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處的司明詢問虞六,“六老,小主子最近的身體怎麽樣?”


    他家主子好可憐,夫人長睡不醒,女兒失憶,現在父女不能相認,還要以師兄妹相稱。


    虞六一邊關注場中的情況,一邊答道:“你們在宗門不是有自己的眼線嗎?”


    虞朝夕作為前掌門,雖說被太上長老逐出,可是宗門中還是有不少人站在他那一方,再說六年前那件事,虞朝夕被罷免掌門,也是為了給武林各界一個交代,他做的那些事也是情有可原。


    虞六敢說,若是虞朝夕想要掌門之位,宗門無人是他的對手,就連太上長老也一樣,論武力,老主子可以說是睥睨天下,但是論心計,天下能和虞朝夕並立的人,屬實不多。


    司明語塞,他確實時刻關注著縹緲宗,也知道虞汐璿和二長老玩的好,若是主子能空出心思接觸小主子,肯定他倆的關係比二長老還好,可是自從小主子出生以後,主子似乎盡可能忽略小主子,隻讓人盡心照顧,平日也不經常看小主子,所以父女倆的關係稱得上生疏,一年到頭,小主子喊“爹”都是少的。


    今天他和主子來到縹緲宗時,就看到二長老和虞汐璿在山門的台階上爬,兩人有說有笑,虞汐璿的氣色看起來比在忘憂穀好很多,後來就看到二長老逗弄小主子……


    說實話,整個看下來,雖然二長老性格有些惡劣,不得不說,他要比主子這個親爹稱職的多。


    司明輕咳了一下,有些尷尬道:“主子也是擔心孩子。”


    虞六瞥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


    場中虞朝夕一直跪在那裏,月光灑在他身上,柔和了略顯淩厲的五官,下巴處的傷痕顯得越發的青紫。


    太上長老跳下地麵,鞋底踩在薄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響,直視對方的眼睛,“臭小子,我想問你,你就打算一輩子陷在駱夏萱身上嗎?”


    一個不知道何時能醒的活死人,要搭上他孩子一輩子,若不是擔心虞朝夕發瘋,太上長老會毫不猶豫地將駱夏萱殺了。


    虞朝夕肩背挺直,嘴角輕緩地揚起弧度,一字一頓道:“對!這輩子我隻要她。”


    一陣掌風下來,虞朝夕眼皮連眨都不眨,身子一動不動。


    太上長老見他油鹽不進的模樣,最終沒打下去,直接揚腳一踢,虞朝夕如同石頭一般,直接從峰頂滾下,與此同時峰頂還飄蕩著太上長老的怒吼,“給我滾出縹緲宗,這裏不歡迎你!”


    司明見虞朝夕被踢了下去,拱手行禮告別想要去追,誰知虞六對他和藹一笑,“老夫幫你!”


    司明:……


    隻見虞六同樣抬腳,司明整個人就朝著虞朝夕剛才的方向也滾了下去,離開之前,他還不能忘記告別,“屬下拜別太上長老——”


    ……


    此時已經入睡的虞汐璿迷迷糊糊地聽到外麵的嘈雜聲,裹著小被子坐起來,睡眼惺忪,軟乎乎道:“怎麽了?”


    她好像聽到太上長老的聲音。


    旁邊房間的三長老聽到動靜,提著燈,披著外套推開她的門,見小家夥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走到床邊,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麽醒了?”


    現在才子時,距離天亮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虞汐璿打了一個哈欠,“我好像聽到師父的聲音了!”


    現在是冬夜,桃山又黑又冷,難道太上長老做噩夢了。


    三長老將人重新塞進被窩,“是有客人來訪,師父情緒有些激動,所以聲音大了些。”


    聽到這事,虞汐璿立馬清醒了,有八卦可以聽,雖然剛才迷糊,可是聽太上長老那語氣,絕對不是高興,肯定是太上長老的仇人,真朋友誰會冬夜跑到桃山打擾老人家休息。


    虞汐璿有些擔憂太上長老被對方氣壞身體。


    聽完小家夥的話,三長老眼皮直跳,“放心,天下能傷到師父的人還沒有出生呢,那人更不敢!不過——對方倒是能讓他老人家脾氣爆炸。”


    說完話,三長老一邊梳理虞汐璿的碎發,眼睛不動聲色地瞥了瞥東側的窗戶,嘴角微微翹起。


    “嗯!”虞汐璿頓時握起拳頭,“那等到我明天去給師父他老人家好好出謀劃策一下,雖然我武功不行,但是腦子不錯。”


    連在宗門的她都聽到,基本上全宗門的弟子都能聽到太上長老這聲用內力發出的怒吼。


    三長老失笑,“那行!等到明天看到師父,你一定好好寬慰他一下!”


