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閉了閉眼。


    下一秒,她一刀將刀紮進小狼的脖子。


    小狼在她懷裏小聲地嗚咽了一下,便繼續用濕漉漉的黝黑的眼睛看著她,一點反抗都沒有,尾巴還輕輕勾著李妮妮的手腕。


    “你不該這樣狼狽地活著。”


    血從它脖頸裏流出來,浸濕了李妮妮黑色的衣袖。


    李妮妮抱住小狼軟下的小身體,推開門朝家裏走去。


    “別怕,我撿到你了。”


    “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她說。


    “我來帶你……回家。”


    “武太郎”今天出門買柴火,李妮妮到家時,他還沒回來。


    她將小狼的屍體放在案幾上,拎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坐在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屍體。


    直到小狗身體下溢出來的血,滴滴答答流到了地麵,她才顫了顫睫毛。


    半個小時後,武太郎拎著一個竹籃回來。竹籃裏用大片荷葉包裹著幾隻成熟的石榴,紅色鮮血一樣染在他修長的指尖上。


    “好香。”


    他歪頭看見廚房裏站著的李妮妮,放下籃子,從身後攬住李妮妮,鼻尖親昵地在她脖頸上蹭了蹭。


    “今天發生了什麽好事情,姐姐居然親自做飯?”


    飯鍋裏的蒸汽騰騰的向上冒,他揭開飯鍋,望著鍋裏的東西,神情微微凝滯了一秒,隨即繼續笑道:“這是……狗?”


    李妮妮攪動了一下鍋裏的湯水:“狼吧。”


    武太郎:“狼肉柴且腥,怎麽忽然想到吃狼了?”


    “我今天看了《達摩神主》留下的經文,神主曾說過,‘凡你犯下的罪孽,你必將它連同苦果一同咽下’。”


    她自己端著碗喝了一口,將碗遞到武太郎唇邊,在模糊的白色霧氣後彎起眼眸說:“好歹我第一次親手燉湯,你也嚐一嚐?”


    武太郎看著她,就著她的手抿了一口湯。


    李妮妮放下碗:“你明天有空嗎?”


    武太郎:“做什麽?”


    李妮妮:“明天有空的話,我們就明天結婚吧。”


    武太郎:“……什麽?”


    他臉上的笑意有些微凝滯,眼眸也黑得有些滲人。李妮妮一無所覺地拉住他的衣袖。


    “你說過喜歡我,我也和你求婚了,更別說在另一個時空壁壘中,我們連結婚證都已經有了,我想不出你拒絕我的理由。”


    她眼底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星星。


    那種期待和彌漫愛意的等待,和城牆下普沙密多羅-巽伽等待她時的眼光一模一樣。


    “那就這麽說定了。”


    李妮妮背著手站起來,踮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然後她後退一步,歪頭看著他,表情可愛又真摯,但說出的話卻像利刃一樣,穿越千年的時光,再一次將他的心髒紮得鮮血淋漓。


    “你知道我喜歡你的吧?否則當年也不會讓你帶我逃達瑪太子的婚了。這麽多年以來,我現在才想明白,你才是最適合我的人。”


    他看見殺人凶手可愛地眨了眨眼睛,將他的骨骼和內髒一段段粉碎扔在地上踐踏。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達瑪太子……從頭到尾,我隻喜歡你一個人呀。”


    作者有話說:


    晚安


    第234章 救世主234


    “怎麽。”


    李妮妮看著“武太郎”的目光, 朝他走了兩步,雙手背在身後,歪著身子從下往上去看他的表情。


    “該不是哭了吧?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在一起, 現在姐姐同意嫁給你了,你不高興嗎?”


    武太郎垂眸靜靜地注視著她, 原本無辜下垂的狗狗眼,在夕陽下染著一點薄暮的紅。


    片刻後他彎唇一笑:“怎麽會。”


    “不會就好。”李妮妮摘下他臉側一朵盛開的石榴, 朝前遞給他:“喏, 送你一個定情信物。”


    印度人稱呼石榴為“goyava”,是繁衍女神訶梨帝母的象征,這位女神以搶奪霸占他人的孩子而聞名。正如他此刻霸占了他人的身份, 企圖獲取不屬於自己的果實一樣。


    武太郎伸手接過那朵破破爛爛的石榴花, 對上李妮妮幹淨明亮的眼。


    他慢慢地說:“有時候我真的恨你。”


    “我不生你的氣, 但是偶爾我非常恨你。”


    武太郎含笑的語調裏帶著一些克製的、冰冷的情緒。


    “我最後問你一遍。”他垂下眼眸, 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溫柔地、一字一頓地問:“西伽蜜多, 你是真的願意嫁給我嗎?”


