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南知道,給阿凇治完傷,她就應該離開了,但是她的腳黏在地上,沒舍得走,她想要看著他。


    在她的記憶裏,他們很少這麽親密相處過,但是……她為什麽不覺得陌生呢?


    浮南歪著頭,與阿凇對視著,她有些疑惑。


    久違的安定氣息流淌在兩人之間,直到趴在浮南肩頭的魔龍醒了過來,它變為一隻小龍模樣,從蜷縮的身體中揚起了頭。


    那仿佛一豆燈火的金色龍眸一見阿凇,魔龍眼睛裏就有驚懼神色閃過,下一瞬間,它的身體開始變大。


    浮南趕忙抬手,遮住了它的眼睛。


    阿凇走上前來,他抬手,將浮南肩頭的魔龍抓了過來,他的指尖掐著魔龍的命門所在,阻止他的身體繼續變大。


    “它又在怕了。”浮南看著魔龍不安扭動的身體,柔聲說道,“阿凇,你輕點。”


    阿凇的手鬆了,魔龍的身體繼續膨脹,他很快又將手指掐緊,此時,魔龍已經變為蟒蛇大小,蜷曲的身體纏著他的小臂。


    “我控製不了它。”浮南輕歎一口氣。


    阿凇在魔龍的眼前結了一個小小的黑色陣法,魔龍怔怔盯著這陣法,仿佛被什麽奇特的力量吸引了。


    “隻有你能控製它,它才能活,無用的東西,我不會留。”阿凇的聲音冷冷。


    魔龍的用處對他而言,就是保護浮南,若它不聽話,他自然有其他的辦法替代。


    “我將這個契約陣法打入它的身體,但若你不夠堅定,它也會反抗這個陣法。”阿凇沉聲說道,“它若願意臣服於你,反抗的力度會更小些。”


    語畢,他鬆開了掐著魔龍的手,浮南將瑟瑟發抖的它接了過來,魔龍的眼前懸著一個幽幽發亮的黑色陣法。


    她直視這陣法,直到這陣法緩緩融入魔龍的金色龍瞳,成為它眼瞳上的花紋。


    阿凇在身邊,魔龍還是害怕,這恐懼的力量催使著它的身體不斷生長,但契約陣法的力量限製了它的身體,它必須聽從浮南的命令。


    在這一瞬間,魔龍因恐懼激起心底的戾氣,它扭過頭來,想要找到這控製它的無名力量。


    結果,這狂躁又恐懼的眼睛與浮南那雙如水溫柔的眼睛對上了。


    “他不會傷害你的,隻要你乖乖的。”浮南柔聲說道,她抬手撫摸了一下魔龍的腦袋。


    魔龍眼睛裏的戾氣散去,它的身體逐漸縮小,又變為原來的樣子,縮在浮南懷裏。


    “它這算聽我的話了?”浮南有些不敢置信。


    “嗯。”阿凇冰冷的手指伸了過來,將魔龍的腦袋抬起,仔細觀察它眼睛裏的契約陣法是否牢固。


    魔龍雖然天性膽小,但終究是魔獸,它竟然如此聽從浮南的話,令人驚訝。


    浮南將魔龍從他手中拿回來:“阿凇,你不要嚇到它。”


    “它自己膽小。”阿凇收了手,他看著浮南,“終究是魔獸,莫要對它太好了。”


    “它還挺可愛的。”浮南小聲說。


    “嗯。”阿凇應了聲。


    浮南喚了這小家夥一聲:“魔龍。”


    魔龍沒反應,浮南猜它自己不喜歡這個名字。


    “我給它取個新名字。”浮南興致勃勃。


    “不。”阿凇阻止了她。


    “為什麽呀?”浮南問,她忽然笑了起來。


    阿凇拒絕浮南的提議是因為浮南隻給他一個人取過名字,凇,他一直用著這個名字。


    “那你來。”浮南猜出了阿凇的小心思,“那我就隻給你一個人取名,好嗎?”


    說起來,她之前在怨川盡頭撿了那麽多垂死的活物,除了阿凇,其餘的活物她都沒給它們取名,因為它們活不到她給它們命名的時候。


    “好。”阿凇應。


    他在紙上寫了個單字:“畏。”


    “它生於此。”阿凇答,因恐懼而生的魔獸,倒也罕見。


    “畏畏。”浮南將自己肩膀上瑟瑟發抖的小家夥抱了起來,她認真問,“這個名字,可以嗎?”


