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程意番外篇(可直接跳過＼/不占用更新字數)
都無限流了怎麽還玩卡顏局啊！ 作者：財莫飛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因為有寶貝想看我就整理了一下發出來了，我今天會照常更新的！）
（不看不影響劇情！可以放心跳過！）
程然第二天早上睡得很沉，可能是因為最近真的太累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把僅僅十七歲的少年壓得快要喘不過氣。
有了機會放鬆，累積的疲憊就會像野獸一樣將人吞沒。
沈意從程然外套口袋裏找到了一串賬單，看了看全塞在了自己兜裏。
程然對這一切渾然不知。
沈意看了看他沉睡的側臉，每一個弧度都長得恰到好處。
就是這麽一張臉，每天冷冰冰地板著，嚇退了多少想和他做朋友的人。
沈意拉上外套拉鏈，小聲說了句:“碰上小爺，算你運氣好。”
沈意在樓下吃早飯等司機陳兵的時候，手機鈴響了。
她一看是沈恕的，幹脆按了靜音放在桌上當不知道。
電話打了三遍，大有她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勢頭，沈意無奈地按了接聽鍵：“放。”
“怎麽跟你爸說話的。”沈恕嘖了一聲，“沈依依你最近可是越來越叛逆了。”
盡管知道沈恕看不見，沈意還是翻了個白眼：“少管我。”
沈恕這個把她當女兒養的惡習真是太頑固了。
“昨天怎麽沒在家睡？”
“睡我自己家了，有問題？”
“自己家”指的是沈意的小房子。
沈恕那邊聽起來很忙，他說：“那就行，我還以為你讓哪個混小子拐走了。”
沈意默默喝了口豆漿，心想我拐走別人還差不多。
“不跟你說了，我去忙了。”
掛了電話，陳兵也來了，沈意上車把地址給了陳兵，是程然住的地方。
車子緩緩啟動，沈意看著窗外飛速轉換的風景，神遊天外。
……
“小姐，到了。”陳兵把車停在一個巷子口，“這裏麵就是，需要我跟您一起進去嗎？”
“不用。”沈意回過神來，“你在這裏等我。”
一條狹窄的巷子，入口處不過一米多寬，陽光能照到的地方寥寥無幾，牆壁上遍布著縱橫的裂縫，綠色的青苔在陰暗潮濕的環境裏肆意生長。
這條巷子甚至沒有名字，已經是很靠近城市邊緣的地方了。
這兒離學校那麽遠，程然又不住校，每天早上要起多早啊。
沈意走進這條狹窄而陰暗的巷子，巷子裏房子還挺多，密密麻麻挨在一起。
走了幾分鍾之後，一扇大半都生了鏽的鐵門出現在她麵前:“應該是這兒了吧。”
沈意推門進去，一個頂著雞窩頭，穿著老漢衫大褲衩的中年男人正在刷牙。
院子裏並不寬敞，還堆著亂七八糟的雜物，散發著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
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在人生當中最貧困的孩童時期也沒有住過這種地方。
“你是房東嗎？”沈意問。
中年男人吐掉漱口水，牙膏沫還在嘴邊：“是俺，咋了？”
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應該其他省份來這裏務工的。
“我是程然的朋友。”沈意禮貌點頭，“我來幫他把房租交了。”
沈意一邊說著一邊拿出現金遞給房東：“不用找了，對了，他的東西我能拿走嗎？”
房東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低頭數錢，眼角都沒抬一下：“你想拿拿唄，就我後頭那屋。”
沈意朝他身後走去，一個小破門，裏麵大概也就二十平米大小，一張勉強能稱之為床的和一個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破爛櫃子是小屋裏的全部家具。
櫃子裏零星地掛著幾件程然的幾件校服，還有兩件自己的衣服。
雖然破舊，但幸運的是房間裏很幹淨，沈意走進巷子以來的不適感減輕了許多。
程然枕頭底下放了個小相框，是他和一個女人的合照。
相框背麵有一行清雅秀麗的字——“祝小虎幸福平安。”
這應該是程然的媽媽吧，不難看出是個極有涵養的知識分子。
想不到程然的小名竟然叫程小虎，是因為屬虎嗎？
配上程然那張冷冰冰的臉，沈意莫名覺得可愛。收起相框，沈意又找了些程然可能會要的東西，然後轉身出門。
這地方沒有任何取暖設施，又不朝陽，那麽多個冬天，程然都是怎麽熬過去的？
看著沈意離去的背影，房東用毛巾抹了把臉，奇怪地嘟囔：“程然哪兒認識的這麽有錢的妞兒，傍上富婆了？”
沈意後來又跑了幾個地方，把程然媽媽的醫藥費、殯葬館的費用、墓地的費用、之前為了給他媽媽看病借的高利貸、水費、電費包括下學期的學費都交完了。
