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想等證據多到能判得年限久一點?”武方和看著付生玉愣住的樣子,笑起來,“很多被害者家人都會有這個想法,要是證據充足一點、意圖惡劣一點,能判死刑就好了。”


    付生玉默默點頭:“是,要是證據真的這麽多就好了。”


    可是往往,很多案子能夠達到量刑標準的證據,少之又少,不是說有證據,就可以將壞人繩之以法。


    武方和表示理解,便不再問了,反正,說不定晚上也會聽見。


    送付生玉回到民宿,武方和就直接去盯夜席現場,結果,剛好聽見了點有趣的東西。


    付生玉這邊上了樓,沒有回房間休息,而是去找鄒覺商量一下今晚的事情,她也沒想到小於警官會突然回來,現在什麽都得重新考量。


    鄒覺裹著被子來開門,睡眼惺忪:“付生玉?你有什麽事?”


    “小於警官已經回來了,還帶了不少人,剩下的咱們進去說。”付生玉直接推開他進了門。


    腦子還反應不過來的鄒覺醒了醒神才伸手關門,往回走:“小於警官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匹配基因庫這麽快嗎?”


    付生玉拉了椅子在床前坐下:“不是快,是袋子上的血,跟你妹妹匹配上了。”


    “跟我妹妹——”鄒覺原本靠在床頭有些昏沉,一聽立馬跳了起來,“什麽意思?那血是妹妹的?”


    “對,說的時候我還在現場,你知道那些警察眼神多可怕嗎?跟立馬就要給我上手銬似的!”付生玉想起來就覺得自己腦闊痛。


    怎麽就這麽巧?


    好死不死偏偏是鄒米的血!


    鄒覺揪著腦袋頂的頭發:“怎麽會是我妹妹呢?那天你說裙子一樣咱們也沒想到會是我妹妹啊!”


    “不是沒想到,你睡醒了沒啊?是你妹妹可能畫了另外一個自己在村裏晃蕩,而且這個自己還又被殺了一次!”付生玉捂著腦袋說,恨不得再給鄒覺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當時隻是懷疑的事情,在法醫說鮮血是鄒米的時候就證明付生玉沒猜錯。


    鄒米用自己的鮮血畫了另一個自己出來,可不就相當於一個人嗎?


    “啊……那現在怎麽辦?你已經跟警方說,有人被殺害了……”鄒覺總算清醒過來,“可以算你報假警嗎?”


    付生玉靠在椅子上,微笑:“要是我現在去說報假警,那個袋子怎麽解釋呢?袋子裏的血跡怎麽解釋呢?就算今晚我能洗脫嫌疑,我的行為還是很奇怪啊!”


    怎麽每次遇見這種事她都一身黑鍋?


    趙家村案是,現在也是!


    “這……等等,洗清嫌疑,怎麽洗清?”鄒覺注意力轉移到了另外的地方。


    隨後付生玉跟他說了自己的猜測,然後說:“我來找你就是讓你看情況辦事。”


    鄒覺皺起眉頭:“你說。”


    “以防萬一啊,咱們不要主動給出日記本,看那家人怎麽說,如果他們自己作為目擊證人說出全部過程的話,日記本就不給了,我沒說我們手裏有證據,如果警方覺得光有證人不能斷案,我們再把日記本交出去,而且給他們推一個‘畏罪殺人’的罪名。”付生玉壓低聲音說。


    “畏罪殺人?”


    付生玉點點頭:“寫了日記的女孩兒,就是最直接的證人,他們害怕事情暴露,所以讓不懂事的小兒子,幫忙解決。”


    鄒覺聽了,深深看付生玉一眼:“六啊,可是,萬一那家人說我們沒有證據胡說怎麽辦?”


    “那他們兒子就被抓走了呀,如果他們承認自己利用小兒子,他們就是犯罪;如果他們不承認,自己兒子就是少年兒童犯,一輩子都有汙點,不管怎麽選,都算是報答給我們證據的那家人了。”付生玉解釋道。


    聽罷,鄒覺不再猶豫,當即點頭:“就這麽辦,我可不能讓這個村子的人好過!可是,你確定那家人今晚會說嗎?”


