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全部都是從父子相處和言傳身教的角度來說,滴水不漏,也根本不涉及政事,皇上不想讓太子過多牽扯俗務的表態已經夠明顯了,卓思衡沒必要和皇上對著幹,而且說實話,他覺得以太子的性情年紀資質,這時候確實該與朝堂政治保持一定距離,皇上也不全是偏心,多少也是有自己打算在裏麵的,何必為了嘩眾取寵打響自己做官的第一槍和講道理的人對著幹不是?也不好第一次奏對就隻說沒意義的片湯話,他好歹食君之祿還領了皇上分得房子呢!得起點關鍵作用。


    至少他覺得天家父子之間不講政治,講講感情也是不錯的選擇,既在群臣乃至天下麵前保全了皇上的麵子與父子之情,讓他不會因為東宮這一係列操作被詬病,也讓太子有了親近父親的機會,至於能不能把握……卓思衡是不確定的,他不能售後服務到這份兒上。但太子孝順是出了名的,和自己親爹普通環境相處不會有太大問題……也許吧……


    回答剛才的問題已經讓卓思衡陷入一種腦細胞虧損的狀態,不過總算有驚無險。皇上讓曾大人整合一下卓思衡和他自己的觀點,再看看翰林院有無其他補充,這兩日便上一道奏疏,確定太子進學之事的具體事宜。


    返回中書省路上,曾大人可能也是累了,一直閉目養神,就在卓思衡也放鬆下來想小小閉眼一會兒時,曾玄度卻給他來了個突然襲擊:“卓侍詔,你能以心度之誠懇進言實為幸事。”


    卓思衡知道他是在說自己關於太子問題在皇帝麵前的陳詞,也不好太謙讓也不好太驕傲,隻能笑道:“都是肺腑之言,我第一次奏對很是緊張,也不敢巧言令色,隻好實話實說。”


    “實話未必是聖上不想聽的話,你比旁人早懂得這個道理,路便會走得更順暢。”曾玄度的腦袋隨著馬車搖晃而擺動,“一味逢迎實非為臣之道啊……”


    是的,一味逢迎皇上便是有求於君恩和當前的地位,以如此做官為目的,隻怕立身存心都不大正,雖然大家都想保住腦袋和腦袋上的烏紗,然而也還是得講些原則和職業道德。


    這話沒必要說出來,卓思衡覺得曾大人做了這麽多年官又如此受皇帝器重,必然是懂得,於是他也隻是稱是,不加多言。


    “我從前不大相信人如其文,文章總好粉飾人心,頗難探察,不過你的文章倒是和你的為人一致,思條清明、理絡澄澈,翰林院的職事很適合你。”曾玄度也是笑了笑,而後又閉上眼睛。


    但卓思衡總覺得曾大人好像還有話到嘴邊沒有說的樣子。


    其實他也有問題……他還是想知道自己省試的文章到底哪裏不如彭世瑚了?雖然此事已經過去他又拿了狀元,但對於做題家卓思衡來說,思維慣性讓他有受迫性總結綜合症和考試問題上極強的自尊心,一次失利其實不要緊,要緊的是想知道自己哪裏有錯。


    隻是如今這種形勢下,他多問省試就顯得很小器,沒有半點容人雅量,反倒像是從沒贏過似的得理不饒人外加得了狀元賣乖,於是他也不好再去問了。


    此次奏對三天後,關於太子進學的事終於有了批示,皇上下旨依照翰林院的奏疏辦理,排課潤業則由翰林院共弘文館一道商議,太子也可於進學後伴駕,不能學散而荒嬉。


    很多人都沒想到皇上對太子也忽然上起了心,頗感意外,但真正讓卓思衡意外的不是自己代表翰林院寫得奏疏這麽容易就通過,而是皇上接下來的旨意三連:


    ——晉羅氏為貴妃,其子封趙王;


    ——讚羅氏之妹博學高才、明識法度,授女史職官,入內廷教授公主與郡主學問禮法;


