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麽問題?”德雷克公爵好奇。


    伊蓮娜驀然側頭看他,目光銳利:“德雷克公爵,你似乎早就知道樹林裏發生了意外,對嗎?在進入樹林的路上,我仔細觀察過了地上的腳印,發現你似乎一進樹林就直奔我助手的死亡現場而來……這可真是稀奇,我非常確定當人站在樹林外時是看不到這塊空地上發生的情況的,所以關於這一點,公爵大人你是不是也應該給我們一個值得信服的答案?”


    第074章 第一個嫌疑人


    接下來, 城堡的大家很快趕到了凶案現場,見到了這具驚人愕然驚悚的屍體。


    於是在經過初步的震驚後,兩個重要的疑問首當其衝, 被人再度被擺到台前——


    為什麽作為威爾斯偵探所的調查員伊蓮娜, 要改名換姓地出現在城堡, 而恰好她的助手又死在了這裏?伊蓮娜和艾諾克兩人究竟是來莫城做什麽的?


    為什麽德雷克公爵能那樣快地注意到這座樹林的不同之處?為什麽他會直奔凶案發生地?他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些什麽?


    對於這兩個問題, 伊蓮娜和德雷克兩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回答。


    德雷克公爵稍作沉吟,但卻又很快搖頭,可能是覺得自己不需要再顧慮太多, 直言道:“沒錯,我會注意到這座樹林的不同尋常之處,以及我進入樹林後過於強烈的目的性,的確是因為我在進入樹林前就知道了些什麽。”


    說到這裏,德雷克公爵並沒有向曾經跟伊蓮娜打過小報告的加德納男爵看去, 但後者還是忍不住再次偷偷擦起了汗。


    德雷克公爵道:“事到如今,隱瞞也沒有必要了。雖然我覺得我這個能力實在拿不出手, 不過如今情況特殊, 那我就直說了吧。我的使徒能力是生命呼喚,就像這樣——”


    德雷克公爵張開手, 而下一秒,遠處一個隱蔽的樹洞內就跳出了一隻兔子。


    那兔子似乎本來正躲在自己的小窩裏呼呼大睡, 但不知為何, 它明明還未睡醒, 自己的腿便動了起來,自己懵懂著跳出了安全的洞穴。


    它滿臉懵逼, 神色茫然極了, 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並且對這群聚集起來的一大票高大的兩腳獸頗為恐懼。但奈何它的四肢此刻已經不再受到它的控製,竟就這樣自動撲騰起來,自顧自衝到了德雷克垂落的手掌中,看起來就像是主動撞進了德雷克的手裏……又或者不僅是“看起來”。


    “這就是我的能力,生命呼喚,哪怕放在打獵上都沒什麽用處的能力,因為它隻能召喚來這些小東西,哪怕稍稍大一點的都不行。哈!可真是讓我一點公爵的麵子都沒有啊!”


    說著,德雷克公爵順手捏了捏兔子毛茸茸的小臉蛋後,又將它放下。


    這一回,兔子的動作飛快,幾乎在落地的瞬間就衝了出去,唰一下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德雷克公爵的目光從兔子消失的背影上收回,繼續說道:“正因為我能呼喚這些小東西、感受到它們或快樂或恐懼的情緒,所以這個能力還有一個衍生用法,那就是生命感知——通過感知一塊區域的動物的情緒,來感知這片地區曾發生過什麽。”


    這一刻,加德納男爵額上的汗更密了。


    此時此刻,他隻能由衷祈禱德雷克公爵不知道他曾經懷疑過他,也不知道他曾跟伊蓮娜小姐告過密。


    但德雷克公爵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看向他。


    “所以,正因為這個能力,當我來到這座森林前時我就察覺到這裏不同尋常。這座森林太安靜了,或者說太壓抑了,像是發生過什麽十分可怕的事。在你們眼中,當你們看到天上的飛鳥時,可能隻是覺得它們正常地在天空盤旋,沒什麽奇怪的,但在我的眼中,它們是因為受到了某種驚嚇,所以才遲遲不肯下落——這就是我一定要進入這座森林的理由。


