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那日寒儀攻天,卻是有不少小仙不惜性命負隅頑抗,隻是這天族除卻藥王就自己醫術尚可,去求對醫術一竅不通的竺淵,還不如來求自己。青玨不屑笑道,“求竺淵?還不如來求本君。”


    翀蒼看了看元神尚未歸位的梔瑤,道:“他敢求,你敢應麽?”


    青玨目帶柔光看著梔瑤道:“確實不敢。”轉念一想,那孟陵似乎是先前向青樾提親被她打出去的那位神君,又問道,“孟陵都有女兒了?”


    翀蒼高深答道:“嗯,與溯予同歲。是不是後悔了?若是當年應下這門婚事,你也該做舅舅了。”


    青玨道:“有何可悔,又不是我沒嫁成。”


    翀蒼啞然,難不成沒嫁成那個會後悔嗎?想到她那日踏入懲仙塔的決絕模樣,必然不悔。在她眼前,天族萬千神仙,都不及那凡人書生好。


    梔瑤雖元神還未歸位,可神誌已然清醒,聞得二人所言,不禁感歎七百年不見,青玨帝君說話還是這般噎人。


    是啊,七百年不見,自己又欠他一份救命的恩情。這恩該怎麽還呢?在他晹宸宮洗衣做飯打雜除塵來抵也得上萬年吧。不然給他做個專職小裁縫?若他想換新衣裳了,帶個信來魔族便可。自己也不必耗在晹宸宮與他日日相對,免得哪日看他娶妻,自己定是心痛如焚。


    娶親嗎?梔瑤看著眼前這張隱隱泛著倦態的臉,又想起那日寒儀劫走自己前,青樾說的話,想來他與自己劃清界限隻是另有苦衷吧,不然青樾也不會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


    至於苦衷是何,梔瑤便是參不透了,雖是渾渾噩噩地睡了幾日,也無意偷聽了不少他與天君、翀蒼帝君之間的對話,但他們的一言一語與自己有關的隻是傷勢而已。


    要問他嗎?可若是並無苦衷隻是單純地不喜歡自己呢?


    隨著梔瑤心緒波動,原本灼烈的紫息也隨之時明時暗,驚得青玨立刻將翀蒼丟出了暮夕殿。


    翀蒼不明所以,奮力將夾在門縫中的衣擺拽出,鄙道:“見色忘義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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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喂藥


    若說千年糾葛,梔瑤與青玨是沒有的,滿打滿算相識至今也不過九百餘年。其中二百年是開懷的,餘下的似乎隻是單人記憶,且對梔瑤來說還是不怎麽美好的回憶。


    若說是執念,那也算不得什麽執念。不過是她對青玨一眼萬年罷了。天下男兒雖多,可自見了青玨,其他男兒便也入不得她眼。


    她也自知與青玨身份懸殊,故而在抱得揮星劍歸那一日便勤學苦練修習劍術。雖與他相差勝遠,也還是成了同輩中的佼佼者,且被妖王寒儀如此摧殘,還能苟延殘喘活到青玨再次相救……


    青樾推開朝陽殿大門,濃烈的藥味撲麵而來。那日她本以為自己就此關在偏殿自生自滅了,不承想一覺醒來,又宿在了她自己的暮夕殿。殿中早已不見梔瑤的影子,一仙娥說,帝君將梔瑤公主挪到了朝陽殿。


    青樾淺淺應了一聲,自竹筠、沈煙之事後,她再沒在身邊留過貼身仙娥,也不必承禹指派,輪到誰當值就誰伺候便好。且歸魂穀一戰,洞府十二名仙娥也被寒儀燎了個精光。她更是覺得跟著自己的仙娥都不會落得什麽好下場,還是不要拖累這幫單純可愛的小仙娥了。


    青樾看著青玨手捧玉碗正給梔瑤喂藥,緩步向前坐到青玨腳下,雙手托腮道:“哥哥,你喜歡瑤瑤嗎?”


    勺子懸在半空停頓了片刻,青玨沒有回答。


    青樾又自顧自說道:“我倒覺著你是喜歡她的,可為何不願麵對你的真心呢?”


    青玨淺聲道:“天命無緣,又何須真心。”


    “若有真心,無緣亦可造緣。”青樾篤定道。她與文笙不也是天命無緣,仙凡殊途,最終不也排除萬難在一起了嗎?故而她便覺得無緣隻需造緣便可,天命如何全然不必搭理。


    一思一想自是瞞不過眼前尊神,青玨淺淺睥了青樾一眼,滿是不屑。她與那書生的緣不過是奕殊造的,而後為了護著她,自己不得已將那書生一同護下,這算哪門子的緣。


    “強行造緣的結局就是非死即傷,你與那凡人不正是如此?”


    青樾愕然,雖是知曉自是如此,可驟然聽得哥哥言明,心中還是很不舒服,想要上前揍他一頓。可轉念一想,即便如此,自己與文笙真心相待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此等情分是哥哥這等貪生怕死之徒不懂的,不必與他計較。


    “我與阿笙自是仙凡殊途,天命不允,曆劫也是理所應當。若非曆劫,又豈知非他不可呢?而你與瑤瑤天族律例可沒見哪條寫著天魔不允聯姻吧?”


