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淙的心怦怦跳。


    ……太子和湘王遇刺,還流了一地的血,可能死了?


    他震驚之下,連手裏的筆都沒拿住,掉在桌上汙了寫好的一疊紙。


    不,不會吧……?


    太子都已經知道有人要害他了,居然還會被人刺殺成功?


    沒等他想明白,掌院學士孫大人的命令就傳了下來,勒令翰林院內的所有人,不得再談論太子與湘王遇刺的事。


    但明麵上沒人談論,私底下卻人人私語不斷。


    等到了下衙時間,許淙更是發現整個內城都禁嚴了,身著甲胃的侍衛們眼神犀利,對來往的行人進行了細致的檢查。


    無法證明自己是誰的,當場就會被拿下帶走。


    這一天,許淙到家的時候,比平時都要晚半個時辰。而一進門,他便看到許明成表情嚴肅地對金氏道:“這幾日,不要讓人外出,家裏更不許收留任何人。”


    “家裏的米麵還夠嗎?若是夠的話,連菜也不要出去買了,你們隨便對付著吃一些,我跟淙哥兒接下來估計會很忙。”


    “你要看緊了門戶。”


    金氏在許淙沒回來的時候,已經從許明成處得知今天發生了什麽事,所以鄭重點頭道:“老爺你放心吧,我都明白的。”


    “家裏的糧食夠吃三五個月,你不用擔心。”


    許明成鬆了口氣,“那就好。”


    見狀許淙忙走過去,“爹,今日我們修書的時候,突然有人來說太子和湘王遇刺了,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許明成見兒子回來了,表情放緩了些許,“你跟我到書房來。”


    書房裏,父子二人相對而坐。


    許淙沒忍住道:“爹,這事是真的嗎?”


    “可我們不是早就已經將趙承業後麵還有一個幕後黑手,並且他可能會對太子不利的事情告訴陛下了嗎,怎麽他們還會遇刺?”


    “遇刺的事,會不會是假的?”


    許明成沉著臉搖頭,“應該是真的,事情一出,胡首輔等人便被宣入了宮中。然後不管是宮裏,還是城門,都被禦林軍嚴加把守。”


    “如此鄭重,不能是假的。”


    許淙皺眉,他總覺得不應該是真的。


    第151章


    若是真的……


    那這個太子也太笨了吧!


    正常情況下,已經知道會有人對自己不利,那就應該嚴加防範,不會讓人輕易得手的,更別說還出現了‘血流滿地’、‘街上都是血’等事。


    那豈不是光明正大地告訴別人……


    等等!


    許淙忽地醒悟過來。


    遇刺是真的,但人可以是假的,或者說傷勢可以是假的啊!


    隻要陛下和太子這一方,使用的是‘引蛇出洞’的辦法,那麽就會出現今天的這種結果。刺殺成功了,名義上受重傷的是太子以及湘王,但實際上是別人。


    這樣一來,不但能夠通過事先準備的人手抓住凶徒,而且還可以順藤摸瓜,或者通過其他人的反應,追查出那位幕後黑手。這種辦法可比單純地從趙承業這條線索出發,一步步追查下去簡單多了。


    許淙將自己的推測跟許明成一說,他也讚同,“為父也是這般猜測的,刺殺應該是真的,但太子和湘王很可能平安無事。”


    “至於今天進城的那輛馬車上,也另有其人。”


    見許明成讚同,許淙鬆了一口氣道:“爹,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靜觀其變,”許明成表情嚴肅,“接下來京城估計要亂上一陣子,我已吩咐了你娘嚴守門戶,而你從明日起就跟我一起出門。”


    “到了翰林院後,凡事多聽多看,但切莫胡亂打聽。有人要跟你說其他王爺、皇子也莫要理會。總而言之,我們安心辦差即可。”


    許淙重重點頭,“爹,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幾日果然如許明成猜測的那般,京城開始亂了起來。


    第一日:說是走漏了幾個凶徒,於是不但宮門、城門緊閉,而且城防軍、禦林軍們也開始成群結隊,在京城內外挨家挨戶地搜查。一時間人心惶惶,太子和湘王遇刺的事情也傳得沸沸揚揚,全京城都知道了。


    第二日:不知從哪裏傳出,說太子和湘王是在大相國寺遇刺的。


    至於他們二人為何會去大相國寺,原因是因為先太子的忌日到了,而每年這個時候,他們和皇後、大公主等人都會前去祭拜。今年因為皇後身子不適,大公主要侍疾,於是便隻有太子和湘王前往,誰知竟然遭遇了毒手。


    一夥凶徒扮做和尚,對太子和湘王展開了刺殺。


    朝野內外以及京城的百姓們聞之,有讚太子和湘王孝順、友悌的,也有痛心疾首地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


    第三日:傳出太子和湘王傷重,至今昏迷不醒。太子是胸口中了一刀,而湘王雖然傷勢輕了些,但他的臉被砍得血肉模糊。


    至於陛下,早在第一日便焦急得吐了血,幾位王爺連夜進宮侍疾。


    第五日……


    許淙捧著一疊書準備去找於學士,然後聽到兩個人在議論。


    一個說:“聽說了嗎?太醫院的趙太醫死了!”