    付生玉輕輕笑了下:“所以,今晚,我們得去吃這頓夜席,還得顯示出,我們跟他們,同病相憐的樣子。”


    “哦!靠譜!”鄒覺恍然大悟。


    天色很快暗下來,平時隻要過了下午五點就安靜得隻剩雨聲的村子,今夜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付生玉換了件黑色的外套,跟鄒覺一塊過去參加夜席。


    半條街都被搭了棚子,下麵擺滿了圓桌,還有各家幫忙烹飪的夜席飯菜,幾乎是各家的存貨,雨季糧食本來就不多,都是大家拚拚湊湊出來的。


    親近一些的人就坐在中間的幾桌,客人們隻能坐在邊緣。


    付生玉跟鄒覺本來打算坐最邊上就行,然而剛坐下,就看到了穿著麻衣過來的女孩兒姐姐,她邀請付生玉跟鄒覺一塊去主桌坐。


    “這個……好嗎?我們是外人。”付生玉忍不住提醒道。


    女孩兒姐姐皮笑肉不笑地說:“主桌就我爸媽跟我三個人,你們就當過去填位置吧。”


    對方都這麽說了,付生玉跟鄒覺隻好起身跟著過去,路過其他桌,別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等到了女孩兒家門口的主桌,付生玉跟鄒覺挑了兩個位置坐下,接著就看到死去女孩兒的父親帶著劉錦他們過來。


    一群外鄉人,幾乎坐滿了整個主桌。


    村裏人都在招呼彼此,隻有他們一群人,相熟又不熟,坐在一塊,安靜中全是尷尬。


    小於警官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起身給大家倒茶:“來者是客來者是客,大家喝茶,我們這山上的茶樹,春天采芽尖兒炒的茶,別有一番、風味啊!”


    給一桌子的人倒了茶,先動手喝的檢察官猛地又吐回去:“這什麽味啊?又苦又澀。”


    劉錦拿起茶杯嗅了嗅,忍笑說:“山上的茶樹要向陽長的才好,這邊一年四季都是雨,山又不高,背陽,還是雨水多的春天采摘,不苦才怪。”


    “劉老板說得對,這是我們的自留茶,每年隻有六七八月的茶會作為商品售賣,其他的都賣不出去。”小於警官忍俊不禁地解釋。


    這下子,其他人也不敢喝了,場麵再次安靜下來,大家互相猜測著受害者一家找他們過來的原因。


    村民們漸漸到齊,圍著他們的人越來越多,周圍的雨一直在下,棚子下水汽重,空氣又悶又冷。


    時間一點點過去,晚上八點整,人總算到齊了,就連隔壁民宿的老板一家三人都在村長的監督下,出來一塊吃。


    原本臉色就不好受害者一家,看到那家人,臉色更是難看,恨不得衝過去咬兩口泄憤的模樣。


    人到齊後,本來應該由死者父母親人說些話,接著才會動筷,算是對死者的尊重。


    然而死者父母跟姐姐站在自家門口,看著周圍的人,眼眶都是紅的,有人嘀咕說幹嘛不快點說,他們都沒吃飯呢,空著肚子來的,結果看著飯菜還不能吃。


    似乎在他們眼裏,吃飯比死了人更重要。


    死者的姐姐冷笑一聲,幾步走到主桌前,對小於警官說:“小於警官,我實名舉報,一柳村的村長、六叔……等人,謀殺了來旅遊的客人鄒米跟黃微。”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有所準備的警方等人,也沒法直接反應過來。


    而且對方一口氣說了十幾個人名,直接把小於繞暈了。


    不等小於請示一下劉錦,隔壁桌的村長跟六叔等人立馬站起來,對著死者的姐姐罵。


    “你個沒良心的,我們這些年對你們家不好嗎?你憑什麽這麽說?”


    “白眼狼啊!你爸媽白養你了!還供你念書呢!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你誣蔑我們做什麽?你妹妹死了,你就要拉我們下水嗎?”


    “小賤蹄子你要死啊?被捅死的怎麽不是你呢?”


    “我們大家行得正坐得端,沒證據的話你也敢亂說!”


    ……


    罵聲越來越難聽,小於警官得了劉錦的提示,站起來想打圓場。


    畢竟周圍人太多了,要是起了衝突,他們雙拳難敵四手,回頭別說抓凶手,他們能活著出去就謝天謝地了,小於知道村裏人的德行,不管對方說得是真是假,人這麽少,不起衝突才是最好的選擇。


    就在這時候,死者的父親母親走了出來,父親說:“我女兒不是白眼狼,你們才是,你們殺了我女兒!還想我替你們隱瞞嗎?老天開眼,這麽多警察都在,你們等著坐牢吧!”


