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大樓聚緣樓裏的米酒,顏色黃濁,長久放置底部慧出現沉積物。


    口感也不如藺荷的山楂酒好,雖然後勁大一些,但味道卻普通,時下流行用酒調和配料,比如加入梅花的梅花釀,加入月季的月季花酒……都令人大失所望。


    幾乎是立刻,陸史虞就知道了這酒水的好處。


    他控製不住心中的激動,目光灼灼看向一旁的女子:“製作可麻煩?”


    “還行吧,”藺荷臉頰似乎更紅了,下巴抵在膝蓋上交疊的胳膊中,不過精神仍舊清明,“為了幹淨和衛生,或許需要多加道蒸餾工藝,那個比較麻煩點……還有這次的市場,不應該是其他學院私塾,要再放大一些。”


    “再大一點?”


    “沒錯,比如京城的達官貴族,富商之類的。”賣給學生酒水,怎麽講都不太好,而且很有可能會被人盯上,“果酒度數低,大概隻有現在米酒的一半吧,我還可以弄的再低一些,那樣女子也可以喝。”


    陸史虞點頭:“聽起來不錯。”


    梅花釀和月季花酒便是女子做出來的衍生酒,若藺荷的果酒問世,想必她們會非常推崇。


    “正好年前搞出來,”藺荷越說越興奮,最後忍不住大放狂言,“讓京城每一個人在過年的時候喝上我的酒!”


    “嗬嗬。”


    “怎麽,你不信?”


    陸史虞自斟自飲:“你先想辦法讓每個人都吃上爆米花吧。”


    時至過年,許多貴婦把消息打探到藺荷這裏,話裏話外表明要購入大批甜點。


    甜點哪裏來?不都要她動手做嗎!


    思及此,藺荷整個人頹廢起來,拿過瓷瓶繼續喝酒,等陸史虞注意到後,瓷瓶的酒已經沒了。


    篝火晚會給學子們一個美好的體驗,以至於他們在今後很長的時間都不能忘懷。


    亥時已過,廣場的學子逐漸散去,負責人提著水桶將篝火澆滅,水與火較量,掀起“刺啦”的濃煙,待確保完全澆滅,再用鏟子將其鏟掉。


    陸史虞起身,拂去身上塵土,他本可以自顧自離開,餘光注意到從剛才便不動的藺荷,還是選擇開口:“藺姑娘不走?”


    “唔。”


    藺荷整張臉埋在胳膊裏,似應了聲,也似乎沒有應。


    陸史虞皺眉,想起方才空了的瓷瓶,食指抵在女人肩膀上晃了晃:“你喝醉了?”


    “嗯?”她被晃醒了,頭更加暈,“已經結束?”


    “嗯,都回去了。”


    “哦,那我們也走吧。”藺荷嘟嘟囔囔嚐試著站起來,除了腳步玄虛,看著並未有其他問題,可等走出幾步之後,忽然身子一軟,若非陸史虞反應迅速,怕是要直接摔到地上。


    懷中多了一抹柔軟,與酒氣相伴隨的是淡淡芳香,像一朵扇動翅膀的蝴蝶,在鼻尖揮之不去。陸史虞身體變得僵硬,他手掌觸著纖細的腰肢,耳邊聽著藺荷輕淺的呼吸。


    他聽到自己胸膛裏震耳欲聾的心跳,壓過女人的呼吸聲,擾亂了他的思緒。


    一時間,陸史虞站在原地,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月明星朗,清冷的月光撒到地上,撒到寬闊的廣場,也撒到相互依靠的兩人身上。


    這並非是他們第一次接觸,但之前都是一觸即離,現在這樣還是第一次。


    陸史虞垂下眼眸,睡著的藺荷看起來安靜了些,她平日裏也算安靜,隻是在人麵前,總是帶著笑意,加之模樣好看,第一眼便給人親切之感。


    相處久了,就會發現,這隻是她為人處事的習慣,藺荷很聰明,祭酒曾感歎他七年的變化,可在陸史虞看來,藺荷不比自己差。


    有誰還記得,幾個月前的不過她還是一品樓的店丫頭?


