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長擦著冷汗,讓乘務警在最近的警察到來前將現場保護起來,留下了幾位目擊證人後,就將其它的乘客驅散,同時派人離開火車順著鐵軌尋找,試圖找到那位從車上跌落的女士,看能否對她展開及時救援——但事實上他們心中對此都不抱有任何期望。


    車廂內,朱爾斯看著麵前的那一小塊黑色布料,聽著目擊證人結結巴巴的證詞,很快理順了整個事件——


    原來在淩晨一點左右的時候,這節貴賓休息室附近的車廂裏迎來了一位穿著黑色裙子的女士。


    她年齡在四十歲上下,長相美貌,黑裙端莊,舉手投足間非常貴氣。但就是這樣的她,卻令人有一種恐懼感,用目擊證人的話來說就是,“好像站在大家麵前的不是人類,而是一種失去理智的野獸”。


    為了這樣莫名的恐懼感,大家都繞著她走,於是她順利來到窗邊,像幽靈一樣反複遊蕩,數分鍾後,她驀然發出不像人類的尖笑,喉嚨咕噥間像是在跟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溝通”。


    似人非人的美貌女士,黑暗寂靜的濃鬱夜色,不似人聲的嘶吼低語。


    這古怪的一幕竟就這樣發生在大家的眼下,直把附近的眾人嚇得夠嗆。


    所以後來,當這位黑裙的女士突然打開窗戶跳下去時,車廂裏的眾人反而有種塵埃落定般鬆了口氣的感覺。


    “……這位大人,其實我們也不是什麽惡人。”敘說這件事的目擊證人苦澀解釋,“隻是您不知道……當時那位女士看起來真的……真的太嚇人了……”


    就像是惡靈附體。


    就像是變成了某種不可知的可怕之物!


    朱爾斯點頭,百忙中對這位目擊證人擠出了一個敷衍的微笑。


    他皺眉沉吟,心中滿是疑惑:這一起事件,從表麵上看有著極明顯的邪神教會的風格,可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這個邪神教會要針對克裏斯汀女士?


    難道說,當了多年宮廷禮儀師的她,曾經在王宮裏聽到過什麽不該聽到的東西、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但他們為什麽不在王都動手,而是要等她來到這樣的地方再下手?


    這裏麵究竟藏著什麽樣的秘密?它又會對他接下來的行動造成怎麽樣地影響?


    朱爾斯飛快轉動他聰明的小腦瓜,竭力想要理清這次的事件。


    但他注定不會得到答案了。


    與此同時,另一節車廂內。


    伊蓮娜在艾諾克的掩護下,從車廂頂部翻進狹小的洗手間,而後動作飛快地將身上的黑裙換下。


    艾諾克轉身背對著她,在狹小的空間裏被她推來推去。明明身後隻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但他的脖子又一次開始發紅,目光遊移不定,甚至忍不住用抱怨的聲音掩飾自己此刻的緊張。


    “為什麽一定要換衣服?這種撕破的地方隻要再貼上兩條花邊就可以完美掩飾過去了吧。”


    對此,伊蓮娜的回答言簡意賅:“說什麽傻話?美少女是不可能穿破衣服的!”


    說著,用力提裙子的伊蓮娜一個沒站穩,一頭栽在他的背上,驚呼間額頭直直撞在他的腰上。


    艾諾克心髒有瞬間停跳,幾乎立即就緊繃了全身,但很快,身後的人就直起腰,一邊抱怨著艾諾克的後背像是一塊鐵板,一點都不夠柔軟,一邊若無其事地繼續換起了衣服。


    艾諾克:“……”


    艾諾克故作無事,捂著自己發燙的臉。


    “麻煩的女人。”小小聲。


    “你說什麽?”


    “……沒什麽。”他敢怒不敢言。


    列車並沒有在原地停留太久。


    隻是短短半小時後,它又重新啟動,行駛起來。


    而這時,伊蓮娜也已經換上了另一條相似的黑裙,與艾諾克隱沒在人群中,溜到了另一節車廂裏。


    艾諾克坐在外側,有意無意地幫她擋住那些帶著濃重汗味的人們,而伊蓮娜則坐在內側,毫無所覺地翻動著自己隨手拿來的報紙。


    艾諾克低聲道:“你就這樣把事情丟給當地的……那些人,就不怕他們來找你麻煩嗎?”