    ——修繕東宮之事可暫緩,然而太學年久失修,當盡快營繕,有爵之家與七品以上官員之子五月照舊例入學。


    卓思衡心中的迷霧拚圖由皇上親自拚上了佚失的最後一塊。


    從始至終,皇上都並不關心東宮太子皇子,他關心的是政權的穩定與皇位的穩妥。


    他寵愛羅妃——現在是羅貴妃了,以及其子趙王,如果一開始便直接說要封,那很多人就會跳出來反對表示太子現在還沒著落呢,先封愛妃愛子不合法度,所以他先把太子的事情弄好,雖然也隻是弄個表麵,沒有東宮的太子又有什麽勢力?而羅貴妃的父親隻是小小橘官,也已過世,家中除了妹妹也沒有其餘親眷,可謂是毫無外戚之憂,這樣的愛妃和所生愛子可能寵愛一點也不會影響朝局走勢。


    羅貴妃的妹妹卓思衡隱約曾在當年豐樂樓群星宴聽過一點八卦,據說是當世的班大家,學問造詣極高,連同樣以學問德行見聞於世的長公主都十分推崇,本朝因前鎮、定二公主的舊例在所以並不反對女子進學,尤其貴族女子更是要以知書明理為要,而讓羅貴妃的妹妹作女史,一個是可以教育公主與郡主,彰顯宮中學風惠及,再一個或許是皇上可能想為羅貴妃的妹妹指婚一門好看的親事,讓她有個頭銜而不是如今的孤女,這樣由皇帝指婚,大概此女的婚事不會太差,然而也培植不出什麽外戚勢力,富貴有餘權柄不足,大致如此。


    最後一條就很關鍵了,卓思衡曾聽卓衍講過,許多親貴重臣子女到了一定年齡都有入宮為皇子公主隨侍伴讀的機會,這是一種額外賞賜的恩榮。然而皇上似乎不打算這麽做,他大概是擔心親貴子嗣過早與皇子們接觸,形成門閥同皇子之間的派係,黨同伐異,他親爹就是被這麽搞下來的,他對此必然心有戚戚,於是就讓所有子弟都老老實實去太學念書,誰也別惦記進宮結黨提早站隊的事了。


    這一連串顧左右而言他加連消帶打以及假途伐虢組合拳可謂拳拳到肉,基本杜絕了世家想與太子和皇子勾結的可能,也為自己的後宮去除了外戚的弊端,至少這批皇子成年前都是被剪去了羽翼,想飛出皇帝的手掌心是不大可能了。


    包括太子。


    卓思衡對這位才大自己十歲的皇帝可謂刮目相看。


    這就像一場在他麵前真實上演的精彩帝王心術政治秀,教會他入朝為官後的第一個道理:聖心深不可測。


    不過他也總結出自己文官職業生涯的第一條經驗:永遠站在皇帝和朝局的角度思考問題。


    第33章


    太子進學之事塵埃落定,卓思衡免去了給太子陪讀的工作,教育太子的任務也交由幾位館閣學士,雖然沒人明說,但明顯翰林院上下都鬆了口氣。


    至此,卓思衡的工作回到正軌。不用入宮侍詔的日子他就在翰林院撰文與抄寫,工作大多是斟酌詞句與尋找參考舊例,以及將新的詔旨謄寫歸檔。而入宮時,他則從抄寫員變成了機要秘書,翰林院的學士為皇帝講經筵,他在一旁陪讀,整理好學士們需要的資料與教學用書;皇上天章殿問政時常與臣下聊及本朝前幾代帝王的施政,有時需要查閱,他就要跑去皇宮內作為檔案館和圖書館的弘文館找尋祖宗實錄的對應記錄,帶回交由皇上和廷臣一道進讀參詳。


    工作簡單,但信息量極大。


    卓思衡耳濡目染不同的官員被皇帝叫來處理不同的事情,對整個朝局的態勢以及統治機器的運作有了初步認識。這些會麵中有普通談話和照例問詢,也有褒揚和申斥。皇上勤政敏學,除去大朝和朝會,幾乎每日都會在天章殿例行問政,每五日一經筵,偶爾有比較重要的朝中事宜也會留重臣於殿內傳餐而食,再行商議。