    片刻,一陣夜風吹過,懷中的人不自覺打了個哆嗦,陸史虞歎了口氣,彎下腰,將手從腿彎處穿過,用力將其抱了起來。


    臘月二十二,國子監閉監,學子背著行囊返家,國子監的門口又熱鬧起來,小商小販推著車在門口擺攤,叫賣聲此起彼伏。


    不過這次,小商販卻發現很少有學子停下來買他們的東西。


    這可就稀奇了,往前哪一次他們不是借著國子監開門的時間賣個盆滿缽滿,朱大生便是做著這樣打算的其中一位。


    和其他商販相比,他的攤子更為大些,因為賣湯麵,所以還特意支了幾張桌子,比起在路上走著吃,學子們肯定是覺得坐下更為方便。


    上一次常假,他在國子監門口賣雞蛋麵足足賺了二百五十文,這比他在東街擺攤,一天的時間賺的都要多。


    所以這次他特意把自己的妻子也拉了過來,結果擺攤一刻鍾,根本無人問津。


    朱大生有些急了,等著再過一會兒,說不定就有人來了,結果連他旁邊到豆腐攤都賣出去三斤的豆腐,自己麵前卻始終沒有人。


    “好啊,你個朱大生,居然敢騙老娘!”


    朱大生的妻子伸手擰住男人的耳朵,狠狠拽,“還說人多的忙不過來,我看你就是存心得了失心瘋,老實交代,錢是哪兒來的!”


    “哎喲哎喲!”朱大生那叫一個委屈,“真的是賣湯麵得的!”


    “那怎麽沒有人!”


    “估計是沒有看到吧,要不我去拉一下客?”


    “快去!”


    朱大生放下麵盆跑到路上,這會兒學子們正是多的時候,那種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他不會上前,太過貧窮的也看不上眼,最後拉住一位:“公子要不要吃碗湯麵?熱氣騰騰的湯麵,一碗隻要三分錢!”


    學子腳步一頓,他急著回家,沒有去飯堂用餐,這會兒還真有些餓,又懶得再返回去:“好啊,給我來一碗豚骨拉麵,要加一個荷包蛋,蛋要溏心的。”


    朱大生表情茫然:“小的這沒有豚骨拉麵。”


    “嘖,那換一碗刀削麵,記得醋多放一點。”


    “額,也沒有。”


    學子又接連報菜譜似的報了幾種麵的名字,無一例外得到負麵反饋,氣得拍桌子:“要什麽什麽沒有,那你們這裏到底有什麽?!”


    至此,朱大生的額頭已經開始流冷汗了:“小的…小的這裏有清湯麵和雞蛋麵。”


    “……”


    學子離開了,離開前還罵朱大生奸商,普通的雞蛋麵要五分錢,怎麽不去搶呢。


    可朱大生也欲哭無淚,上次你們可不是這樣說的……


    窗外天色大明。


    藺荷醒來後,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國子監的院子。


    腦袋是宿醉後的遲緩,她身上穿著的還是昨晚的衣裙,有些褶皺,頭上的發髻也亂七八糟,發簪墜得頭皮疼。


    藺荷一邊拆頭發一邊回憶昨晚的事情,印象不算深刻,隻隱約記得篝火晚會上她拿出自己釀的山楂酒,和陸史虞商討賣酒一事,後來談到興致,便多喝了幾杯。


    所以是陸史虞送自己回來的?


    捏了捏鼻梁,藺荷覺得自己真是大意了。


    誰能知道穿越後還能改變一個人的酒量呢?


    隻在心裏暗自決定,下次絕對不要在外麵多喝酒。


    收拾好自己,推門而出,院子裏已經空空落落,小十也早早回去養濟院幫忙。藺荷走的時候,抱著兩盆辣椒和辣椒種子,鎖上院門,將鑰匙放到旁邊的石頭底下。


    回去路上,想到昨晚的事情,特意繞了遠路,結果在門口被告知陸史虞並不在府上。


    隻能給門房留下口信,離開。


    不說之後又重新繞路,等到達新住宅時,太陽升到半頭頂。


    街道上有人走動,不知誰家的雞鴨放了出來,在巷子裏飛來飛去,落了滿地雞毛,還有婦人背著筐簍出門買菜,而她們的孩子便坐在裏麵。


    有人看到藺荷停在宅院前,出聲問:“小娘子可是新搬來的住戶?”