    “而至於我的目的性明確,其實也是因為這個能力。我來到這片樹林後,很快就發現樹林中有一片情緒相對空白的區域,我懷疑這塊區域形成的原因,懷疑這裏曾發生過什麽,所以直奔目的地。事情就是這樣了。”


    事實證明,當神秘的麵紗被人無情揭開後,使徒千奇百怪的能力就是能令許多陰謀論的事件變得正經又死板。


    但至少排除了一個人的嫌疑。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轉移到了伊蓮娜身上,等待她的解釋。


    伊蓮娜同樣冷靜:“關於改換姓名這件事,我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大家想來也知道,我是來自王都威爾斯偵探所的調查員,所以當我在外進行調查任務的時候選擇使用化名,我覺得這是非常正常的事。”


    “的確如此。”朱爾斯笑著,先是讚同,而後提出質疑,“但是伊蓮娜女士,你似乎沒法解釋你的助手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我記得你似乎是獨身來到城堡的吧,你的助手似乎並不在莫城城堡的接待客人之中?


    “可如今他死在了這裏,而此地唯一有可能跟他有聯係的人就是你,所以大家懷疑你的目的與動機,也是非常正常的。伊蓮娜女士,事到如今,你或許選擇可以將你的任務向我們開誠布公,再由我們去證實這件事,如今這似乎是你洗脫嫌疑的唯一辦法。”


    “沒錯,女士。”管家卡爾斯立即跟上,看伊蓮娜的表情微妙極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恕我直言,我們如今非常懷疑你的目標就是莫城的主人卡葉塔娜伯爵,否則你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張臉這樣的一個名字?甚至你的化名都是針對我們伯納德家族而來!我非常讚同朱爾斯殿下的提議,我覺得我們非常有必要請你立即澄清你來到莫城的目的,否則我們就隻能把你當作嫌疑犯送去警署了!”


    伊蓮娜竟嗤之以鼻:“這位管家,我可否認為你的腦袋還在正常運作而非已經老邁得無法再使用了?伊蓮娜這個名字怎麽了?比阿特麗絲這個名字又跟你們莫城有什麽關係?這不都是王國內再尋常不過的女士的名字嗎?


    “我並非刻意要說這樣難聽,但事實就是你不過隻是莫城伯爵的一個區區管家而已,你管天管地還管得著王都的女士們取什麽名字嗎?或者你要不掏出鏡子瞧一瞧,看你是否頂了張國王的臉,這才能夠理所當然地說出這種自大傲慢之言、能夠理所當然地勒令全國的女士決不準叫這兩個名字,否則就是冒犯你們莫城?


    “而至於把我當作嫌疑犯送去警署,那就更加可笑了!管家你的意思難道是我刻意謀害了我的助手後,不但將他碎屍後拋屍在你們莫城城堡的小樹林裏,甚至還特意留下一顆完整的頭顱好叫你們都能認出他跟我的關係、方便你們將我送進監獄?管家,我知道術業有專攻,我也知道不是每個好管家都能具備一副運轉良好的、邏輯縝密的頭腦,但不得不說,你的發言實在令我相當震驚,甚至拉低了我對整個人類智慧群體的認知與評價。”


    伊蓮娜的刻薄功力原本還隻有瑪麗安見過,因此這會兒當她毫無畏懼、甚至長篇大論地向管家卡爾斯開炮的時候,除瑪麗安外的所有人都被她鎮住了。


    ——天啊!這位女士,是真的好敢說啊!


    她就沒有什麽害怕的東西了嗎?!