    李妮妮盯著“武太郎”,不答反問道:“你還記得我們曾猜測過, 如何才能結束《達摩末羅》的遊戲進程嗎?”


    武太郎:“記得。”


    李妮妮:“你說乙女遊戲一般會策劃到結婚為止。”


    武太郎:“是。”


    李妮妮:“那我現在回答你‘我願意’,不會馬上登出遊戲吧?”


    武太郎:“姐姐在擔心什麽?登出遊戲, 不是姐姐的心願麽?”


    李妮妮:“也對,不管是永遠留在這個遊戲中,還是登出遊戲,一切終將要有一個了結。”


    李妮妮望著他的眼睛, 忽而一笑:“我願意。”


    同一時刻, 上海。


    “他呼吸停止了!醫生!醫生!”


    “是外側切口失血性休克, 立刻切開心包清除積血, 穿刺減壓!”


    “不行,他心髒已經停跳了!”


    “升主動脈加壓輸血!快快快!!”


    波濤。


    北印度洋在金色的陽光下,平緩地延伸向遠方。


    河灘邊橫七豎八地堆疊著屍體,被焰火燒焦的樹木扭曲地伸向天空,鬣狗行在道旁,嘴裏叼著腸子在地上拖行。


    薄暮的霧氣漂浮在海麵,哥特式的城堡半臥在嶙峋峭壁,釋迦摩尼的佛像在山崖上高高聳立,黑色、巨大、冰冷的眼睛俯瞰著下方煉獄一般的景象。


    然而在這樣一副宛若冷兵器時代戰場遺址的景象中,農民卻一如既往地在農田裏勞作,孩子在田埂上奔跑,婦女依然頭上頂著水壺走過街口。


    他們穿著六十年代南亞風格的傳統衣服,機械地做著日常生活的動作。


    挑水、趕集、走路……幾百年前的無聲電影,沒有聲息的默劇。他們猶如生鏽的發條被撥動,唯獨缺失了靈魂。


    又或許他們從未有過靈魂,就像所有的人類,靈魂隻不過是精密機械產生的自我幻覺而已。


    褚西嶺站在李妮妮曾經跳過的懸崖上,望著這詭異的一幕。


    耳邊間或傳來嘈雜的電流聲和急切的腳步聲,片段像失真的收音機信號鑽入他的大腦,劇痛和失血的冰冷如潮水般湧上胸腔。


    褚西嶺按了按自己完好無損的心口。


    他快死了嗎?


    還是他已經死了?


    這裏又是哪?


    達瑪島?


    可達瑪島不是已經空無一人了嗎,為什麽又會是這樣一副……宛若末日降臨的景象?


    他原本遠遠站在沙丘的另一頭,毫無聲息,但那些在叢林田地裏耕種的農人卻若有所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朝他看來。


    “時間。”


    褚西嶺聽到他們唇齒間喃喃地吐出這個詞。


    “時間。”


    他們的神情逐漸變得狂熱,扛著鋤頭、挽著褲腿,跌跌撞撞地朝褚西嶺的方向跑來。


    “把時間給我……把時間還給我!”


    褚西嶺視線餘光看見人群正從四麵八方湧來,隨手折了一根樹枝,垂在身側。


    農人們麵孔猙獰,腳步在褚西嶺麵前猛然停住,隨即縱身朝他飛撲過來。


    下一秒。


    嘭!


    褚西嶺一手撂翻衝在最前方的那人,手臂卡在那人下顎,向上一抬,農人脖頸應聲而斷。


    同一時刻,他反手向後一刺,樹枝尖端洞穿另一個農人的咽喉。


    “時間……”他目光凶狠地望著褚西嶺,唇角流出鮮血,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喃喃道:“把你的時間給我……給我……”


    褚西嶺怔住。


    人群前仆後繼地朝他湧來。


    褚西嶺俯身掬了一把海邊的砂礫。


    細沙從他指尖泄下,陽光下泛著鎏金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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