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愫捫心自問,是她做得不好,無論如何都不該用這種方式倒追古皓白。


    她那時候的初衷是覺得蘇禹初身邊圍著那麽多優秀漂亮的女生,壓根兒不會在乎她這個出身貧寒的人,她隻要跟著蘇禹初,去他們那個圈子裏接近古皓白就行了。


    時至今日,她的一切計劃都是順利的,除了蘇禹初跟她較真了。


    年三十一大早,張靜心開車帶阮愫跟她女兒羅晶璨去逛市區的年貨市場,買了很多東西。


    回來路上,羅晶璨在後車座睡著了,張靜心趁機跟阮愫說一些許久以來,她一直想跟阮愫說,卻沒機會說的話。


    “阮愫,今年留在北城過年是第一次吧,心情如何呀?”


    意會到張靜心要教訓她了,阮愫正襟危坐,忐忑的回答:“張教授,真抱歉,打擾你們一家了,今年本來是想回家過年來著。臨時改了決定。”


    “不打擾,有人陪我們璨璨寫作業,你羅叔開心著呢。就是你羅叔好奇,總問我怎麽阮愫沒回家過年,是不是為了實習,我說我也不知道。”


    “我……”阮愫語塞,我是為了古皓白留下來的。她不敢說,事到如今,事情鬧得那麽大,人人皆知,他們應該都覺得阮愫品行不端吧,特別在張靜心這樣的長輩眼中。


    “是為了小皓吧。”張靜心幫犯難的阮愫點破。


    阮愫臉紅,輕應:“……嗯。”


    “你知道是誰讓你上我家來過年的嗎?是小皓,他怕你不來我們家的話,會受委屈。雖然你做的那些事確實不對,但是他還是要護著你。”


    張靜心頓了頓,口吻故意認真了些,“阮愫,答應你張教授一件事好嗎?”


    “嗯。”阮愫點頭。


    “好好在小皓在一起,他這個人很難容易快樂。他對你是不一樣的,證明你能讓他快樂。”張靜心懇求般的。


    “他以前,是經曆過什麽特別難受的事嗎?”阮愫輕聲請教。


    “他在美國上初中的時候,他父親古誌昀出軌,他母親紀菱雲當時在美國做航天研究,觸及了當局的一些核心技術,當地政府開始限製她的人生自由,不讓她持護照回國。小皓想古誌昀想辦法把她接回來,古誌昀沒有出手幫忙,有一天,她帶當時隻有十四歲的小皓在紐約坐地鐵的時候,遇到了暴力事件,她不幸中槍……”


    張靜心歎了口氣,繼續說,口吻愈發惋惜,“就那麽死在了小皓麵前。當時年少的他才十四歲,後來這個暴力事件也沒查出到底是被人指使,還是隻是單純的運氣不好,他們母子偶然去坐地鐵遇上的,就那麽不了了之了。


    總之,那一年,小皓被接回北城,足足有一年,呆在房間裏沒出過門,不跟任何人交流,每天連飯也不吃。後來他父親怕他就這樣沒有了,把他送到了他外公那裏,一個比北城落後跟安寧很多的小縣城上,他才漸漸好了起來。”


    阮愫聽完之後,心口疼得止不住,她終於明白古皓白為什麽總喜歡遠離人群。


    “後來啊,他就躲他的家庭躲得遠遠的,高考都沒考,去當了兵。其實高考那年他父親幫他申請好了美國的頂級大學,安排他去學金融,他負氣不去,自己去申請加入了陸軍。你羅叔也在北城等他來上名牌大學,他就是不來,他心裏一直想著他母親的那些事,永遠都過不去。”


    “其實也是自然的,當時他才十四歲,他媽媽就死在他麵前。你認識趙愷吧?趙愷當時也在,他的父母也死在那起暴力事件中,如果當時他母親紀菱雲沒有舍身保護他們兩個少年,也許他們也活不下來。”


    張靜心歎氣:“你羅叔一直就怕小皓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生子了,還好你來了,可能來到他麵前的方式不太對,但是你還是來了,張教希望你能好好跟他走下去,因為他就是那種本來已經打算不會愛了的人。”


    “……嗯。”阮愫乖乖點頭。第一次確認到,記憶裏那個冷頹少年原來是經曆了這些事,才去東塘上學,阮愫從未搞明白他的心傷。


    難怪從那時候開始,就是任何人都無法靠近他。


    “京天集團的戈丁寫字樓開幕式那天,是他母親的祭日。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父親依然不尊重他母親,所以那天他都沒有去那個開幕式。”


