事回家一趟,要一年才能回來,並不是不要他了。


    麵無表情的青年合上了信,旋即嘴角克製不住地上揚。


    他想:嘖,真肉麻。


    他又想:老子可是個武將,才不吃這一套!


    夜裏,睡下後——


    可是她叫我“卿卿吾愛”欸。


    說好了不吃這一套的武將,把魔藤花種在了身邊,每日早起還要把“卿卿吾愛”的那封信給看一遍。


    他一邊覺得她花言巧語,一邊看得都能背下來了。


    ……


    當來年燕子歸來時,青年已經占據了北邊的三座城池,隱約有了割據為王的氣勢。可是青年再也沒有了當年小將軍的銳氣,反而變得內斂又沉穩。


    一年的時間裏,他成長了很多——


    但是每天早上還是要把她的信給看一遍。


    他是個武將,不搞悲秋傷春那一套。


    於是當他看見雪落下的時候:老子好想她。


    看見桃花開的時候:老子好想好想她。


    思念在瘋漲。


    一直到這一年的夏末,青年站在了城門樓上,心中算著她還多久回來。


    一轉身,就看見了一個人在不遠處看著他。


    他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心想:老子想她想得終於要發瘋了麽?


    可是下一秒,幻覺開口了:


    “燕燕,我回來了。”


    青年愣住了,他大步流星地朝著她走了過去,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他一言不發,隻是把她抱得很緊。


    她於是發現,這麵無表情,看上去很鎮定的小將軍,抱著她的時候,用力到發顫。


    他是真的害怕她不要他了。


    她知道他的思念、患得患失,於是也回抱住了他,在他的肩上蹭了蹭,感受著他的體溫:


    “燕燕,我們成親吧?”


    青年微微一愣,很鎮定地點了點頭。


    一轉身,青年就嘴角瘋狂上揚。


    當初在回京城的路上,他滿心都是娶她,可是金鑾殿上一紙詔書,讓他以為娶她變成了奢望;就連後來流放的時候,他都沒了這個念頭,因為隻怕戴罪之身,耽誤了她。


    如今他割據一方,再也不怕被支配命運,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了。


    這天夜裏,她去吻他的時候,青年突然間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以後,我再也不去洗冷水澡了。”


    從前在軍營裏,她搶了他被子不算,還要抱著他的腰,血氣方剛的青年,時常半夜看著她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以至於半個大營的人都知道了,小將軍有半夜三更洗冷水澡的愛好。


    她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


    青年盯著她的笑顏半天,突然間說:“我好想你。”


    就連她笑話他的樣子,他都夢見過好多回。


    想得不得了了。


    ……


    她被他抱了起來,悍勇的青年身上疤痕交錯,肌肉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長發如流水一般垂下,薄唇從她的唇吻到了脖頸,一路往下,氣息滾燙至極。


    掀開的丹鳳眼裏,是瘋狂的占有欲和毫不掩飾的侵略性。


    他沒了殘缺的魔角,但是似乎和從前一樣,喜歡咬人,還特別惡劣。


    她的手抓不到他的魔角,就幹脆伸入了他的長發,咬住了他的肩膀,壓抑住破碎的聲音。


    他們在榻上滾了一夜,她又要說他是“瘋狗”,他似乎也對這種“褒獎”從善如流,隻是惡劣地笑著去親她,身體力行瘋狗的真實含義。


    暴雨聲裏,他們的呼吸交纏,親密無間。


    ……


    按理說,久別重逢加上新婚在即,他們的關係應該更加好才是。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青年最近陰惻惻的,他還愛上了冷笑,一下子就讓她夢回小魔頭時期。


    於是,她決定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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