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人來的早,許是即將就要成為姻親,裴家人給這個麵子,闔府都來了,足見裴家對這個兒媳婦的重視。


    看著蘇苑音還是穿上了那身宋氏送來的那身十樣錦衣裙,春棋撇撇嘴,心中的不滿已經全寫在臉上了。


    蘇苑音瞧了眼,自然是知道這丫頭又在氣什麽。


    隻因春棋一大早去前院裏瞧熱鬧,卻無意間瞧見了雪照院裏忙前忙後,又看見蘇落雪的那番繁複盛裝打扮,且先不提那精心搭好的頭麵,明明都是過生辰,聽說她家小姐那身居然還是被選了剩下來了,怪不得這顏色竟就淺了這麽多。


    於是她就憤憤不平回來告狀,隻是自家小姐倒像是個沒事的人一樣。


    隻見自家小姐輕輕攏了攏衣袖:“人家在府上也就統共過這麽一回生辰,年底就出府了,同她有什麽好爭。”


    可誰又不是一年到頭就過這麽一回。


    春棋撇撇嘴,瞧著她家小姐垂著眸子,也不知在想什麽,總有些心不在焉樣子,也不敢反駁,素來知她家小姐性子淡,不愛爭搶計較這些,這是心中也當真半分不在乎麽。


    夏琴跨了門檻快步走了進來,約莫是被府上許久未有氣氛給影響,眉眼也舒展:“那天一觀的周觀主沒親自來,倒是派了兩個小道長來送了生辰禮。”


    夏琴話音落,院裏小丫頭又來傳了話,說宋氏又派人來請,蘇落雪已經到正廳,讓她也快些過去。


    蘇苑音抬眼,瞧著那傳話的小丫頭又輕快的跑了出去。


    她木著的神情終是有了些鬆動的跡象,隨口問:“外頭熱鬧麽。”


    夏琴笑了笑:“當然啦,一年可就才這麽一回的日子。”


    她好像記得夏琴是八歲時家人給賣進府的,窮苦人家哪裏有這般閑情逸致慶賀,所以就連夏琴生辰也沒記住。


    這麽一想她像是又幸運些。


    蘇苑音提起裙角跨出門檻,都若有所思地走到了院外,步子到底是頓了頓,又返身走了回去。


    見身後幾人不解,她隻道:“還想起件事沒做。”


    夏琴想了想不知是漏了什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跟著小姐往回走。


    隻見蘇苑音坐至書桌前,提起筆親手寫了一個帖子,又耐著性子等墨跡幹透才將其裝了起來。


    夏琴看得錯愣,也不知她家小姐這是要親手給誰寫的請帖,之前這些活都是自己給代的筆,從沒過過她的手,所以想必這帖子許是給個重要的人吧。


    蘇苑音拿著手上的帖子,瞧了眼還在悶悶不樂的春棋,笑道:“瞧你這出息樣兒,要是不想在我身邊待就去瑞陽王府一趟吧。”


    春棋以為是她家小姐又拿將她送給蕭闕當丫鬟使這事來打趣她,有些難為情的跺了跺腳,卻隻見她家小姐手上多了張帖子,作勢要遞給她,當即又變了個臉,高高興興拿著帖子走了出去。


    蘇苑音笑著收回視線,無論如何,蕭闕又幫了她一次,且除了那個夢,好像他也沒做過什麽當真傷害過她的事情,所以她親自同他說聲謝也應該沒什麽吧?


    應該就隻是這樣,她想。


    作者有話說:


    下下章應該會撒點糖,嗯...如果沒被鎖的話...哈哈哈


    第54章


    偏廳內,宋氏瞧著坐在對麵那嫻靜溫婉氣度的裴夫人,思緒一下拉遠。


    剛知曉蘇齊嶽給落雪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她其實也有同他鬧過。


    母女血脈相連,她又哪裏會半點不知落雪心中在想什麽。


    隻是後來清肅伯府卻定了別家的親事,落雪這邊已然是沒了戲,加之蘇齊嶽幾日也不曾去她院子裏坐上一回,全然沒有了平日裏對她的遷就,同她說不到三句話又必定冷臉。


    她心裏也不踏實,所以也收斂了脾性。


    裴家在上京門第算不上顯貴,但是就像蘇齊嶽所說的,裴家勝在家中兒郎都出息,現下瞧著裴夫人也覺著是個麵善的,落雪若是嫁了過去,定不會受婆婆刁難。


    如此一想,倒也並非不是門好親事。


    現在看著落雪同裴夫人說話,雖是還略顯局促,但也算進退有度,宋氏一時也有些欣慰,好在落雪肯聽勸,心裏也對這門親事更加滿意起來。


    就在這時,才見門外走來一個娉婷身影,朝著堂前幾人行禮,花生丹臉水剪雙眸,一顰一笑都挑不出錯來,就算是素淨打扮但也是好看的,半點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蓋過落雪的風頭。