    卓思衡大概也是五天會輪到一次入宮,和經筵時間高度重合,因此他總是得去弘文館跑腿,與管事太監高恭望都混熟了。


    弘文館設在內廷,故而歸內廷省管轄,其中多是太監宮女負責收納灑掃與日常整理。曆代皇帝實錄都屬機要,皇族方能觀之以學,不可外抄外借,不可藏於外廷,但皇上會賜給許多官吏可觀實錄的恩榮,這樣的官員一般都是皇帝近臣,因要共同討論要事,故而特批,也有太子與諸位皇子公主的老師以教育皇族為目的,以實錄為課,參詳觀之,教育子孫後代祖宗基業的來之不易。


    總之想看實錄規矩多得很,卓思衡的級別隻夠跑腿,翻都不能亂翻。


    弘文館供職的太監宮女大多識字量有限,皇上有吩咐取書都是侍詔的翰林院或昭文館小官負責,高恭望督管時並不敢因官階怠慢,都十分殷勤。


    今日經筵,皇上與曾學士和白大學士論及太宗業平十七年重整學政一事,說道:“我觀太宗朝實錄,多發警醒,如今我朝上下學風比之過去自然更盛,可是太學國子監弊端頗多,個中子弟難有功名,實在不如祖宗在位之時,倒是江鄉書院等私學頗為昌盛,朕記得去年的狀元高永清便是學出此地。”


    皇上這樣清楚記得永清賢弟的名字,卓思衡不知道是皇上記性好,還是真的有何其他聯係,此時他沉默佇立於室內一角,隻覺得有目光飛快從他身上略過,頭身不動以目光探尋,仿佛是自己多心一般,另外三個人仍在很熱絡地討論關於學政的問題。


    “功臣之家大多得蒙恩蔭,也有個別遠誌子弟學有所成,雖少,但也說明世家亦重學重才。”白琮白大學士欣然道,“隻是富貴鄉中若想靜思苦讀實在太難,曆朝曆代大抵如此,皇上不必介懷。”


    皇上頗以為然地點頭,似乎想起什麽,問道:“本次恩科似乎善榮郡主之子得中進士?”


    曾玄度回答道:“善榮郡主之子便是二甲二十一名的靳嘉,如今在戶部的水部司任從七品員外郎,前些日子去到綏州勘察淩汛,奏表自工部遞交中書省,都讚其辦事練達。”


    卓思衡沒想到那樣好說話好脾氣的靳嘉居然是他們所有人當中家世最好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皇上誇了善榮郡主教子有方,又談及太宗當年治學的功業,於是今日經筵便從此處講起,卓思衡奉命去弘文館請取太宗朝業平十七年五月起涉及整頓學政的實錄,他領命步出天章殿,沿著熟悉的禦道踏春而行。


    四月的大內宮苑紛紛綠意撲麵攜香,桃李清芬甜淡,連禁衛巡邏與執站帶來的緊繃感都被衝淡了。


    弘文館雖然建築不高,但卻遠遠就能瞧見。因院外種植許多高大的楠木與柏樹,內院又遍植香樟和桂樹,別處都是淡淡新綠溫軟宜人,這裏的樹木卻始終莊肅冷翠,深深濃綠與碧瓦相連,可謂觸目生靜。


    這裏連時間仿佛都比外麵走得更慢,卓思衡每次來都有職務在身,又還沒得可來此處翻閱實錄的恩典,隻能發自內心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用做,在弘文館看上一天的書。


    高恭望正領著一班太監宮女在院子裏例行翻曬舊實錄,見卓思衡來了趕忙行禮,笑道:“卓侍詔今日又入宮伴駕了?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彭世瑚太清傲,許彥風太虛滑,這屆翰林院常跟著入宮的隻有這位說話辦事都令人如沐春風的本屆狀元郎最是言談舉止合度。所以高恭望也樂意讓人給他倒杯茶,多說兩句話。


    卓思衡將要的實錄時間範圍報給高公公,待他取來太宗朝實錄存放的簿冊,對好冊數和存放位置後才說上兩句閑話:“高公公辛苦了,一大早就帶人曬書,不過香樟葉子是真的好聞,書熏過後書頁也不變色。”