    畏畏驚得把自己的腦袋埋到圈起的身體中,它露在外側的尾巴尖微微顫了顫,表示同意。


    浮南感覺到了久違的開心,她抱著畏畏,坐在阿凇身邊,隨口說著些日常的閑話。


    “現在整個魔域都是你的了,再過一段時間,就是登位大典了吧?我聽鬱先生說,他們早好幾年就開始準備了。”


    “嗯。”


    “登位大典的時候要穿什麽衣服,他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了幾套,沒挑。”


    這事鬱洲其實問過他很多次了,但他自己懶得去選,也就一直擱置了,反正到時候隨便穿什麽都行。


    “我可以看看嗎?”浮南問。


    “可以。”阿凇答。


    浮南低下頭笑了起來,麵上蕩漾著的笑容真摯雀躍。


    阿凇很久沒見她這樣笑了,原來他們已經疏遠了這樣久的時間。


    他知道她會忘的,所以他才如此肆無忌憚。


    幾日後,阿凇對外是說傷好得差不多了,浮南不信,一定要親自看看。


    他也確實給她看了,露著的脊背完美無瑕,肌肉線條優美。


    浮南看紅了臉,她趕緊替他將衣服給披上,結結巴巴說道:“看來……那個幽冥之體還是有用的。”


    阿凇仰頭,將下頜處衣襟整理好,他抬手的時候,漂亮的腕骨之上垂著一枚小小的、青綠色的蒼耳。


    浮南驚訝:“你還戴著呀?”


    “為什麽不戴著?”阿凇問。


    “我以為你戴幾日就收起來了。”浮南想,堂堂魔尊,應該很多人送他禮物吧,他不可能將每一件收到的禮物都戴在身上,更何況是這樣普通的一枚蒼耳。


    阿凇凝眸看著她,他往前走,走過浮南身邊,凜冽的氣息拂過。


    “走。”他說。


    “走什麽?”浮南疑惑。


    “去看登位大典的衣服。”阿凇說。


    “好呀。”浮南跟上他。


    鬱洲早已在織造殿內等著了,見兩人前來,他盯著阿凇,目光耐人尋味。


    浮南沒注意鬱洲的表情,她看向那套黑色的衣服,這整套衣物做工極其考究,每一處細節都完美。


    她踮起腳來,對阿凇說:“試試這個?”


    阿凇點了點頭,他乖乖去試了。


    他入內換衣服的時候,浮南就等在外麵,她肩上的畏畏還在睡覺。


    “那日的魔龍,他給你了?”鬱洲朝浮南抬起下巴,問道。


    “嗯,我暫且養著吧。”浮南點點頭。


    “這麽多年了,尊上果然還是沒變。”鬱洲自言自語說道。


    “什麽?”浮南疑惑,“他沒有變嗎?也是,他和以前差不多。”


    “說不清楚。”鬱洲別開了目光,他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當初讓浮南繼續跟著凇,折磨的究竟是她還是凇本人。


    他的脆弱,他們有目共睹。


    浮南有些不解,但鬱洲隻是露出淺淡的微笑。


    阿凇一連換了好幾套衣服,最後浮南還是選擇了最開始的那一套,他也沒嫌煩。


    浮南覺得還需要增加一點細節,便根據原來的設計稿進行了修改,她展開改過的設計稿,問阿凇:“這樣行嗎?”


    “行。”阿凇很少拒絕她,因為她很少提過分的要求。


    浮南輕聲笑:“那就行,讓他們去做吧。”


    阿凇試了一整天的衣服,此時已是黃昏,在夕陽的餘暉裏,她托著腮,笑著看阿凇,目光專注認真。


    她從未想過,自己當初在怨川盡頭撿回的小可憐,也能成長為如今這般模樣。


    當然,這隻是浮南自己的看法,她不知道,很久以後,在人界許多修士眼中,是她親手將這舉世無雙的怪物解救,一點點解開束縛他的枷鎖。


    如今,這令人敬畏的魔尊大人朝她伸出手:“走吧。”


    浮南下意識將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之上,她疑惑地問:“走什麽?”


    “回去。”他牽住她的手。


    浮南與他行走在魔宮的大道上,遠處夕陽盛烈,金紅的天幕之上塗抹了一些粉紫的色澤,如夢似幻,這段時光她與阿凇的相處,在她的認知裏,也如浮光掠影,無由無終,似一場幻夢,被現實觸碰,這泡沫馬上就會破裂消失。


    她緊緊牽著他的手,與她往日的溫柔不同,她攥著的力道很大。


    “怎麽了?”阿凇回過頭,看著她問,他那雙漂亮的鳳眸中閃過一絲不解情緒。


    浮南笑著看他:“像假的,阿凇,我在做夢嗎?”


    “沒有。”阿凇答。


    做夢的是他。


    他牽著她往前走,前路似乎沒有盡頭。


    幾月後便是登位大典,浮南給阿凇挑衣服了,後來他也來纏著她要給她挑,浮南覺得有點累,因為她試了上百套。


    “你再這樣,織造殿那邊的魔族要罵你了。”浮南低頭將自己腰上的帶子係好。


    “再看。”阿凇說。


    浮南將雀羽織成的袍子披上,她小聲嘟噥:“我又沒有其他魔族姑娘好看,再怎麽穿,也是差不多的。”


    阿凇盯著她澄澈的眸子說:“好看。”


    浮南覺得他在哄他,她無奈輕笑,也哄了回去:“那就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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