陳兵送沈意回去，笑著說:“大小姐真是善良，老板看到小姐這麽樂於助人一定會很高興的。”
沈意嘴角微抽：“謝謝啊。”
他恐怕隻會以為我在外麵養狗男人。
沈意回到家的時候，程然已經醒了，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站在陽台上看雪。
與其說是看雪，沈意覺得他倒是更像要跳樓。
屋子裏沒開暖氣，沈意從小就怕冷，開了空調之後，雙手環胸靠在玻璃門上：“程小虎，想什麽呢？”
程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你怎麽知道這個名字？”
程然的毛衣是白色的，映襯在漫天的大雪裏，顯得脆弱而不真實。
沈意朝他招手：“來，你進屋我告訴你。”
程然走進來，沈意把玻璃門關上，沒有著急告訴他，先給他拿了熱水和毛毯。
“大冬天的穿這麽點兒衣服往陽台上跑什麽？”沈意在他身邊坐下，“不怕冷？”
程然低頭捧著水杯，指尖因為熱水一點點回暖，略長的劉海微微蓋住他的眼睛：“能幹什麽，去找死。”
沈意快被他氣笑了：“這是我家，你今天下午跳下去，明天一大早警察叔叔就能給我拎到局子裏。”
“我又沒跳。”程然小聲反駁了一句，頓了片刻又說，“我連死都會給別人帶來麻煩，果然沒什麽存在的價值。”
沈意不知道他是怎麽想到這茬的，愣了一下：“我沒那個意思 。”
想了想，沈意又補充道：“這裏我不經常來，你以後就住這兒吧。”
程然搖頭：“我馬上回家。”
沈意嘖了一聲：“人還是喝醉了比較誠實，你有家？”
程然沉默了。
他沒有反駁，因為他沒辦法反駁。
“你安心住著好了，我哥家大業大，不差這一套小房子。”
按理說程然應該是很討厭這種類似同情或憐憫的施舍行為的，比如他那個鼻孔長到腦門上的表哥。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行為換在沈意身上，他竟然不那麽排斥了。
“那我給你交房租。”
“不要。”沈意心想你哪兒還有錢交房租啊。
程然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把毛毯往上拽了拽，逃避般地蓋住自己的頭：“救我幹嘛呢……反正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雖然沒辦法感同身受，但沈意多少也能體會到一點程然的絕望。
她覺得程然現在需要一個擁抱，不過想到程然那套“男女授受不親”的理論，放棄了這個想法。
怎麽能讓程然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愛他呢？
沈意思維一轉，想到了一個辦法。
“程然，我喜歡你。”沈意湊近程然，“要談戀愛嗎？”
程然一把扯下毛毯，就看到沈意正在笑著看他，二人離得很近，近到程然可以在沈意清亮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沈意你，你開什麽玩笑。”
雖然說不相信，但那一刻，程然還是覺得像是黑夜中的人看到了一絲光亮。
原來他不是被所有人拋棄的啊。
沈意認真地看著他：“沒開玩笑，你不是說活著也沒什麽意思嗎？談個戀愛就有意思了。”
程然：“……所以是騙我的？”
狗屁光亮，騙人的。
“沒有啊，喜歡你是真的。”沈意被自己隨機應變的能力深深折服，毫無心理壓力地開始瞎編亂造，“我雖然表麵上看上去跟你關係不好，但那都是我靠近你的方式，我其實暗戀你很久了。”
“我昨天睡覺做了一個噩夢，我夢到你跳江自殺了。我又驚又怕，從家裏跑出來，沒想到你真的在安寧橋的橋邊。”
“我喜歡你，所以我怕你去死，所以我想幫你，懂嗎？”
哦不對，確實是光亮。
“我沒被表白過。”程然肉眼可見的緊張，耳朵也紅了，“也沒想過你會喜歡我。”
還挺純情。
沈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是我的愛意太隱晦了。”
畢竟是瞎編出來的，你能感受到就怪了。
程然默默地坐遠了一些：“你很好，但是對不起，沈意同學，我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被發了好人卡的沈意哭笑不得，幸虧她是真的不喜歡程然，不然今夜可就又多了一個傷心人。
“你會難過嗎？”程然不知道怎麽處理這些事情，也怕自己的言行會傷害到女孩子的自尊心。
沈意趁熱打鐵，裝作很悲傷的樣子：“當然會，但是我支持你的選擇。這房子你安心住下吧，別再跟我提房租的事情了，隻要能幫到你一些，我也就會好受一點。”
程然權衡了一下，點頭同意：“那行，謝謝你了，沈意同學。”
