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昆宗封印的妖獸跑了,輪不到他們去管。那些長老平日嚷著斬妖除魔護佑蒼生,這捉回妖獸的任務就交給他們吧。


    接連到來的事情讓白芨有些疲憊。


    似乎從她選擇踏入魔界的那一刻起, 很多事都與上一世不同了。前世之時伽藍塔並無異動, 而妖獸天織也被封印得好好的。


    她觸及到了很多事情, 然而身陷迷霧之中,看不清方向,不得知曉答案。


    白芨正沉思著,發現麵前又遞來一捧栗子肉。


    ……還是剝好的。


    她眨了眨眼,拿了一粒細細嚐著。隨著她的動作,手上的絲線微微晃動。


    雖然是透明的,喻永朝依然可以感覺到白芨的動作。


    三下兩下栗子肉就咽了肚,白芨想著,不用禦扇還能吃著東西的感覺真好。


    依稀記得當初從伽藍塔回到魔界的時候,師兄把她一個人扔在扇子上在前麵催著她回去。


    等到喻永朝禦扇回到魔界領土範圍內時,已經是次日一早了。


    他一路趕到城主府,禦扇停在庭院內時,發現身後早已經沒了聲音,絲線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於是喻永朝回頭,與白芨肩頭的百靈鳥對視了一陣。


    白芨睡著了。


    恰逢魔祖拎著捆仙繩趕往化靈池釣魚,正撞見白芨睡在折扇上,而喻永朝正盯著他的小徒孫。


    魔祖隻覺得手抖了一瞬:“你給她下了睡咒?”


    怎麽有人會放下防備在扇子上睡著?一定是喻永朝幹的。


    自己喜歡睡覺還要逼迫別人睡覺,自己不喜歡紅鯉就要把別人池子裏的魚換成食人魚。


    魔祖指指點點了片刻,替小徒孫不平了一陣,轉身去釣今天的魚。


    喻永朝平靜地看著白芨的睡姿。


    師妹若不走下折扇,他的武器便沒辦法收起來。隻是師妹難得睡的很沉,他不願打擾。


    喻永朝知道自己很少做浪費時間的事情,這一刻,不知出於什麽心態,他沒有叫醒白芨。


    眼前的師妹,雖然是在睡著,不知為何,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城主府雖無人前來,在外麵睡著還是會對體內的寒毒不利。


    在百靈鳥呆愣的注視下,喻永朝輕輕走上前去,猶豫了片刻,手臂終究是覆上了她的腰際。


    他低聲道:“師妹,回屋子裏睡。”


    懷中之人並沒有回應。


    喻永朝垂下眸子,白芨在他靠近之時無意識地舒展了一下眉頭,似乎很喜歡他身上的氣息。


    應該是中了寒毒之後下意識地去想要貼近地心火石。


    隻是一想到是這個原因,他心中有些微微地不滿。於是他撤出手臂,微微後退了一小步,等著白芨的反應。


    那股溫熱又好聞的氣息消失了。


    白芨的眉頭又不自覺地皺起,伸手欲留住那股氣息,手腕上的絲線隨著她的動作不斷晃動,傳到了喻永朝的那邊。


    百靈鳥無言,看也不願意看了,咕了一聲閉目養神。


    看著白芨欲挽留的動作,喻永朝這才上前一步,手臂重新放回白芨的腰際,另一隻手伸到白芨的腿彎處,輕柔地一個用力,竟是將白芨抱了起來。


    那熟悉的氣息包裹著白芨。


    喻永朝抱得很穩,走下了扇子。他掃了一眼院子裏的房間,感知了一陣後,朝著其中一個屋子邁步走去。


    隻是這樣抱著走依然有搖晃的感覺。百靈鳥被晃的睡不著,而白芨睡得倒是很香。靠著地心火石如同在冬天圍著火爐烤火一般,那微微的搖晃感反而催了眠。


    白芨的屋內設了禁製,可若是要叫醒她破開禁製再回去睡,這一番折騰就沒了意義。


    喻永朝走到門口,輕聲道了一聲:“破。”


    那禁製如水波般蕩漾開。


    喻永朝找到床的位置,輕輕將白芨放了下去。看著師妹仍熟睡沒有設防的模樣,他此刻卻皺起了眉。


    白芨在別人麵前也是如此嗎?


    驟然離了溫暖,白芨的眉頭複皺起來。


    隻是這次喻永朝並未上前,而是在床邊靜默了一會,順手將白芨肩頭的百靈鳥捉到手裏。


    百靈鳥本來要睡著了,被他的動作嚇得睡意全無,偏偏又不敢叫出聲。若是吵醒了白芨,它敢肯定,麵前的人能把它烤了。


    百靈鳥敢怒不敢言,安靜地呆在他的手中。


    看著白芨猶如渾然不知般安靜地睡著,喻永朝終是打算離開此處。他並未對屋內多做打量,隻觀測了一眼床的位置。如今想走出去之時,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碩大的魚缸,裏麵無精打采地遊著他扔過去的食人魚苗。


    他難得站在那魚缸前看了一會。


    魚缸之中,除了遊著幾尾食人魚,還漂浮著幾枚魔果的果核。這食人魚是他親手投入化靈池的,魔祖沒釣上來魚,竟然讓她釣上了。


    食人魚食肉,師妹卻扔給它魔果……


    喻永朝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熟睡的白芨。


    該怎麽說,他的師妹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純善嗎?倒是有些惡趣味。


    不過若是師妹真像表麵上那般純善,也不會來到魔界了。


    他將合攏的手掌打開,百靈鳥得了空隙,連忙飛離喻永朝,跑到桌上落腳。


    傳訊的玉牌閃了閃,喻永朝踏出屋內,走到庭院,這才接了通訊。


    是傅正卿傳過來的。


    對麵的人停頓了一會:“你回魔界了?”