    伊蓮娜毫不在意:“那他們也得先找到我才行——艾諾克,你瞧,我留下的隻不過是一塊隨處可見的布料,以及一個用雞血塗出的血手印而已。我可不信那些家夥這樣神通廣大,這都能定位到我的身上。”


    艾諾克無奈搖頭:“你怎麽知道他們沒有找到你的辦法?”他猶豫了一下,說,“伊蓮娜,陰影無處不在。永遠不要小看陰影的力量,永遠不要以為你的行動可以瞞過陰影下的眼睛。”


    艾諾克的話語似乎藏著某些不可明言的故事和告誡,但這一刻伊蓮娜的注意力,卻早已被報紙上的頭條照片盡數吸引了過去。


    “王國夜鶯被壓至斷頭台,萬人為她請命,懇求釋放……”伊蓮娜舉著這張報紙,神色困惑,“真奇怪,好眼熟呀,我怎麽好像在哪裏看過這個照片?”


    艾諾克瞥了一眼:“這個照片嗎?那你的確看過。”


    “咦?”


    “這是差不多一個月前的事了。當這位王國夜鶯被壓上斷頭台的時候,你還親眼去見過她的行刑,現在感到熟悉也很正常……這應該是好事,代表著伊蓮娜你的記憶開始複蘇了。”說著,艾諾克又沉吟起來,歎息道,“真令人發愁,伊蓮娜,你怎麽會突然失憶呢?這次的任務你以這樣的方式完成,真不知道日後會留下怎樣的麻煩……希望是我多想了吧。”


    “是這樣嗎……”伊蓮娜喃喃自語,心中卻並不讚同艾諾克的猜測。


    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其他的什麽地方聽過這件事,而非是親眼目睹。


    伊蓮娜的目光在照片上茫然掃視,而很快的,她注意到黑白照片上的女士一襲白裙,赤足散發間竟並不狼狽,反而十分沉靜美麗,特別是當她垂眼注視自己掌中的鮮花時,她的模樣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跌落人間的天使!


    “等等?”伊蓮娜驀然坐直,訝然出聲,“這是花嗎?行刑台上怎麽還會有花?”


    “不知道,那天我沒有去。”艾諾克說,“不過你那天回來時告訴我,那是儀式的最後一步,是她唯一所愛之人贈與她的離別之花。”


    “咦?是嗎?”伊蓮娜越發迷茫,“什麽儀式?什麽離別之花?你在說什麽?”


    “……唉。”艾諾克歎了口氣,注視伊蓮娜的目光十分無奈,就像是在看一個小糊塗蛋,“伊蓮娜,我現在隻是轉述你的話而已。如今你都不記得了,我又怎麽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伊蓮娜想了想,點頭:“你說的沒錯。”


    但下一秒,她就抬手,報紙啪一聲打在艾諾克的頭上。


    “不過就算這樣,你也不準說我壞話!”


    艾諾克:“……我什麽時候說你壞話了?!”


    伊蓮娜理直氣壯:“你在心裏說的!說的好大聲!我全都聽到了!!”


    艾諾克:“……”


    艾諾克憤憤扭頭,拿後背對著她。


    伊蓮娜看著這個男人生悶氣的樣子,突然來了興趣,拿手裏的報紙戳了戳他的後背。


    “對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長什麽樣子呢!”伊蓮娜興致勃勃,並理直氣壯,“你把臉上的粉卸了給我看看嘛!”


    艾諾克拍掉報紙,言簡意賅:“不。”


    “為什麽?”伊蓮娜鍥而不舍,“你應該長得很好看的,給我看看嘛!這應該沒什麽吧,畢竟是讓你卸妝又不是讓你脫衣服,你應該不會連這種事都不好意思吧?”


    “伊蓮娜你——”艾諾克驀然扭頭,氣憤瞪她,沒被厚粉覆蓋的脖子根又紅了,“你怎麽——你作為一位女士,怎麽能說話這樣口無遮攔?!”