沈意看著程然每根頭發絲都想跟她保持距離的樣子在心裏瘋狂大笑。
程然啊程然，你也有今天。
沈意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程然：“你餓了？”
“嗯。”
像是終於找到了離開的理由，程然迅速起身：“我去做晚飯吧。”
沈意很想說自己吃飯挑得很，但是難得看到程然願意做除了尋死以外的事情，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好。”
沈意決定一會兒不管他做的多難吃，她都會努力誇讚他，讓他感受一下人間的溫暖。
程然做好飯出來的時候，沈意正在打電話：“你不是說好了今天回來的嗎？又騙我，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
對麵又說了什麽，沈意想也沒想說了句：“免談。”然後掛了電話。
沈意回頭看到程然穿著她心血來潮買的粉紅蕾絲圍裙端著兩盤菜站在廚房門口，煩躁的心情頓時散去不少。
程然疑惑地看她：“怎麽了？”
“沒什麽。”沈意起身，“吃飯吃飯，我好餓啊。”
程然做的飯很簡單，但是出乎意料的味道不錯，沈意又餓得很，竟然吃了兩碗米飯。
程然不知道是沒胃口還是沒心情，就吃了半碗，然後就沒動過筷子了。
看著沈意認真吃飯，程然沒忍住問了句：“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知道我叫程小虎。”
沈意夾了一口肉絲兒:“今天給你補房租去了，幫你收拾行李的時候看見了你跟你媽媽的合照，合照背麵寫的。”
程然哽住:“幫我……補房租？”
“對啊。”可能是吃飽了心情好，沈意滔滔不絕的跟程然吐槽，“你真是偉大啊，我長那麽大還不知道這種地方也能住人。冬天很冷吧，你都怎麽過的？”
“哦對，我還去把你欠的各種費用都交完了，你還真是欠一屁股債啊，好慘。”
“你原來給阿姨挑的那個墓地便宜是便宜，但位置不好。沈恕跟殯葬館老板是老同學，我讓他給阿姨找了個風水最好的位置。順便囑咐他要把阿姨的墓修得漂漂亮亮的，等完工了我帶你去看哈。”
沈意講著講著突然發現程然一直都沒說話，她用胳膊肘戳了戳程然：“喂，程然，你怎麽不理我？”
程然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沈意湊近：“你不會被我感動哭了吧？”
程然偏頭過去，不想讓沈意看到他泛紅的眼眶：“沒。”
沈意大概知道他是在難過，奈何也沒什麽安慰人的經驗，於是用手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別難過，天塌下來有本小姐在。”
好中二，沈意在心底唾棄自己。
或許是沈意的安慰方式過於奇特，程然竟然覺得沉重的心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程然抬頭，表情已經恢複正常：“為什麽喜歡我？”
沈意不知道怎麽回他，她總不能說是因為怕他死了編出來的，反問程然一句：“喜歡需要理由嗎？那到底是什麽樣的理由，才能讓你也喜歡上我？”
沈意麵上波瀾不驚，心裏給自己瘋狂點讚，那麽多小說沒白看，實在是裝得太像了。
程然哪裏見過這種場麵，隻能生硬地轉移話題：“今天晚上怎麽睡？”
沈意腦子轉了幾下，才想起來自己剛剛打電話說不回去睡了，而這個房子又被她給程然住了。
沈意考慮了一會兒：“我去住酒店。”
程然對這個方案十分滿意，不過還是沒忘記囑咐：“那你路上小心，或者我送你去？”
沈意搖頭：“不用了，我讓司機來接我。”
程然點了點頭，收拾東西去廚房洗碗。
沈意在客廳裏等著陳兵開車過來。
等待的間隙，她最後一遍確認屋子裏沒有程然可以用來自殺的工具。
順便把今天給程然買的手機放在桌子上。
手機裏麵留了沈意的電話號碼，社交軟件裏也都加上了沈意的好友。
做完這些，陳兵給沈意發信息說到樓下了。
沈意拎上包準備出門，經過廚房的時候又叫了聲程然。
正在洗碗的程然轉頭：“怎麽了？”
“程然，我真的很喜歡你，你要是死掉了我會很難過的。”沈意還是不放心，決定走之前再來一針強心劑，“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程然愣神的幾秒，沈意當做他默許了，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去：“陳兵到樓下了，我走了哈。”
程然應了聲：“嗯。”
沈意走後，房間裏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程然擦了擦手從廚房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開著暖氣，他卻覺得渾身都是冷的。
