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車上,季舒寧等的快不耐煩了,才見雲意從戲樓出來。


    “怎麽去了那麽久。”


    雲意走到她身邊坐下,尋了個借口搪塞,好在季舒寧也沒有追問。


    等她回到東水巷,天色以經昏暗,看季硯的馬車停在府外,她問門房:“大人可回來了?”


    門房道:“回姑娘,大人和幾位幕僚在鬆霧閣談事。”


    雲意點點頭,先回了照月居。


    雲意坐在窗台前,垂落鋪散的裙擺被風吹著輕拂,她身子輕倚,托腮想著雪香與自己說的話——


    “直勾勾的引誘屬下乘。”


    “姑娘隻需記著,七分無辜,三分撩人,將你楚楚生憐的優勢利用上。”


    又想到雪香教她的法子,雲意就算再大的膽子,總也是羞恥的,盈潤透粉的唇瓣來回翕動又抿緊,扶在窗台上的細指則緊握住,無一不在彰顯著她此刻的心慌。


    *


    雲意把她的心神不寧都擺在了臉上,季硯看在眼裏,問過幾次她隻搖頭不肯說,便也不再過問。


    小姑娘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秘密無可厚非,季硯如是對自己說,但心裏卻浮著幾分薄薄的煩躁。


    這日季硯休沐在府上,雲意如尋常一樣與他一同在書房,季硯在一旁處理公文,她就自己臨摹季硯的丹青。


    畫到一處奇崛的山石時怎麽落筆都不滿意,她扭頭眼巴巴望著一旁神色專注的季硯。


    明明沒有抬頭,季硯餘光也始終注意著她,出聲問道:“怎麽了?”


    雲意忙向他請教,“我這處落筆總是不對,鋒芒不夠,反倒顯的鈍氣。”


    季硯擱筆起身,走上前去看,這幅丹青是他手把手帶著她臨過的,會畫不好,隻能說明她心思不在上麵。


    季硯沒有說什麽,隻是從她手裏接過筆,又畫了一遍給她看,“筆正則鋒正,你的筆鋒是散的自然畫不好。”


    雲意認真聽著,不時點頭,季硯攏袖將筆遞給她,“自己試試。”


    雲意接了筆蘸墨,斟酌著如何下筆的時候,手一抖,墨汁滴落在宣紙上極快的暈開了一片。


    “呀。”雲意手忙腳亂的拿了手絹擦拭,不想越急越亂,險些打翻了桌上的硯台。


    季硯默然在一旁看著,終於他輕壓著唇角,將還在收拾的雲意拉到了自己麵前。


    雲意身子軟綿無力的順著他的力道往前一跌,在季硯奪下她手絹的時候,恰好讓自己撞在他的手臂上。


    季硯將被墨汁沾黑的手絹丟到一邊,語氣罕見的帶著薄慍,“我再問你一遍,究竟怎麽了?”


    雲意低垂著腦袋,手臂護在自己胸前小聲的抽氣著,季硯覺出不對,“雲意?”


    “大人撞疼我了。”雲意吃痛的聲音裏帶著些哭腔,顫抖著抬起眼睫,眼眶濕紅著泛著盈盈的水霧,唇瓣咬出淺淺的齒痕,聲音打著哆嗦,“……好疼。”


    季硯目光下滑,眸色不定地看著被雲意小心翼翼的虛護著的那處,他方才似乎是撞到了一處柔軟,手臂升起火燎的燙意,季硯將手背於身後。


    “你。”季硯陡然語窒。


    他看見雲意指尖微曲,掌心攏出藏在衣衫下的朦朧輪廓,是少女初長成的纖態,“疼了好些天了……大人,我是不是病了?”


