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朝後,蕭熠召了季硯和徐藹以及另外幾個朝臣在養心殿議事,後又說西山圍獵一事,蕭熠道:“朕打算讓後宮及朝臣的家眷同行,男子狩獵,女眷則可在這年關將近的時候遊玩一番。”


    季硯意興闌珊的頷首,“皇上仁厚。”


    其餘人跟著附和。


    蕭熠問:“對於狩獵比賽的規則,各位愛卿有什麽看法。”


    方敬安:“不如就照往年,獵得多者勝。”


    “這樣太容易,也無趣。”蕭熠擺手表示不滿意,狩獵比的就是箭法,年年拔得頭籌的,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個人。


    狀元郎顧時走出兩步道:“圍獵是每年都辦的大事,皇上若想要有新意,臣倒是有一個主意。”


    蕭熠鳳眸輕挑,“你且說來。”


    顧時道:“以往進獵場狩獵的隻有男子,不妨這次我們讓女眷也加入,譬如三男三女為一組協作狩獵,獵得多的一組為勝。”


    “這倒是新鮮。”蕭熠思索後對眾人道:“就這麽辦。”


    站在徐藹一側的王顯看向季硯,“我聽說季大人在府上養了個小姑娘,亦妻亦女,倒是也可以一同去。”


    季硯淡淡看了他一眼,唇角勾笑,語氣卻冷得直逼王顯靈台,“不知是聽誰說的,膽敢如此在王大人麵前胡言亂語,不如將舌頭割了。”


    季硯不怒自威的氣勢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招架的住,霎時間王顯背後的冷汗順著直往下冒,尷尬笑著說:“不過是在坊間聽聞。”


    顧時道:“下官怎麽記得季大人是熟人所托照顧陸家小姐,王大人這聽說的未免失真,若謠傳出去,有損季大人清譽。”


    王顯分明聽妻子跟自己說,那次在陳太師的壽宴上,看見季硯抱了那個陸家女,女大尚且避父,季硯與那女子非親非故,說清白,誰信。


    隻怕是養在府中,紅袖添香。


    王顯心中如是猜測卻也不敢在季硯麵前說,“是下官一時妄言,請季大人見諒。”


    季硯俊逸的臉上習慣性的帶著笑,幽邃的雙眸讓人不敢直視,“即是如此,就罷了 。”


    王顯從頭到腳冒著寒意,悻悻退了回去。


    蕭熠笑道:“誤會而已,不過既是季卿舊友之女,隨駕一同去狩獵也無妨。”


    季硯不置可否,“既然已經商定的圍獵的規則,如何分組,怎麽安排得以保證安全都不是小事,還需皇上仔細交代下去。”


    蕭熠聞言轉而看向殿中的幾人,“即是顧卿的提議,朕就將此事交由你全權負責,三日後將擬定的明目交給朕過目。”


    顧時拱手道:“臣遵旨。”


    眾人退出禦書房,王顯跟在徐藹身後,等走都散去,徐藹拎著眉回頭瞪他,“憑你也敢去挑釁季硯?你長了幾個膽子?以為在賑災一事上立了功,頭眼就敢往天上看。”


    王顯被訓的抬不起頭,又心有不甘,辯駁道:“叔叔,我也是覺得那陸家女或許會是季硯的軟肋。”


    徐藹笑他不知天高地厚:“連皇上的麵子他都不給,你以為你能試探出什麽來。”


    王顯半天憋出話道:“是我太過莽撞。”


    *


    何安駕著馬車往東水巷去。


    季硯眼睫低卷,若有所思的後靠在車壁上,骨節分明的長指撥撚著佛珠,眉目溫文卻疏冷,一旦他不笑的時候,身上那股子讓人不敢靠近的涼薄就透了出來。


    以往赴西山狩獵,也有不少王公世族的貴女會同去,一來是遊玩,二來也存了相看親事的目的。


    雲意如今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歲,去見見更多的人不是壞事。


    季硯手上撚動佛珠的動作慢了下來,他心中想得周全,眉宇間卻浮上細微的猶豫,隻是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季硯壓緊薄唇,雲意已經長大,他不可能留她在身邊一輩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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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3章


    晚膳的時候, 季硯便與雲意說了這事。


    “圍獵?”雲意驚訝看著他。


    禦駕去西山圍獵這麽大的事,她沒想到自己也能去。


    季硯微笑頷首,與她解釋道:“皇上特許官員家眷同去, 男女協作一同狩獵,你可想去?”


    雲意自然的認為她一定是和季硯一組, 有些期待的反問:“那我是不是能看到大人射箭。”


    季硯沒有告訴雲意自己並不會下場,不動聲色的移開話題:“日後啟程, 恐要在西山紮營一夜,讓丫鬟多給你備上些衣物。”


    雲意一雙秋水剪的瞳盈盈帶笑, 甜糯糯的應好。


    等雲意離開,季硯去了書房。


    何安踩著月色從外麵進來, 手裏拿著一本冊子,他將冊子遞給季硯:“大人,這是顧大人命人送來的圍獵組隊名冊, 請您過目。”


    季硯接過冊子,提筆改了幾處, 在最後寫上雲意名字的時候, 他明顯落墨重了。


    等到那日,小姑娘知曉自己不能同他一起,是會失望還是難過。


    季硯想起她方才眉眼帶笑的模樣,沉眸揉捏眉心,片刻,合了冊子對何安道:“拿去給顧時。”