窗外下著雪，程然把燈關掉，一個人蹲在房間的牆角——他想媽媽了。
人想要簡簡單單地活著真的好難啊。
程然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沒有一個親人的明天，也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死有什麽可怕，活著才是煎熬。
黑暗之中，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桌上的手機因為來電顯示亮了起來，在黑暗之中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程然起身朝光亮走過去，那不是他的，是一個嶄新的智能手機，來電顯示是沈意。
“喂。”程然接了電話。
沈意懶懶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忘了跟你說了，我今天換了新手機，這個舊的就送給你用吧。”
這個手機全部都是原裝軟件，手機殼是出廠自帶的，保護膜都還沒撕掉，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是新的。
程然覺得屋子裏悶，打開玻璃窗到陽台上透氣，笑意裏帶著一絲無奈：“大小姐，我看起來很像傻子？”
沈意滿不在乎：“我說它是舊的它就是舊的。”
程然心情低落，但也不想讓沈意知道，故作輕鬆地問了句：“找我什麽事兒？”
“我明天早上過來吃早飯。”可能是沈意今天出去著了涼，有些鼻音，“你做的。”
程然想不通大小姐要幹什麽，不過人家為他做了這麽多事，一頓飯而已，沒道理拒絕：“你想吃什麽？”
沈意隻是怕程然想不開又要去死，找個理由而已，怕說太麻煩的難為程然，就說了個她所知範圍內最簡單的：“白粥小菜。”
驚訝於大小姐的接地氣，程然點頭：“知道了。”
沈意又說：“我睡覺了，晚安。”
說完打了個哈切，聽起來是真的很困了。
程然伸手接了片雪花，雪花在他溫暖的掌心裏一點點融化。
他聽到自己說：“晚安。”
……
次日
沈意到的時候，程然剛做好早飯。
“好香啊。”沈意在桌子前坐下，心安理得地等程然把飯菜端到她麵前，然後把筷子放在她手邊。
“再給我拿個勺子，謝謝。”
程然沒說話，起身去廚房拿勺子。
誰給錢誰是大爺。
可能因為程然獨立得比較早，所以做飯的手藝十分不錯，哪怕是清粥小菜也做得十分美味。
盡管沈意一向口味刁鑽，但程然做的飯都很合她的意。
程然吃得心不在焉，猶豫了一會兒抬頭看沈意，像是做了多大的決心一樣：“沈意，我昨天想了一些事情。”
沈意看了他一眼：“什麽？”
“非常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之前的錢我攢夠了會還給你……”
“我不差這點錢。”
“你錢是你的事，我應該還是我的事。”
沈意：……十七歲的小孩兒還挺有誌氣。
不過沈意也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幫助程然的時候一直都忘記了問程然願不願意。
人不能僅僅為了錢而活著，程然更是如此。
沈意雖然對這個同桌的了解不多，但也不難發現程然骨子裏的驕傲。
也許自己認為的“為他好”反而會讓他難受。
行吧行吧行吧，程然開心，萬事大吉。
“好，你還。”沈意喝完最後一口白粥，“不過身為同桌，作為朋友，我不收你利息總行了吧？你慢慢賺，賺到了就還給我。”
程然點頭：“謝謝。”
雖然都是麵無表情，但沈意總覺得他好像開心了些。
沈意靠在椅子上，懶懶地“嗯”了一聲。
沈大小姐第一次體驗到想給人家花錢人家都不樂意要的感覺，十分鬱悶。
吃過飯之後沈意就走了。
二人的生活在短暫交集之後似乎都回到了正軌。
僅有的交流也不過是沈意偶爾的一個電話確認程然死沒死。
內容無外乎是“今天怎麽樣？”“還行。”這樣簡單的對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程然繼續他一天三份兼職的忙碌生活，白天奔波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晚上熬著大夜複習功課。
沈意則是每天在家摸魚劃水，目之所及的明天裏隻有花錢這一個任務。
她需要考慮的隻是今天穿什麽漂亮衣服，和誰一起去哪裏玩。
他們在同一座城市裏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然而相同的是，他們經常會迷茫地問自己——這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一個寒假稍縱即逝，高二下學期緊鑼密鼓地開始了。