    宋氏自是也瞧見了人,笑容淺了些,隻覺得蘇苑音當真是一丁點都不像自己,所以這些年來對她如何也親近不起來。


    蘇苑音坐在蘇落雪下首落了坐。


    方才也同裴夫人說過幾句話,裴夫人愛笑,人瞧著也溫婉,給她同蘇落雪都送了一支鐲子,單是瞧著就知曉這兩支都是成色極好的上品,對待她們二人,也沒有半點厚此薄彼,待人接物都周全,裴夫人身邊那個長子的兒媳聽說是小戶出生,但是舉止也是落落大方。


    一瞧便知是敞亮人家,果真是極好的親事了。


    蘇苑音也不如何開口,就隻著聽她們說,後來隻見蘇齊嶽帶著裴家幾個年輕小輩進來給宋氏請安。


    宋氏瞧著滿意,點了點頭。


    因這八字就差一撇,兩家也沒有刻意避什麽嫌,裴潛是聖上欽點的探花郎,模樣自然是不會差,瞧著他從容不迫給宋氏請安之後,又朝著蘇落雪做了一揖。


    蘇落雪頷首,也起身還禮。


    見狀,在座的幾位長輩就沒有不滿意的,小輩也打趣了兩人幾句,隻見蘇落雪就害羞的垂下頭,用手上的團扇遮著麵。


    蘇苑音見之前還為了這親事甚至都不惜來求自己的人,現下卻竟就這般輕易妥協。


    她的執念有多深,蘇苑音自然也是領教過的,所以現在瞧見她這副顯然像是接受的模樣,反倒是讓蘇苑音心下起疑。


    女賓已然是到了不少,於情於理蘇苑音都應當與蘇落雪一同去招待。


    兩人並行在長廊上,蘇落雪早已經收了方才在正廳中的那幅柔順的嘴臉,她指了指腳下的湖,笑道:“苑音妹妹可還記得這湖?”


    她目不斜視,沒去瞧蘇落雪所指的地方,不用想也知蘇落雪不過是在刻意挑釁。


    蘇落雪被領回來那日,便就不惜以身犯險都想將她趕走。


    對於她的不搭腔,蘇落雪也不惱:“今日本是我的生辰,倒是苦了妹妹不知自己的生辰,隻得跟我一齊過了。”


    “不妨事。”蘇苑音慢步走著,她看了看腳下的湖,不由地笑了笑:“這生辰我從小便過著,倒是苦了你可能在府上也就隻能過上這一回了。”


    蘇落雪聽罷倒是不以為意的笑笑。


    兩人快到水榭,蘇苑音看著走在身前錯開半個身影的蘇落雪,突然開口道:“善草堂的事,是你做下的吧?”


    蘇落雪回頭,也沒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問:“你其實根本就沒有上一世的記憶吧?”


    見蘇苑音不答,她並不意外地笑了兩聲:“想不到妹妹竟還有這等騙人的本事,當真是騙慘了我。”


    她說完,卻沒在蘇苑音的麵上尋到一絲慌亂的痕跡,有些遺憾地歎了歎:“妹妹就等著瞧吧,屬於我的東西,我必定都會一樣一樣拿回來。”


    蘇落雪說完,也不等她,先折身進了水榭。


    蘇苑音抬起頭,看著慢慢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佘塗在閣樓中坐在最外側,看著滿室的貴女,先前還有人同她搭話,問她是那家的,她如實相告之後便就再沒了下文。


    雖是清靜了,但她還是覺得有些如坐針氈,在這兒還不如在蘇蘊之哪兒有意思,隻想等會兒趕緊給蘇姑娘送上生辰禮物就開溜,這地方她實在是待不住。


    大抵是上天聽見了她的心意,想想這般想,她就瞧見蘇苑音進來。


    蘇苑音最近可是貴妃跟前的大紅人,眾人見到她倒是都“親近”得很。


    她還沒同佘塗說幾句話,就被離得近的幾個貴女圍住,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問的大抵就是她在宮中雲雲,她也早已習慣,應對如流。