    雲意淚漣漣的望著季硯,神色倉皇無助,似乎想從他這裏尋求到解答。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imin 3瓶;何所冬暖、哄哄、意晚、三木彡 1瓶;


    第032章


    醫女替雲意診看過, 寶月讓綠書將人送了出去,自己則替雲意將衣裳穿好,她幾度抬眸, 看著雲意欲言又止:“姑娘,你這未免也太大膽了。”


    寶月隱約猜測到什麽, 想起自己還幫著遮掩,腦袋一陣陣的發暈。


    “寶月。”雲意握著她的手, 柔軟的眸子裏透著堅定與信任,“我不瞞著你, 我喜歡大人。”


    寶月擔心的就是這個,她手心裏冒出汗, 自責自己沒有早些察覺,她也是習慣了姑娘對大人的依賴,總覺得她心性還幼, 忘了姑娘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歲,大人又是萬裏挑一的出眾, 再加上他對雲意的偏愛, 長久的朝夕相處,姑娘會生出別的情緒實在算不得奇怪。


    可大人又怎麽會娶一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


    寶月隻怕雲意到最後會傷了心,鄭重其事地勸道:“姑娘可別糊塗了。”


    雲意目光淺淺凝在某處,聲音輕如雲煙縹緲,“我何嚐不知道自己在犯糊塗。”


    明知他隻將自己當孩子疼愛,卻還是不顧禮教, 不顧世俗的眼光,肖想了,


    雲意眸光微渙, 唇角彎出一抹瀲灩又讓人心疼的笑, “可是不該也已經遲了,寶月……我隻會喜歡大人,也隻做的到喜歡他。”


    或許早在初見,季硯如神明一般站在自己身前,為她黑暗的人生帶來第一道光束時,就已經注定了今天。


    雲意如同飛蛾撲火般不計結果的決然令寶月心驚,她失態的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


    *


    雲意離開後,季硯便一直在書房批折子,昏黃的餘輝從窗子灑進屋內,映照在季硯神色寡淡的側顏上,忽而,他眉心輕擰,同時筆下也停了一瞬,半晌才繼續走筆如龍。


    寶月滿心忐忑的去到書房,搓了搓手心裏的冷汗叩響了門。


    “進。”季硯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


    寶月進到屋內,低著頭說:“大人,醫女已經替姑娘診過了。”


    季硯頭也不抬地問:“如何?”


    寶月遲疑斟酌著該如何說的時候,季硯已經抬起了視線,寶月手抖了一下,還算鎮定的說:“醫女說是……”寶月一咬牙一狠心道:“是因為姑娘正在長身子,那處才會尤其敏感嬌嫩……碰不得,等過些時日便不妨事了。”


    季硯執筆的手頓住,雲意站在他麵前,淚意漣漣攬環著自己的嬌弱模樣在腦中無比清晰的浮現,伴著她那聲哭嗔——“大人撞疼我了。”


    季硯手臂上已經褪去的觸感再次傳來,他平和的呼吸變緩慢。


    就在寶月心裏沒底發慌的時候,終於聽季硯道了聲:“你退下罷。”


    寶月彎腰退了出去。


    季硯沉默許久,想起兩人過往的親密無間,眸色幾度變得晦暗,他“嗒”的一聲擱了筆,抬手揉捏眉心。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季硯派青梧去傳話照月居傳話。


    青梧道:“大人事忙,讓姑娘不必等,先行用膳就是。”


    雖然已有預料,雲意還是免不了感覺失落,她打起精神笑說:“我知道了。”


    雪香有一句話說得不錯,大人會避著她,不正也代表了他並非全然無動於衷。


    雲意自己吃過飯,不緊不慢的沐浴換了衣衫,等天色徹底變黑才又讓寶月準備了一份熱騰騰的飯菜,親自端去書房。


    何安守在書房外,見雲意頂著夜風過來,急忙上前道:“姑娘怎麽這時候來了?”


    雲意身上帶著風卷出的寒意,眼睫虛顫著,口中嗬出細嫋嫋的熱氣,“我擔心大人還沒用飯餓壞了肚子,所以給他送來。”


    何安一時左右為難,大人交待了不許打擾,可若是就這麽讓姑娘回去,回頭凍著病著,難保不會怪罪到他頭上。


    何安斟酌著道:“姑娘稍等,屬下去通傳一聲。”


    雲意等在簷下,屋內燈光融融,很快何安就走了出來,“姑娘請進。”


    季硯一見她進來就皺起了眉頭,雲意長發未挽,柔柔的披在肩上,發尾微潮,身上的鬥篷也不是厚實的料子,雪膩的臉頰被吹的通紅,渾身都透著寒氣。


    “這麽冷的天,你就這樣子過來?”