    “嗯嗯!”虞汐璿再次打了一個哈欠,連眼淚都出來了,三長老用手帕給她擦了擦,將被子掖好以後,將燈吹滅,然後提著燈離開了。


    虞汐璿聽著關門的聲音,原不想繼續睡的,可是小孩子身體逼得她不得不休息,微微翻了一個身,不多時就呼吸平穩,陷入沉睡。


    屋外,虞朝夕環臂靠在窗側,司明跟在他身後,聽到屋內的呼吸聲平穩,微微鬆了一口氣。


    月光如紗,照在窗前,將兩人的影子牢牢嵌在地麵,梨樹的影子橫亙在影子上,仿佛牢籠一般。


    虞朝夕默然不語,注視地麵的影子,眼底漆黑,不知道在想什麽。


    司明在旁也不敢說什麽。


    他知道主子在等人。


    隨著“嚓嚓”的腳步聲,地麵又多了一道影子,三長老舉著燈籠看向虞朝夕,“師弟,好久不見!”


    司明行禮,恭敬道:“三長老!”


    三長老微微點頭,“到了門口反而不敢進去了,我從來不知道師弟你膽子這麽小。”


    虞朝夕挑眉,“老爺子不讓我見她!”


    三長老:“哦!我竟不知師弟這般聽師父的話,話說剛才就連小汐璿也聽出來,有人將師父氣到了,師弟,你有何感想!”


    兩人之間變得安靜,虞朝夕看著三長老麵如凝霜的臉,三長老看著對方臉上的青紫傷痕,了然師父已經出過手。


    不過,這個家夥的皮夠硬,被師父這般教訓,居然還有力氣跑到這裏。


    司明猜出了對方眼神的意思,小聲解釋道:“太上長老將我們踢下了桃山,恰好落到了這裏。”


    三長老一聽,俏眉橫起,一把揪住虞朝夕的領口,“你就這麽不待見汐璿!”還不是專門來看的。


    因為擔心吵醒房間裏的小家夥,三長老聲音壓得極低,即使這樣,也能讓人聽出她話裏的咬牙切齒。


    第11章


    兩人之間的大戰眼看一觸即發。


    虞朝夕麵色不改,“我奉師名,前來看小師妹!”


    話音剛落,周遭勁風突起,三長老手中的燈籠掉落,原先披在眾人身上的月光瞬間被絞碎,淩厲的雪花夾雜在寒風中,看到虞朝夕被針對,就連旁邊的已經禿枝的梨樹都經不住歡喜地搖擺身體。


    虞朝夕和司明身上很快就積了一層薄雪。


    司明感受到臉上的涼意,疾聲製止道:“三長老手下留情啊!”


    三長老已是天境高手,能用內力真氣將周圍化風為雪,雖然打不過主子,可是主子不一定想出手,加上他們深夜探訪,也不想打擾其他人。


    “虞朝夕,你現在這副死樣子是任命了嗎?”三長老氣不打一處來,之前她以為師父將汐璿收為弟子已經是胡鬧,誰知他竟然也承認了,作為父親,連現身都不敢。


    虞朝夕默然不語,三長老見狀,怒從心起,但是又顧忌虞汐璿在裏麵休息,強壓怒氣,抬腳往飛雲樓躍去,“跟我過來!”


    看著三長老在冷月下的身影,司明有些為難地看向虞朝夕,“主子?”


    虞朝夕彈了彈身上的薄雪,縱身跟上。


    “唉!”司明見狀,也緊跟而上,內心鬱悶,看來今夜,自家主子還要再被揍一頓。


    等到司明落下後,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清冷夜空下,銀白的月光如同白霜一般鋪在飛天樓前的廣場中,虞朝夕負手而立,站在場中的石柱上,而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分別站在廣場的斜角石柱頂端,四人均不說話,隻能聽見寒風鼓動衣擺的聲音。


    司明見狀,躬身站在邊緣,麵上肅立,內心頓感淒涼,得了,三對一,主子這頓打看來是逃不了了。


    二長老笑眯眯地看向虞朝夕,“久不相見,虞少尊的姿容更勝從前,都說情愛催人老,我看虞少尊怎麽越來越年輕了。”


    按照年紀,虞朝夕隻比二長老小六歲,二長老的相貌自然也不差,隻不過他目前續須,平時有些不修邊幅,所以兩人看起來特別有年齡差。


    大長老瞪了二長老一眼,“好好說話。”


    說完看向虞朝夕,“不知虞少尊今日駕臨我縹緲宗有何事!為何深夜到訪!”