    張靜心給阮愫遞紙巾,衝她揚了揚嘴角,“抱歉啊,大過年的跟你聊這些。”


    阮愫擦了擦眼角止不住的淚,強忍歡笑,道:“謝謝張教授告訴我他以前的事。”


    “還有,你知道嗎?在他回來北城住的那一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足步不出的日子,是誰天天去照顧他,從天亮陪他到天黑,拚命說笑話給他聽,帶熱鬧的一群朋友去圍著他,是蘇禹初。


    他們之間是真的兄弟情,那麽多年了,一直彼此守望相助,情同手足。可是你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莽撞衝進他們倆的世界了。他們現在肯定要為了你鬧,鬧多久,怎麽鬧,這個度其實你可以把握,事情已經這樣了,你是聰明的孩子,該如何化幹戈為玉帛,你自己好好想想。”


    “嗯,我知道錯了,我一定好好想。”阮愫乖乖點頭,後悔又自責,她覺得自己真的很蠢,蠢斃了。


    “所以,愫愫都是什麽時候把我們小皓瞧上的?”張靜心知道阮愫老家是東塘的。他們在北城發生的事,隻是後來了。


    有個開端,阮愫刻意隱藏了。張靜心猜這個開端肯定也不簡單,阮愫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蘇禹初都把她駕馭不了。


    她唯獨鍾情古皓白,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我們小皓做什麽,讓你眼裏隻看得到他了?”


    “張教授,你別嘲笑我了,你都知道我做了什麽糊塗事,現在,蘇禹初說不讓我畢業。我的實習也沒了。還有昨天我出去,在聽雪園……”


    阮愫喉頭哽咽,不想往下說,再說就有點賣慘了,她知道她活該。


    “其實我還挺佩服你的。能做到這個地步。”張靜心說,“如果不是這樣,估計小皓也不會看到你這個人。你太勇敢了。”


    張靜心把車開到樓下,柔聲對阮愫道,“別哭了,今天過年呢,幫我搬東西,一起上樓去準備年夜飯,看看我們小皓能不能趕上。”


    *


    年夜飯吃完,古皓白都沒出現,阮愫心裏想著張靜心在車上跟她說的那些話,心裏五味雜陳,原來古皓白經曆過那樣的心傷,原來古皓白跟蘇禹初關係那麽要好。


    阮愫愈來愈後悔,也知道後悔也沒用了。


    等她收拾完廚房後,張靜心的女兒羅晶璨讓阮愫陪她下樓去買煙火,她想放,這一帶不準燃放焰火爆竹,可是小姑娘就想放。


    她父母不陪她去買,她隻有找阮愫。


    阮愫陪她下去了,沿路找了好幾家超市,最後才買到幾盒仙女棒。


    羅晶璨拿打火機點燃了,握在手裏,阮愫掏手機,幫她拍小視頻,拍完第一個,第二個,到第三個的時候,她的攝像頭裏有人忽然入框。


    男人一身黑衣,像棵筆挺的樹,高大身材,板寸頭發,淡顏臉,冷白皮膚,緊抿薄唇,混身散發的是冷傲的孤寒,朝阮愫看來的眸光卻熾熱的溫暖。


    阮愫放下手機,忐忑不安的視線在漫天飄飛的細雪中跟他對接。


    闊別許久,再見她,她的心境跟之前渾然不同了,以前她總想撩他,讓他看到她。


    如今,她懂得了,他願意讓她撩他,他看到她,他是花了多大力氣。


    張靜心說,他們都以為他這輩子不會再談戀愛,找人結婚了。


    阮愫站定在雪地裏,羅晶璨手裏握著的煙火滋啦啦燃著。


    古皓白路過那些細小的絢爛,走到阮愫身邊,攬她腰肢,將她揉進懷裏,不顧旁邊走過的路人,垂首吻她。


    阮愫下意識的想躲,怕被人看見,古皓白攬著她脖頸,冰涼的手指搭在她溫熱的皮膚上。


    阮愫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躲不掉了,仰頭望著他,沒想到他真的回來了。真的是專門為她回來的嗎。


    他的唇貼上她的唇,輕擦幾許,含了含她的上下唇珠,弄得她嬌羞難忍以後,才啟開她的唇瓣,伸入粗舌去勾纏她的軟糯小舌,愈發熱烈的撩纏到她舌根,直至吻得阮愫呼吸不暢,伸手拽他的毛衣,他才放過她。