    “蘇二姑娘最近用的是哪家的胭脂水粉,瞧著這膚色當真是白的發光了。”一貴女問道,話中卻不見多少奉承之意,隻是當真好奇。


    蘇苑音笑笑,隻將佘塗推了出來:“用的是善草堂佘掌櫃的煥顏膏,這效用倒是還不錯。”


    見她當真是這般大方就將這事給說了出來,幾人心中大喜,這才又正經打量起了佘塗來。


    既是說到生意,佘塗便就也來興致了,說著就將隨身帶著的煥顏膏拿出來演示。


    蘇苑音閑閑從人群中退了出來,瞧見蘇落雪同周蕪尹湄幾人坐在一處。


    周蕪見到她,亦是朝著她喚了喚。


    “苑音,你對善草堂的事宜倒是上心。”周蕪明麵上是笑她,實則是另有所指。


    蘇苑音笑的淡:“這善草堂是樹小也招風,隻是這風倒也不怕平白惹得一身騷,就愛無故瞎出頭。”


    指著她那指桑罵槐,蘇落雪同周蕪聽罷臉色皆是變了變,想不到這麽快就竟叫她查了出來。


    周蕪自然半分不肯叫自己落於下風,她看了看尹湄邊上的素衣女子。


    “宜微,你同苑音都是多久的朋友了,怎地來了此處還倒是一語不發了起來,也不去打個招呼呀。”


    “這不是瞧著你們在說話,插不上嘴麽。”程宜微笑道。


    周蕪哪裏會相信這種說辭,心裏存了些煽風點火的意思:“說起來,你同苑音從來就最是投緣,我從前瞧了都嫉妒,現下又有同尹家這層淵源,你們啊到真是極有緣分。”


    提起尹祝,程宜微聽完麵色微變,覺得有些難堪。


    蘇苑音瞧著程宜微的局促,到底是解了她的困,主動接下了話茬。


    “我確實與程姐姐確實一向投緣。”她笑道。


    原因也無他,隻是她不想讓周蕪那點想要膈應她的小心思得逞。


    從前她的身世還未大白的時候,有三兩閨中好友,一個是慣會長袖善舞的周蕪,另一個便就是赫赫有名的才女程宜微。


    尹祝同她退了親事之後,定下的就是程宜微。


    程宜微生母去的早,後來又在繼母手底下過活,同尹家定親這事,以她繼母那般強勢的性子,恐怕她實在是沒什麽說話的餘地。


    她倒是有些同情程宜微,不管是程宜微的繼母,還是清肅伯府的尹夫人,可都不是什麽性子和軟的人。


    不過也隻是同情罷了,各人有各命,若是她願坦然接受,旁人又何必話多惹人嫌。


    看著程宜微對她投以一個感激的笑,蘇苑音淡淡移開視線,隻做瞧不見。


    突然有丫鬟入內傳喚,說芸貴妃跟賢妃派了宮裏的人來,給蘇苑音賜下了生辰禮,現下就在水榭外頭等著人。


    話音落一時又惹來了眾人的羨煞目光,卻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於明顯,因來傳話的人說得清楚,就單單隻賜給了蘇苑音一人。


    蘇苑音笑著暫且同幾人辭別,走出水榭的時候才輕輕鬆了一口氣,領了賞之後也沒再回去,將夏琴留下照看佘塗,自個兒倒是躲到了園子裏去躲清閑。


    春棋剛回府,就緊趕著回稟她。


    蘇苑音隨手摘了一簇花枝拿在手裏玩,見到春棋,心上又無端地升起些焦躁和不安,她穩了穩心神:“帖子送到了?”


    春棋點點頭,隨即又蹙著眉搖了搖頭:“送是送到了,隻是蕭闕世子並不在府上,張伯說世子同二皇子去城外跑馬了。”


    她聽罷隻覺得心上忐忑的情緒頃刻間消失殆盡,一瞬難掩的失神閃過,複而又笑了笑:“來不了也好,反正道謝何時都行。”


    說罷,她垂下手,想起水榭裏一眾貴女已經晾了許久,還是回去露個麵的好。


    十樣錦裙擺流動,一枝茉莉掉落在地上,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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