    很快就到了出發這日, 雲意坐上馬車才知道有多遠,清早天光才亮的時候就啟程, 一直到過了晌午才到, 半日在馬車上坐的她骨頭發軟, 下來的時候腳下都有些虛浮。


    季硯還要去麵聖,她則被帶到了女眷的營帳。


    季舒寧和季宛早早便已經到了,季舒寧拉了雲意落座,與一眾貴女坐在一起閑話。


    “也不知我們會與哪家公子在一組。”


    大齊男女之防並不嚴,營帳內除去季宛已經成親,大家年齡都相仿,又相熟沒什麽避諱的笑說起了這事。


    季舒寧一貫嘴巴上不饒人,朝麵上浮紅的吳侍郎之女吳漪柔打趣道:“你如何就知道,不會是哪位叔伯與你一組。”


    吳漪柔跺腳,拿了手絹朝季舒寧一甩,嗔惱道:“你少烏鴉嘴。”


    季舒寧笑躲開,“好好好,那就狀元郎或者是傅大人。”


    “你還說!”


    雲意在旁掩嘴輕笑,她才不像她們這般糾結,她隻要與大人在一起就夠了。


    季宛溫柔挽笑,插話道:“你聽舒寧胡說,她說了又不作數,等一會兒來傳旨的時候,不就知道了。”


    幾人說著話,營帳外禁軍送來了名冊,三男三女為一組,雲意恰好與季舒寧在一組,還有一位許翰林的千金許?。


    季舒寧拿著名冊,不出意外地在上麵看到永安侯世子裴濂的名字,她心裏鬱堵的抿緊了唇角,移開視線去看其他兩人的名字。


    見四哥的名字在上麵,她彎起嘴角側身對雲意曖昧一笑,“四哥和我們一組呢,你可高興?”


    雲意沒有說話,目光直直的反複看著名冊上的人,裴湛,季嘉澤,傅綏年……沒有季硯。


    她不死心的翻過整本冊子,都沒有看見季硯的名字,心涼了半截。


    雲意轉頭問季舒寧:“大人不參加嗎?”


    季舒寧理所當然地頷首:“六叔自然是要伴著聖駕。”


    他從來沒有和她說過。


    雲意回想起那夜,季硯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她仿佛被當頭澆了盆冷水,徹骨生涼。


    她看著上麵的幾個名字,手心緊握,指甲深陷刺痛了皮肉,她不信大人不知道這份名冊的安排,他是有意讓她與旁人一組。


    為了不讓她喜歡他,他要做到這個地步嗎?是不是將來他還要親手將她嫁出去。


    雲意眼裏洶湧的浮起酸澀,拚命忍著才沒有讓自己在人前失態。


    季舒寧對她道:“我們出去吧。”


    雲意幾不可見的點點頭,任由季舒寧將自己帶到了營帳外。


    營帳外的空地上除了參加圍獵比賽的人,跟本沒有季硯的身影。


    比賽一共分成了十組,每一組都分配了獵具馬匹和隨行的禁軍,為了防止有女子不會騎馬,還配有一輛馬車。


    何安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大人命屬下跟隨保護姑娘。”


    雲意想笑,大人怎麽不再狠心一點,說不定,她會就此心死呢。


    雲意一雙長而翹的眼眸真的蘊了笑,可是大人又偏偏要對她好。


    這怎麽能怪是她貪心。


    ……


    獵場圍分數片區域,在遠離雲意所在的開闊賽場上,季硯身姿挺拔騎在馬上,單手握著韁繩不疾不徐的與蕭熠並行。


    蕭熠鳳眸微揚,笑道:“朕許久沒有策馬馳騁。”他轉頭看向季硯,見他神色寡淡不接話,便知他並沒有下場的打算。


    蕭熠轉頭喚來禁軍指揮使和定遠將軍之子陸恒,“你二人來與朕比試。”


    “就由季卿來當這裁判。”


    季硯拱手淡應是。


    蕭熠三人騎馬蓄勢待發,太監手裏的旗幟一揮,隨著喝聲,三匹馬同時疾馳而出,馬蹄發出重踏的聲響,揚起丈高的塵土。


    觀台上的官員紛紛談論著賽況,唯獨季硯隻淡淡看著,偶爾有官員搭話,也隻笑而不語。


    王顯坐在靠角落不顯眼的位置,他的隨從壓著腰跑上前覆在他耳邊輕聲回稟。


    王顯聽後猶疑的看向季硯,莫非真是他猜錯了。


    季硯垂眸斟茶,唇角滑過些些涼意,他不喜有人把主意送到雲意頭上,這個分組正好也能讓他們省了力氣。


    季硯端起茶盞卻沒有喝,指腹緩慢摩挲著盞壁,目光遠睇。


    傅綏年出生書香,品行端方,亦是他一手提拔上來,是可以托付之人,而季嘉澤雖然心性尚淺薄,但不枉他一腔熱忱,又是自己看著長大。


    而且小姑娘待他總也有些不同。


    他腦中浮現出雲意嫣然的小臉,她此刻該是與季嘉澤在笑語,還是在四處尋他的身影,怨他不出現。


    季硯握著杯盞的指尖略收緊,等他垂眸,從杯口溢出的茶水已經打濕了指腹。


    季硯皺起眉,擱下茶盞,默然撚去手上的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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