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覺一口悶,再輕咳兩聲:“我們家啊,是祖上延續下來的秘畫師,早年呢,我們給一戶姓白的人家,畫過一張皮,殺神皮。”


    名字挺炫酷,付生玉靠在椅背上看他:“然後呢?這玩意兒有什麽用?”


    “哎呀,你忘記我跟我妹妹這一脈的天賦嗎?隻要我們願意,死的也能弄成活的,殺神有皮,加上修為,就是一個完美複刻在人間的殺神身體啊,還沒有靈魂,就等於任何一個人的魂魄進去,都能直接用。”鄒覺一邊說一邊掏出畫筆在半空中畫了個小人來解釋。


    付生玉看看空中的小人,又看看白嬰:“啊,這麽說我就明白了,白家擁有了皮囊,卻沒有辦法複刻修為,所以他們想了個用靈嬰填補皮囊的辦法,從而製造出殺神的身體來!”


    鄒覺打了個響指:“就是這個意思,換句話說,阿玉啊,你打不過他們的話,也要跟你姐姐一樣,成為養料了。”


    白家想要製造當年的殺神出來,特地請了秘畫師一族完美重現殺神的皮囊,可是隻有一張皮,無法擁有殺神的能力,也就是那靠著戰爭和無數的生命換來的雄厚修為。


    因此,白家經過多年的研究,想到了一個辦法——皮囊就是容器,這個容器還足夠大,他們一直往裏麵灌輸修為,那隻要灌輸得夠多,遲早有一天,這就是個完美的殺神身體,任何一個族人都可以使用。


    要是成功了的話,完全可以給每個族人都製作一具殺神身體,到時他們別說人間,征戰異界都不成問題啊。


    付生玉倒吸一口冷氣:“這麽搞,天道還不削他們,這是給開後門了吧?”


    “我覺得……”白道袍輕聲插了一句,“是因為那具身體還不到天道插手的程度,如果足夠強了的話,為什麽還要製造你和我出來呢?”


    屠亦也走了過來,說:“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我們三個的修為算是比較接近的等級,但是,我從來沒感受到付老板你的上限過。”


    感知不到,才是最恐怖的,他們能隱約知曉付生玉的強大跟飛升臨界點,卻無法知道,付生玉的修為上限到底在哪裏。


    有很多天之驕子以人的身體就能打敗神,他們也沒有飛升,修為卻要比一般的神仙更高,付生玉很類似這種情況,她的修為要比實際體現出來的等級更深厚。


    付生玉無聲笑笑:“我奶奶說了,不能暴露修為,尤其在不可信的人麵前,白嬰啊,你要沒什麽別的遺言,我就送你去地府了哦。”


    作者有話說:


    【此章完】


    付老板:誰說我奶奶不靠譜!我奶奶世界第一靠譜!


    注:時刻謹記吳福春的遺書,“不要相信親人的話”,白嬰知道的東西未必都是真的。


    總結一下白嬰這邊的說法,就是她查到自己跟付生玉是被白家製造出來的養料,喂養殺神皮囊的——灰紫道袍被付生玉打傷白嬰回到族地找魂牌反而被驅逐出了身體——白嬰不知道灰紫道袍說讓自己找付生玉是不是真心,反正她無處可去死期又沒到下不了地府,隻能找付生玉。


    至於其他花裏胡哨的內容,大家看過就算了,那些主要是從白嬰的視角描述的,實際上有用信息很少。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單◎


    白嬰沉默一會兒:“……你不會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不會, 我擁有的東西比你多太多了,忽然冒個姐妹出來,我並不會覺得親切, 而是覺得累贅。”付生玉真情實感地說。


    親情這東西就是這麽奇怪, 血緣能告訴你那是你的親眷,卻不會讓你們產生親情,甚至會有種自己生活被打破的煩躁感。


    既然一開始就沒有一起生活,那為什麽還要忽然出現擾亂自己的生活呢?