    “那你把我當男人唄。”伊蓮娜滿不在乎,“我不介意呀。”


    “你——”


    艾諾克又氣又急,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後才氣憤扭頭,再次拿後背對著伊蓮娜,悶頭不吭聲。


    伊蓮娜又拿手裏的報紙戳他:“艾諾克?”


    “……”艾諾克拍掉了報紙。


    “怎麽不說話呀?”


    “……”艾諾克又拍掉了報紙。


    “難道是生氣了?”


    艾諾克剛想說“你竟然也會知道別人在生氣”,而下一秒,他就聽到伊蓮娜自我否認了。


    “不,不對,肯定不是,因為世上怎麽可能會有人對著美少女生氣?艾諾克你肯定是自慚形穢,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醜,所以不敢再麵對我了。”


    艾諾克:“……”


    硬了,拳頭硬了。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自戀的人啊……不,不對,她肯定是故意這麽說的。


    ——不能中計!不能輕易跟她搭話原諒她!


    艾諾克被伊蓮娜一邊撩撥得火冒三丈,一邊又憋著氣不肯說話。而就在這時,突然間,一個人影站在了他們麵前。


    兩人一怔,抬頭看去,隻見一個貴族模樣的矮胖中年男人一邊矜持地擦著額上的熱汗,一邊用厭煩的目光看著周圍擠來擠去的人們。


    “你們——你們兩位,應該就是威爾斯偵探所的人吧?”這個矮胖的家夥很有一副自命清高的貴族派頭,麵對其他乘客時臉上的不耐幾乎要溢出來。


    但麵對伊蓮娜時,他卻會擠出敬重笑意:“特別是這一位,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調查員,伊蓮娜偵探,對嗎?”


    伊蓮娜好奇看他:“對,請問你是——?”


    對方矜持一笑:“你好,伊蓮娜女士,我是來自王都的雷·博林,你可以叫我博林男爵。”


    伊蓮娜點頭:“好的,博林男爵,你怎麽認出我的?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博林男爵腆著他圓鼓鼓的肚子,故作優雅道,“我曾與伊蓮娜小姐你有過一麵之緣,你當時可能沒有注意到我,但你美麗的麵容和你出眾的能力給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所以這一次,我想要委托你一件事。”


    “什麽事?”


    “盜走一支紫寶石手杖。或者我說得明確一點吧——盜走我同伴加德納男爵手上的那支紫寶石手杖。”


    第063章 小人物的秘聞


    盜走“同伴”手上的紫寶石手杖。


    這個說法實在很有意思, 因此當艾諾克眉頭緊皺想要一口拒絕的時候,伊蓮娜開口打斷:“博林男爵,你這是什麽意思?”


    博林男爵很會察言觀色, 見艾諾克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神色, 頓時解釋起來:“當然, 伊蓮娜女士, 請相信我對你的敬重之情,也請相信我並不是將你們當作那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嘍囉,我提出這個請求是有我更深層的考慮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或許可以聽聽我的故事。”


    伊蓮娜點頭:“請說。”


    於是,在接下來的數分鍾裏,伊蓮娜聽到了一個並不離奇,但卻出乎意料真摯的故事。


    百餘年前,當博林男爵的祖上在一次出行中意外遭遇劫匪, 但又被加德納男爵的祖上救下後,兩家便就此結下深厚友誼, 發誓要在今後的日子裏守望相助、相互扶持。


    後來, 到了博林男爵這一代時,兩家的年輕一輩更是從小就同吃同住、同進同出, 好得像是一個人一樣。


    博林男爵一家頭腦機敏鬼點子多,加德納男爵一家心思純淨力量強大, 兩家人如此精誠合作, 按理來說無論在哪兒都能混下去才對。


    但東奧雷王國的王都實在是藏龍臥虎, 兩家人奮鬥了數代都沒能在王都裏闖出一番天地,迄今為止都是查無此人的狀態, 更何況如今還冷不丁遇上了這樣的巨大動蕩, 兩家人數代的努力就此付之東流, 為了自保,兩家隻能丟下自己的一切心血,卷包袱狼狽跑路。


    說到這裏,博林男爵臉上滿是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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