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苑音笑著瞧了她一眼,知她心裏存的那些小九九。


    “聽說偏殿處也辟出來一池湯泉,你不若也去試試?”


    春棋聽罷,也不作他想,極幹脆地點點頭,步子蹦得更加輕快了不少。


    蘇苑音瞧著她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臉,吐出一口心頭鬱氣,突如其來的羨慕她那般無憂無慮。


    兩人進了殿中泡了片刻,對她折了的手有多少好處倒是不知,隻身子確實暖了不少,身上乏累消了大半。


    也沒等春棋,隻身進了寢殿,還是認床眠淺,迷迷糊糊睡了會兒便就聽見外頭傳來窸窸窣窣一陣聲響。


    她蹙了蹙眉,坐直起身換了聲春棋。


    春棋進來得快,一身穿戴整齊,外間的響動想必八成就是她發出來的。


    “大晚不睡覺,你在外頭做什麽呢?”


    知是自己將小姐給鬧醒,春棋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帶著些哭腔:“小姐贖罪,我方才是在找玉,我娘臨終前給我的玉丟了,玉暖閣內找不見,我得去外頭看看。”


    蘇苑音知道春棋的娘,孤兒寡母兩人一起進的蘇府,也知道那玉於春棋而言是何等重要。


    她肅了麵色,少有的斥了人:“平素裏就叫你改改身上這毛毛躁躁的脾性,這般重要的玉丟得倒是輕易。”


    春棋理虧,自是不敢說什麽,隻好生受著訓斥。


    隻見帳幔後的纖細身影有動了動,聽著聲音是起身了。


    隨後隻見那人影掀簾而出,也不管披散的發,隨手拿了一件架上的褙子披在身上,垂眸瞧了一眼還愣在原處的春棋,再繃不住嚴肅,無奈笑笑。


    “還愣著做什麽呢?還不去拿燈籠出去找找,深更半夜的你還想隻身去尋一番不成,隻怕玉沒找著,先叫巡衛瞧見是個麵生的,二話不說將你給捉去。”


    縱是春棋平日裏再如何記吃不記打的性子,此刻卻也惱極了自己,聽到蘇苑音的話,自是也不敢多耽擱,起身去拿燈籠。


    兩人沿著方才的路一路尋了過去,雖說這甘泉宮不過是個禦用的行宮,但因著近日有貴人來住著,甘泉宮裏的宮人自處無一處不小心地伺候著,石籠燈幾步一盞,路上若是掉落了什麽東西其實都並不難發現。


    隻是來時也並沒有去過什麽地方,唯一耽擱得久些的就是芸貴妃的寢殿,她在外間同宮人嘮嗑的時候。


    蘇苑音也知曉,如若不是丟在來甘泉宮的路上,那唯一一處可能落下的地方便就是那裏了。


    既如此,還是要去看一看才行。


    “一會到了貴妃娘娘寢宮外時動靜小些,雖也不是做賊,但是驚擾了侍衛,吵了娘娘清夢總歸是不好。”看著不遠處的芸貴妃寢宮,她對著身後的春棋,低聲囑咐道。


    春棋點點頭,也是知曉事情哪樁緊要哪樁不緊要。


    隻是兩人還沒邁出步子,靜謐的夜裏突然間傳出了第三個人的腳步聲。


    蘇苑音心中訝異,雖是不明對方身份,但三更半夜行蹤詭秘總叫人覺得蹊蹺,於是忙先拉過春棋蹲身掩在身後的竹林中。


    待人影走近後細看,蘇苑音心中疑慮越深,隻因那是芸貴妃身邊話最少,平素裏最沒什麽存在感,瞧著也最是老實好欺的大宮女白慈。


    隻見白慈刻意繞到了寢殿之後的圍牆邊,等了片刻後,拿出手裏的東西遞進了看不清的黑暗中,再收回的時候白慈手裏的東西已然不見。


    那暗處竟然隱著人。


    作者有話說:


    感謝追文的寶兒~明天見!