    “嗯,前幾天剛搬過來,我姓藺,以後就和大家是鄰居了,還請諸位親鄰多多關照。”


    “嗬嗬好說好說,”問話的大娘熱情道,“我家就住在西邊第三戶,大家都叫我劉婆。”


    “我家在進巷的第一戶,姓馬。”


    “左邊二戶,我們家賣豆腐,以後來買豆腐給你多添些啊。”


    大家都很熱情,藺荷一一道謝,她注意到這些看熱鬧的鄰居裏並沒有梅園的主人。


    這麽大一片梅園被燒了也不在意,或許是個有錢人吧。


    藺荷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打開了宅院的門。


    新住宅哪都好,還有盤起來的土炕,藺荷就將兩盆辣椒放在灶旁,等著來年春,天氣暖和後擴大種植,早日實現辣椒自由!


    做完這些,她去後院繼續刨土,紅土壤黏性大,要想讓植物活下去,就要時常疏鬆透氣,這個過程中,再往裏麵摻上適量的生石灰和水。


    白色被砸成小碎塊的生石灰,遇水後產生大量霧氣,仿佛仙境一般,但不要因此就輕易靠近,更不能用手去碰。


    生石灰和水反應,從氧化鈣轉化為氫氧化鈣並釋放大量的熱,若此時去碰,很有可能把手灼傷。


    想到這裏,藺荷忽然靈機一動,去廚房拿回來十幾枚鴨蛋。


    百姓散養的土鴨蛋,顆大皮厚,蛋殼無破損,表麵呈現出淡淡的青綠色。藺荷將鴨蛋一一洗幹淨,又提前泡了一壺茶葉。


    以她目前的財力,茶葉自然是最便宜的碎茶,喝掉茶水,剩下的茶葉渣和堿、鹽、生石灰、草木灰混合,攪拌成半薄的稀泥。


    隨著白霧飄起,稀泥開始沸騰冒泡泡,體積也相應變大。


    藺荷便將圓滾滾的鴨蛋們放進去“打滾”,然後拿著鐵鍬翻來覆去,務必讓每一顆鴨蛋都穿上一層看不見原本麵貌的外裳。


    做完這些,藺荷又找來陶罐,將裹了“外裳”的鴨蛋全部放進去,放到陰涼透風的地方儲存,隻要不出意外,一個月後就能吃上可口的鬆花蛋了!


    正忙著,前院有人喊話,一聲比一聲急促:“小娘子在嗎?”


    這條街不算繁華,唯一的好處就是離國子監近,距離她剛剛和鄰居們打招呼不過半個時辰,這麽快就有人來找她了?


    她擦幹淨手,往外院走去,果然看見門口站著劉婆,手裏還提著桶水:“小娘子,沒事吧?”


    藺荷不明所以,劉婆說:“我看到有煙飄出,以為又著了火,趕緊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哦!原來是誤會著火了!


    於是藺荷連忙解釋自己是在做吃食,可王婆的表情卻不怎麽相信,畢竟誰家做吃食能讓煙霧滿院子飄啊。


    因為這麽一個小插曲,藺荷之後做事情更加謹慎,小年這一天,民間百姓祭灶、謝灶,用秸稈紮馬匹馱著灶王老爺上天向玉帝匯報,等到大年三十再把他迎回來。


    藺荷是新搬來的,灶台上沒有貼灶王像,隻象征性炸了一鍋蘿卜丸子,播出幾顆權當孝敬。


    剩下的,她吃了一半,蘿卜切絲裹麵,搓成差不多大小的圓球子,放油鍋裏炸。


    剛炸出來的蘿卜丸子瀝幹油分,吃進嘴裏酥脆爽口,醃製後的蘿卜絲散發清香,牙齒一咬,用來固形的麵粉黏連不斷,拉出細長的絲。


    藺荷自己一口氣吃掉十個,因為胃口小,僅吃這個就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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