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遮罩在他們麵前,如同命運的引線,一點點撒下點心。


    引誘他們這群茫然的蟻輩。


    一步一步,走進真正的阿鼻地獄。


    螻蟻們走到1公裏的時候,手電筒最後一點電量也用盡,“啪”一聲熄滅了。


    眾人在黑暗中麵麵相覷,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褚西嶺剛想掏出他隨身備用的戰術強光爆閃電筒,就見李妮妮翻開了她的萬能哆啦a夢工裝褲。


    他頓時了然地放下手。


    果然看見李妮妮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捆……對,一捆紅蠟燭。


    達瑪太子冥婚的紅燭,爆.炸裏不是全掉地上了嗎?


    剛剛眾人忙著拜大黑天時,她就在忙著撿蠟燭。


    事實證明,封建迷信不可取,求菩薩不如求自己。


    褚西嶺在黑暗中笑了一下,把戰術電筒放回去,掏出一個打火機,傾過身,為李妮妮點蠟燭。


    握槍的那隻手,還斜過來幫她擋了擋外頭火焰掀進來的熱風。


    畢竟是島上一起搭了十幾天夥的李隊長和褚副隊長,默契已經練出來了。


    一個人抬抬眼,另一個人就知道該幹什麽。


    眾人看著兩人親昵而嫻熟的姿態,心底莫名其妙浮出一個“給大佬點煙.jpg”。


    褚西嶺的戰術電筒因為光線太強,會致人短暫眼盲,一般在防.暴對抗中使用,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


    李妮妮擎著一根蠟燭走在褚西嶺身後,心中感歎關鍵時刻還是打火機管用。


    果然擁有打火機的才是大佬。


    完全沒意識到,大佬剛剛以一種小弟的姿態,給她點了煙。


    眾人在明明滅滅的燭光中,又往前走了兩裏路。


    這一路上,他們沒有遇見任何的阻礙和危險,腐蝕性液.體裏也沒有任何青苔和微生物可以滋生。


    整條石道就像被白鹽漬過,四麵都是亮晶晶的白色.粉.末。


    應該是之前的銀白色液.體,幹燥後析出的晶體。


    除了頭頂的水滴會瞬間燒傷皮膚這點讓人困擾外,整整3公裏的石道,順利得讓人感到惶恐。


    ……太peace了,不像是達瑪太子殘忍的風格啊。


    大家被達瑪太子pua出了點奴性,總覺得這麽peace,他們不配擁有。


    全身大麵積燒傷的保鏢,神誌不清地趴在何馬生背上,何馬生為了不讓他失去意識,一直小聲地給他哼催眠曲。


    那曲調喪得,和催魂曲一樣,能把人直接送走。


    李妮妮覺得這保鏢原本是有可能活下來的,但何馬生再哼幾句,就說不定了。


    要是觀海大師沒死在方才的爆.炸裏就好了。


    這人雖然總是笑眯眯的讓人毛骨悚然,但至少人家唱歌不走調啊。


    李妮妮一麵在心裏緬懷觀海大師。


    另一麵,她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李妮妮在腦海中回顧了下他們初進地宮時走的方向,和方才走的方向。


    最後蹙起眉道:“……你們誰手上有指南針?現在我們走的方向是南還是北?我怎麽覺得我們開始往回走了呢?”


    褚西嶺走在她前方,聞言淡淡道:“早就開始往回走了。”


    李妮妮:“……什麽?”


    褚西嶺:“我們一開始進入地宮時,一直是往東北方向走的,但現在我們正在往西南方走。”


    ——這何止是往回走,這簡直是背道而馳。


    李妮妮驀地停住腳步:“你怎麽不早說?”


    “說了有什麽用?”


    褚西嶺平靜地在前麵開路:“我們進來時的甬道,早就在爆.炸中塌方堵塞……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哪怕前方是死路,也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其他人沒人做聲,就站在一邊聽著兩人對話。


    老弱病殘孕小分隊早已習慣跟著兩位大佬行動,反正他們已經認清了自己是廢物小點心的事實,聽大佬的總比聽自己的幸存率高。


    最後哪怕死了,死於別人的愚蠢,也比死於自己的愚蠢好。


    李妮妮微微吸了一口氣。


    她下地宮這麽久,中間死了這麽多人,哪怕中間被好幾個人指責質疑帶錯了路、害死了人,她也從無動搖過。


    因為她知道,無論走哪條路都會有犧牲,進熱帶雨林的傷亡隻會更大。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們可以選擇跟她走,也可以選擇不跟她走。


