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謐聽出他說的是柯展。不過柯展那不叫悶葫蘆,那是真花瓶,腦袋空空, 半天抖不出一句好話, 都不知道他是怎麽考上的大學。


    但這話沈謐不好說。


    當初她沒錢充校卡接受過柯展介紹的工作, 受人恩惠,現在又回過頭去講別人壞話,不厚道。


    沈謐低頭默默喝水。


    張芷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謝容琢,嘴巴嘟得老高:“連你們都不相信我是吧?算了,反正我很快就要跟男朋友訂婚了。放心吧,我才不吃窩邊草。”


    見大小姐不高興了,沈謐開口:“老板說的是柯展,前不久他挖我去他大伯公司上班。”


    聞言,張芷青一臉嫌棄,小聲吐槽:“他那不叫悶葫蘆好嘛,那叫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跟秦之墨沒法兒比。”


    謝容琢:“確實。”


    沈謐頭一回見謝容琢毫不掩飾地嫌棄一個人。


    說他不是吃醋她都不信!


    張芷青也被謝容琢這話酸到了,偷笑一聲,用胳膊肘拐了下沈謐:“謐謐我想喝奶茶,隔壁那條街上好像有賣,我們去買吧。”


    “走。”沈謐起身問謝容琢:“你要喝什麽嗎?”


    謝容琢:“不用。”


    “那我去啦。”


    “嗯。”


    等兩個女孩走遠,謝容琢端起麵前的檸檬水,低頭喝了一口。


    真酸。


    *


    張芷青從小生活在大城市裏,對小鎮上的一切都充滿新鮮感,沈謐邊走邊跟她講古鎮曆史,順便給她發了幾條旅遊攻略。


    張芷青點開圖片,驚歎:“這山上的日出也太美了吧!秦之墨攝影技術很好,明天可以找他幫我拍照!對了,你不是在群裏說拍了很多夜景嗎?快發我看看。”


    “還沒來得及修,等修好我再全部發到群裏,你要看嗎?我手機裏有一些。”沈謐點開相冊遞給張芷青。


    兩個女生手挽著手,沿著馬路往前走。


    走著走著,張芷青突然頓住腳,盯著手機屏:“這是小叔?他從來不讓我們拍他的,居然肯讓你拍!”


    沈謐這才想起她忘了單獨備份謝容琢的照片。


    “拍的怎麽樣?”


    張芷青放大照片:“我竟不知道該誇你攝影技術好,還是誇小叔長得帥。”


    這張照片的構圖非常棒。


    夜色濃稠,冷月高懸,古韻流香的小鎮城牆下,一身黑色風衣的瘦高男人比著剪刀手,俊麵緊繃,嘴角被迫上揚,氣場與動作極為割裂。


    但恰好是這點不耐與無奈,更顯得他對拍照人的在意。


    他看向鏡頭,臉被路燈照得清晰,眼鏡鏡片上忽倏的光影遮擋不住他眼睛裏的寵溺。


    昏曖的夜霧、潮濕反光的路麵、被風帶起的衣角,氛圍感拉滿。


    張芷青直呼:“大片啊!沈大師你能不能也幫我拍一張啊?”


    沈謐:“相機在包裏。”她隻帶了手機出來。


    張芷青仍在欣賞那張大片,沈謐鏡頭下的謝容琢像是完全變了個樣。


    人還是那個人,臉也還是那張臉,但就是感覺有哪裏不一樣。


    難道這就是愛情使人改變了模樣?


    張芷青被自己的中二思想土到抖了一下。


    已經走到奶茶店門口。


    “謐謐,你來啦。”奶茶店的小姐姐跟沈謐很熟悉的樣子,“想喝什麽?我幫你做。”


    “兩杯珍珠奶茶,三分糖,大杯,要熱的,打包帶走。”


    沈謐站到吧台前,掃碼付了錢,到旁邊坐下。


    張芷青坐過來:“你跟她們都認識啊?你老家不是住隔壁鎮嗎?”


    沈謐:“這是我們自己開的店啊,大小姐。”


    張芷青:“……”


    沈謐:“真有你的,投了那麽錢,連自家招牌都不知道。有時候我真羨慕你,什麽都不用考慮,也不需要為生活發愁。”


    “我還羨慕你呢。”張芷青說,“我小叔那麽寵你,將來你也一樣不需要為生活發愁。”


    這話沈謐愛聽。


    “唉,我好煩。”張芷青撐著臉,苦惱道:“我跟男朋友都已經快一年沒見了,明明是高中同學,這戀愛談的跟網戀差不多。”


    網戀不是挺甜的嗎?


