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常會和隻是植物的浮南互動,輕輕地碰一下她的葉子,她不會躲,很傻。


    不久之後,在鮮綠的枝頭之上,隻生長出了一枚果實,它初生的時候還很小,尖刺嫩嫩的,阿凇沒忍住,碰了一下,這刺軟得很,就像浮南。


    他隻睡了一覺,蒼耳便長大了許多,尖刺也變硬起來,阿凇繼續偷偷捏了她一下。


    第三日,他醒來之後,正看到浮南站在敞開的衣櫃前,將他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套。


    她第一次經曆這秘法的蘇醒,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意外——她化形之後,竟然是沒穿衣服的!


    真意外,分明她之前第一次化形的時候,身上還套了件綠色的裙子呢。


    阿凇寬大的衣袍被她裹著,顯得不合身,未攏好的衣領微微敞開,露出她纖瘦的鎖骨。


    “你……你醒了?”浮南看到阿凇,慌了,她盡量讓自己輕手輕腳了,她的麵頰一紅,手忙腳亂,想要將自己身上的衣服再裹緊些。


    阿凇從榻上走了過去,他靠近她,她往後躲了一點。


    他將衣櫃裏的袍子隨便抽了一件出來,蓋在浮南身上,將係帶在她下巴前細心係好。


    “這是你……那個……主持魔域祭典的時候穿的。”浮南低頭看了一眼衣袍上的華麗裝飾。


    “沒關係。”阿凇說,他看著她,眸中閃爍著莫名的神色。


    不久之前浮南的模樣依舊浮現在他腦海裏,仿佛有火在燒。


    隻是一個冬季沒見她,他就仿佛很久很久沒見她了……


    他傾身,猛地將她抱在了懷中,浮南把雙手搭在他肩膀上,輕聲笑:“怎麽啦,我隻是變成植物一會兒,這不是回來了。”


    阿凇沒說話,低下頭,在她溫暖的脖頸間蹭了蹭。


    又是熟悉的欲望與本能,他抬頭,視線循著她的唇,他冰涼的唇瓣靠了過去,他想吻她,將她的身體揉進她的懷抱裏。


    浮南眸中閃過陌生的疑惑,她側過頭,躲開了,她不明白阿凇要做什麽。


    “你……幹什麽呀?”浮南問。


    在她這句懵懂的疑問從她口中被柔聲說出的時候,阿凇的心卻仿佛被什麽銳器刺穿了。


    他垂下眼眸,那漂亮的純黑眼眸裏,光芒盡失。


    “就是,我能說話那天,我做的事。”阿凇說,他一貫完美的嗓音變得沙啞,帶著一絲顫抖。


    “我記起來了。”浮南笑聲溫柔。


    阿凇感覺刺穿自己心髒的銳器被抽了出來。


    “是糖嗎?”她問。


    她看到了桌上放著的一盒糖,打開,取出一粒糖,塞進阿凇的嘴裏。


    “你想吃這個?”她笑著說,語氣仿佛是在哄小孩。


    阿凇看著她,泛起波瀾的眸子驟然變得平靜,如死去的海洋一般寂寞。


    她說她會忘記,此前記憶裏最無關緊要的兩件事。


    原來,他吻她,是最無關緊要的兩件事之一。


    浮南低頭,也將一顆糖塞進嘴裏,她感覺這個味道熟悉,但少了些什麽。


    她感覺自己失去了一點記憶——這是正常的,但她具體忘了什麽呢?


    她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不過……它隻是最無關緊要的兩件事,不是嗎?


    浮南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好,她的舌尖舔著這顆糖,看到阿凇平靜死寂的眸,她感覺還是熟悉。


    他總是這樣。


    浮南不知道,她忘記的是她記憶裏最痛苦與最美好的兩件事。


    最痛苦的,她忘了是先生曾經傷害過阿凇。


    最美好的,她忘了在阿凇痊愈的那一天,他吻了她,很多次。


    第35章 三十五枚刺


    浮南坐在阿凇的房間裏, 將嘴裏的糖含了很久,她喜歡這個不知名口味的糖,甜味不算很濃, 吃多了不膩。


    她沒想到自己醒來之後,竟然能在阿凇的房間裏看到同樣口味的糖。


    阿凇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吃糖的?浮南有些疑惑, 她已經忘記的記憶可以給她答案, 因為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 嘴裏含著的就是這枚糖, 他對這些小零嘴並不熱衷, 隻是他覺得含著它, 可以再回想那一刻, 它像浮南的味道。


    浮南都忘了,她把玩著桌上的糖盒, 她身後不遠處的窗台上,孕育了她本體的那叢小小蒼耳已經枯萎。


    阿凇沒再說話, 隻是安靜地看著她。


    很久之後,他還是開口了:“你真的忘了它?”


    他將浮南手裏的糖盒接過來, 往嘴裏放了一顆, 直接將硬糖咬碎了, 發出輕輕的“哢哢”聲。


    “我沒忘呀,阿凇, 你能說話這件事, 我怎麽會忘呢?”浮南對他笑。


    “其他的呢?”阿凇問,這個問題是他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其他的什麽?”浮南不解。


    阿凇沉默地搖頭。


    浮南察覺了一些什麽:“阿凇,我忘了什麽事?”