    付生玉不是說不能接受自己冒出個親戚,隻是這個親戚不能打亂自己的生活,現在很明顯,白嬰的到來, 帶著一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這種燙手山芋, 就該立馬丟掉。


    白嬰雖有些失望,卻也沒說什麽, 對付生玉點了點頭:“好,謝謝你。”


    聞言, 付生玉笑了笑, 說:“你死期沒到,應該是身體要在另外一個日子被喂給殺神的皮囊,沒有死, 陰差就不會來收魂,所以呢, 後麵一段黃泉路,你要走得比別人稍微更長一些。”


    有修為傍身, 靈魂會比別的孤魂野鬼更強大, 更何況, 沒什麽厲害的鬼魂會想去走黃泉路,又不是老壽星吃砒|霜活膩歪了,黃泉路上說不定比她在人間還安全。


    付生玉帶著白嬰往後院走,路過倉庫時讓她等在院子裏,自己去給她拿點上路要準備的東西。


    錦衣裁縫鋪前後三個院子,中間還夾一個天井隔開住人的兩棟小樓,白嬰站的院子就是前一晚付生玉三人用來過中秋的院子。


    一棵巨大的海棠樹飄著粉白的花瓣,左邊似乎是廚房,窗戶門邊都掛著食材。


    院子一角種著棵半死不活的桃樹,稀稀落落幾片葉子,樹幹上掛著木牌,寫著“宿桃”兩個字,樹底下的小幾上放了茶水、水果跟月餅,每樣都被吃掉了一點點。


    八仙桌上放著很多食物,各種口味的月餅跟時令水果放在一塊,形成一股特殊的清香彌漫在周圍。


    小火爐的炭火已經熄滅,白嬰往前走了一點,羨慕起付生玉這樣的生活,愜意又安然,跟她的人生完全相反,要是她也能過一天這樣的生活就好了。


    付生玉去倉庫主要是給白嬰拿個燈籠,順便弄點別的,讓她在路上走得不要太寂寞,黃泉路上要有人引路,去的時候是陰差用鎖鏈帶著,提的燈籠泛著綠油油的光,頭七回來就要看家中給點的長明燈。


    現在許多地方就算已經改了火葬、海葬,長明燈也還是要點的,不過大多數是用蠟燭意思意思一下,要是在古時候,會弄個正經的長明燈,放上能燒七天的油,死去的家人可以在第七天順著燈光找回家來看家人最後一眼。


    白嬰大抵是沒什麽想見的人,就不用為她準備長明燈了,或者說,給她的燈籠倒也算是另一種長明燈吧,能帶著她走到地府去。


    倉庫裏有現成的筆墨紙硯,付生玉找出白色的燈籠,寫上“奠”字,再往裏麵的油碗倒滿油,撚上粗粗的燈芯,一路上都會亮亮堂堂的。


    除了燈籠,付生玉收拾了一個竹籃,裏麵放上一身新衣服、碗筷,再用布蓋好,這就是白嬰上路要帶的所有東西了。


    從倉庫裏出來,付生玉看到白嬰盯著八仙桌上的食物看,沉吟半晌,走過去說:“可以帶上一些的,都放在籃子裏,我還給你準備了新衣裳跟新碗筷,按照我們家的規矩,人無寸縷來,當著錦衣走,出遠門,是要換新衣服的。”


    白嬰眼睛一亮:“可以嗎?”


    “可以,把籃子裝滿吧,路途有點長,多帶一些,不會寂寞。”付生玉輕聲說。


    最後白嬰塞了滿滿一籃子的月餅跟水果,看起來像是出門秋遊。


    付生玉領著她一路走到後門處,掏出火柴給她點燃燈籠,再去打開後門,外頭一片漆黑。


    白嬰看得十分詫異,明明後門這邊天光大亮,是白天的模樣,另一邊,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連日光都找不到那邊去。


    看了會兒,白嬰發現日光照不過去,自己手裏的燈籠那微弱的光倒是能照清前方的路途。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黃泉路進去了,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付生玉站在門邊,臉上是漫不經心的笑容,“當然,你走進去後,就不歸白家管,那個所謂的魂牌,也威脅不到你。”


