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看著寧妍旎的為難,餘還景那有些磕巴的毛病又犯了, “也不隻是我和長公主,長公主想不想見見澤哥兒和細細他們。”


    “他們也很想念長公主。要是長公主同意的話,我帶上他們一起,同長公主一道踏青。”


    寧妍旎自然是想見澤哥兒和細細他們的。


    但是, 她卻不能理所當然。


    餘還景還在等著,寧妍旎定了定心神, 抬眸對著餘還景緩緩說著, “好。餘公子,屆時踏青, 我也有話想與你說。”


    看著餘還景聽了她話後揚起的笑, 寧妍旎抿了唇。末了, 寧妍旎加了一句,“餘公子,踏青一事,我會自己同陛下說。”


    阿梔還想上前說些什麽,寧妍旎卻對著她搖了搖頭。


    她不能隱瞞下去,讓餘還景一直對她付出。她要明白地告訴餘還景,讓他把他的心意收回去。


    若是餘還景不嫌棄的話,他們還能是朋友。若是不行,那她也謝過這些日子餘還景對她們的看顧。


    春日的氣息已是撲麵而來。


    雖然還有些春寒料峭,但是和風待柳芳,萬物漸醒過來,宮中池苑水下的魚兒也開始到了池麵上遊動。


    守在各處殿前伺候的宮人們也是精神抖擻。


    尤是言德殿的宮人。


    自打寧子韞登上了皇位,就將言德殿的人也都換掉了。現在守在言德殿的人,謹慎恭敬。


    眼尖的宮人老遠看到前來的寧妍旎,就立刻迎了上去,“長公主。”


    “長公主來找陛下?”眼尖的宮人垂著頭時,就看到了寧妍旎身後那宮女提著的食盒。


    自打他守在這言德殿外,除了上次大年初一,寧妍旎麵色不好地過來。


    今兒可是破天荒的一次,叫他完全不敢揣測這些個主子的意思。


    提著食盒的阿梔應著這個宮人,“春季平甘,陛下也需多用些性溫微補的湯膳。我們長公主今兒過來,是來為陛下送湯的。”


    望著那紫檀花紋鏤雕的食盒,宮人稍稍遲疑了一下。


    落在寧妍旎眼裏,寧妍旎大概就有些了然,“你可以先去找個太醫,或者什麽人來驗驗食盒裏的東西。”


    這可怎麽敢,宮人垂著的頭更是不敢抬起來。


    先前寧子韞就已經吩咐過了,長公主若是要來找他,不必攔她了。這湯,不管寧子韞喝不喝,他們這些宮人都是不能對長公主這般無禮的。


    “奴才不敢。長公主,請進殿。”


    言德殿內。


    直菱窗上防寒用的氈簾撤下去之後,已經換上了青華的竹簾,沉色的錦簾幔也替更成了玉渦色的軟煙羅。


    阿梔留在殿外,寧妍旎提著食盒進去了。


    她的腳步走得很慢,進了殿門,走了三四步。剛踩在了迤邐的宮毯上時,寧子韞就朝著她大步走了過來。


    “今日,怎麽過來了。”


    寧子韞唇角止不住地揚起了些,有些難以置信。


    這幾日寧妍旎幾乎沒和他怎麽說過話。每日她都避著他,每日的太陽還未沉落,她就上榻歇寢。


    除了榻上能擁她,其餘時刻,寧妍旎從沒有主動來找過他。


    寧子韞想著,聲音不由地放輕了幾分,“可是有什麽事,你說,能做的我都幫你做。”


    寧妍旎提著食盒的手緊了些。


    她是想來和他說,她想見一見澤哥兒和細細,但是她又摸不準寧子韞是個什麽意思。


    她想起上次寧子韞讓她來送湯,於是便想在這個時候問一下。寧妍旎抿了抿唇,“你不是說要喝湯麽。”


    杭實還站在殿中,但是杭實覺得自己可以退出殿外了。


    寧子韞聽了寧妍旎的話,顯然也緩不過神來。


    他定定地站了一會,目光才慢慢落到她手上那個紫檀花紋鏤雕的食盒。他的手伸過去,幫寧妍旎提過那個食盒。


    食盒沉甸甸的,寧子韞的心卻意外地雀躍。


    她竟然還記得他上次說的,有空的時候,來為他送湯。


    寧子韞左手提著湯,看著寧妍旎垂著的手。


    遲疑了一下,寧子韞還是伸出右手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牽了她的手。


    他帶著她朝著禦案走去,輕聲對她說著,“平日你不是喜歡看些書麽。”


    “殿內有許多的書,你許是也有些興趣。要不要留在這看下,有想看的我今日讓人送去承禧宮給你。”


    殿內伺候的宮人早已魚貫退了出去,有奉著熱茶的宮人進了殿,卻被寧子韞又揮了下去,“把茶換了,換成明前白牡丹。”


    寧妍旎卻緊接著開了口,“不必換了,什麽茶都行的。”


    她也不想在這久留,也不在意在這喝的什麽茶,他們倆的心思向來不同。


    隻是現下兩位主子說的話都不一樣,讓奉著熱茶的宮人有些為難,不知到底換不換。


    寧子韞頓了下,才說道,“聽長公主的。”


