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諒他了?”


    秦頌聲音發顫,不敢置信地問。


    沈青棠為難地抿著唇,頗有歉意地同他對視。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一瞬間,秦頌隻覺心底一陣抽痛。


    他永遠也忘不了,在太原時她狼狽虛脫的可憐模樣,還有在院前被魏珩嚴詞冷待的卑微模樣,以及那日大雨,她沿路追車,結果高燒了一晚的絕望模樣。


    那麽多,有那麽多令人心碎的畫麵,他又怎麽舍得把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拱手讓給那樣一個人渣?


    秦頌失聲笑了出來,“你是傻了麽,嗯?”


    他頗不理解地捧起她的臉,隻想看看她的小腦袋裏究竟在想什麽。


    “那個混蛋之前是怎麽對你的,你難道全忘了麽?”他哽著聲音質問,似是想將她罵醒,“栽過一回的坑你居然還要去栽第二回 ,你——”


    還不待他說完,沈青棠便盈起淚光,抱歉地對他笑了笑,“你別生氣。”


    見她如此惹憐的模樣,秦頌忍痛深吸一口氣,立即咽下了哽怒的聲音。


    他怎麽可能會對她生氣?


    他永遠都不會。


    他不過是氣那不知使了什麽卑劣手段的魏珩,氣那不公的命運,和那自小錯過的緣分。


    作者有話說:


    沒寫完,下章再親親抱抱吧。


    雖然但是,摸摸秦頌,失戀好苦


    第86章 破鏡重圓(2)


    沈青棠睫羽潤濕, 慢慢將托在頰邊的手移了下來。


    她的動作一向輕柔,可卻像刀一樣生生割開了秦頌的情感, 令他痛得快失了呼吸。


    “他以前, 確實做過許多傷人之事,可也已然在努力彌補。”沈青棠含著淚,勉力解釋, 希望牽起的一絲笑意能讓他不用那麽擔心。


    “這一回我知道分寸, 不會再讓他傷了我的。”


    她笑得那樣俏動純然,乖嬌得像是任風吹拂的帶露春花。


    可一將她與魏珩那廝聯想在同處, 秦頌便頓生出了妍花折枝的痛惜之感,一時間竟再難自抑。


    “那我怎麽辦?”


    他傾身上前, 將所有隱忍的愛意皆傾注在了不敢逾矩的擁抱裏, “我怎麽辦呢?”


    他埋下首, 哽著聲音問了一遍又一遍, 炙熱的淚被風吹散, 隻能偷藏在了女孩的發間。


    “我對你的情意, 半分都不少於他。”沉痛的聲音發著顫,一字一句從喉間生硬擠出,“你知不知道?”


    沈青棠聽著他罕有的哭意, 眸中的晶淚亦是如線滑落。


    她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他自始至終,皆是對她溫柔以待,笑意相迎, 不論發生什麽都將她相護在身後, 永遠葆以真誠和熱忱, 不隱晦任何情意的流露。


    他對她這般好, 可她卻要傷害他。


    “我知道。”她噙著淚光, 不忍地抬起手, 撫上了他的脊背,含笑安慰道,“我知道的秦頌。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無需猜忌,可以直接相信的人。”


    她給了他最特別的地位,是此生皆能彼此依靠,相互扶持的至親。


    可秦頌聽著卻半點都不覺歡欣。


    這個風和日麗的天氣,他放縱了最後一回,埋首在心愛姑娘的發間,沐著豔陽,清醒地感受著胸中熱流一絲一毫冷卻殆盡,直至風化成了灰……


    **


    沈青棠方行至醫館,門前等候問診的人便已零散坐了一排。


    這之中有不少人皆是複診,枯坐於長椅之上,儼然望眼欲穿。


    適才新婚的袁英在人群中一個勁招呼,“實在抱歉,我家姑娘出診去了,這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呢,抱歉啊……”


    齊四與馬五也熱切地端著茶水四處周旋,眼尖的齊四餘光一瞥見自遠趕來的沈青棠,頓時喜得連茶水都險些端不穩了,“呀!是姑娘,咱們姑娘回來了!”


    聞言,眾多視線皆帶著期盼的亮光轉向了不遠處。


    頃刻間,門前僵坐的人影終於流動起來,醫館又恢複了忙碌熱鬧的氣象。


    “讓一讓,讓一讓。”


    高簡擠過人群踏入醫館時,沈青棠正俯身於椅旁,為一名病患望診眼瞼與內眥異色。


    “沈姑娘,沈大夫。”他無暇顧及場合,不好意思地笑著,趕上去便急得小聲搭話,“那個,你同咱家大人真沒餘地了?”


    沈青棠聞言,頓了頓,神色如常地含笑轉過頭,“高千戶,你擋著我的光了。”


    “哦。”高簡頓覺打攪,忙識相地往旁站了站,可心中仍是急切,“哎,我說一句成麽?哦不,兩句,就兩句。”


    沈青棠如似惘聞,仍在對比著病患兩頰的麵色,“除卻腹脹與積食,可還有其餘不適?”


