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如果這件婚事順利,周家便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會讓他的根基更加穩固。


    可是現下這般多事之秋,父皇尚且還未有個明確表態,他若是貿然進宮中去求情,隻怕會引得父皇猜忌,會覺得他沉不住氣,難堪大任。


    思及此,蕭旼頓了頓,調轉了馬頭,上了附近的天一觀,打算先靜觀其變。


    接連幾日朝中動蕩,之後的事情便就一環扣一環,將他布好的棋局打亂,若論幕後之人,嫌疑最大的隻怕就是當日殺張昌的人。


    隻是不知那人做這些事究竟意欲何為,能有如此深的心機城府和翻雲覆雨的手段,若是能將他拉攏到自己這邊,舍了一個周寬,又算得了什麽呢。


    可惜不知那人究竟是敵是友,錯綜複雜一團事叫他毫無頭緒,正是通身鬱氣無處發泄的時候,蕭旼正滿目陰雲,卻似乎是聽見一陣清淺的腳步聲,他好奇抬眼望去,隻見不遠處走來一個著素色衣裙,身姿娉婷的女子。


    女子在他跟前停下,柔柔行了一禮:“小女子蘇落雪見過二皇子。”


    蕭旼看著麵前這個姿態柔順的女子,略施粉黛的容貌有幾分秀麗之感。


    因著對眼前的人沒有太多印象,他神色頓了頓,在記憶中搜尋此人。


    最後他隻知道此人是蘇侍郎嫡女,前不久才剛尋回來的。


    “有何事?”他不解問道,態度還算是和善。


    蘇落雪微微低著頭,抿唇一笑,後才抬起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瞧向眼前的人。


    “自是來同二皇子做一個能兩全其美的交易。”


    “哦?”聽完她的話,蕭旼似是來了些興趣。


    不知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能同他做什麽交易?


    隻怕不是來同他尋開心。


    蘇落雪見他也不追著問下文,分明就是一副刻意吊著人,根本沒將她的話放在眼裏的樣子。


    不過也沒關係,因為她身上確實有足夠重的籌碼,定能叫他無法輕視自己。


    故此,蘇落雪隻是不以為意笑笑:“雖說女兒家不得妄議朝政,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卻也有所聽聞,二皇子難道就不好奇,殺了張昌的人,究竟是誰嗎?”


    蕭旼聽罷隻是輕笑出聲,隻當她是故弄玄虛,拿著自己取樂。


    自己都一頭霧水的事,她不過是區區一介女流,隻怕是朝中的人都認不全,更別提會知曉就連父皇派出錦衣衛多番尋覓查找都無果的人。


    他瞧著麵前那個蒲柳身段的女子,眸色冷了幾分:“蘇姑娘可真是會拿人尋開心,隻是這番毫無根據的癡言蘇姑娘還是少說的好。”


    這話音中已經隱隱有警告的味道。


    隻蘇落雪卻不以為意笑笑,說出來的話像是在胡亂打著誑語:“若我說我能通曉未來發生的事,不知道皇子信是不信?”


    蕭旼聽罷,這才第一次正眼瞧著跟前的人。


    不知何故,這分明是匪夷所思的話,但是他心中卻有一個念頭,叫他相信她。


    隻是他從來就隻講證據,不相信這些無由來的直覺。


    “蘇姑娘都能把自己給折騰進這兒來,也不知當時知曉未來會發生沒有?”他發問,話音中帶了些鄙夷。


    見他並不輕易相信自己,蘇落雪也不著急,隻是不慢不緊地瞧著他:“二皇子此番應是從江陵治水而歸吧,江陵縣臨江,又時逢雨季,水災雖已經暫且得到遏製,但是三日之後會有一場暴雨,屆時便會引發洪水,致使百姓傷亡慘重。


    若是二皇子現下即刻返程回江陵轉移百姓、糧食,將損失降至最小,再回上京時,或許會立下一件大功。”


    蕭旼見她說得煞有介事一般,鳳眼微眯,死死盯著人,似是要瞧出她的破綻。


    “我願以性命做擔保,方才說的話句句屬實。”


