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隻是反應奇怪,但並無指示,小皇帝隻好接著問:“就這些了?”


    蘇探微仿佛惶恐,一副受驚了的模樣,囁嚅道:“的確,臣……實在無能於事。”


    才問了這麽一兩句,殿元已經慌張了,楚翊對他甚至深感可憐,也不知以後要在母後手底下怎樣討生活呢,可他偏生有種拱火不嫌事大的機靈和叛逆,蘇探微越是這樣,楚翊就越想捉弄他。


    他老神在在地將兩條黃瓜短腿往上又蹭了蹭,臉上破開了笑,露出雪白的兩粒小虎牙:“既然這樣,你就到太醫院去候著吧,等候母後與朕差遣。”


    居然就這麽輕輕鬆鬆給定下來了?那第二名和第三名見識過蘇探微金殿上侃侃而談對答如流,一切盡在掌握的十拿九穩模樣,都暗中有所感懷“既生瑜何生亮”,歎道他前途不可限量,甚至隱隱有些妒忌。誰知最後,竟如同玩笑一般,將這麽一個難得一遇的大才,給安放在了全然不能施展抱負的太醫院?


    到底陛下還隻是個五歲孩童,隻是小孩兒心性,也不知太後同意是不同意。


    楚翊下了這個決定,立刻扭轉了胖墩墩的身子,懷有些許忐忑和謹慎,眼珠清亮地望著他寶相莊嚴,鳳威含而不露的母後,“母後,朕這樣安排,可以麽?”


    太後行事端密穩重,自然不可能認可,幾人心中暗暗揣度。


    誰知太後慈愛地摸了摸小皇帝的腦袋瓜子,竟點了下頭,笑容滿麵地道:“一點都不錯。”


    薑月見目光凝視蘇探微,他一身竹青色的道袍底下,也不知是怎樣一副光景,必定是腰窄腿長,結實得塊壘分明的肌肉,又緊致又滑膩,手摸著上去一定燙得發紅,薑月見輕咳一聲,抬袖讓身旁翠袖扶自己起身,“你就從太醫院的司藥做起吧,哀家信任你,陛下也信得過你,此乃榮寵,不必想窄了。”


    蘇探微在那廂垂著手,恭敬地微彎腰背,如鐵桶般四麵嚴密,不露一點兒風聲,太後走經過他時,卷起一縷熟悉的,綿柔而濃麗的香霧,他眼風一動,視線裏精美的護甲在衣擺底下晃了晃,小指輕輕一勾,點在了掌心——那是她情緒激動的時候,才會有的連自己都不會察覺到的小習慣。


    “臣本布衣,幸蒙皇恩浩蕩,不敢不恭,太後娘娘放心,臣必庶竭駑鈍,在太醫院發光發熱。”


    薑月見的步子已經停在了太和殿的門口,聽到“發光發熱”四個字沒忍住笑出了聲音,翠袖驚訝地看著太後露出這種少見的笑容,正當她以為太後要獎賞那穩重又俏皮的新任太醫時,太後卻頭也沒回地踏出了門檻,往外間去了。


    小皇帝叫散了他們三鼎甲,快步追隨著母後而去,坐上了母後的禦輦。


    人雖然上來了,可是楚翊卻發覺母後好像在出神,不知正想著什麽,他感到非常好奇,步輦一搖一晃上下地顛簸,奇異地一點也不嫌不適,反而因為撲了厚厚的呢絨格外熨帖香軟,楚翊爬了過去,想伸出小手,在出神的母後眼前晃一晃,因為她好像正在發呆,眼睛都直了。


    可還沒等他爬過去,卻倏然聽見他母後溢出了一絲類似歎息的聲音:“好啊,好……”


    這是母後第二次說這個話了,可是,究竟母後在“好”什麽?


    從剛才小皇帝就在奇怪,可是當時沒有敢問,這個時候,他大膽地爬了過去,小手撐在了母後的膝頭,認認真真地凝視著自己母親:“母後,到底什麽好?”


    他那個端麗肅容,麵龐好像朗潤梨花般飽滿瑩潤的母後,明明是一副正正經經不怒自威的模樣,卻發出令他石破天驚,差點兒從禦輦上摔下去的一語。


    “長得真好。”


    楚翊摔在了軟臥裏,“唉喲”一聲。


    薑月見這才仿佛回神,詫異地看向已經摔倒,幸而沒有磕到腦袋的小皇帝,但楚翊卻是一臉活見了鬼似的神情,薑月見麵頰溢出一層淡淡的緋色,竟有點兒心虛:“怎麽了?”


    楚翊控訴道:“母後原來是覺著那殿元長得好?”