    白嬰深吸一口氣:“我不會後悔的,白家那種日子,我過夠了,而且,你還送了我月餅,這麽多年,他們甚至沒跟我過一次中秋節,不值得我留念。”


    說完,白嬰提著燈籠跟籃子,抬步走進了黑暗裏,微弱的燈光照亮她前麵短短的一段路,必須一直往前走才能看到路,停在原地,燈光之外就什麽都看不見。


    付生玉走到門中間,緩緩對她說:“別回頭,一路往前走,無論多久都別回頭,回頭的話,你就迷路了,迷路後隻能等陰差來找你,那需要的時間,可就不好說了。”


    說完,付生玉緩緩關上了後門。


    這扇門 ,是錦衣裁縫鋪壽衣的營業大門,也是去往陰間的一條捷徑,平時不開,就是怕人誤闖,唯有逢九陽氣最重的時候可以開門營業。


    付生玉繼承後基本不開這扇門做生意,她本來就一堆死人單子,再開做不過來,現在倒是第一次開,卻是為了送自己的雙胞胎姐姐離開。


    “一路好走 ,莫回頭。”


    重新回到前院,鄒覺跟屠亦已經收拾好了院子,還把剩餘的水果月餅都放到了店鋪裏,打算招待客人,店也開了,一切如常,仿佛淩晨到來的靈魂隻是一場夢。


    鄒覺端著果籃看向付生玉:“送走了?”


    “送走了,還幫我們分擔了不少月餅,一路上應該能走得順利。”付生玉笑著說。


    夜間到來的不速之客,來得突然,走得倒也幹脆,就跟白嬰自己說的一樣,她來隻是想請付生玉送自己去地府。


    沒了身體,修為會去一大半,她不敢一個人去鬼門關,死期沒到也請不來陰差,找付生玉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店裏的生意也就那樣,過年過節的時候更沒什麽人,網單挺多,可見大部分人放假在家就是刷刷手機買些亂七八糟可能都用不上的東西。


    不過放假嘛,開心最重要。


    屠亦堅守在做客服第一線,他這人除了修煉,基本都沒什麽愛好,至於鄒覺,他是個十足的懶人,能不動就不動。


    快遞小哥也是要休息的,付生玉就沒打包衣服寄出,讓屠亦改了自動回複,放假三天,暫不發貨。


    中午三人開始糾結吃什麽,誰都不想做飯,也不想出去吃,幹脆弄了個抽簽桶,各自抽自己的午飯外賣,隨便吃一頓算了,要是抽到空白簽就吃月餅。


    付生玉叼著塊薄荷抹茶味的月餅癱在椅子上去夠抽簽桶,一邊夠一邊說:“屠亦,你師姐這手藝是真沒得說,太好吃了,就是做得有點多……”


    好不容易摸到了簽,打開一看,水煮魚,辣口的,付生玉想了下那個味道,決定中午就吃水煮魚了。


    屠亦也抽完了,是涼皮:“我師姐上山拜師前其實是個廚子,本來要到宮裏當禦廚的,去皇城的時候迷路進了三生觀,我師父看我師姐骨骼清奇天賦異稟就把人留下了,後來我師姐也是以食入道,若不是食神還在位,那神位該是我師姐的。”


    聽完,付生玉跟鄒覺都一臉崇拜地海豹拍手手,有種想去三生觀蹭飯的衝動。


    “你們想吃的話,可以列單子讓我師姐做了送來的,”屠亦看到兩人臉上的渴望後說,“我師姐每天都會做很多東西,其實我們師徒幾個根本吃不完,你們能分擔一下最好了。”


    付生玉立馬翻出一卷長長的白紙平鋪在製作台上,手執毛筆:“這種痛苦,就讓我來承擔吧!”


