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臣便將他們都殺了,再帶陛下殺出一條血路。”


    魏無晏呼吸一滯,眼前的男子距離金燦燦的皇位隻有一步之遙,卻甘願為她背負上莫須有罵名,為她深入龍潭虎穴,孤注一擲,以命相博。


    見到小皇帝愣神的模樣,陶臨淵還以為女子因為差點兒選錯人而感到後怕,於是伸手拂過她柔順的青絲,安撫道:


    “是微臣來晚了,讓陛下這段時日擔驚受怕。”


    瞧見小皇帝眼下的一片烏青,想起他剛剛將人擁在懷裏時,女子的身子骨又纖弱上不少,陶臨淵止不住地心疼。


    “陛下一會換上婢女的衣裳,微臣帶你離開這裏。”


    “不行,朕現在還不能走。”


    魏無晏將魏潯準備請來陳閣老一事告知給攝政王,她憂心忡忡道:


    “陳延墨受天下讀書人敬仰,你如今背負著殺害大魏長公主的惡名,若是陳延墨輕信了魏潯的話,開壇布道,毀掉你在民間積攢下的聲譽,就算朕回到京城起死回生,亦很難令朝中百官信服。朕要留下來,對陳延墨道明魏潯的真麵目,還愛卿清白!”


    作者有話說:


    第76章 讓位詔書


    見小皇帝一臉鄭重的神色, 陶臨淵勾唇淺笑,伸手輕輕捏了捏女子白裏透紅的雪腮:


    “微臣不在意天下人的非議。”


    “可朕在乎!”


    魏無晏語氣堅定, 她雙手捧起男子的麵頰, 水眸波動,極為認真道:


    “朕在乎愛卿的聲譽,朕不想你被世人誤解, 你身上的每一道疤痕,你出生入死打下的每一場勝仗, 你周旋於百官間頒布下每一條有利於民生的政令, 都值得你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登上皇位。”


    陶臨淵凝視小皇帝堅定的水眸, 女子此時閃亮的眸光,比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光還要閃耀。


    他忍不住吻上女子的唇瓣。


    男子吻的深沉, 仿若要將她剛剛所說的話吞咽入腹,永遠珍存在心底。


    良久, 他鬆開女子的唇瓣,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解釋道:


    “荊州地勢複雜,不像其他幾個州城那般容易攻破, 魏潯很會挑時機, 特意在河道冰封前將陛下擄走,如今兩軍停戰,若是淮陽軍能扛過這個冬天, 戰局就會變得對我們不利。”


    “魏潯擄走陛下, 懇請陳閣老出山相助, 全是為了拖延兩軍戰事, 大魏不久前才與金人停戰, 含嘉倉用來支撐戰事的糧食不多了,如若不能在開春前攻下荊州,微臣隻能下令退兵。”


    魏無晏平日裏鮮少過問朝政,如今聽到攝政王與她分析當前局勢,才知曉原來麒麟軍表麵上看似節節勝利,可供他們繼續作戰的糧倉卻見底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驍勇善戰的兵馬,若沒有糧草支撐,亦是寸步難行。


    大魏在南北兩地分別建有兩個糧倉,可儲存下萬石糧食,一處是建在豫州的含嘉倉,另一處則是建在荊州的納穀倉。


    魏潯憑借荊州易守難攻的地理優勢,又坐擁千倉萬箱的大糧倉,無需動用一兵一卒,隻需幹耗著,沒事再資助文人墨客往攝政王身上潑點髒水,待到麒麟軍堅持不住退兵後,他再出兵搶回被攻占的州城,卷土重來。


    “這樣耗下去,苦得豈不是飽受戰火荼毒的黎明百姓。”


    魏無晏長歎了一口氣,感歎道。


    “微臣已決定親自領軍攻破荊州,隻不過在此之前,微臣需要將陛下先送回京城,才能留下來安心作戰。”


    聽到攝政王要領兵打仗的消息,魏無晏緩緩蹙起黛眉。


    眼前的男子是世人眼中的不敗戰神,身披威風凜凜的黑磷鎧甲,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他是千萬雄兵的精神信仰,有了他,軍中士氣大振,手中的利刃都比往日鋒銳上幾分。


    可她卻知道,男子並非是刀槍不入的神,退下冰冷的鎧甲,他的凡人之軀上布滿了猙獰的疤痕。


    魏無晏倚靠在男子肩頭,指尖輕輕拂過他胸口上的傷疤,輕聲道:“若是麒麟軍能一舉奪下納穀倉就好了...”