    “嗯,沒寫。”


    “那你何故將她氣走,我可聽說了,人家梔瑤是一路哭著回魔族的。”


    青玨抬眸,冷眼看著一旁恨不得挖個地洞遁走的承禹,半晌才道,“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君與她既無婚約也未曾許諾,且隻把她當做你的小友照拂一二罷了。”


    瞧著嘴硬的青玨,青樾當即拆台,“親手給小友喂藥,千萬年來怎不見你親手給你妹妹喂藥呢?”


    青玨淡然答道:“若是你想,本君也可以成全你這特殊願望,先將你打成重傷,再給你喂藥,你看可好?”


    青樾連連擺手後挪,“你確然不做他想?”


    “本君無他可想。”


    這番話於不善多思的青樾來說,也就這樣了。然,梔瑤可不是這般認為的。雖她元神歸位仍在沉睡,可神智是異常清醒的。自青樾到來的那一刻起,她除了欣喜,還豎著耳朵好好聽他二人講話,生怕漏過一點信息。


    這般苦心強撐自是有用的,她不僅參透了青玨對青樾隻有兄妹之情,還想明白了自己為何開罪青玨。


    起初她也覺得自己神思有異,可就是想不出來到底哪裏有異。直至今日,她終是想明白了,歸魂穀中,寒儀一掌奪命,其實本意不過是擾其心神而已。


    寒儀這般狡黠之人定是知道隻要青玨在,他下手如何狠戾,最終也殺不了自己。故而在下手之時亦在自己體內種下幻術,令自己無意中受他擺布,也讓青玨察覺不到。


    而寒儀為何如此,皆是因為情之一字甚擾人心。


    那日青樾與她被擒,寒儀對她二人使用剝魂術時,也笑得十分邪魅,且她還聽寒儀淺道了一句,他是不會讓青玨身邊留有任何於他有礙的女子。


    起初隻覺莫不是要除青玨需除青樾,後來細細回憶,才知曉了寒儀對青玨的心意,著實讓她沒想到的是,堂堂妖王竟有斷袖之癖。


    可轉念一想,她竟有些同情寒儀。自己也不過一眼,便已認定,寒儀與青玨糾葛兩世,心中執念必然深不可驅。可情之一字貴在二人情投意合,若隻是一人相思,不如成全的好,又何必強留身邊?


    而今隨著寒儀魂歸天地,梔瑤體內幻術自然也就消散了,想來青玨既有讀心之術,那幾日心中胡思自是一句不落落入他耳中了。


    梔瑤十分後悔,若是自己確然完全信任青玨,也不會惹他不快。可又聞得他今日所言,天命無緣是什麽意思?莫不是他二人當真無緣?


    書到用時方恨少,梔瑤隻恨自己年少情況,幼時一門心思撲在射禦劍術女紅,史學文章皆是能逃就逃,以至於現下該到何處察看天命都不知曉。


    奇苦無比的濃藥一勺勺灌下去,梔瑤隻覺渾身熾熱,充滿了力量,可想要起身卻又如同身上壓了千斤巨石一般,完全無法動彈。想要睜眼,又覺得雙眼似乎被什麽給黏住了,奮力掙紮了許久,連睫毛都不曾抖動。


    最後隻得放棄掙紮,如死屍一般好好躺著,在他們的閑談中也得知自己現在正躺在青玨的床上。本想深吸一口那久別重逢的紫檀氣息,不承想又是一股濃烈的藥味,引得她陣陣作嘔。


    青玨全然不解梔瑤為何會將藥全都嘔了出來,大袖一擺又為她換上了一襲新的衣裙,還不忘為她拭去嘴角藥痕。


    青樾雖是看得心驚膽戰,生怕自己現下唯一的好友不慎被哥哥給治死,但也異常羨慕。


    遙想自己與他已有九萬餘年的兄妹情誼了,可從未得他親手為其備下一套衣裳,從小到大的衣裙皆是梓淵為她縫製的,青玨作為親哥哥隻供吃食與打架而已。


    青玨橫了青樾一眼,道:“別想了,你不配。”頓了頓又道,“想想這些年本君為你收的爛攤子,你該慶幸沒被揍死才是。”


    青樾吐了吐舌,識趣閉嘴。可瞧著這藥幾次三番喂不進梔瑤嘴裏,也有些著急了,“哥哥,想想法子呀!這般吃了又吐,瑤瑤幾時才能康複?”


    青玨將玉碗一遞,道:“不如你來?”


    青樾忙擺手,“失敬失敬,小妹不配。”


    語落片刻,青樾靈光一閃,道:“哥哥!你用嘴喂她呀!這樣便不會灑了!”