    病者虛力地搖了搖頭,沈青棠了然,笑著致了一意,“稍待。”


    她說罷起身,緩步走向了櫃桌,高簡又忙不迭跟了上來,“哎沈大夫,你聽我說,我家大人的情意真的是日月可鑒。他這個人吧,嘴巴毒,想的做的總比說的多。”


    “先前聽聞太原有滄州北上的遇難船時,他生怕你在裏頭,直接連夜趕過去,生生跑癱了三匹馬。”


    沈青棠提筆蘸墨的手頓了頓,一些回憶碎片倏然浮上了心頭:


    ‘你既是坐船從滄州過來,那為什麽我……’


    ‘沒什麽,就是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太原官銀被劫,我被遣去查案之時,正巧碰到了一隻來自滄州的客船,但是好像沒有看到你。’


    沈青棠稍微緩回神,凝然片刻,又慢慢落下了筆。


    高簡接著道:“還有你淋雨高燒那晚,他也是急得不行,就守在那茶坊的閣樓上,每隔一個時辰蹲一回秦府的消息。”


    “我從沒見過他對誰這般上心,早在滄州他便希望你能有個好歸宿,可大人他……他處境有些複雜。”


    高簡撓撓頭,不由皺起眉,“且不說前閣老是他政敵,還有褻弄醫女之俗。”


    “就連他自個家也是一團亂,生母早亡,姨娘爭風,父親又是個古板嚴苛的,成天拿襲爵之事逼他聯姻,他擔心於你不利,還搭錯了腦筋,要撮合你和秦家少爺。”


    沈青棠伏案寫著藥方,不知想到什麽,筆觸也漸漸慢了下來:


    ‘因為在乎你,所以忽然變得畏首畏尾,連我都感到難以置信。’


    ‘甚至愚笨地以為,比起我,那姓秦的家風更良,定能予你安心自在的生活。’


    沈青棠頓了筆,細細出著神,似乎當真在思量他說過的這兩番話。


    高簡一口氣說得快喘不上來:“嗐,反正他現在大概是一頭撞死了,聽說為拒姻親,前兩天還和老侯爺斷了關係。這會一聽你走了,更是不得了,直接倒在了鎮撫司。”


    沈青棠眸光微顫,頓在半空的筆墜下一滴墨汁,生生洇壞了剛寫好的一個字。


    雖說得極盡誇張,但高簡還是弱下語氣,想做最後的爭取,“要不這樣,實在不解氣,你打一頓罵一頓都成,反正他也不還手,你看……能不能把他給收了?”


    許是高簡的說法實在詼諧,沈青棠垂下眸思索良久,終是忍不住掩唇輕笑了一聲。


    其實若他今日不來遊說,她心中也大抵有了決斷,隻不過托他的福,她還知曉了些其他意外之事。


    思忖一番罷,沈青棠還是擱下墨筆,從發間取下了那隻海棠銀絲簪,笑著遞與了高簡,“勞煩轉交。”


    “這、這是作甚?”高簡當即一退,不明白,也不敢收。


    萬一又是什麽斷情絕愛的信物,那他帶回去豈不是自掘死墓?


    見他莫名驚慌至此,沈青棠也不禁展開了溫暖的笑顏,“不做什麽,教他早些回家吃飯吧。”


    **


    高簡一路奔回北鎮撫司時,案上昏睡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衙內的兄弟苦著臉色看他,一言難盡地指了指詔獄的方向,瘮人道:“一下午,八個惡徒,無一不招。”


    高簡深吸了口涼氣,頓時福至心靈。看來今夜能否過個安穩的中秋,就全指望在手中的這根簪子上了。


    他絲毫不敢怠慢,才踏足煞氣森森的詔獄,便聽到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再邁步而入,那周身陰冷的少年已然連用數道酷刑,將蒙著雙眼的幾位囚徒折磨得鮮血淋漓、肉骨隱現,唯有口中還餘一口氣。


    “大人大人,”高簡強壓心神,忙快步邁上前,極小聲恭勸,“這申時都過了三刻,明日再審吧?”


    說話間,已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取出了袖中銀簪示與他觀。


    魏珩帶戾的狠目才轉過視線,一見到那熟悉的銀簪,濁紅的眸光瞬間浮現了幾絲清明。


    他驚疑不定,僵怔之間,威然質問,“哪來的?”


    高簡暗暗一笑,湊近轉達:“嫂夫人口信,早些回家吃飯。”


    刹那間,魏珩僵著的麵色頓時鬆了下來,眸中亦顯現出了不可置信的亮色,有如枯木逢春,絕處逢生。


    他怔愣地看向高簡,得到了肯定的重複後,又看向了那隻銀簪,和自己滿身的汙血,難得露出了些驚慌失措的神情。


    她是皎皎天上月,而他沉於肮髒的泥淖,卻仍妄圖她棲於潭影中,肯施與清輝允他貪汲,抵死糾纏,不舍不棄。


    這一份覬覦折磨得他快要瘋掉,因而縱馬疾馳於夜色中時,亦帶著股不畏生死的衝動。


    遠遠的,那清冷了許久的大宅,便帶著通明的光輝闖入了他的視線。


    他失神地走在道上,驚怔地看著這一室燈火,連呼吸都不敢放縱。


    很快,他便在門邊看到了一抹日思夜寐的倩影,刹那間,時間似乎靜止了,萬籟皆陷入了沉寂。


    女孩提著一盞繡燈,仿若兔子一般在原地蹦躂著小腳取暖,時不時還會將兩手籠於唇前呼一口熱氣,嬌俏的小腦袋左看看又看看,似是極有耐心地在等著什麽人。


    很快,那道清澈的目光便發現了他的蹤跡。


    女孩眸光霎時一亮,清脆的聲音劃破寂夜,將失了活氣的他一語喚醒:


    “子鈺,還愣著做什麽,快進屋呀?”


    她衝他招著手,還不等他邁出僵硬的步伐,便已如翩躚的小蝴蝶迎至了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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