    雲意不防他上來就訓斥自己,吸著鼻子萬分委屈地看著他,“我怕大人餓,所以出來的匆忙。”


    季硯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若是往常,他可以攏著雲意的手替她暖手,也可以抱她在懷裏,可從今往後那些過去習以為常的相處都不應該再有,或許正是這樣的轉變,才讓他心生躁鬱。


    季硯起身接過她手裏提著的食籃,示意她去玉屏後,“去裏麵尋一件大氅穿上。”


    雲意點著頭還不忘說:“大人快吃,一會兒就涼了。”


    細軟的關懷聲讓季硯柔下目光,他頷首坐到桌邊吃飯。


    雲意脫下鬥篷,披了季硯的大氅在身上,她本就生的嬌小,穿上季硯的衣裳更顯得玲瓏可人。


    雲意走到季硯跟前,攏著凍僵的小手放在嘴前嗬氣,含糊不清的說,“大人能否幫我係一下衣帶,我手指僵了捏不住。”


    季硯兩指勾住雲意身前的衣帶,指節擦過雲意的衣衫,一股溫熱的暖意透過薄薄的衣衫傳到他的指上。她換了一身衣裳,荼白的裙衫腰間緊束,在他寬大的大氅的顯得尤其纖細,一折就能斷。


    季硯如墨深的眸中不見波瀾,利落的替她係上衣帶,轉開視線。


    “時候不早了,早些去休息吧。”


    雲意卻在一旁的凳子坐了下來,掌心托著腮,“我等大人吃完再走。”


    季硯沒有說話,安靜吃飯,雲意身子微傾,俯身去拿被放在桌子另一端的糕點,如綢的青絲綿綿垂落,微潮的發尾像羽毛一樣輕掃過季硯的手背,在他骨節分明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淺淡的痕跡。


    “大人嚐嚐這個奶油鬆瓤卷,是寶月剛做好的。”雲意靠的很近,唇瓣翕動間,霧嫋嫋的呼吸若有似無的拂在季硯耳畔。


    季硯皺眉側過目光,本想讓雲意坐好,卻看見她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盯著那盤子糕點,像隻貪嘴的小饞貓似得輕抿著下唇。


    季硯眉眼鬆動,怪不得不舍得走,是滿心都在這糕點上,他寵溺的將糕點推到她麵前,“我吃不了那麽多。”


    “那我吃啦。”雲意甜軟的尾音雀躍勾起,撚起一塊糕點送到口中,入口即化,香甜在口中蔓延,雲意心滿意足的眯起眼睛。


    一點碎末粘在她唇瓣上,季硯遞了帕子給她,“擦擦嘴。”


    雲意下意識探出一抹粉嫩的舌尖,在唇瓣上快速的輕舔而過又藏於唇縫之內,僅在唇上沾出點盈盈的水澤。


    季硯視線凝聚在那抹水色之上,拿著手帕的指尖曲了曲。


    雲意接過手帕擦了嘴,微撅起唇問道:“還有嗎?”


    季硯搖頭,“沒了。”他默了一瞬再次開口,“我吃好了,你也回去睡吧。”


    雲意知道他在趕自己,偏是不肯走,又找來別的借口,“我想起那畫該怎麽落筆了,不如我畫給大人看。”


    季硯委實覺得今日的小姑娘有點磨人了,他無奈看著雲意仍精神勁兒十足的雙眼,“雲意,我還要忙。”


    雲意心裏湧上失落,也隻得懂事的點頭,季硯讓下人送她回照月居。


    那塊被雲意用來擦過嘴的手帕還擱在桌上,壓出細微的皺亂,季硯神色不變的掃看過一眼,淡然起身走到書案後。


    *


    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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