    那樣的話,魏潯失去糧倉的依仗,自然就成了甕中之鱉,不戰而敗。


    可糧倉的位置自古以來都是機密中的機密,深達百尺的儲糧倉窖被能工巧匠精心隱藏起來,好不被敵軍發現。


    明德皇帝驟然離世,魏無晏又是被眾臣趕鴨子上架,匆忙登上皇位,自然不知曉這些機密。


    可曾經深得帝心的魏潯就不同了,若無糧倉依仗,江南幾大世家和官員又怎會紛紛倒戈向魏潯。


    窗外夜色濃沉,偶爾傳來幾聲山雀的清鳴。


    魏無晏在男子胸膛上的滑動的指尖微微一頓,她猛地直起身子,盈盈水眸看向窗外的夜色。


    “奇怪,現已是數九寒天,想不到林間還有山雀的蹤跡...”


    魏無晏自言自語道,她看向若有所思的攝政王,又緩緩道:


    “愛卿有沒有發現,這山林間的鳥獸好似比其他地方更不懼怕嚴寒,朕前幾日與方守銘登山時還瞧見好幾隻野山豬,入冬後草木凋零,按道理說山裏的野山豬會在避風的山凹裏過冬,可朕遇到見的野山豬一個個膘肥體壯,一副不愁吃喝的模樣....”


    聽到小皇帝娓娓道來的一席話,陶臨淵眸光微深,他闊步走至窗前。


    魏無晏居住的觀日閣視野開闊,臨窗眺望,能將大半個山林俯瞰於眼底。


    明鏡般的圓月懸於夜幕,散發出清如水光輝,遠處山浪峰濤,連綿不絕。


    莫非....


    看來他和小皇帝暫時還不能離開此地。


    “陛下這幾日要寸步不離微臣。”


    陶臨淵一想起魏潯為小皇帝挑選俊美男寵的齷齪做法,心中恨不得將此人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魏無晏剛要應聲,突然聽到叩擊門框的聲音。


    “陛下,奴婢們來送晚膳了。”


    二人短暫對視一眼,陶臨淵迅速閃躲進屏風後帶上麵具,魏無晏清了清嗓子,平靜道:


    “進來吧。”


    幾名婢女手捧托盤魚貫而入,將各色菜肴放在八仙桌上,過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帶好麵具的陶臨淵從屏風後從容而出。


    魏無晏看了一眼男子陌生的臉龐,心歎千麵鬼手大師製作麵具的本事又精進了不少。


    二人在用膳的時候,趙嬤嬤聞風而來。


    瞧見小皇帝與錚侍衛在一起其樂融融用膳的畫麵,趙嬤嬤緊繃的臉皮上閃過一絲驚詫。


    本以為主君的侍衛血氣方剛,不懂憐惜人,定會將細皮嫩肉的小皇帝折騰得半死不活,趙嬤嬤抱著看到小皇帝一副殘花敗柳的破敗模樣,沒想到端坐在八仙桌旁的女子麵色紅潤,兩頰融融,一對兒泛著水光的桃花眸子盯著一旁的男子,笑得嫵媚多情。


    趙嬤嬤冷冷盯著嫣然巧笑的小皇帝,隻覺有一股鬱氣堆積在胸口。


    “趙嬤嬤來得正好,朕覺得錚侍衛服侍得甚是妥帖,勞煩趙嬤嬤去和皇兄去通報一聲,就說朕舍不得放錚侍衛回去了,讓皇兄忍痛割愛上幾日。”


    “老奴會向主君轉告陛下的意思。”


    話落後,趙嬤嬤招手喚來身旁的婢女端上一碗湯藥,冷聲道:


    “主君說了,為了確保大魏皇室血統不受玷汙,還請陛下在事後服用避子湯。”


    “端過來吧。”


    魏無晏麵色淡然,她正欲喝下婢女奉上的避子湯,卻被一旁的男子伸手奪了過來。


    “錚侍衛,你這是做什麽?”