    “……”被兒子這樣盯著,薑月見的臉脹得鼓鼓的,忍了半晌,可卻不以為恥,反而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難道你不覺得麽?”


    楚翊氣壞了,叉著腰站起來:“母後怎麽能這樣!朕看他一點兒也不好,比朕的父皇不及十中之一!”


    “哦,說你父皇幹什麽。”薑月見幽幽睨著他,“他那張臉不是人間有的,要不然也不至於蠱惑你的娘,忍了他那死倔驢臭脾氣整整五年,早就受不了了,所以哀家時常懷疑,老天給一個人外在方麵塑成極致,那便一定會在鍛造他的內在上掏心挖肺地埋坑下套,這樣才顯得公平。一般人隻要性格正常一點兒,能有那麽一點兒與他神似的美貌,那就是得天之功,巨大的造化。”


    “……”說不過母後的楚翊,氣得有點兒牙疼,但心中還是暗暗地琢磨著,父皇走了這麽久了,母後也沒說另找,她現在是太後,一定能夠約束自身、謹言慎行,做天下之人的表率。


    小孩子忘性大,過了一晌,小皇帝就完全忘記了這件事,在母後的坤儀宮睡得香甜垂涎。


    這春天都快到尾聲了,風還這麽不冷不淡的,教人加衣也不是,脫衣也不是,小孩子更是挑剔,薑月見守在他身旁,一會兒見他發出囈語嫌熱了,她就把他的被子退下一些來。


    從有了楚翊以來,薑月見以喪偶模式育兒更多,剛開始得知懷孕時,反正那個男人是很高興的,整個眉梢都彎成了一抹水草似的,吊得高高的,兒子生下來那天,他緊張得跟狗一樣產房裏跳進跳出,抱著小糯米團子似的兒子手臂都在顫。


    後來她讓他養娃,他就不大情願,換尿布這種事兒也不肯做。


    從來都是他們母子相依為命,那個爹和丈夫,有和沒有都一樣。所以他薨了,她和兒子之間的相處,也似乎並沒任何改變。


    “太後。”不知什麽時辰,玉環躡手躡腳地出現薑月見身後。


    知曉陛下勞累,對他這個年紀,她有時也是逼得緊了一些揠苗助長了,薑月見比劃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玉環不得驚醒陛下。


    玉環連忙斂聲屏氣,等太後娘娘目光探尋過來,這才回話:“娘娘,安國夫人來了。”


    薑月見視線一定,忖度道:她來作甚麽?


    少頃,安國夫人在坤儀宮偏殿吃茶,一團翠玉環佩掛在腰間隨裙擺一瀉流下,傅銀釧出身公卿貴族,一生往來朱門,性格爽朗刁蠻,舉手投足自有那麽種風流恣肆、放曠不羈的氣韻。


    她視線一低,眼簾之下出現了一雙厚重的雲頭如意履,傅銀釧立刻迎了上去,親熱地挽住了薑月見的臂膀,將她拽過來,令她就座:“來來來,許久不見,怎的讓人家等這麽久!幸得你這裏的茶好吃,原諒你了,過來坐。”


    薑月見皮笑肉不笑地任由她絆進軟靠大椅裏,讓身體猶如一團豆腐似的攤開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


    她就一點都不拐彎抹角,傅銀釧就稀罕她是爽快人兒!立刻便叫囂起來:“玉環,你們幾個都下去,我與太後娘娘有話單獨聊。”


    玉環便領著人離去,暗暗失笑,雖然太後娘娘嘴上嫌棄,可自從先帝駕崩以來,也隻有安國夫人來的時候,太後是最快活的,心底緊繃的那根弦都會鬆掉。


    薑月見挑眉毛:“怎麽,還有話是哀家的侍女聽不得的?”


    傅銀釧笑道:“我是覺著,她們還是小孩子,這話聽了不合適,而且你若是不同意,這話你也隻聽了就忘。”


    薑月見直言不諱:“我一會就忘,你說。”


    見狀傅銀釧也放下了端茶的素手,“這不是麽,先帝薨逝,舉國哀慟,一轉眼,就已經兩年了,這兩年,太後娘娘夙興夜寐,宵衣旰食,委實辛苦,您也還是如花似玉的年紀,被迫料理起一個國家,這般的勤勉……”


    “說正經的。”薑月見哼了一聲,顯然不樂意繼續聽她戴高帽下去。


    有些人有口無心,敷衍至極,連馬屁都拍得讓人不痛快。


    傅銀釧頓了一下,偷瞄眼薑月見,擠出一團笑意來化解掉尷尬:“這不是麽,民間都說,再嫁由己,本朝不禁女子夫死另配,這都出了孝期了,太後娘娘,就沒想過什麽時候,找點兒新鮮?”