    另一個人詫異:“嘶,為什麽啊?”


    說話的人冷哼一聲,“還能是為什麽,是救治太子和湘王不利,被盛怒之中的陛下命人拖出去斬了腦袋啊。”


    “聽說屍首送回趙家後,趙家人都哭暈了過去!”


    太醫死了,並且屍首還被運回了家中?


    聽到這個消息,許淙頓時停住了腳步,覺得事情的發展變得奇怪了起來。因為按照常理來說,太子和湘王是假受傷的話,這個太醫不應該死啊。


    但更奇怪的還在後麵。


    因為太子和湘王一直昏迷不醒,陛下某一日突然召集了三位庶出的王爺、五位閣老以及其他的六部尚書們入宮,說要將今年才五歲的十一皇子記在皇後名下,成為嫡子。


    頭發已經灰白了的陛下,氣若遊絲地說將十一皇子記成嫡子,就當做是給太子和湘王衝喜了。成了當然是千喜萬喜,若是不成,太子和湘王最後還是挺不過去,那就將已經是嫡子的十一皇子立為太子,待自己百年之後便讓他登基。


    一時間,朝野內外都沸騰了。


    ……


    京城某座樸素的府邸內。


    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沉著臉進門,然後猛地一回頭,將書桌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在地,布滿血絲的雙眼瞪得極大。


    “嫡子,嫡子……”


    “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兒,竟然要成為嫡子!”


    “父皇,父皇,你為何如此待我!”說完後,這位男子急促地喘著粗氣,狠狠地錘了一下桌子,滿臉的不甘之色。


    良久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站了起來,然後聲音沙啞地對門外的人道:“讓他們幾個,還有陳景滾過來見本王!”


    沒過多久,陳景先來了。


    不過此時的他跟許淙在夢裏見到的那個胸有成竹的年輕人很不一樣,不但人沒了一條胳膊,而且頭上還光禿禿的。


    “小的見過……”


    不等他說完,那個自稱‘本王’的男子,就將他提了起來,掐著他的脖子道:“本王問你,你之前回來的時候,不是說刺中了太子的胸口嗎?”


    “怎麽他還沒死!”


    陳景氣都喘不上來了,斷斷續續道:“咳咳咳……主……王爺……鬆……”


    男子不但沒鬆手,勁還更大了些,惡狠狠地道:“都是你們這些廢物,本王精心準備多年,更是將你們都送了進去做和尚,結果連個人都殺不了!”


    “廢物,都是廢物!”


    “若你們當時在大相國寺的時候就解決了他,又哪有今日!你可知今日父皇說要將小十一記成嫡子,太子死了就讓他做太子,他今年才五歲!難道從此以後,本王還要看一個五歲小兒的臉色過日子嗎?!”


    “這種日子,本王過夠了!”


    說完了這些話後,他的臉色漲得通紅,胸膛更是激烈起伏,顯然是怒到了極點,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


    隨後不等臉色已經開始泛青的陳景回答,他使勁將人一推,任其與門邊的花瓶撞到了一起,頓時屋內便響起了嘩啦啦的響聲。


    從男子手下撿回了半條命的陳景,經此一傷不但手臂上的傷口滲出了血跡,背部也濕了一片,但他顧不得自己,而是跪伏在地,開始磕頭。


    “咳咳咳,王,王爺咳咳咳息怒……”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


    “王爺息怒啊。”


    話音剛落,門口便出現了一位老者並幾個中年男子,那位老者對盛怒中的男子道:“裕王殿下還請息怒,為今之計是要如何應對此事。”


    “免得功虧一簣!”


    剛出現的這位老者,顯然在裕王心中很有地位。


    因為盛怒之中的裕王,聽到他的話後平靜了許多,不但讓人進來清理了書房,還請他以及幾位幕僚入座。但辦事不力的陳景就沒有這個待遇了,隻能跟不知怎麽出現在京城的趙承業站在了一起。


    待人坐定,裕王深吸了一口氣道:“還請先生教我。”


    “原本以為,沒了太子和湘王這兩個嫡子之後,父皇便會注意到我,但沒想到他竟然看上了小十一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兒。”


    “哼,真是荒謬,荒謬之極!”


    顯然老先生也是如此感覺的,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覺得此事異常棘手。


    原本這件事非常地簡單。


    多年前,他們得知陛下、皇後、太子、湘王等人每年都會去大相國寺,給先太子做法事或者上香等等。雖然後來經過了諸位閣老、禦史等人的勸說,但也隻是讓那幾位貴人從大張旗鼓地去,變成了悄悄地去。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們覺得機會來了。


    於是經過多年努力,成功地將幾個死士埋入到大相國寺之中,而且為了避免走漏風聲,那些人日複一日地做著和尚,連主人是裕王都不知道的。


    終於在最近一兩年,隨著其他和尚們年老、去世、病故等等,他們的人終於等到了接近太子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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