    蘇落雪出聲,打消他的疑惑。


    蕭旼好半晌,才移開視線,輕笑幾聲。


    蘇落雪往回走的時候,才慢慢鬆開一直攥緊的拳頭,手心已經起了一層密汗。


    方才她那般,無異是與虎謀皮。


    其實她也在賭,賭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因她而改變太多。


    上一世就是因為二皇子前腳回京,後腳江陵就鬧了災,百姓傷亡慘重,皇上彼時正因朝中這些事焦頭爛額,後來又因為江陵的事,民風浮動,於是重罰了二皇子,後來還鬧得人盡皆知。


    也由此後來在皇上麵前鮮少再得到重用,可最後二皇子仍是靠著自己成了最後的贏家。


    由此可見,二皇子並非池中之物。


    而她,需要借二皇子的手,走出這個困局。


    …


    蘇苑音自習慣了在宮中的日子之後,在朝陽殿中過得很是安生,芸貴妃也待她當真是極好,一直被芸貴妃變著法子喂好吃的,也不常出宮走動,兩頰好像都圓了一圈。


    周蕪的事似是對賢妃沒什麽影響,賢妃還是一如往常的那般,也未出麵給周家說情,倒真是像已經將周蕪放棄了一般。


    隻現下隻留有一個尹湄也被她好生留在身側,時不時帶著尹湄來串門,四個人剛好可以圍在一起打葉子牌,一打便就一下午過去了。


    不過這也讓蘇苑音如釋重負了些許,隻因讓周蕪現下一腦門官司,都是她叫佘塗做的,為的也不過就是她趁機落井下石報一點自己的私仇罷了。


    隻是這過程進行得莫名的順利,因是有個幕後之人在她背後推了一把,將先前收集不齊的罪證全須全尾的送到了善草堂,這才叫周蕪如今吃了一個這麽大的癟。


    至於背後這人是誰,蘇苑音也無需細想。


    能做到這般程度,且又知曉她同善草堂之間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便就隻有蕭闕了。


    這幾日她都記著蕭闕那天說的話,一直在好生留意著芸貴妃舉動。


    隻是芸貴妃像是根本就未對她設防,待她當真如極信任的人一般,做什麽事都不避著她。


    她在一旁默默觀察著人,旁的倒是沒發現,隻越發覺得芸貴妃對永曦帝態度淡淡,且很多出頭露臉事情也都是交給旁的宮妃去做,自己能避則避。


    倒真不是傳說中的那般是貪慕權勢,奉承皇帝之人。


    因著二皇子在江陵治理洪澇有功,永曦帝難得露出笑顏,隻等人回來封賞,想必這幾日都要留宿在未央宮。


    所以賢妃今日回得早,蘇苑音跟著幾人的腳步出去送了送,再回來時隻見芸貴妃已經不在方才幾人打葉子牌的小石桌前,隻隨意坐在那開得正好的梨樹下。


    見她回來,芸貴妃朝著人喚了喚,叫人到自己跟前坐下。


    待蘇苑音靠近坐至她身側,發現芸貴妃手裏多了一壺酒。


    芸貴妃平日裏總愛一個人飲些酒,也不叫人來打擾,若是飲醉了便就自顧自回去蒙頭大睡,第二天除了起遲些再看不出旁的異樣。


    今日主動將她叫過來也算是頭一回。


    “瞧著這萬憐是當真喜歡你的。”芸貴妃笑道。


    “別看現在她性子這般灑脫,尚在閨閣的時候簡直是別扭得不行,她那個性子同誰都不太對付,除了薛時雨,誰都受不了她。”


    聽見這個名字,叫蘇苑音想起此前在天一觀瞧見的那塊長生牌,倒不知現下芸貴妃口中所說的是不是那個人。


    不過聽起來應當是也脾性極好的女子吧。


    芸貴妃自顧自說著,看見蘇苑音視線落在自己手中的酒壺上。


    她灑然一笑,也在空酒杯當中給蘇苑音添了一盞。


    蘇苑音插不上她的話,若是陪她飲些酒倒還是使得的。


    她伸手接過酒盞,隻輕輕抿了一嘴,便就被嗆了一口,隻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熱流徑直劃過嗓子,往她胃裏去,隻落進了胃中都不肯消停。