    喻永朝淡淡嗯了一聲道:“什麽事?”


    喻陵知曉他有睡症,把魔界事務的處理權都轉交給傅正卿。後者平時自然是忙得很,從伽藍塔出來連忙回了魔界,若是無事,不會這麽急著給他傳訊。


    傅正卿言簡意賅:“返魂草。”


    隻是仍然不見對麵有急切之意,他心生奇怪:“你不是盼這藥盼了好久?”


    “這麽多年也過來了,不差這一會。”


    聽到喻永朝這麽回,傅正卿知道他當下是有事在忙了,隻輕哂了一聲,不再多言。


    玉牌上的光暗淡下去。


    等到喻永朝前去藥閣,卻發現喻陵與傅正卿早已在閣中等候已久。傅正卿還握著數卷公文,見他來了,淡淡一笑。


    喻陵將瓷瓶遞到他手中,表情雖嚴肅,卻也帶著一抹淡淡的喜悅。他張口道:“帶回來的返魂草我交予了藥王穀,一共製成了三粒。藥聖要去一粒,魔界留上一粒,剩下這一粒交予你。”


    當今天下敢煉製返魂草的就也隻有藥王穀的藥聖了。他要去一粒返魂草,也在喻陵的預料之內。


    於是分到魔界手裏的藥就剩了兩粒。


    喻永朝頷首,接過瓷瓶,倒出那枚棕色的丹丸,看似與尋常進補的藥丸無異。


    於是他撚著這枚丹丸就準備往嘴裏送。


    丹丸入口即化,匯成一股暖流,泛著微澀的苦味。用體內的魔氣將丹丸催化開,喻永朝一抬眼,就看見兩雙眼睛一同盯著他。


    於是他默然,把服下藥後的感覺一一道出:“沒有什麽感覺。隻覺得陳年舊傷倒是緩了不少。”


    傅正卿問:“那睡症的困意呢?”


    喻永朝感應了一陣,如實道出:“還是困。”


    奇怪。


    返魂草不是能治神魂的傷嗎?為何服用之後沒有絲毫反應?


    喻陵低聲道:“去找藥聖吧。”


    藥聖煉製的藥不可能出問題,如若睡症依舊治不好,那可能是喻永朝本身出了問題。


    當初喻永朝逃出玉昆宗,喻陵將他撿回魔界之時,喻永朝遍體鱗傷。睡症就是從那時開始發作的,喻陵本來以為是玉昆長老將他的神魂折磨出了問題,想著返魂草或許能治。


    如今藥已經煉成,卻不見喻永朝有所好轉。


    喻永朝應了一聲,剛想轉身離去,腳步頓住。


    他從衣袖中掏出兩個魔果,準確無比地扔給兩人,冷聲道:“走了。”


    ……


    白芨一覺睡到了天黑。


    等她醒來時,入目便發現自己回到了城主府的住所內。她依稀記得,自己睡前在師兄的折扇上。


    這麽說來,是師兄帶她回來的?


    白芨抿了抿唇,師兄並不在她屋內,這讓她鬆了口氣。雖然知道師兄是為了不吵醒自己才將她送了回來,隻心中仍然有一絲奇怪的感覺。


    好在師兄並不在屋內,也就避免了尷尬。


    瞥見百靈鳥站在魚缸上,白芨緩了緩站起身,走到桌子旁,一隻手提起百靈鳥,問道:“你可知師兄去了何處?”


    百靈鳥站在魚缸邊打瞌睡,被她猛然這麽一提起,整隻鳥差點栽了下去。


    它啄著淩亂的鳥毛:“不知道!不知道!”


    既然師兄不知去處,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回了魔界,也不能事事都依賴師兄。


    看著魚缸裏上次丟的魔果連個果核都沒剩下,她心中訝異了一陣,又反應過來,此行離開魔界前往晉王城,又在伽藍塔中耽擱了許久的時間,這食人魚想必也是餓了許久。


    隻是若是吃得連個果核都不剩……應該會是愛吃的。


    白芨又扔了幾個魔果進去,心想不愧是魔祖飼養的食人魚,竟然愛吃素。


    看來下次再拿魔果練手時可以多喂一點。


    百靈鳥站在白芨肩頭看著白芨的動作,啾了一聲。


    它算看透了,這對師兄妹是真的壞。


    一個給食人魚喂果子,一個將餓極了啃剩下的果核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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