    薑月見淡淡道:“我找誰?若有那不怕言官筆伐人頭落地的,隻管把腦袋遞過來。”


    傅銀釧這才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實不相瞞,我家裏有個不成器的族弟——”


    她仔細觀摩薑月見的反應,確定繼續說下去她不會生氣,傅銀釧這才試探著繼續往下挖:“人也老大不小了,婚配還是難事,什麽都不會,除了一張臉生得確實是不錯,就因為文不成武不就,生母又身份低微,在家裏被欺負得抬不起頭來,你若是——”


    話說到這兒,薑月見已經勾起了嘴唇,打斷了她的話:“既然文不成武不就,那還要來幹什麽?你當哀家這裏是什麽,隨便塞個男人過來就配給哀家暖床?就算孀居寂寞,也不是寧濫勿缺。”


    本隻是舉薦弟弟,猜測薑月見多半不會答應,沒想到竟還真詐出她這一番話來,傅銀釧驚訝:“這麽說,你真的有這方麵的打算?”


    “哼。”回答她的,是從薑月見微微上翹的鼻子裏發出來的聲音,一點兒慵懶,一點兒不屑。


    傅銀釧大為震撼,那點兒欲刨根問底的癢癢,早就蓋過了今日前來的目的,急得兩隻眼睛跟燈籠似的放射出光芒,朝著薑月見圍追堵截而來:“真的有?誰呀?”


    薑月見腦子裏掠過殿元才子那清漠俊雅,如雨後孤竹般的身影,那寬大的,無風自搖曳的道袍底下,定有著堅實的胸膛,窄勁的腰身,收斂起伏的人魚線,走步起來一隱一現。


    太後的耳朵,竄出了一朵緋麗的紅雲,在傅銀釧震撼的注目之下,薑月見垂眸失笑:“你別說,哀家今日,還真的見一美少年,漂亮得……那叫一個嫩呀。”


    作者有話說:


    蘇探微:阿嚏~


    第3章


    傅銀釧是作為命婦為中宮拜壽時識得的薑月見。


    彼時薑月見還是皇後,年輕貌美嬌稚可人,一襲玄色古袍長裙,極力做出來練沉穩的樣子,可麵龐卻還是像枝頭還未全熟的青杏子,清甜裏混著淡淡的酸澀,讓人一看見就覺得既親切,又忍不住想要欺負。


    因此傅銀釧幾時見過,那個會被她一句話取笑,就頰泛紅暈,好似春水映梨花的嬌羞美人,像今日這般,提及一個男人,就如狼似虎,眼光灼灼,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嘴裏那個“嫩”竹兒似的。


    相識頗深,傅銀釧知道薑月見對那個皇帝沒什麽感情,當年薑月見入宮參加遴選前夕碰巧真得了蕁麻疹,本來拖著不治可避大選,她是自己主動治好了病,才走進了宮闈,那不是因為仰慕天威,純粹是薑月見當時處境拮據,不得已想找一條大腿來抱抱。


    也不曾想,七十幾名家人子,先帝陛下偏就慧眼識珠,隻留下了薑月見一人,冊立為後。


    伯樂相馬,有知遇之恩,然而薑月見有過去的經曆,心裏似乎不大能容得下一個獨斷專行、趾高氣揚的皇帝陛下,日子過久了,對那陛下暗中沒少譏諷挑刺。


    每次傅銀釧見了她,說到陛下,她總皺眉頭,一副見了小貓屙屎的嫌棄模樣。


    陛下駕崩之後,她卻不曾在外邊尋一個什麽年輕貌美又聽話馴服的新歡。傅銀釧還以為,薑月見已經封閉了心門,從此以後寡情絕愛,不入業障呢。


    她真是新鮮:“是誰?”


    薑月見抽回神,對幾乎快要湊近來的傅銀釧用護甲戳了戳額,迫使其怏怏退去,方才道:“隻是見了一麵,懷念逝去的青春,心有所感,畢竟這樣的男子遇著一個實屬不易。一般若生了這樣的臉,隻怕其性格會有很大的缺陷,金無足赤,白璧微瑕,無可奈何。”


    傅銀釧一本正經地搖頭:“不不不,此言差矣,太後娘娘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呀,您就遇上過一個教您不痛快的,也不必菲薄到旁人身上去,若是不深切地相處一下,怎知缺陷?金無足赤是有這道理,可誰能十全十美?太後娘娘,臣婦鬥膽說一句,您身上就沒缺點嗎?隻要不是不能容忍,搭個夥過個日子又怎了。您才桃李年華,正是花似的年紀,夫死尋樂怎麽了,別把自己太規訓緊了,似個聖人!”


