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濯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將她箍緊,待聽到姚蓁極輕的一聲嗚哼聲後,麵色微變,鬆開手。


    姚蓁不看他,仍裝作不認得他的模樣,對他盈盈一禮。


    喜服柔軟的衣料勾勒出她纖細的、飽滿的弧度,她柔聲道:“多謝大人相救。”


    宋濯從喉中溢出一聲“嗯”。


    姚蓁垂著眼,望著宋濯染血的衣襟,揣測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分明是初夏,宋濯身上卻仍穿著披風,像是畏寒似的。


    姚蓁想不到他要做些什麽,隻覺得半年未見,他好像有些變了。但她無暇顧及這些,隻想讓眼前的宋濯快些離開。


    又等待一陣,宋濯始終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姚蓁便抬眼看他,像是不解他的行為一般,茫然的道:“大人,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宋濯居高臨下的睨著她,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一遍。


    他輕輕笑了一下,一隻手撫著另一隻手背上突起的青筋,慵慵懶散地道:“有啊。”


    姚蓁想著,既然要作戲,便要做足全套,便發自內心的、輕聲地問:“什麽?”


    宋濯睨著她,用著嚴肅的語氣道:“搶奪人|妻。”


    第101章 質問


    姚蓁反應一陣, 才從他一本正經的語氣中分辨出他說的是什麽。


    她的瞳仁睜大一瞬,雪白的臉頰沁出胭脂色,舌頭好似打了結, 好像說什麽話語皆有些燙嘴似的。


    半晌,才斂去臉上的震驚, 訥訥道:“大人竟有這般喜好,可謂……卓然不群。”


    宋濯朝她邁步,玉白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頜, 摩挲一陣,轉而捏揉她的耳垂,俯在她耳邊,低低地道:“怪隻怪你, 麗質天成,處處皆長在我心頭好上。”


    他的手指很涼, 落在肌膚上,引起細微的戰栗。


    姚蓁不作聲, 偏頭躲開他的手, 抿著唇後退一步:“禮未成,我尚不是人|妻……不符合大人喜好。”


    宋濯不置可否, 垂眸望著觸碰過她的那隻手, 二指並在一處,輕輕揉搓一下, 回味一般,旋即欺身上前。


    姚蓁步步後退,他緊追而至, 直至姚蓁的後脊倚靠在纏繞著紅綢的門柱上, 避無可避。


    她腳步一頓, 宋濯已緊隨而來,身影將她覆蓋住,單手撐在她臉頰一側。


    他俯下身,前額幾乎同她的額心相觸:“可本官瞧上你了。”


    姚蓁咬著唇,別開臉。


    宋濯居高臨下睨她一陣,低聲道:“跟不跟我?”


    姚蓁搖頭,動作帶動發髻上釵環鈴啷,從喉間溢出極輕的回複:“不……”


    宋濯喉間輕動一下,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發,似歎非歎地道:“蓁蓁,你可真是讓我……”


    讓他如何,他沒有說出。


    他的一縷發絲拂過頰側,尾音濃重地像是在懇求她。姚蓁咬唇不語,以一個抗拒的姿態麵對著他。


    宋濯凝視她一陣,眸中漸漸泛起一陣晦暗,攥住她的手腕,貼在她耳邊道,溫聲道:“我不逼你。跟我走,還是被敲暈後跟我走,選一個。”


    姚蓁聞言,猛然抬頭看他,眼中滿是警惕,發髻上步搖的垂珠在他下頜上敲出一道紅痕。他這般讓她選,同逼迫她又有何異?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任由他敲暈。


    思忖一陣,姚蓁心道,總歸臨安現狀如此,她不宜繼續待在這裏。猶豫一會兒,她假意柔聲啜泣,嬌弱無骨地歪入宋濯懷中,婉聲道:“我跟你走,大人……”


    宋濯睨她作戲的她一眼,沒再出聲,仿佛早就料到她會這樣選一般,攬著人的腰,將人掠上馬。


    他單手環著她,另一隻手牽動韁繩,調轉馬頭。


    馬蹄嘚嘚踏在青石板上,尚未來得及離開,姚蓁便望見遠遠有一個禁衛疾步行來,麵色凝重,抱拳回稟道:“首輔,方才有一列兵馬前來,將於家眾人救下。”


    姚蓁的眉尖輕蹙一下。


    “人數多少?”宋濯沒什麽情緒道。


    禁衛道:“五百人左右。但似乎還有援兵。”


    宋濯淡然“嗯”了一聲:“不必糾纏,出城。”


    此次前來解救姚蓁,屬於臨時之舉,他並未帶多少禁衛前來。


    如今尚有更要緊的事要做,雙方戰力不等,不宜戀戰。


    他瞥了懷中乖順依偎著他的姚蓁,神色顯而易見地和緩了一些,策馬行駛起來。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姚蓁忽地想起什麽,捉他的手,偏頭道:“我舅母!”