    沈謐沒敢說,安慰她:“出國留學是這樣。”


    張芷青不滿道:“那秦之墨呢?他也在國外留學啊,為什麽他總能抽出時間跟我們聚會?我看他就是心裏沒有我!哼,感情淡了,外麵有小妖精了。”


    沈謐笑笑:“你也就嘴上說說。”


    奶茶打包好了。


    沈謐分給張芷青一杯:“我下午還有事,吃完飯就要去縣裏,不能送你了。”


    張芷青:“沒關係你去忙吧,秦之墨一會兒就到。”


    到小館樓下,張芷青沒有要繼續走的意思,站在路口東張西望。


    沈謐指指樓上:“你不上去了嗎?”


    張芷青:“我才不去當你們的電燈泡。”


    “那我陪你等一會兒。”


    沈謐往樓上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你這次來,是被樓上那位叫來的,對吧?”


    張芷青點頭:“對啊!莫名其妙的,突然叫我來繼承他的山莊。噓,小點兒聲別被聽見。”


    隔著條馬路,沈謐不擔心會被謝容琢聽見,她問:“你還記得上次在醫院,謝容琢是怎麽跟你爺爺說的他那白月光嗎?”


    張芷青:“哎呀謐謐,你就別糾結這個了。反正他現在肯定是對你有好感的,這就行了呀。而且就算他有個放不下的白月光,你又能怎麽辦呢?人都是會經曆初戀的,難道你要因為這個就放棄跟他更進一步啊?”


    沈謐揚起嘴角:“那就是真的有了。”


    張芷青不忍心繼續瞞她:“我爺爺說的時候,小叔沒否認,確實是有……”


    她觀察著沈謐的表情:“而且好像還很喜歡。所以我一直不太能理解,你生日那晚他給你唱生日祝福歌,還有打錯你電話,親你這些舉動。”


    沈謐抿著唇。


    張芷青忙說:“我小叔不是渣男,絕對不是,我用我腰圍粗兩厘米發誓!”


    沈謐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她的小蠻腰:“你這是發毒誓啊。”


    張芷青癢得往旁邊躲:“……你怎麽還有心情開玩笑。”


    “因為我就是他那個白月光啊。”


    沈謐平靜地說出讓張芷青震驚到語無倫次的話。


    過了大約三秒。


    “什、什麽意思?怎、怎麽可能!”張芷青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有什麽證據嗎?還是說,你問過他了?”


    “接你的人還沒來嗎?”


    謝容琢從小館裏走出來,手上拎著沈謐的包包。


    張芷青噤聲,拉拉沈謐的袖子示意她替她保密。


    沈謐點點頭,表示不會出賣她。


    謝容琢走過來,伸手拿走沈謐手上的奶茶:“鞋帶鬆了,自己綁還是我幫你?”


    沈謐一愣,蹲下去:“……自己綁。”


    謝容琢一隻手拎著沈謐的包包,另一隻手幫她拿著奶茶。


    張芷青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這還是她那個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小叔嗎?謝容琢是被魂穿了吧!


    “車來了,還不走。”


    謝容琢聲音冷漠如常。


    好吧,沒有被魂穿,他隻是對沈謐一個人溫柔罷遼!


    張芷青看了眼停靠過來的黑色轎車:“走了走了,謐謐我先走了啊,明天見!”


    沈謐站起來,朝車裏的年輕男人點點頭,向張芷青揮揮手:“明天見。”


    目送轎車駛離,沈謐轉身,謝容琢把她的奶茶遞過來,她接過,捏住他握過的地方,杯壁上似乎還留有他手指的溫度。


    謝容琢繼續幫她拎著包。


    包裏裝著相機,挺沉,沈謐沒拒絕他的好意。


    但女人的包就像男人的車,不是誰都能拎能開,說明她潛意識裏沒把謝容琢當外人。


    在感情上,沈謐是個神經比較大條的人,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學習和工作上,但是最近,她總能發現一些過去一直被她忽略掉的小細節。


    比如,謝容琢過馬路時會站在她旁邊,幫她擋住橫衝直撞的電動車。


    再比如,每天早上去謝容琢家接他時,他都是洗過澡的,所以他身上總是香香的。


    她開車時,謝容琢會坐副駕,從來不坐後排把她當司機。


    她喜歡吃的東西,下一次再去那間餐廳謝容琢就會多點一份。


    類似的細節還有很多。


    張芷青剛才問,有什麽證據證明謝容琢喜歡的人就是她,沈謐心裏立刻就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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