    人群裏有個男人忍無可忍:“殺鄒米跟黃微的事你也有份,你想把責任全推我們身上?”


    啪——


    村長反手就給他一巴掌,低聲怒吼:“閉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男人不服,卻不敢對抗村長,隻能咬牙忍了。


    死者父親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小於警官,聽見了吧?人,是我們整個村子殺的哈哈哈哈哈……我們殺了人,所以他們現在要殺我們了,因為我們活著一天,這個秘密遲早要暴露,我女兒,就是第一個犧牲品!”


    “胡說八道,”村長走到小於警官身邊,“小於,你別信他,他小女兒剛走,神誌不清,這是想報仇呢。”


    整個村子的人都虎視眈眈,小於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不是他慫,上千人圍在這,他們又不是關二爺,哪裏能護著痕跡科、法醫跟死者一家逃出去?


    這簡直就是在玩命啊。


    “是嗎?可是剛才那個小姐姐說的人裏,沒有隔壁老板跟老板娘啊。”付生玉偏頭看著村長說。


    她忽然出聲,其他人都猛地看向她,付生玉站起來,走到死者姐姐身邊:“不然,小姐姐你重複一遍?”


    死者姐姐看著她,發現付生玉眼中的示意,便堅定地點頭:“好,我爸媽跟妹妹看到的人是……”


    一串名字說下來,果真沒有鄰居家老板一家的名字,就連那個殺人的老板兒子都沒有。


    沒有殺人凶手一家,就意味著他們不是想報仇,隻是害怕自己也被殺。


    加上之前那個男人的話,幾乎可以可以判定為死者父母在向警方自首,隻是選了個比較特殊的時間地點。


    小於看向劉錦,輕聲問:“怎麽辦?”


    劉錦站起來,拿出警察證,對警察說:“現在,請諸位跟我們走一趟吧?你們可以保持沉默,如果有更詳細的證據,也可以提供給我們。”


    話音落下,在場的所有人紛紛站起來,大有他們敢帶走村長,就別想離開的意思。


    武方和湊到劉錦身邊:“劉隊,這情況不對,他們既然都可以殺掉鄒米跟黃微,說不定也會對我們動手,他們可沒有遵紀守法的概念。”


    這種村內團體作案跟拐賣案一樣,都是全村共同犯罪,很難判定罪責不說,想抓人難如登天。


    現在劉錦也是沒辦法,看他們對小於的恭敬程度,證明他們對警察至少還有一定的尊重,不至於馬上動手,如果以為他們是普通人,怕是當場就能幹掉他們。


    劉錦麵色不變地看著村長:“村長,你覺得呢?我們今天有這麽多人在這,你們是沒法逃跑的。”


    在兩人對峙的時候,付生玉對鄒覺使了個眼色。


    鄒覺微微點頭,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取出毛筆,接著扯下一根頭發綁到毛筆上,開始在圓桌背麵作畫。


    隨著他的動作,在劉錦身後忽然出現一個長發穿著白裙的女孩子,她跟鄒米長得很是相似,血紅的雙眼從劉錦肩膀後露出來,死死盯著村長。


    忽然出現的鬼影嚇了所有人一跳,村長直接被嚇得後退兩步撞在隔壁桌子上,撲通一聲摔到地上的泥水裏,一身狼狽。


    附近的村民更是紛紛往後退,尖叫聲都不敢發出來。


    劉錦發現村長在看自己身後,回頭看去,卻發現什麽都沒有,武方和等人也查看了劉錦周圍,沒發現什麽不對。


    他們不知道,在劉錦轉頭的一瞬間,鬼影消失了。


    原本人聲鼎沸的街道,忽然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


    在劉錦等人回頭查看的一瞬間,那個穿著白色裙子的鬼影又站在村長背後,長長的頭發垂下來,罩住村長的頭。


    村長終於害怕地尖叫,撲到小於身上:“小於救救我,不是我殺的,是你自己撞到我鐮刀上,我沒想殺你的!隻有你老公死了,你自殺憑什麽怪到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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