    宋濯低頭,望著她抓自己的那隻手,眼中泛開奇異的光暈,溫聲道:“已派人將驪夫人接走了。”


    姚蓁心中一鬆,有些訝異他的心細,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宋濯察覺她細微的動作,唇角勾了勾,將她環的更緊。


    疾風自他們身周穿過,將姚蓁嫁衣的裙擺吹得翩躚飛揚,似火焰一般絢麗。


    日光粼粼,風聲急嘯,姚蓁倚在他的胸膛前,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半眯著眼,壓去心中複雜的心緒。


    急促的馬蹄聲中,姚蓁感覺他的一縷發被風吹得溜進她的脖領中,滑的她有些癢。


    她偏頭要去撥那縷發,未曾想宋濯恰好俯身,似是要同她說些什麽,於是,她的唇角不偏不倚地印在宋濯的脖頸上,留下一抹靡麗的鮮紅口脂。


    姚蓁明顯的感覺到,他僵了一下,旋即喉結輕輕的、上下滑動一個來回。


    她惴惴不安地抬眼,宋濯恰好睨過來,凝視她一陣,瞳仁愈發深邃。


    馬蹄聲減緩下來。


    宋濯眯了眯眼,語調淡淡,聲音卻極沉:“蓄意的?”


    姚蓁連忙搖頭:“不是,我不是有意……”


    宋濯垂下睫羽,遮住眸中情緒,打斷她的話:“眼下時機不對。不過你若想要自薦枕席,亦並非不可……要在馬上試試嗎?”


    姚蓁意識到什麽,目光欲往下看,又被她生生止住,隻忿忿地盯著他的臉,耳根紅透,用力搖頭,轉過身不理他。


    須臾,許是覺得不夠解氣,又轉過身,沒什麽力氣地推了他一把,低聲道:“你……你離我遠一些!”


    宋濯對她毫無防備,猝然被她一推,身形不穩,帶動馬匹亦晃動了幾下。姚蓁東倒西歪,反而貼他貼的更緊。


    馬鞍堅硬,硌得她坐立不安。


    宋濯望著她紅透的脖頸,低低地笑起來,震顫的笑聲順著他的胸膛,撞入姚蓁的脊背。


    “氣性不小。”


    姚蓁扶著馬背坐直,裝作沒聽到他的話,不再理他。


    -


    兩人驅馬,很快便靠近城門。二百禁衛駕馬跟在他們身後。


    宋濯忽地勒緊韁繩。


    姚蓁掀起眼簾,望見了臨安的知州,以及於家家主。


    他們集齊臨安城中所有兵衛,黑壓壓的一片,遍布在城牆上下,攔截住城門。


    姚蓁望見他們的時候,他們亦看見了她。


    知州上前一步,拱手肅聲道:“大人。”


    宋濯瞥他一眼,背脊挺直如鬆,神色極冷、極倨傲,並不願同他交談,而是俯身問姚蓁:“此人往先,可曾為難過你?”


    姚蓁冷眼看著他們,輕輕頷首。


    宋濯眼眸中閃過一絲狠色。


    那知州還在說話,大意是,已經知曉宋濯此番前來,並未帶多少禁衛,如若宋濯願將姚蓁留下,可避免一戰,否則就算魚死網破,也要替於家討要個公道。


    姚蓁看著此人道貌岸然的模樣,聽完他這一番話,心中諷笑。


    宋濯漫不經心聽完他的一番陳詞,掃了麵前的三千人一眼,嗤笑一聲。


    那知州狐疑地抬頭看他一眼。


    宋濯抽出劍,驀地策馬前行,與知州擦肩而過時,長劍一掃,橫過他的脖頸。


    馬蹄嗒嗒。


    宋濯淡然吐出一個字:“殺。”


    他策馬而過,身後,知府脖頸上滲出一道血線,旋即血流如注,噴薄而出!


    禁衛得了令,齊聲道:“殺!殺!殺!”


    鐵騎飛馳,氣勢如虹,猶如排山倒海之勢!


    硝煙驟起!


    姚蓁看著眼前的一幕,頭皮戰栗著發麻——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心中騰起酣暢淋漓的痛快殺意。


    知州轟然倒地,堵在門前的兵衛霎時慌了陣腳。


    姚蓁攥著宋濯的衣袖,有些緊張地問:“敵眾我寡,你可留了後手,可有援軍前來?”


    宋濯聞言,眸中劃過一絲光亮,默不作聲地擁緊她。


    姚蓁拍拍他的手背,焦急道:“我問你話呢!”


    宋濯如實道:“沒有。”


    姚蓁麵色微變。


    宋濯揮劍驅退靠近他們的兵衛,而後將下頜擱在姚蓁肩頭,貼著她,溫聲道:“蓁蓁,我很高興。”


    姚蓁心急如焚,望著眼前的戰況,哪裏顧得他高不高興,便聽他繼續道:“你將我歸於你,我很高興。”


    她一怔,張張口,終是什麽都沒說。


    於家家主被人護送著狼狽閃躲,邊跑路邊揚聲道:“首輔大人,首輔大人!有事好商量,您也不願折損兵卒,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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