    “這哪辛苦,辛苦的是今天來得人多,太子和皇子那邊的老師各個都急得很,少不了一一核對。”高恭望總覺得卓思衡這樣的人物品格將來定非池中之物,他倒也不求什麽,隻是和此人略混熟一些總沒有壞處,於是道,“今年雨水少,香樟發味兒濃,我領人曬了好些,回頭給卓侍詔分點回去做書簽,防蟲又醒神。”


    “那便多謝高公公了。”卓思衡心想幾片樹葉沒有什麽,他要是回絕就顯得太過小心,好像心中沒有分寸和量度的能力。


    公事要緊,寒暄不過兩句,卓思衡便入內按照之前查到的書架位置尋找。


    今日天氣極好,弘文館四麵架窗,任由細細陽光灑入,照透通堂,又有涼風料峭隱吹樟香。卓思衡想,要是能在這個時節這個時間,偷偷藏在弘文館角落裏打個盹,什麽皇帝什麽太宗他便都忘掉了。


    然而工作還是工作,愜意事他想想也就算了,此時職責在身,卓思衡撩起官服下擺登上高梯,去翻列於通頂書櫃上方的實錄冊。


    這一行書大概是春日遲遲還未堪曬,經久積灰,卓思衡仰頭拿視,眼中便落入了灰塵,又癢又酸,想打噴嚏又打不出,眼淚倒是落得很快,很是難受。隻是這樣一來,上麵虛列還未取入手中的一本書便滑脫落地,劈啪一聲,像是熟透的果子砸在地上。


    卓思衡雙眼模糊,閉眼略低頭屏息一會兒才算得以張開,就見一襲煙霧般的藤蘿紫裙裾翩然遊弋,流轉過尚未能完全視物的視線。


    待他完全看清,已是有一片同樣氤氳的紫色自下而上遞至他側身處。


    “大人,手有書灰,莫要揉眼。”


    春日融融裏竟然有這樣冷逾冰雪的女聲。


    卓思衡自上而下看去,遞過來的手帕後是一名陌生女子,身著淡雅簡素的宮裙,姿容也和她的言語一般,清淩瑰魄眉目勝畫,通體都是幽蘭生於空穀的氣韻。


    “實在抱歉。”卓思衡接過手帕擦拭眼周,略略將灰塵與溢淚一道揉開後感覺終於好了很多,便從梯子上下來再次道謝,“多謝姑娘。”


    卓思衡不清楚是不是不好問人家姑娘姓甚名誰,但如果不問又不方便稱呼,豈不是更不妥當?他上一個在宮裏直接對話的女性還是送兒子上學的皇後娘娘,眼前女子雖然穿得是宮裙,樣式卻簡單端莊與華麗不挨邊,她的身份一定不是妃嬪,不過從儀容舉止來看卻也不像那些在弘文館灑掃的宮女。


    幸好此時快步而來的小太監替卓思衡回答了心中的疑問。


    “羅女史,您要的書已找到了,隻差太宗朝十七年那本,高公公說是皇上要用的。”


    原來眼前女子便是前幾日封了貴妃的羅氏之妹,羅元珠。


    小太監看到卓思衡便笑了說道:“正是這位卓侍詔來替皇上找的。”


    “有勞公公。”羅元珠略略頷首,又看向卓思衡道,“既然是皇上尋用,請卓侍詔先取。”


    她說話語速偏慢,卻聽著不讓人著急,卓思衡拿過她手上那本厚厚的實錄,將手帕還了回去,心想這個女史怕不是比他官位品級要大,雖是教授內宮的公主郡主,也不能不講禮數,於是行了個在翰林院看到同事才行得禮後才自行取書離去。


    回去的路上,卓思衡回憶方才,想著自己擦過眼淚的手帕人家肯定嫌棄,應該拿回去洗幹淨再還。可是又一想,這破地方事兒多,要知道在這裏這種行為怕不是會被解讀為不檢點的私相授受,更是因在宮中,難免還會有更難聽的話,還是算了吧,大家不論男女都是同事一場,少點麻煩最妙。


    帶回實錄,自是聽了一番皇上的品評和兩位學士的高見,卓思衡也覺學政之事頗為刁鑽,雖然不似漕運鹽務那般直接幹係國之命脈,可久而久之若是不能除弊興利,便仿佛潛伏的病毒,隻待發作時日藥石無醫。