    管家卡爾斯的鼻子都被氣歪了,臉色鐵青,瞪著伊蓮娜的模樣像是要把眼珠子都給瞪出來。


    他咬牙切齒道:“如此粗俗無禮,果然是毫無教養的調查員、收錢就肯辦事的三流偵探!伊蓮娜,哪怕你這樣巧言令色也毫無用處,如果你不能向我們證明你到來莫城的目的,那麽你的最終去處隻有監獄!莫城與王都相距數千裏,你就看你們威爾斯偵探所有沒有那個本事及時收到消息、在王都為你辦理保釋手續吧!


    “我們莫城律法嚴謹,隻要在三個月內沒人為你保釋,你就得老老實實蹲監獄!到了那時候,我看你是否還有這樣囂張傲慢的臉!”


    氣氛越發緊繃起來,仿佛一觸即發!


    仆人們噤若寒蟬,就連兩位男爵都不敢在此刻輕易開口。


    但伊蓮娜卻冷漠嗤笑,眉頭一挑:“管家先生,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恐嚇我?”


    管家卡爾斯冷笑:“不,我這是在告誡你,女士!不要試圖在我們莫城玩心眼,別忘了你如今站在誰的領地上!”


    莫城是屬於伯納德家族的領地,在這裏的一切都是屬於伯納德家族的——領地、人民、食物、甚至律法!


    在這裏,莫城伯爵就是最大的那一個,哪怕是王子殿下來了,他的命令也不會有莫城伯爵的命令好使。


    所以,如果有人膽敢在這塊領地上公然違抗領主的命令,那在管家卡爾斯看來這無疑就是不知死活、無疑就是自找死路!


    伊蓮娜笑了一聲,看向卡葉塔娜,聲音輕飄飄的:“誰的土地?難道不是卡葉塔娜伯爵大人的土地上嗎?難道不是伯納德家族的土地上嗎?連卡葉塔娜小姐都沒有發話,你又在這裏威脅恐嚇些什麽?還是說這個莫城領其實根本不是由小伯爵做主的,而是由管家卡爾斯你說了算?”


    伊蓮娜陰陽怪氣:“啊,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或許也能夠理解了——管家大人你應該正是高高在上久了,連領主都要聽你發號施令,所以你才這樣受不了我這個自由人的隻言片語吧。”


    伊蓮娜的這段話堪稱誅心,管家卡爾斯的冷笑瞬間變成冷汗,雙眼幾乎要噴火:“你——你這個大言不慚的,挑撥離間的,巧言令色的,不知羞恥的——”


    “夠了,卡爾斯。”沒等管家卡爾斯的這一口氣吐完,一直沉默至今的卡葉塔娜淡淡開口,冷靜打斷,“到此為止吧。”


    “可是小主人,我——”


    管家卡爾斯顯然還有話要說,可寡言少語的卡葉塔娜卻再次開口,將他堵了回去。


    “就如同伊蓮娜女士說的那樣,我們莫城領並沒有要求遠在王都的調查員為我們更改姓名的資格,而這件事也的確疑點重重——伊蓮娜女士雖然有一定嫌疑,但也遠不到進監獄的地步,卡爾斯,你代表著伯納德家族的顏麵,不要把事情做得太難看了。”


    “但是——”


    “卡爾斯!”這一瞬間,卡葉塔娜的聲音驀然抬高。


    她那雙像是藍色又像是冷灰的瞳孔如同刀子一樣刺向卡爾斯,鋒利得幾乎叫人的皮膚都感到刺痛!


    “記住你的身份,難道真的如伊蓮娜女士說的那樣,你已經忘了你隻是一個管家,而是開始以伯納德家族的掌權人自居、甚至膽敢對我發號施令了嗎?!”


