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西裏爾!你說‘魔鬼的試煉場’離我們太遠了,這可不對!”


    西裏爾的手被麵前的人緊緊攥住了。


    冰冷,微濕。


    就如同蛇類的鱗片。


    他開始忍不住地發起抖來。


    “哥,哥?你……你怎麽……了?”


    “西裏爾……別怕,別怕……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麵前的人輕輕湊到了他耳畔,話語神秘而含笑,飄忽又詭譎。


    “你知道……母親她去了哪兒了嗎?”


    西裏爾說不出話,唯有牙關顫栗。


    “就是‘魔鬼的試煉場’……我們的母親,是被選中的天選之人,是被指定的榮耀者……她去往了神的天國……她一直在看著我們!”


    西裏爾張不了口,唯有心髒狂跳。


    “……你猜我是怎麽知道的?”


    頓了頓,麵前的人慢慢露出笑容。


    明明此刻,西裏爾正身處無光的黑暗之中,但偏偏西裏爾卻發現自己能清楚看到麵前的人是怎麽將嘴角揚起的,又是怎麽將那弧度一點點扯開,露出了森白的牙齒。


    “因為我找到母親了……”


    “就在這棟屋子的地下室裏。”


    第068章 聖約所20


    聽到這裏, 在場眾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背脊發涼。


    心智停留在十二歲的莉迪亞,正是容易被嚇到卻又對未知世界充滿好奇的年紀, 此刻更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那, 那——那你們——那個地下室——還有你哥哥——到底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西裏爾垂著頭,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顫抖, 聲音雖還竭力維持著平靜,但任由誰來都能聽出他此刻的苦澀心情:“發生了什麽?對於這件事,我也想知道……但我不敢去那個‘地下室’……抱歉, 我是個膽小鬼,我知道……但我真的……真的……非常害怕……”


    頓了頓,他的聲音越發苦澀:“我真的很害怕。”


    有那麽瞬間,莉迪亞像是看到了這個比她年長許多的年輕人眼裏有疑似淚光的東西閃過,這令她心中對這個男人充滿了憐憫和同情。


    不過, 沒等莉迪亞開口安慰,西裏爾又迅速收整了心情, 道:“總之……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 我都在繞在地下室走……特別是在我發現屋子裏的怪事越來越多,而父親和哥哥也變得越來越奇怪、在地下室裏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後, 我就對這個地下室越發害怕了……”


    南希警官聽得眉頭微皺,看了西裏爾一眼後, 欲言又止。


    而作為小孩子的莉迪亞就沒這麽多顧慮了, 她心直口快, 說道:“屋子裏的怪事越來越多?你說的這個應該是珍妮·吉拉德搞的鬼,對了, 你還不知道珍妮·吉拉德吧?這個家夥可是個超級變態狂, 她偷偷溜進了你們家的房子, 甚至還跟你們住在一塊兒,就在你們家的牆壁裏!她親口承認的,在你們居住在福克斯街122號的時候,她經常從牆壁裏偷溜出來嚇唬你們,試圖將你們從房子裏趕走!”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出乎意料的是,西裏爾神情激動地否認了。


    “我知道你們說的珍妮·吉拉德是誰,而且我們全家人都知道她就住在牆壁裏!但我害怕的從來不是她!”


    這一刻,不但是莉迪亞和南希警官都震驚了,就連冷眼旁觀的易文君都有瞬間被鎮住。


    “不——等等?什麽?!”莉迪亞目瞪口呆,“你說什麽?你說你們全家人都知道她的存在?!”


    ——有著鬼宅傳說的“家”裏的牆壁裏藏著一雙眼睛。


    這絕對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故事。


    但卻還在大眾勉強能夠理解的範圍內。


    然而當那些被牆壁裏的眼睛注視的“無辜者”們,不但早就知道了“牆中之鼠”的存在,並且還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以獵物的身份騙過了原本的獵人,甚至還在對方的注視下“安安穩穩”地生活了好幾個月……


    不對,不是——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是在比誰更變態嗎?!