    第82章


    出了方才的變故,兩個人都知曉這玉恐怕今夜是找不成了。


    萬一叫人知曉她們瞧見了方才的那一幕,這事要是牽扯極大,定會平白被無端波及。


    蘇苑音寬慰著春棋,說是明天再問問人,說不定是叫誰給撿了去,今夜先好生歇息,明日在找。


    春棋佯裝沒事地咧了咧嘴,點頭應承了下來。


    那玉算不得是什麽好玉,宮裏的宮人平日裏見了那麽多好東西,隻是平日裏的隨便帶的一隻珠翠都要比那玉好上不少,又怎會瞧得上她的玉。


    隻怕是丟在來甘泉宮的路上,再也找不見了。


    春棋強忍住心裏難過,伺候小姐歇息下之後出了院門,坐在石階下再忍不住淚意,怕又吵到了小姐,隻敢小聲啜泣。


    言二剛從主子那頭不大情願地回來,他想跟著主子一起上刀山火海,打這凶險的一仗,可主子卻隻叫他來護著蘇姑娘。


    他心有不甘,卻又不敢違抗,還是受了令同主子分頭行動,隻是剛一到,便就瞧見一個梳著雙丫髻小姑娘抱著膝坐在石階之下,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肩膀一顫一顫,像是在哭。


    他不知遇見這種情況該如何,但是能避則避通常都不會出錯,可是大抵是瞧著人太過於可憐,他摸了摸鼻子還是走到了人跟前。


    “你怎麽了?”


    春棋正是哭得全然忘我的時候,沒注意旁邊的動靜,隻是被嚇了一跳,抬起一雙水濛濛的杏眼,哭聲驟停,氣還未出去,打了個哭隔。


    “你怎麽會在這?我娘給我留的玉丟了。”


    春棋話音落,就隻見眼跟前懸著一塊色澤不大剔透的玉,被言二拿在手裏晃了晃。


    “是這個麽?”他問。


    春棋不知自己的玉怎會在言二手裏,隻有些失態地捧起那塊從他手中借回來的玉,分明是失而複得,卻哭得比方才還更凶些。


    言二看著捧著玉大哭起來的女子,有些費解這玉是不是她掉的時候磕著了,雖是心間疑惑,但還是出聲解釋了一番:“這玉是方才你下馬車的時候掉的,方才急著跟主子去辦事,本是想著回來之後在還給你的。”


    然他從來嘴拙,實在說不出什麽好聽話,隻記起他從前瞧過的旁人如何哄停哭鬧不知的孩童,思慮片刻,還是遲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脊:“莫哭了,明日給你買些飴糖回來。”


    將春棋哄了回去之後,言二才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抱著臂看了看天邊皎潔的月,才轉過身去,準備先檢查一下這附近,是甫一繞過回廊下的柱,才發現另一側的柱後竟還有一人。


    來人腳步輕輕,從暗中走了出來,神情凝重地喚了一聲“言二”。


    現下也顧不上驚訝才發現言二同春棋走得這般近,想到那個白慈,她心中就越覺得不安,不是她是芸貴妃的人,還是另有其人安插在芸貴妃身邊的眼線。


    “最近你們可有收到宮中傳出的密信?”她沉聲問道。


    言二頓了頓,不知蘇姑娘為何深夜在此,亦不知她為何會這麽問,但仍舊如實答道:“並未,自主子來了上京之後,便就再未收到過那人的密信。”


    蘇苑音蹙了蹙眉,聲音不由地帶了些涼意:“你好好想想是否有記漏的?”


    “那邊來的每封密信從來都是我經收取回的,並未曾有一封遺漏。”


    言二亦是被她帶起了一絲緊張之感,眼下又是極凶險的時候,不由得也慎重了幾分。


    聽罷,雖是還有些地方沒想通,但畢竟隻是她捕風捉影的一個猜測,沒什麽依據。


    她總覺得蕭闕執意想要將她送至此處,又派了言二來她跟前,全然不像是就隻在這兒養傷散心這般簡單,倒像是在刻意將她支開。


    至於是什麽原由,她也隱約知道。


    “蕭闕被皇上召進宮中都做了些什麽?皇上是個什麽態度?”她問道。


    言二被問住,不禁想起動身前主子才說過,要他小心回答蘇姑娘的問題,若必要,最好瞞著些不叫她擔憂。


    “啊,皇上就是過問了幾句,蘇姑娘放心,我家主子無事。”


