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田梨慌忙擺擺手。


    可說完這句,又將頭垂了下去。


    長廊燈光昏暗,看不清她的神色。


    隻能看出小姑娘身量瘦削,肩膀單薄得像隻黃鸝鳥,似乎還正微微發著抖。


    溫辰玦覺得有點兒稀奇。


    怎麽無論春天夏天,這女孩一見他就發抖。


    見對方遲遲不開口,他友善地笑了一下,便打算回大廳去。


    可還未抬腳,忽然聽見女孩堅定地叫了一聲:“辰玦哥。”


    這稱呼對他來說有些新鮮。


    而且在他印象裏,田梨的聲音一直偏小,此時這句卻擲地有聲,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溫辰玦掀起眼皮,這才注意到女孩身上的另一些東西。


    她長著一雙乖巧又清澈的杏眼,穿著大方合身,雖然和其他賓客有些格格不入,但她本人卻毫不在意。


    坦坦蕩蕩的小家碧玉。


    溫辰玦忽然得出這麽一個總結。


    而田梨叫完那聲“辰玦哥”,便已經度過了最艱難的關卡,話匣子打開,娓娓動聽的聲音流瀉出來。


    “上次在佛羅倫薩,謝謝你把衣服借給我。因為有那件衣服,我回去路上一點也沒覺得冷。”


    田梨微微昂首,仰視著溫辰玦,目光卻不再躲閃。


    “我是學雕塑的,之後會回國發展。如果你有需要,隨時可以找我。”


    說完,往他手心裏塞了個東西,便跑回了大廳。


    溫辰玦垂頭看向那東西。


    竟然是一張手繪的名片。


    -


    大廳內,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觀察了溫雪瑰好一會兒,才拘謹地走上前。


    “雪瑰啊。”


    他雖是長輩,卻笑得堪稱殷勤:“叔叔來得匆忙,也來不及準備禮物,實在是不好意思。”


    “紅包已經放在門口了,祝你生日快樂。”


    男人是溫岩的親弟弟,名叫溫成。不過兄弟倆不算親近,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麵。


    溫成不是經商的材料,托溫岩的人脈才謀了個閑職。原本隻能過得溫飽,全靠溫岩接濟,竟也能將女兒送出國讀設計學院。


    溫雪瑰眨了兩下眼才認出叔叔。大半年不見,這位發福得有點厲害。


    她也沒多想,熱情地招呼道:“叔叔別客氣。謝謝您的祝福,來,吃蛋糕。”


    說著便親手切下一塊,遞給溫成。


    眾人不知道溫成的身份,見他能得溫雪瑰如此禮遇,不由都有些妒羨地看了過來。


    溫成自己都沒想到侄女能給他這麽大的麵子。


    他有了幾分底氣,腰板也立刻挺直了。


    溫雪瑰見隻有他一人過來,便客套道:“叔叔,好久沒見到小蘭了,她在國外還適應嗎?”


    “一切都好。”溫成笑眯眯道,“她也快回來了。你們姐妹倆都是搞藝術的,到時候也能多交流交流。”


    此時黎珂正好路過,在一旁的自助台上挑選小零食。


    聞言便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溫成。


    溫雪瑰自然知道閨蜜什麽意思。溫蘭上的是不知名的國外學院,雖說名頭好聽,但跟佛美的含金量是遠遠不能比的。


    但在溫雪瑰看來,為人父母,為自己的子女驕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何苦讓長輩臉上掛不住。


    於是便輕輕攔住黎珂,朝叔叔笑了笑:“您說的是。”


    -


    等宴會臨近尾聲,天色已然黑了下來。


    酒店內的賓客散了一多半,氣氛也從暗流湧動變得輕鬆、祥和。


    溫雪瑰悠閑地挑了一層荔枝口味的蛋糕切下來。一邊吃,一邊愛惜地撫摸著黎珂送自己的那幅油畫。


    鬱墨淮在她身旁坐下,溫聲道:“這麽喜歡?一刻也等不及了?”


    “這可是尤恩·菲格畫的!”


    溫雪瑰一副“是你不識貨”的表情,隻看了他一眼,立刻把目光收回去,手上動作不停:“隔著布摸一摸也很開心。”


    夜色濃沉,清冽的涼意隔著玻璃透進來。身旁人來人往,長輩們正低聲說著話。


    就在這時,鬱墨淮忽然附耳過來,用隻有她能聽到的聲音,低低開口。


    “一會兒回去,上我的車。”


    “幹、幹什麽?”


    溫雪瑰毫無心理準備,耳根便被他的氣息灼燒得發燙。


    連帶著脊背處都有點不自在,過電般酥麻。


    見她這樣,鬱墨淮似有些落寞,深邃輪廓籠上一層幽黯的光。


    音色微啞,她平白從中聽出一絲委屈。


    “……不想跟我走?”


    溫雪瑰極快地瞟了一眼不遠處的奶奶,還有爸媽,小聲道:“可我家裏人都看著呢。”


    “……我跟你才認識多久,大晚上的跟你回去,成什麽樣子。”


    過了陣,卻又極為不自然地補了一句:“除非、除非你有正當理由。”


    鬱墨淮仍維持著那個落寞的表情回看著她。


    好一陣兒,那份落寞感才忽然破碎,變成溫醇又清矜的笑意。


    看著耳根發紅的女孩,他微微咬了下齒關,似在忍耐些什麽。


    少頃,才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耳垂。


    “本來就有正當理由。”


    他溫聲道。


    “我要帶你,去看你的生日禮物。”


    “我的生日禮物?”


    溫雪瑰摸了摸發頂,確認冠冕沒掉,才疑惑道:“不是正戴在頭上嗎?”


    鬱墨淮搖搖頭,縱容地看著她,輕聲道:“還不夠。這隻是個小玩意兒。”


    作者有話說:


    =w=


    第49章 hiraeth


    心髒立刻突突地跳個不停。


    夜色濃沉, 月亮從樹影裏漏出半輪來,溫雪瑰不禁想起佛羅倫薩的初遇。


    她的心又軟下來半分。


    自從知道鬱墨淮的真實身份,她才意識到, 自己對這個男人的了解還遠遠不夠。


    雖然知道這件事後, 對他的愛意並沒有絲毫減少。可是, 終歸失去了一些義無反顧的勇氣。


    在佛羅倫薩的那個月,是她人生裏最恣意的時光。


    她主動擁抱他、親吻他, 甚至大膽地邀請他共度良宵。


    可如今, 卻很難再這麽做。


    溫雪瑰捧住臉。


    “跟你去也行,但得你跟我家裏人交代。”


    “交代你帶我走的正當理由。”


    重音落在“正當”兩個字上, 表麵上強調自己心無雜念,十分無辜。


    實則卻是欲蓋彌彰。


    見她答應,鬱墨淮唇角輕扯, 眸底光芒細碎。


    “那是自然。”


    他輕輕頷首, 便立即起身,朝溫岩和溫奶奶的方向走去。


    溫雪瑰失去了吃蛋糕的心情, 目光一路追著他的背影而去。


    而後,提心吊膽地看向溫岩, 生怕他板下臉來不同意。


    雖然對現在的她來說, 再次主動邀請鬱墨淮做點什麽,還是很難。


    但如果是他主動呢?


    咳咳。


    如果是他主動,她也不是不能“勉為其難”,被動地接受一下。


    溫雪瑰攥了攥手指頭。


    距離太遠,也聽不清溫岩和鬱墨淮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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