    但今天聽兩位大人和皇上所聊的內容,本朝學政的問題大多是在恩蔭太多了貴族子弟,導致這些出身世家官宦的孩子不願意好好讀書,浪費了國子監的機會,皇上雖然有點頭疼,可似乎也沒那麽緊要此事,言談所及更多是講太宗的手腕和韜略。


    卓思衡聽得認真,但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


    太宗固然是聖主,然而他覺得,太宗教育女兒的本事也不比治國差。


    太宗駕崩後,太子穆宗繼位,不久遭太宗六子陳王謀害離世,膝下尚無子嗣。太宗兩位女兒力保自己的九弟英宗繼承大統,於宮中假傳遺詔,誆騙陳王說穆宗有意立他兒子為皇帝,將入宮的陳王及其世子一網打盡。


    英宗繼位後不就遭逢承治之亂,陳王餘黨連攜魯王、滕王造反,朝中諸多顧命大臣皆首鼠兩端,一麵繼續在朝中假裝坐鎮,一麵又和魯王黨羽私下勾連,以至於帝京遭圍時,這些人早已溜得一幹二淨,城防空虛,勤王之師也遲遲未至。


    國家的社稷安危再次多虧英宗的兩個公主姐姐,她們換上戎裝,指揮禁軍抗敵的同時調度勤王之師,固守帝京一個月之久,終於等到邊關部隊抵達,順利平定叛亂。


    因此不世之功,兩位公主受封鎮國長公主與定國長公主,這便是鎮、定二公主的來曆。


    二位公主受封後麵聖陳表不單為自己謝恩,還特為一名已故去的韓姓女子請封。原來當年此韓姓女子曾為宮人,其父為前朝大吏,出身簪纓世家,改朝換代後隱姓埋名,她極通書寫與文史典籍,並因緣際會教予二位年幼公主。兩位公主皆陳情道,若非自幼進學有人闡知是非大道天理昭彰,又何來二人不屈為國表義忠君?


    天下深感其二人之德,英宗亦對二位姐姐禮遇有加,並自此定下女子進學以明理德化的先例。


    後世之人感懷,還特意在帝京修了鎮定二公主廟,離卓思衡現在的家還不是很遠,香火旺盛,士庶女子皆來拜謁。


    卓思衡曾經和佟師沛去茶肆喝茶時還聽過瓦舍藝人講書,說得就是此段掌故,那人講得很是繪聲繪色,還配了一首小巧的打油詩讚道:


    天家二姐冠京華,


    非以才容以勇嘉,


    輔業持國勝須眉,


    鎮定姝英遺叱吒。


    雖然沒有韻律,但朗朗上口,可見二位公主的形象多麽深入人心。


    如今不論是天家的公主郡主還是官宦人家的女子,能夠讀書多虧了此二位的傳奇事跡,羅元珠可以入宮教書也受益於此。


    這也是一種偉業。


    當然太宗能拋棄門第之見,令前朝重臣之女教育自己的女兒,也是有自己的胸襟和遠見。


    卓思衡陪著皇上看了一天的書,很多時候都是靠這種腦中知識的橫掃激蕩來度過放空時間的,下班後他回到小院打算舒舒服服洗澡睡一覺,明日休沐無需勞碌,他便在家看看書,再看看太宗時期曆史相關,補充些知識,也算愜意度過春日爛漫時光了。


    伏季見他回來,立即遞上來兩封信,說是官驛送來的,卓思衡心中一亮,趕忙拆開,隻見第一封果然如他所想是表弟寄來的,他已抵達桐台縣,此地地勢險峻卻風光旖旎,民風亦是淳樸非常,他來了後除了略有水土不服其餘都很好,讓表哥無須擔憂,又問表妹們和表弟是否到達,家中一切安好。


    他的問題下一封信裏就有答案。


    第二封信是慧衡一個月前寄出的,她說一家人已於信寄出的當日到達寧朔城,不日即將南下,大概一個月左右便能與大哥重逢。


    卓思衡算了算日子大該今明兩日家人便到了,當即喜不自勝,自從做了這個侍詔以來,他第一次徹徹底底流露出內心不受控製的喜悅,嘿嘿直樂,嚇得伏季和柴六嫂麵麵相覷,誰也沒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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