    既然選擇了,就死生有命,自己承擔。


    但這一次,她心裏第一次油然而生了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


    原本地宮甬道指向的方向,一直是熱帶雨林深處。


    這才是正確的方向。


    他們無法離開這座島,一是因為他們沒有船隻,走不了海路。


    二是因為一片比山脈還要巨大的沼澤,橫亙在雨林之中,截斷了他們回歸文明大陸的道路。


    李妮妮最初的計劃,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通過地宮,從地下跨越沼澤。


    畢竟在達瑪人1962年實施“大封閉”,並喪心病狂炸毀唯一能與外界溝通的商道之後。


    那批不同意“封城集體自殺”的人,總要找一條生路逃離達瑪吧?


    當然他們可以通過陸地逃亡,也可以通過海上逃亡。


    隻是李妮妮和武太郎剛來到達瑪島時,就看到岸邊岩石上有一排拴漁船用的鐵環,沙灘附近的碼頭也被廢棄。


    而之後他們在達瑪城裏四處搜羅,連人家家裏幾十年前的鐵釘和肥皂都打劫來了,卻沒有找到半艘船隻。


    李妮妮合理懷疑,在1962年“大封閉”時,達瑪城裏的所有船隻都被毀去,所有的碼頭也在同一時期被強製廢棄。


    所以,那些反對“大封閉”的達瑪人,沿著北印度洋海岸線逃生的可能性極小。


    連陸地都被封死,海岸線隻會更加嚴防死守。


    至少絕不可能讓人光明正大乘船出逃。


    再上李妮妮墜機之時,潛意識中出現的那幅“佛像坍塌”畫麵——


    大地震動,人們尖叫哭泣,滾滾巨浪像白色的城牆,從遠方席卷而來。


    釋迦悲憫的雙眼從中間裂開,佛頭轟然墜落,露出中間填滿白色屍體的甬道。


    ——回憶停。


    回憶到這裏為止,所有的線索就匯集成了四個依次遞進的問題——


    $1、反對“大封閉”的達瑪人,會從哪裏逃出去?


    2、佛像甬道裏,為什麽會填滿屍體?


    3、甬道裏的屍體,會是那些試圖逃離的人留下的嗎?


    這幾個問題不管怎麽看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最後匯合成的結論必然是——


    佛像下的甬道,就是當年“反封閉”達瑪人的逃生密道。


    推理到了此處,李妮妮才會抱著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試圖從佛陀之下的地宮尋找出路。


    但有一說一,她的確沒什麽把握,所以一開始她根本沒想過組隊。


    後來是受到了打火機的引.誘,才莫名其妙成了隊長。


    如果李妮妮是《三國演義》中的袁紹,此刻就該長歎一聲“打火機誤我!9塊9坑我!”


    正如袁紹和曹操打仗輸了後,不懂得怪自己,隻仰天長歎:“許攸誤我!郭圖坑我!”


    李妮妮覺得自己此刻宛如袁紹。


    因為她這一仗也快輸了。


    他們冒死進地宮,就是為了遠離無法橫渡的海洋,從熱帶雨林逃生。


    但誰知道現在,地宮甬道的方向,又開始往海洋拐回去了!


    那他們這一路辛辛苦苦死裏逃生,到底是圖什麽?


    圖達瑪太子的地宮裏涼快沒老鼠嗎!


    李妮妮有些焉噠噠的。


    雖然她走路速度沒有放慢,但眾人明顯感到,他們的隊長失去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李妮妮腦海裏拚命回憶這一路還有什麽能用上的線索,


    然後發現好像沒什麽線索。


    她於是想跑去問問褚西嶺。


    畢竟頭腦風暴、集思廣益,或許會看見不一樣的風景。


    但由於初見時留下的深刻印象,她心裏很少叫褚西嶺名字,每次想到他,代號都是“9塊9包郵”,已經在心裏叫順溜了。


    這時她心不在焉、焉兒吧唧。


    一時不察,居然就把這難以啟齒的代號順口說出來了:“9塊9包郵,你這一路有沒有發現什麽其它異常——”


    褚西嶺停下腳步。


    他回過頭,淡淡重複了一遍:“9塊9包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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