    言二說得生硬,在蘇苑音的審視之下幾乎是要撐不下去,正想要隨口尋個說辭離開的時候,好在蘇苑音並未想要刻意再為難他。


    八成是早早就被蕭闕囑咐過,蘇苑音淡淡將視線移開,不在這事上再做無用功。


    “芸貴妃身邊像是有人在暗處守著,今夜還勞煩你去替我探探情況,他們是芸貴妃手裏的人,還是旁人派來的。”


    他沒多問,隻點點頭當即折身離去,頃刻間就消失在溶溶月色中。


    談話結束,周遭又開始靜得厲害,蘇苑音垂了垂視線,隻希望那白慈,是貴妃手裏的人。


    次日蘇苑音才起身,輕塵便就派人來傳話了,同昨日裏聽她說的自是也大差不差,就是去輕塵宮中用膳雲雲。


    春棋昨日睡得晚,但是後來珍愛之物又失而複得,故而睡得格外香甜,瞧著紅光滿麵。


    蘇苑音見她進來,不慢不緊地嘬一口,明知故問:“玉找著了?”


    春棋瞧不出她的刻意打趣,撫了撫腰間的小荷包:“找著了。”


    “你同言二倒是走得極近。”她冷不丁道。


    這回春棋總算是反應過來,昨夜的事隻怕小姐已經知曉了,轉瞬間就麵紅耳赤,在一旁支支吾吾。


    蘇苑音瞧著稀奇,這還是從前在她跟前信誓旦旦說要嫁給言二的人麽,從前倒是什麽都敢說,如今反倒是越發害羞。


    不過也沒在繼續逗她,到底不能叫輕塵等太久,梳整好了之後就帶著人往輕塵的寢宮去。


    輕塵被宮人擁簇著更衣,聽見一陣腳步聲,以為是派去傳話的人回來,探出個腦袋張望著,卻見來的是步履匆匆的繁欽。


    繁欽在她跟前行了一禮,她揮揮手,叫身邊的宮人都退下。


    “怎這般急,可是出了什麽事?”


    繁欽自是也不耽擱,將自己收到的消息,言簡意賅地回稟:“宮中傳信,蕭世子被軟禁了,皇上動了錦衣衛,在問話。”


    事情怎突然就這般嚴重,還甚至動用了錦衣衛?


    輕塵蹙蹙眉:“就隻軟禁了蕭闕,還是在場的幾位皇兄都亦是如此?”


    “其他幾位皇子問過話後便就都回到了府上,隻蕭世子出了宮之後又被召了回去,隻說錦衣衛抓捕到了活口,那人指認蕭世子同建安丟失的鐵礦有關。”


    “什麽?”輕塵有些激動站直身子。


    “不是說昨日的刺客都悉數被絞殺,無一活口麽,且再無旁的證據,父皇就信了這片麵之詞?”


    繁欽不說話,有些話公主說得,他卻說不得。


    “父皇其實都並不在乎在事情的真假,就隻是想要他性命?”她話脫口,被一隻帶著些涼意的手輕捂住嘴。


    是繁欽,微不可聞的衝她搖了搖頭。


    她回神,察覺出自己方才的失態,隻是不解為何父皇想要他的性命。


    覆在自己麵上的手離開,殿外傳來一陣腳步,來的是蘇苑音。


    輕塵不自然地笑了笑:“你來啦,我都還未梳妝好。”


    蘇苑音自是甫一進來就覺出了些許怪異。


    輕塵還未梳妝,卻屏退了眾人,隻同內侍在殿內說話,且她方才靠近殿門時好似還聽見了蕭闕的名字,隻後來又再聽不清楚。


    她瞧著輕塵故作鎮定的麵色,隻想著著輕塵恐怕是有事想要瞞著她,索性隻佯裝不知,衝著人笑笑。


    “公主也太慢了些。”


    輕塵附和著幹笑了兩聲,又遲疑地瞧了蘇苑音一眼,還是決定先將那事按下不表,免的她擔憂。


    “你先到坐榻那頭稍坐片刻等等我。”輕塵往屏風後頭指了指,又喚人進來給她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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