    “怎麽會?!”管家卡爾斯麵如死灰,在周遭客人和仆人們或震驚或異樣或憐憫的目光下如坐針氈,聲音囁嚅:“不敢,不敢……小主人,你是明白的……我怎麽敢……”


    “既然不敢,那就閉嘴。”


    卡葉塔娜沒有再看卡爾斯,目光在伊蓮娜身上定格瞬間,而後收回,接下來又變回了那個不哭不笑的漂亮木偶。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冷峻的氣氛重新緩和下來,高懸伊蓮娜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不覺消散。


    連莫城領的主人都已經發話,表示不再追究伊蓮娜的這個小小疑點了,作為外來的王子朱爾斯雖然還是心有不甘,覺得伊蓮娜形跡可疑,但他也隻能暫且將其放下。


    當爭吵告一段落後,另一旁,自始至終都沒有摻合這件事、隻自顧自查看屍體的路西恩終於發話了。


    “這具屍體不對勁。”路西恩肯定說道,“它的重量不對勁。”


    重量不對勁?


    眾人心中咯噔一下。


    德雷克公爵發問:“殿下,這是什麽意思?能否說得明白一點?”


    路西恩冰冷道:“就是字麵上的意思。這具屍體之所以碎成一地肉塊,可能並不僅是因為凶手的能力中就帶有特殊的‘切割’或‘粉碎’等屬性,更是因為凶手很可能想要掩飾一件事。”


    “……什麽事?”


    路西恩指向了地上的碎肉,冷聲道:“這具屍體並不完整,它缺少了一部分,大約是一條手臂的重量!”


    一條手臂的重量?


    為什麽會這樣?


    那部分缺少的部位又會在哪兒?


    這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瞬間想到樹林邊緣不遠處那一塊莫名出現的血跡。


    他們立即轉身,飛快圍到了血跡邊上。


    路西恩指著這塊血跡,嚴肅下令:


    “挖!”


    第075章 紙玫瑰


    莫城古堡的仆人們立即就地挖掘, 哪怕沒有鐵鏟等工具也不要緊,因為樹林中土質鬆軟,用手就能輕鬆挖開, 而哪怕一個人挖不開, 這裏這麽多人, 多來幾個人交替輪換, 同樣奏效。


    因此很快的,仆人們就順著這片血跡向下,徒手將其刨開。


    而當坑洞向下刨了半米左右, 一個仆人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我碰到了……這裏有——有什麽東西!”


    眾人連忙湊近,拂開浮土,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這下頭似乎埋著一條手臂,而這條手臂上的破碎袖子, 跟那堆攪合在碎肉裏的布片似乎能夠對上。


    伊蓮娜的臉色更難看了,閉了閉眼, 幾乎有些不忍目睹。


    路西恩則心無旁騖, 肯定道:“沒錯,就是這個!繼續挖!把它挖出來!”


    很快的, 這條斷臂被仆人們戰戰兢兢地挖出,放在地上。


    眾人仔細觀察, 很快得出結論。


    “這條手臂似乎是憑空出現在這塊土地下的, 所以它的血液才會滲透到了地麵……”朱爾斯稍稍沉吟, “初步推測,這條手臂很可能是艾諾克先生死前主動轉移的, 可能是為了掩飾什麽, 也可能是為了傳遞什麽信息, 伊蓮娜女士,你對艾諾克先生應該是最為了解的,你知道他的能力嗎?你能否確定他這個舉動的用意?”


    “我不知道他的具體能力。”伊蓮娜聲音有些生硬,“不過在我的記憶裏,他曾經是一個魔術師,可以憑空變出很多東西,我猜測他的能力或許就是‘轉移’。”


    每個使徒的能力都有高有低,哪怕是同一個屬性,有些事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就像是艾諾克,他手上那些神出鬼沒的小東西,很可能就是他用“轉移”這個能力變出來的,但很可惜,他的能力僅此而已,他的上限也最多是將一條手臂轉移出十餘米而已,否則他隻要將自己整個人都轉移掉,他也不至於死在這裏。


    朱爾斯點頭:“這樣看來,我們的推測是正確的,這條手臂正是艾諾克先生在死前主動轉移的,為了給我們留下線索,這也解釋了這塊血跡為什麽像是憑空出現的……等等,這是——”


    朱爾斯目光一凝。


    而路西恩更是直接蹲身上手,將這條手臂翻轉,露出了掌心那朵被血染紅的黑色紙玫瑰。


    “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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