    西裏爾放在膝蓋上的手驀然緊握。


    在莉迪亞和南希警官的古怪注視下,他的情緒開始有些失控了,臉上的表情像是恐懼不安,像是焦急難耐,還像是別的什麽暫時看不懂的東西。


    “你們怎麽還不明白?!”西裏爾聲音越發急促,“所有去往福克斯街122號的人,都知道自己是為什麽去的;所有停留在福克斯街122號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才不肯離開……包括我的母親,包括我的父親和哥哥,甚至包括珍妮·吉拉德!”


    易文君目光一閃,一道靈感如同閃電一般擊中了她,令她的目光在西裏爾身上瞬間凝固。


    南希警官雖然應該察覺到了什麽,但受限於她小鎮警員所能了解的信息,她隻是在心中有隱約的疑惑罷了。


    倒是莉迪亞——這個一睡三年的孩子是真的完全沒有聽懂。


    “啊?什麽?”稀裏糊塗的莉迪亞連忙伸手,做出暫停手勢,“等等等等,先停一下……西裏爾,你都在說什麽啊?為什麽我什麽都沒聽懂?”


    “沒聽懂?你怎麽能沒有聽懂?”西裏爾膝蓋上的拳頭攥得越發緊了,本就高度緊繃的神經終於斷裂,失態地低吼出聲,“福克斯街122號,這裏根本不是什麽鬼宅,而是一座持續了十多年的魔鬼的試煉場!


    “它會吸引所有被選中的貪婪之人來到這裏,爭奪魔鬼的垂憐。無論是我的母親也好,還是珍妮·吉拉德也好,還是過去那些年裏所有死在這座宅子裏的人都好,她們統統都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為了這件事而死的!”


    如此爆炸性的消息,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響起。


    南希警官瞳孔一縮,在這一刻僵立當場,喉嚨發啞,一時間竟失去了言語。


    唯有莉迪亞在片刻茫然後,輕輕撓臉,問道:“所以說,那個……‘魔鬼的試煉場’到底是什麽?”


    魔鬼的試煉場是什麽?


    西裏爾看了莉迪亞一眼,情緒越發激動,甚至眼眶都再度隱隱發紅。


    這樣的西裏爾顯然不適合為莉迪亞做出解釋,於是易文君便開口接過話題,將這件事繼續推動了下去。


    近些年來,在西奧雷王國內,有一個傳說流傳甚廣的都市傳說——


    傳說中,有一個可怕的魔鬼悄悄來到了西奧雷王國,以戲弄西奧雷王國的人們為樂。每當它降臨一個地方,它都會指定一個區域作為“試煉場”,並從中選出數量不一的“玩家”,讓玩家們去解開並完成它指定的“謎題”。


    隻要能夠完成它的“謎題”,玩家就能獲得魔鬼的垂憐、向魔鬼許下願望。


    而這樣的一個過程,就被稱為“魔鬼的試煉場”,又叫做“魔鬼的遊戲”!


    對普通人來說,這樣的傳說隻是傳說而已,除了用來跟同學同事朋友討論、增添談資之外,毫無用處。


    可對於另一些人來說,這可不是什麽“都市傳說”,並且還有著極大的操作空間和操作餘地,令人心醉神迷,奮起追逐。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聽完了易文君的解釋,莉迪亞撓了撓頭,“所以——然後呢?這又怎麽樣?”


    “‘這又怎麽樣’?什麽叫‘這又怎麽樣’?你難道還沒有聽明白嗎?!”西裏爾眼眶一紅,原本就不太穩定的情緒再度爆發,“隻要通過了魔鬼的試煉,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無論是富可敵國的金錢,還是翻雲覆雨的權勢,甚至是改換日月的力量,對於天選者來說,它們全是唾手可得的東西——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哦,這樣啊。”


    比起情緒激動的西裏爾,莉迪亞此刻顯得格外冷靜,甚至冷靜得有些過分了:


    “所以這個遊戲能夠令死人複生嗎?”