    此言一出,萬籟寂靜。青玨突覺耳畔狂風大作,吹得他心思十分淩亂,想起那日喂血的一幕,實在沒想通自己當時為何會想到此法。


    加以今日青樾這麽一提,湊巧今日值守仙娥又與那日同是一撥,一時間殿內氣氛十分微妙,又很尷尬。


    不知青樾是神經大條,還是已為人妻後神思通透了些,還不忘撞了一下青玨肩膀,道:“愣著做甚,難不成指望我來喂?女子之間對嘴相親那多尷尬啊!”


    青玨甚是無語,莫不是她覺得如此境況她又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以嘴喂藥,他就不尷尬嗎?


    一旁的承禹早已憋得滿臉通紅,扯了扯青樾衣袖道:“小殿下,咱們還是先出去吧,為梔瑤公主拿點糖蓮子可好?”


    青樾哪能領會承禹心意,擺手道:“這連藥都吃不進去,吃什麽糖蓮子呀!你也不怕瑤瑤噎住。”


    青玨長歎一聲,頓覺還是在歸魂穀關了許久剛剛放出來時那個不善言辭的妹妹較好。如今這副討人厭的模樣,與那喋喋不休的書生妹夫有何差異!


    “出去!”


    “不要。”


    “出去!!”青玨聲量又大了幾分。


    青樾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道:“不要!你可莫要打我喲,如今我隻剩三成修為護體,你若打得我元神離體,還得費心救治,很不劃算呐。”


    青玨雙拳緊握,心梗異常。是了,現在的青樾輕不得重不得,得如她嬰孩時那般護著。


    青玨很是無奈,想要將其掐死卻不能,這天地間唯她一人能引得他青筋暴起,卻又殺不得。平心靜氣半晌才道:“承禹,去取一根……”


    話未說完,不知青樾哪來的勇氣跟力氣,將毫無防備的青玨強行灌下藥湯後,又按著他的頭猛地往梔瑤嘴邊送。


    當值十一萬載,承禹從未見過這般場麵,頓覺小殿下如今真的是出息了。


    而青玨,被強灌藥湯的那一刻他已經懵了,如今更是懵上加懵,直至看著梔瑤迅速放大的五官加上倏然睜開的雙眼,他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青樾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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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築殿


    梔瑤醒了,怎麽醒的她不得而知,唯一能確定的是睜眼時剛好碰上青玨泛涼的唇和慌亂的眸。


    梔瑤一直覺得,自己的初吻雖不一定得是青玨的,但應該是美好的。然,這泛著藥香淺淺一碰確然是青玨的唇了,卻不怎麽美好。以至事過半月,耳畔還能浮現青樾肆意的笑聲。


    青玨更是每每見著青樾便是慍色難掩,恨不得將她立馬拍死,可看著她和梔瑤每日如行屍走肉般無力遊蕩在院中,又不得不為她二人注入靈力助其修行。


    嵐依知曉二位妹妹如此境地,雖帶著女兒溯棠公主暫居東海龍宮商榷宛音婚事,卻還是著人將一筐筐蟠桃送進了晹宸宮。


    閑來無事花下坐,靈寵相伴啃蟠桃。


    青樾抱著旺財,梔瑤枕著碧眼雪粼獅悠閑地啃著桃子,無意間提起宛音,隻覺她此生甚是可惜,若是燁寧宮沒出事,她也該是這九重天帝後,而非嫁個仙君。好在有嵐依主事,也不算下嫁,隻不過與這九天帝後相比,確實遜色不少的。


    遙想往事,梔瑤悵然道:“可依她的性子,又怎甘嫁予不喜之人。”


    青樾於宛音隻是聽聞,並未見過其人,且她素來敬愛嵐依,必然也會對嵐依的妹妹存著幾分好感,“若是不嫁,又能如何,莫不是還能哭鬧著嫁入我晹宸宮?若是哥哥傾心於她,又怎會不惜為了奕殊兄長洗去她的記憶。”


    此話一出,更是給梔瑤吃了一顆定心丸,帝君對她與別人確是不同的。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不知青樾想起何事,起身看著梔瑤道:“瑤瑤,此情此景想不想來一壺梨花醉相陪?”


    梔瑤奮力將手舉到青樾麵前,“小樾樾,如今我二人怕是聯手都打不過晹宸宮守衛吧?你還妄想從帝君那裏偷酒喝?”


    青玨離宮前特意吩咐下去,吃食管夠,不可飲酒。故而承禹一直嚴防死守,不讓她二人靠近酒窖半步,還特意安排守衛日夜值守。


    本意是怕她二人不思進取,懶於修煉。不承想二人修煉算是刻苦,休閑也是同樣刻苦的。


    青樾微微聳肩,其實她是掛念文笙了,卻又尋不到他的蹤跡。雖知自己那抹神識掛在他身上也能保他世世無虞,可若是自己無法盡快恢複法力,不知他還需輪回幾世才能引渡成仙。


    梔瑤所思不同,她既感慨自己失蹤百年魔族無人找尋,卻又盼著父君不要再次殺入天宮要人。且如今任他人如何說教挑唆她也隻會堅定相信青玨,必要追隨一生。為何如此篤定,許是因為那無意一吻?


    思至此處,青玨的臉再次闖入眼前,梔瑤麵露嬌色,引得青樾頻頻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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