    二長老見狀,撐開折扇,微微搖了兩下,淡定看戲,這大長老嘴上訓著自己,可是話裏也沒讓虞朝夕好過。


    三長老手指微動,一道凝實的真氣撞向二長老手中的折扇,震得二長老手腕生疼,不滿道:“師妹!”


    現在大家都在合力對“敵”,三長老不能窩裏橫。


    三長老輕瞥他一眼,“現在都入冬了,你拿著把扇子會對汐璿造成影響。”


    “我又不給她扇,再說四季輪回對於我來說沒有影響。”二長老有些無語了。


    大長老解釋,“她是擔心小家夥學壞了,師弟你還是克製一點吧。”


    虞汐璿平日和二長老玩得好,如果學著二長老也帶著折扇,不肯穿棉衣,會讓大人頭疼的。


    二長老:“好好好!我以後在她麵前會克製一下,不過你們就這麽擔心小家夥被我帶壞嗎?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你們覺得有虞朝夕這個老子在,小家夥會是乖巧的主嗎?”


    都說他會將小孩帶壞,可是從虞汐璿來到縹緲宗,他和她才相處多久,這些人怎麽不朝更深處原因想呢。


    要知道,當年他們的這位虞少尊,前掌門,在師門也是讓人又愛又恨的,要不是那張臉,估計一年到頭有三百天被人套麻袋揍。


    二長老的話一出,大長老和三長老的視線瞬間落到中間的虞朝夕身上。


    說的似乎有點道理!


    虞朝夕見狀,也不覺得尷尬,反而落落大方,對著眾人拱手行禮,嘴角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各位師兄,師姐好久不見了!”


    二長老將折扇收起來,同樣眯眼笑,“原來師弟還是眼睛沒瞎,能認出我們。”


    虞朝夕一臉無辜:“師兄、師姐這般熱情招待,看來對我甚是想念啊!”


    三長老麵色一冷,率先衝向場中的身影,“既然打完招呼,那我就不客氣了。”


    虞朝夕連忙躲開對方的攻勢,單腳落到柱子上,臉上的笑意不改,“看來師姐對我頗為生氣!”


    三長老周身風雪漸起,數截紅綾如同飛蛇一般衝向虞朝夕,他頓時後仰,想要從下方逃脫,迎麵撞上大長老的掌風,向上又遭遇道三長老的飛腿,四道身影騰轉挪移,出神入化,演武台頓時遍布坑窪,周圍的柱子也毀了一半。


    司明在一旁觀戰,也不敢出聲,看著自家主子和大長老他們纏鬥,心裏七上八下,說實話,以三個長老的功力如果是論單打獨鬥,肯定不行,但是如果三大長老合力,在點到為止的前提下,主子隻能挨揍。


    畢竟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能殊死搏鬥。


    二長老他們也知道這些,所以趁機就好好教訓這家夥一頓。


    飛雲樓這邊的動靜當然被巡夜的弟子聽到,弟子們被告知是幾位長老在切磋,所以也就沒來打擾。


    半個時辰後,原先的演武台已經不複存在,算是被移平了,地麵遍布坑窪痕跡,除了中間的柱子大家有意護著,周邊的所有石柱都沒了,場中除了大長老和三長老半支著身子站在那裏,二長老和虞朝夕都躺在碎石渣裏。


    對比四人的外形,大長老和三長老雖然衣衫有破損,臉上有瘀傷,可是整體還算能看,不過地上的二長老和虞朝夕就不行了。


    兩人都是鼻青臉腫,仿佛複製粘貼一般,二長老是左半張臉紅腫,精心養護的胡須也被全撕了,兩管鼻血一直沒止住,頭發淩亂好像雞窩一般,至於虞朝夕,他那張臉同樣沒法看,左半張臉紅腫,右半張臉青紫,兩個烏漆嘛黑的黑眼圈,右邊鼻孔同樣流著血,一點也沒有之前俊美的模樣,整個人披頭散發的躺在那裏,喘著粗氣。


    二長老坐起來,輕輕地碰了一下臉上的傷,頓時齜牙咧嘴,“虞朝夕,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一共往我臉上踹了三腳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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