    魏無晏瞧見趙嬤嬤臉上露出狐疑的目光,急忙衝攝政王眨了眨眼,示意男子莫要意氣用事。


    隻是一碗避子湯而已,又並非是什麽穿腸爛肚的毒藥。


    男子將藥碗放在桌上,修長手指挑起女子尖細的下巴,在屋內眾人的注視下,懶洋洋道:“卑職自忖剛剛服侍得不算周到,既然陛下已用過晚膳,身上有了力氣,不如再給卑職一次機會?”


    屋內眾人:......


    魏無晏聽到男子大剌剌的求歡之言,雙頰飛快染上一層淡淡的粉暈。


    “咳咳...錚侍衛要量力而行啊...”


    男子勾唇笑了笑,掛著一層薄繭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女子粉嫩麵頰。


    “陛下不是說過,陶賊在床幃裏孔武有力,讓陛下回味無窮,那卑職隻得更賣力一些,好讓陛下心裏不再留戀舊人。”


    魏無晏盯著“錚然”深邃風流的眉眼,一時感歎攝政王真是個狠人,為了不讓她服用避子湯,寧可自己給自己帶上一頂鬱鬱蔥蔥的綠冠。


    趙嬤嬤眼睜睜瞧見小皇帝被錚侍衛的幾句花言巧語哄得軟了雙腿,任由著對方橫抱起身,朝床榻上走去。


    屋內的奴婢們識相而退,至於那晚熱騰騰的避子湯,自然被遺落在了桌案上。


    ———


    主殿內,聽到趙嬤嬤帶回來的消息,魏潯驚訝地挑起了濃眉,過了半響,他冷哼一聲:


    “果然和她那個商賈母妃一樣下賤!”


    方守銘撚著唇角的山羊胡,眯眼笑道:“如此甚好,小皇帝既然迷戀上主君身邊的錚侍衛,不如就讓他哄著小皇帝寫下讓賢書,川西那邊剛剛遞來了消息,對方承諾願意出兵助主君匡夫正統。”


    “又是一個癡情種,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隻是可惜了兩個為美人大打出手的英雄,殊不知美人早就自解羅裙,另覓新歡了,哈哈哈....”


    魏潯暢快淋漓大笑片刻,又沉下臉問道:“陳閣老還有多久抵達荊州?”


    “回稟主君,陳閣老正在路上,不出意外,七日後主君就能見到此人。”


    “好,這幾日你們務必要格外留心,牢牢看管住小皇帝,千萬別讓她尋找機會逃走了。”


    魏潯說完,又得意地笑了起來。


    小皇帝如今算是徹徹底底背叛了陶臨淵,隻能乖乖任他擺布,又能逃到哪去呢?


    趙嬤嬤同樣認為小皇帝舍不得逃走,自從將錚侍衛收進羅帳後,小皇帝每天都與男子尋歡到深夜,直到日上三竿,廝混上一整宿的男女才會喚人進屋送水。


    這日,小皇帝與錚侍衛手牽手在庭院內閑庭散步,男子身姿挺拔,女子容貌昳麗,二人十指緊扣,偶爾交頸竊語,遠遠瞧去,還頗有幾分神仙眷侶的閑適姿態。


    “愛卿這幾夜可有什麽發現?”


    見跟隨在二人身後的趙嬤嬤等人離得遠了,魏無晏踮起腳尖,一手扶在男子肩頭,借著幫男子整理鬢角的功夫低聲詢問。


    陶臨淵攬住女子纖腰,如實道:“微臣和屬下人馬搜山多日,並未發現納穀倉。”


    “莫非是朕猜錯了...”


    魏無晏蹙起眉心,喃喃自語道。


    寒冬臘月裏異常肥碩的鳥獸,方守銘刻意閃躲的態度,還有魏潯寧可放棄新修建的宮殿,也要守在荒僻的深山堡壘中。


    種種線索,讓魏無晏懷疑荊州的命脈糧倉就隱藏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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