    “你,你怎麽回來了。”明明伸長脖子,等得脖子都快要斷了,才等到他回來,阮愫啟唇,卻是問他怎麽回來了。


    “為了陪你過年。”古皓白回答,用拇指幫她擦掉唇邊的濕濡。


    瞧著她卸下以前那副專門勾引他的明豔作精麵具,內裏不過是個生澀的純情小姑娘,被他親一下,臉就紅透,眼就迷離的模樣,他低頭,又想親她了。


    阮愫製止他,“張教的女兒在。”


    “沒事,讓她看。”


    “古皓白……嗯唔……”


    阮愫又被男人使壞的細吻了幾許,他搭住她的腰,說:“我們去羅家拜個年。然後我帶你去過年。”


    “去哪裏?”


    “別問,我帶你去。”


    去羅家道別之後,趙愷開來車,送古皓白跟阮愫去北城郊外的一個小型民用機場。


    阮愫問:“我們去哪裏。”


    “去臨城。”古皓白回答。


    臨城距離北城一千多公裏,是個沿海城市,阮愫沒去過,但是知道那裏風景很好。


    阮愫問:“你在西盧的工作,結束了?”


    “我同事跟我換班了,我專門回來陪你過春節。”古皓白伸手摸了摸阮愫的臉,發現她瘦了。


    這段日子她過得很不容易,雖然古皓白叫過趙愷幫他看著阮愫,可是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至少不像阮愫想的那麽簡單。


    不是她跟蘇禹初道歉,或者做點什麽事情去彌補蘇禹初,之前的一切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阮愫跟他們出身不同,不明白他們的世界是什麽模樣。


    機場裏停著一個小型的純白私人飛機,兩邊機翼上寫著藍色的字,white。


    那是他的私人座駕。他不是一個普通的武警戰士,他還是個豪門公子。


    因為受了慘痛的傷,所以一直在自我放逐,可是怎麽逃也逃不出這耀眼的浮華人生。


    趙愷開著一輛幻影,將兩人徑直送到飛機艙門口,送他們上飛機。


    趙愷說:“皓哥,春節快樂,在臨城好好玩,北城的事我幫你看著。”


    “嗯,謝謝。”古皓白點頭。


    趙愷繞到車尾,從幻影上捧下一大捧粉嘟嘟的玫瑰來,有520朵,是戚風玫瑰。


    阮愫在古皓白沒回來的時候,自己跟花店定來送給自己的那種花,刷的是古皓白的卡。


    現在,古皓白真的就送她這種花。阮愫驚呆了。


    “阮小姐,你用那張卡消費的每一筆交易,皓哥都知道,他會收到賬單,他說你喜歡這花,專門讓我今晚買來送你。”


    “謝謝。”阮愫臉羞,接過玫瑰,捧在胸前,瓷白的小臉被花瓣襯得粉嫩。


    趙愷滿意的笑,善意的提醒阮愫:“去了臨城,忘記這段時間的不愉快。皓哥是專門回來陪你過年的。”


    *


    一個半小時的飛行後,阮愫跟古皓白到了東部沿海海濱城,臨城。


    有人來接他們,是古皓白在臨城的一個初中同學安排來的人。


    他們本來已經沒聯係了,可是古皓白家裏現在在跟他家裏做生意,關係就又續上了。


    這一次,古皓白臨時決定帶阮愫到海邊過年,就找了他幫忙安排。


    這人的名字裏也有一個白字。


    古皓白跟阮愫提起這個人的名字時,說了一句李白的詩,“朝辭白帝彩雲間。”


    這人的名字叫做蘇朝白,他家裏在臨城跟港城有很多生意,他是個頂級二世祖。


    古皓白說要帶阮愫來臨城過年,蘇朝白立刻為他們做了妥帖的安排。


    等他們飛機落地之後,蘇朝白為遠道而來的客人舉辦了歡迎宴,叫上許多朋友,一起在臨城的一個格調別致的高檔夜店裏包場,守舊歲,等新曆的時間到了,還要一起爬山,去臨城的雪硯寺上點頭香,許願,期盼來年會有好運。


    古皓白帶阮愫露臉,臨城熟悉古皓白過往那份潔淨作風的公子哥們都目瞪口呆的問:“喲,皓哥,這誰啊?居然能被我皓哥帶在身邊,頭一次啊,”


    “你誰?”於是古皓白當著一大堆人,偏頭問阮愫,“你是我的誰?”神色戲謔,眼神卻認真得緊。


    “我……”阮愫語塞,她是他的誰,她是他好兄弟的前女友。她知道肯定不能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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