    阿凇的聲音很平靜:“反正隻是無關緊要的事。”


    浮南想了想, 覺得也是, 她生活中平淡的瞬間很多, 但她可以保證,她記憶裏每一個普通、平淡的瞬間,都沒有阿凇的參與,他隻要站在她麵前,就足以掀起她心中的波瀾,所以,阿凇應該不知道她忘了什麽。


    她低頭,將桌上的熱水杯捧起,小口地喝。


    阿凇的眼睛微垂,他又咬碎了一顆糖,與這個清甜味道相關聯的,是那一日晦暗日光下的吻,繾綣纏綿,刻骨銘心。


    但她忘了,他覺得嘴裏的糖味道發苦。


    浮南與阿凇就這麽相對坐著,坐了很久,她也很久沒見阿凇了,她有些想他,就這麽坐在他身邊,也是令她開心的。


    她托著腮看他,笑意盈盈,但阿凇沉默漠然,浮南覺得他有一點點細微的變化。


    “我回去休息了?”浮南坐得腰有點酸,她起身說道。


    阿凇點頭。


    她站起來的時候,阿凇忽地抓住了她的袖子。


    “怎麽啦?”她的語氣還是溫柔,看向他的眸子裏蕩漾著溫暖的笑意。


    阿凇揪著她的袖子,沉默著,他不知說什麽。


    “我要繼續陪你嗎?阿凇,你不修煉嗎?”浮南站定了身子問。


    阿凇搖頭。


    “我困了。”浮南抬頭打了個哈欠,“不要我陪著的話,我就回去睡覺了。”


    她往前走,落在阿凇掌心裏的袖袍也從他手中滑落,在阿凇這件精致的外袍上,於袖口處有垂下的流蘇,閃閃發亮的藍色寶石連成串,沉沉地墜著,此時,這些暗藍色的小珠子從阿凇蒼白的手指間滑落,仿佛天上的星辰墜落。


    浮南走了,她出門之後,將阿凇的房門輕輕關好。


    她仰頭,看著天上明月,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她忘了什麽呢?


    浮南蘇醒之後的日子趨於平靜,她與阿凇的相處與之前沒有什麽區別,隻是浮南發現他疏遠了自己一點點,但不明顯。


    阿凇很忙,他已經快將魔域中層的全部領土拿下來了,而這個時候,魔域上層也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並且派出魔族部下增援魔域中層的其餘勢力,抵擋阿凇的攻勢。


    他常常因為自己的事業脫不開身,所以浮南也覺得這點疏遠理所當然,人都是會變的,他現在變得那麽厲害,自然就覺得當初遇到的人都平淡普通。


    浮南也變了很多,在魔域下層的時候,因為阿凇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親近她,她還會抱著骨蛛哭,但她現在不會了,不見就不見,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這日,她將學宮裏招收魔族的名冊整理好,走出了學宮大殿的正門,在殿門兩側,各有兩列魔族士兵把守,見她出來,他們紛紛行禮,浮南笑著對他們點點頭。


    在殿外的長長階梯上,浮南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何微穿著紋繡金線的白色長袍,立於階梯之上,眺望遠方,學宮的規模漸廣,在魔域中層的其他地方也設立了下屬的學宮,被收服的魔族都要到學宮裏接受教育,他們會在這裏學到最適合他們的功法,還有一些枯燥無味的思想道德課程。


    浮南在他身後喚了一聲:“何先生。”


    何微回身,朝她微笑,他還戴著最開始的純白麵具,隻露出一雙狹長的狐狸眸。


    “來,坐坐。”何微坐在殿前的台階之上,現在很安靜,因為學宮還未下課,等到了休息時分,就會有許多年輕的魔族從各處的殿堂裏湧出來。


    今日浮南需要處理的事務少,她提早回去了,沒什麽事情做,如果她不忙,她又會開始胡思亂想。


    所以浮南決定與何微坐在這裏聊聊天。


    “學宮裏魔族的名冊?”何微看了一眼她懷裏抱著的厚厚書頁。


    “嗯。”浮南笑了笑。


    “我曾經也想在遠燼城裏做這樣的事。”何微忽地開口,他將自己的袖袍攏著,語氣淡淡,“但,財力不夠,城中的魔族也不夠配合。”


    “能讓魔族對他心悅誠服、唯命是從,是他的能力,他願意這樣支持你,並非是他的遠見,而是因為你想這樣做。”何微口中的“他”值得自然是阿凇。


    浮南問:“為什麽不是他覺得這樣對魔族的發展更有利呢?”


    “魔域混亂、下層魔族受苦,與他有什麽關係呢?我們這個種族,本就是沒有未來的,所以,遠見這種東西,可以完全拋棄。”何微輕歎了一口氣,“魔族沒有教化的可能。”


    “沒有就沒有吧,反正我閑著也沒有事做。”浮南微笑地回答。


    此時,學宮裏的悠長沉重的鍾聲響起,遠處的殿堂裏,嘈雜的人聲響起,許多魔族三五成群,從學宮裏走了出來。


    有幾位魔族經過浮南與何微麵前,還朝他們打了個招呼:“何先生好,浮南姑娘好。”


    一位個子有些矮小的魔族落在了最後,他懷裏抱著一個食盒,悶頭往前走。


    來到殿前,他抬起頭,這才發現他離浮南有些近了。


    “柳川。”浮南叫了他的名字,這約莫十六七歲的年輕魔族,是學宮裏成績最好的幾位,她在整理名冊的時候,在表彰文書上經常看到他的名字。


    “啊,浮南姑娘,你……你叫我嗎?”柳川一驚,他匆忙抬起頭來,看著浮南,臉紅了,有些激動也有些怕。


    “我記得你的。”浮南對他輕輕地笑,“我聽方姑娘說,你學習醫術很用心?”


    “啊,是的是的。”柳川趕忙點頭,他懷裏抱著的食盒蓋子有些鬆動,隨著他身體的擺動,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現在正值午時,有些魔族會留在學宮裏用餐。


    “我娘給我準備的,”柳川將自己懷裏的食盒打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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