    言德殿是曆朝皇上閱書撰文的地方,這裏的書確實很多。禦案之旁,一整麵的香色書架幾上,書卷密密麻麻地叫寧妍旎有些看不過來。


    “陛下,這不太合適。”寧妍旎側首,低聲地和寧子韞說著。


    寧子韞由著寧妍旎隨意四處看。


    書架幾上要是有什麽皇室秘卷和隱晦,讓她看到了肯定不合適。而且寧子韞這會的折子還平鋪在禦案上,這可是朝堂要事,怎麽能這麽隨意。


    還有,禦案的左上角,放著個烏木小匣子,裏頭也不知道裝得是什麽東西。上次她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次再一看,這個匣子還是靜靜地放在那。


    寧子韞卻已經將那紫檀食盒先放在了禦案上,開了食盒蓋,將湯盅取出。


    撲鼻的湯香昭彰,見是禦膳房裏的湯,寧子韞勾著的唇角也沒有放下。


    她願意送湯便很好了,這湯哪裏來的並不重要。寧子韞回著寧妍旎,“什麽不太合適。”


    寧子韞順著寧妍旎的眼神望過去。書架幾上有一卷,外封著嚴實蜜蠟,卷側上寫著,“聖祖·密”。


    寧子韞輕笑了下,大概明白了寧妍旎的意思,“沒什麽不太合適的,這卷書裏載的都是聖祖的一些軼聞記事。看了之後,除了知道前皇上還多了一些叔伯姑嬸,也沒別的。”


    “你若是想看,我取給你。”


    那卷書放得有些高了,她應該取不到。


    隻是寧子韞剛上前,高大的陰影籠罩到了寧妍旎身上,寧妍旎當即就退回了禦案旁,“我不想看,陛下不用取了。”


    她聽寧子韞那話裏的意思,這位聖祖,怕就是個風流人物罷了,她要看這書做什麽。


    她來這既不是隻為送湯,更不是來看書。


    “好。”寧子韞有些悶聲回著她,“先前說過了,喚我的名。”


    寧妍旎一時也語塞。


    杭實已經從殿內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內,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一時沉寂下來,寧子韞從食盒中取出湯盅。


    今日膳房燉的是福黎青芫湯,掀了湯盅蓋,湯麵上是一層濃香的青芫,味甘,和中潤血。


    寧子韞把湯用勺子舀了一碗,推給寧妍旎,“你喝。”


    不容她拒絕地,寧子韞輕笑了下,“等你喝完,你想說什麽,再跟我說。”


    寧子韞雖然開心她今日過來為他送湯,但是他再自欺欺人,也不能不發現,寧妍旎應該是有事才會來這找他的。


    寧子韞說完,便垂下頭,接著看案上鋪著的那折子。


    少了他的目光梭巡,寧妍旎才終於自在地坐在旁側的紅梨交椅上,端著那湯勺了起來。


    她用膳的時候,慣是慢條斯理的,和寧子韞很不一樣。


    寧子韞在營中久了,沒有什麽慢食挑食的習慣。之前他隻覺得這些都是凡俗講究,後來看到寧妍旎,才知原是有人連用膳,都能讓人舍不得移開眼。


    隻是寧妍旎在他旁邊用膳時,向來是吃不下什麽。


    這次更是,她的勺子舀得很慢。寧子韞批完了一個折子,她可能才隻舀了兩口。


    寧子韞伸手又取了一個折子,卻想起了什麽,他的聲音有些微變,“你不喜青芫?”


    她是不喜歡青芫的,寧子韞記得,之前盧嬤嬤呈過她的用膳習慣裏麵就是這麽寫著的。


    更別說這滿是青芫味道的湯,一個不喜歡青芫的人怎麽喝得下去。


    但她也不說,寧子韞擰著眉。他惱她的較真,他說要她喝完才能說事,她就真得想悶聲喝完。


    但是他也應該惱自己,剛才他就應該想起,她不喜青芫,還對她說那混賬話做什麽。


    看寧妍旎沒做聲,寧子韞伸手徑直拿過她手裏的湯碗,一口氣將它喝完了,“有什麽事,你直接說。”


    今日的寧子韞變得好像很好說話,寧妍旎卻不敢鬆下心神。


    寧妍旎斟酌了字句,才說出了她的來意,“我已許久未見過我那兩個弟弟妹妹了。”


    “春日已至,又是走百病,祈萬福的好時節。我想與我弟弟妹妹,一同前去踏青。”


    言德殿內,一時靜寂。時間不像剛才寧子韞喝湯時的那般爽快,反而變得漫長,遙遙而煎熬。


    “我當日就會回宮。”


    “好。”


    寧妍旎那句當日回宮的話剛說出口,就和寧子韞的“好”字重疊在一起。


    以至於寧妍旎都聽得不太確認,“寧子韞,你說什麽?”


    “我說,好。”


    寧子韞把手上的折子擱置在一旁,神情平靜地看著她,“我讓餘還景也陪你們一起去吧,他可以幫你看顧那兩個小孩。”


    寧妍旎試圖讓自己臉上的表情如常。


    “去皇家的那些山林或者皇寺周遭。那些地方景致好,也安全。春日外出踏青的人有些多,別到時出什麽亂子。”


    寧子韞磁沉的嗓音淡淡地說著,好似不過隻是幾句關心的話語。


    寧妍旎卻不是很在意去哪踏青,她在意的是,寧子韞竟然這麽直接就允準了她出宮。


    她以為,她應該要費上一番唇舌,或者和他吵,和他再有些什麽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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