    是啊,她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竟已喪了夫婿,一個人帶著兒子,在這高處不勝寒的境地裏,形影相吊著。


    薑月見仿佛在魂遊天外,眸光有些直,傅銀釧趁熱就打鐵:“臣婦保證,這個小嫩肉同你原來那位,絕不一樣!”


    薑月見頗覺新奇,神情澹澹看一眼她:“你又沒見過他,怎知他同先帝不一樣。”


    傅銀釧笑道:“先帝年少禦極,四海臣服,從做皇帝的角度,沒錯,是一位殫精竭慮的勤政愛民之君,可惜這樣的人,天生高傲,習慣了把手藏在袖裏,垂眼看人,就算太後娘娘當時是皇後,可總也低他一頭,不得已逆來順受。畢竟天子一怒,誰敢抵觸?這隔閡,是日積月累而成的。”


    “至於這位新歡麽,”傅銀釧說得頭頭是道,侃侃而談,“他不論出身,都不可能再越過太後娘娘您去了,如今這位雖然容色如畫,可再也不敢對您頤指氣使,橫挑鼻子豎挑眼了,您喜歡,召之即來,您若膩了煩了,一腳就踹開。”


    薑月見忍俊不禁:“你說的,怕不是路邊的野狗。”


    傅銀釧正色道:“您就當他是野狗又何妨。不濟,就當娘娘懷裏那隻狸奴。”


    那隻貓兒是傅銀釧親自為薑月見挑的,因宮闈中相識後,傅銀釧覺得皇後一個人管理這偌大家子的家業委實不易,陛下又鮮少到後宮就寢,她嘴上不說心裏頭一定寂寞得很,所以安國夫人精挑細選後,送了一隻貓兒給皇後做伴兒。


    拿人手短,從此以後傅銀釧要進她這坤儀宮,就跟回自家似的。


    薑月見麵上不顯,可心裏那根枯朽的弦,好像被她四兩撥千斤地撥動了一下,嗡鳴一聲,雖然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出,可薑月見卻還是一震。


    她本來以為,自己就是一潭死水了,沒想到,還有靈波蕩漾,芳心瀲灩之時,僅僅就隻因為,在太和殿中,遙遙相望那一眼。這太荒謬了!


    日暮時分,送走了傅銀釧後,薑月見這耳朵裏空蕩蕩的,好像有點兒不適應,她唉歎一聲,蔥白柔韌的五指沿著濃密的發絲插到了當中去,緩解此時的些微頭痛。


    更頭痛的事,楚翊突然醒了,他還像小孩子一樣,一覺睡醒了就會到處找娘,內殿傳來慘叫一聲,薑月見亂了心神,舉步慌切切地向寢屋去。


    “英兒。怎麽了?”薑月見來到楚翊歇息的榻前,伸手就習慣地探他額頭。


    小皇帝從被窩裏鑽出來,向薑月見衝過去,兩條又軟又肥的胳膊緊緊扒拉著他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味的娘親,額頭上的汗抹了薑月見一手。


    她吐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還抱住楚翊:“做噩夢了?”


    玉環過來,替太後娘娘將護甲一根根脫下,薑月見從她手裏接過軟帕子,和藹地勾起唇瓣,替他一點點把汗珠熨幹,“說給母後聽。”


    楚翊“哇呀”就是一聲,哭了出來,在母親溫柔和暖的懷抱裏,好像全天下最可憐的孩子,哭得叫一個令人心疼,可沒等薑月見安慰的手掌輕輕地拍下去,小皇帝從埋著的臉底下傳出的聲音卻教她呆住:“我……我夢到父皇了!”


    薑月見的手僵硬地停頓在半空之中,這一下是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


    這孩子在說謊,當然,她一眼就看穿了。


    這兩年,楚珩甚至都沒給她托過夢,最難的時候,她帶著一個三歲的,連話都還說不利索的娃娃坐在那金殿之上戰戰兢兢,他都從來沒到她夢裏來指點迷津,哪怕隻是簡單地說一句抱歉。


    小孩兒不知道自己的把戲多麽拙劣,謊言多麽不堪一擊,扮演得真誠且賣力:“父皇都是血,全身都在流血……”


    薑月見淡定地朝著他的背拍了下去,力道大了一些,楚翊被拍得哼哧哼哧的,可全然沒察覺母親的異樣,還以為她深受自己蒙蔽。


    薑月見假假地笑:“哦,是麽,他跟你說了什麽沒有?”


    小孩兒立刻裝蒜起來,重重地點頭,一邊哭一邊抹淚兒:“父皇說,母後對他不好,他屍骨未寒,母後就急著找第二春……”


    薑月見真好奇誰教他說的這些話,可第二反應卻是眉梢輕揚,決定先禮後兵:“誰說的?你父皇的熱孝都過去好久了,給他戴孝的時候,我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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