    本以為不過就是些女子常飲的花釀果釀之類,卻沒成想竟是這麽烈的酒。


    芸貴妃被她逗得笑了許久,才想起來給她拍拍背。


    她難得在芸貴妃麵前出了醜,麵色不由得一窘。


    隨後又聽見一旁的芸貴妃瞧著簌簌飄下的梨花看得入神,開口問她:“阿闕就要離京了,我一直想給他選一門妥貼的親事,你心悅他嗎?”


    芸貴妃問得直接,蘇苑音有些猝不及防,手中的酒盞灑出些來。


    芸貴妃將她方才難得露出的局促瞧在眼裏,隻輕輕抬手撫了撫她的頭,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如果是你的話,我還挺滿意的。”


    蘇苑音感受到了她的安撫,心間一暖,隻因著這種宋氏從未有對她展露過的,亦是她從前最渴望想擁有的東西。


    芸貴妃還是自顧自的說話,斷斷續續的,過了好半晌,像是才回過神,又續上。


    再後來便就隻聽見手中酒壺摔落在地的輕響,芸貴妃枕著背後的梨花樹,輕輕闔上了眸,眉宇間像是籠著一絲愁緒,顯得孤寂。


    她就托著腮,看著一旁那個抵不住濃濃醉意睡去的貌美女子。


    雖還沒有發現任何端倪,但她心中卻無比的期望,那個一直在暗中給蕭闕傳遞密信的人是芸貴妃,而她拋棄了瑞陽王和蕭闕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作者有話說:


    這章含闕量5%,大家湊合看哈哈哈哈哈謔


    第70章


    蕭旼從江陵回來的那日,一同隨行的還有蘇家的大小姐。


    進宮複命不到半炷香,賜婚的旨意就立刻從宮中遞了出來,徑直送到了蘇府,是要賜蘇落雪給二皇子做側妃。


    二皇子此番治水有功,卻沒去為周蕪求情,助周家脫困,反而是能避則避,還請旨賜婚蘇家長女。


    這蘇家女人才相貌都不顯,生辰一過就被親生父母主動去退了婚,聽說後來又叫人去了天一觀。


    明眼人都看得出必定是做了什麽錯事,叫家中人給厭棄了,卻想不到都已經落到這步田地,還能一鳴驚人,叫人不禁一陣唏噓。


    雖不是正妃之位,但單單是先在正妃前頭入府的這份臉麵,必定是更得二皇子親睞的。


    見事已至此,蘇齊嶽已然不欲在多言,倒是宋氏覺得這婚期太趕,好些事情都一時不好做準備。


    隻奈何這是聖上賜的婚,誰也不敢有異議。


    蘇苑音在宮中聽聞此事的時候已經是次日。


    她雖不關心蘇落雪是怎麽攀上二皇子那條線的,但聽聞因著二皇子的婚事在即,本該有的章程都能省則省,蕭闕回梁州的時間隻得推後幾日後,心下便就覺得有些異樣。


    蕭闕歸期延後,雖說是利於他養傷,且還能多在上京留些時日,她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可這婚事也來得太過突然,總叫她覺得有些來者不善,盡管平日裏瞧著蕭闕同二皇子兩人相處的樣子,隻覺得兩人關係應該是極好的。


    可出了張昌那事,現下又是多事之秋,且在她那個夢中,他們二人最後分明已經刀劍相向。


    她此刻隻擔憂蘇落雪同二皇子達成了什麽交易,所以才能這般輕易就從天一觀出來,畢竟蘇落雪還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


    念及此,她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隻怕對方來者不善,又或者說就是專門衝著蕭闕來的。


    本打算明日就同貴妃告假出宮,她要去見見蘇落雪,也想去同蕭闕通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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