    西裏爾激動的情緒戛然而止,張口結舌,啞然無言。


    莉迪亞看著西裏爾,平靜地說了下去:“看你的樣子,好像是不行的。既然不能令死者複生,那這個遊戲又有什麽價值?生死麵前無大事,無論是錢也好,權勢也好,力量也好,如果在你得到這一切後,你身邊卻沒有人能夠跟你分享它的話,那它們又有什麽用呢?我看是沒有的吧。”


    明明莉迪亞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隻能算孩子而已,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孩子說出了這段格外通透的話,就好像那雙澄澈的眼瞳裏裝的不再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而是一個曆經了無數年的靈魂。


    頓了頓,莉迪亞又繼續說道:“而且光是從這個宅子這些年來死了這麽多人的事就能看出,這裏其實是個很危險的地方吧?所以,你們克蘭普頓家如果早就知道這個宅子有問題了,你們為什麽還要主動搬進來?你們都在想什麽呀?”


    莉迪亞說著,再度露出困惑表情,可見她是真的不明白,而不是在陰陽怪氣什麽。


    西裏爾莫名失魂落魄:“不……你不懂,你不懂……你太小了……你還什麽都不懂……”


    這話就說得青少年莉迪亞很不服氣了。


    她腮幫子一鼓,就要與西裏爾爭論起來。


    但靠譜的成年人南希警官立即出聲打斷,將這場無謂爭執掐死在繈褓中。


    “西裏爾,你說福克斯街122號是魔鬼的試煉場……這件事的真假還有內情我們暫時不去追究。現在情況緊急,我隻想知道一件事——這個試煉場跟這群怪物有什麽關係嗎?”


    西裏爾勉強回神,向南希警官虛弱一笑:“關係?是,當然,它們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因為這群怪物最開始出現的地方,就是那棟宅子的地下室。”


    “什麽意思?”終於聽到了重點,南希警官精神一震,“西裏爾,請你詳細說一下!”


    西裏爾苦澀一笑:“這一切……還要從我們搬到福克斯街122號的半個月後開始說起……”


    ……


    克蘭普頓一家人搬家了。


    從一個現在雖然已經冷卻但的確曾經溫馨過的家裏,搬到了一個遙遠的、充滿了詭異與死亡傳聞的鬼宅裏。


    並且就在搬到鬼宅的當晚,自己的兄弟就露出了那樣的詭異表現,甚至宣稱自己在地下室裏見到了失蹤的母親!


    這樣的事無疑令當時還是青少年的西裏爾毛骨悚然。


    他竭力令自己不去思考地下室的事,也不去思考行蹤越發怪異的父親和兄長的事,但一種可怕的變化,依然在他不知不覺中悄無聲息地降臨在他的身上。


    比如說當夜裏入睡,他看到黑暗中浮出了越來越多張牙舞爪的怪影向自己撲來時,他已經不會再為了它們而顫栗;


    比如說當獨自在家中,他聽到地下室、閣樓、或者無人的房間傳出人聲動靜,但開門後卻又發現什麽異樣都沒有時,他已經不會再為此驚慌;


    又比如說某天早晨醒來去洗手間洗漱時,他抬眼看到鏡子裏的天花板上有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時,他甚至能夠心無波瀾地繼續自己的動作直到那雙眼睛主動消失……


    他變了。


    就如同父親和哥哥那樣變了。


    但不同的是,父親和哥哥變得越來越讓人恐懼,而他則越來越沒有了恐懼。


    是的,這棟古怪的宅子早已經不知不覺中影響了住在其中的所有人。


    無論是父親也好,哥哥也好,自己也好,還是住在牆裏的“東西”也好……大家都變得古怪,變得非人。


    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吧。


    不然充滿恐懼、像是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的自己,要如何才能在這樣的家裏活下來呢?


    如果無法改變這個世界,那就改變自己吧。


    如果大家都被世界改變,那不被改變的自己也一定會遭殃的吧。


    所以……


    所以,就這樣吧。


    就這麽糊裏糊塗、故作無知、視而不見地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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