    “還有我!”鄒覺奮力磨著墨,開始報菜名。


    三人在店裏鬧騰著,想到什麽都工工整整往白紙上寫,還不忘去點了外賣。


    報菜名剛報到四喜丸子,店門口走來一個打扮複古的女人,看起來像是民國時期哪戶人家的女仆人,現在很少有人請傭人還穿款式這麽老舊的製服了。


    “請問,老板在嗎?”女人沒有進門,先在門外高聲詢問。


    付生玉抬頭打量了一番對方,看打扮,想著應該是吳福春的老顧客,便急忙放下筆迎過去:“您好,我是錦衣裁縫鋪的老板,我叫付生玉,叫我付老板就可以了。”


    女人愣了一下:“額……以前都是吳老板啊,怎麽換人了?”


    “吳福春女士是我奶奶,她去年就過世了,現在錦衣裁縫鋪由我繼承,不過您放心,我的手藝都是奶奶精心教導的,任何老款式我都能做。”付生玉含笑解釋。


    不管怎麽看,付生玉都太年輕,就是個黃毛丫頭,女人不是很樂意的樣子:“那你們店裏就沒個老師傅了嗎?我主人家往年都是請吳老板親手做的衣服,要求繁多,你年紀輕輕的……怕是不好處理啊。”


    付生玉笑容不變:“您放心,隻要是錦衣裁縫鋪的單子,就不會讓客人不滿意的,您盡管提要求,我一定盡量做到,如果做不到,我盡數退還定金。”


    女人還是不滿意,往店裏看了下,發現有個年紀大點的,指著鄒覺說:“那個師傅看起來年紀大點兒,他不行嗎?”


    “我哪裏年紀大了?”鄒覺反應了一下才發現年紀大指的自己,差點衝出去跟女人理論。


    屠亦眼疾手快拉住他,忙說:“鄒老師鄒老師,不是說你年紀大的意思,是你比付老板大一點的意思。”


    他們當中就付生玉年紀最小,今年才二十三,怎麽比都會比她年齡大,鄒覺還是氣鼓鼓的,平白戳人年齡,可太失禮了。


    付生玉幹笑兩聲:“那不是我們店裏的師傅,他是我朋友,大學老師,旁邊那個男的是我們網店客服,能做衣服的,確實就我一個。”


    女人嫌棄地看了眼付生玉細白纖長的手指,不滿地說:“行吧,誰讓我們主人家點名要錦衣裁縫鋪呢?你可別砸了你奶奶的招牌。”


    “您放心,隻要是答應的單子,一定讓您滿意。”付生玉禮貌地做出請的手勢。


    進到店裏後女人很熟悉地填寫各個單子,看得出來確實是經常在錦衣裁縫鋪下單的,第一次來的話不會對這麽多單子了如指掌。


    女人一邊寫一邊跟付生玉說:“主家的老爺子啊,百來歲了,是戰爭年代過來的,家境富裕,從小就在錦衣裁縫鋪做衣服,後來再前一任的老板去世,換上了吳老板。


    “本來想著,連壽衣都讓吳老板做,沒想到反而是吳老板先走了……去年老爺子生病,沒有喜慶事就沒做新衣服,不然去年還能來送送吳老板。”


    付生玉安靜聽著,不時給女人遞上新的紙張,等她說完後才輕聲道:“我奶奶走得突然,也沒讓我通知到各位老客戶跟老朋友,不過您放心,我奶奶臨終前說過我出師了的,一切單子我都沒問題。”


    女人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大概還是覺得她年輕。


    這一次的單子數量不少,女人除了寫要給老爺子做一身過一百一十歲大壽的衣服外,還有現在掌家的先生太太的衣服,以及孫子孫媳婦的婚服兩套,分中式跟西式。


    加起來是七套衣服,都要在十一月之前做完。


    女人把單子都交給付生玉,歎了口氣說:“其實,老爺子也快不行了,先生跟太太想著趁人還在,月底又是老爺子的壽辰,剛好孫少爺跟少奶奶要辦婚禮,幹脆一塊辦,衝一下喜,熬過壽辰,老爺子去世,也是妥妥的喜喪,衣服呢,都做喜慶些。”


    “明白的,我一定在月底前做好。”付生玉笑著應下,隨後拿來計算器,對各項要求算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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