沈意最討厭開學了，光是把那些書搬回去就能要她半條命。
二月底的天氣，根本就暖和不到哪裏去，沈意又怕冷，手縮在袖子裏甚至都不願意伸出來。
陳兵把沈意的書箱從後備箱裏搬出來：“小姐，需要我幫您搬進去嗎？”
沈意把手背在身後，故作深沉地歎了口氣：“不用了，你回去吧。”
陳兵甚是欣慰：“大小姐長大了，知道磨煉自己的意誌了。”
沈意很善良地沒有告訴他隻是因為今年學校不讓家長進的真相，悲痛地揮了揮手：“再見。”
陳兵開著車走了，留下沈意和她那兩個沉重而碩大的書箱。
“要不花錢雇個小同學幫我搬？”沈意默默思考著這個方法的可行性，忽然聽到有人叫她。
“沈意？”聲音如山澗清泉，清冽而靈動，有著一種獨特的冷。
沈意抬頭，是程然。
程然穿校服比大部分人都要好看，他身型清瘦高挑，即使穿了棉服也不顯臃腫。
眉眼俊秀，棱角分明，一個放在哪裏都不會被埋沒的少年，此刻正背著太陽站在沈意麵前，整個人好像融在光裏一樣。
見沈意愣住，程然出聲詢問：“需要幫忙嗎？”
有幾個女生注意到了這邊，疑惑地討論起來。
“程然什麽情況？平時巴不得躲著別人走，今天竟然主動要幫忙？”
“誰知道？難道是想追沈意？”
“哎呀走啦走啦……”
幾人說的小聲，程然和沈意並沒有聽到。
沈意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十分貼心地往旁邊挪了挪，把書箱正前方的位置讓給程然：“那可真是太謝謝你了。”
程然沒說話，微微將袖子向上擼了些，露出皓白的手腕。
程然雖然看起來瘦，但搬起東西來卻很輕鬆。
沈意跟在他身邊，毫不吝嗇地誇讚道：“程然小兄弟，真人不露相啊。”
程然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下：“搬過磚。”
沈意忽然不知道怎麽接話。
二人就這樣並肩走在學校的主幹道上。
低溫的日子裏，萬物沉睡，道兩旁的樹木也隻剩下了灰褐色的樹幹在延伸。
稀疏而明亮的日光沒有了樹葉的遮擋，盡數撒在道路之上。
因為走動，陽光在程然的白色校服上跳躍移動，沈意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那些細碎的光芒發呆。
冬季寒冷而漫長，人和自然都在苦苦等待著春天。
程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他本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所謂“孤僻”“不合群”“獨來獨往”的評價，甚至於連他都覺得自己就是這樣。
可是當他看到沈意對著那兩箱書發呆的時候，身體卻先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
“沈意，我們能做朋友嗎？”
程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很唾棄自己，人家女孩子表白被他拒絕，他竟然好意思上趕著問人家要不要做朋友。
可是沈意的那句“如果你死掉了我會很難過”真的讓他很舍不得。
好像再也沒有人能讓他體會到被關心的感覺了。
所以，拜托了，允許他任性一次吧。
“當然可以啊。”沈意抬頭看他，嘴角帶著笑，“程然小兄弟，要是換成別人，你這樣是會被打死的，懂嗎？”
沈意有一對酒窩，笑起來特別可愛，程然不自覺地轉移了目光：“為什麽是你的話就不會？”
因為別人是真暗戀，我是假喜歡。
不過沈意當然不能這麽說：“可能因為我是菩薩轉世吧，心善。”
到教學樓的路並沒有那麽漫長，真正漫長的是從一樓到五樓的距離。
班裏到的人不多，估計都在寢室。
他們兩個是走讀生，所以比較快。
沈意玩了會兒手機，覺得無趣，拍了拍程然：“同桌，你這個學期打算住校嗎？”
程然在括號裏填了個b，然後邊給考卷翻麵邊回她：“不，我要兼職。”
“你上學的時候還做兼職？”沈意有些驚訝，“不會影響學習嗎？”
沈意不住校完全就是因為挑，覺得住在學校不舒服。
明麵上是說走讀更有助於她好好休息，說白了就是她矯情。
“有一點吧。”程然低著頭做題，不在意地說，“生活不能沒錢，平常多努力一些就是了……”
沈意默默地轉了回去，她還是不要打擾同桌學習好了。
程然的處境比她想象中的要困難很多啊。
又過了一會兒，班裏的同學都陸陸續續地到了。
班主任沈老師抱著一堆教案走了進來。
講了一些基本的通知之後，全班人到班外排隊，去報告廳參加開學典禮。
報告廳的位置都是隨便坐的。
平常沈意都是和許心心或者她其他的小姐妹一起坐。
這次沈意沒去找她們幾個，找到坐在最角落的程然，然後走向他身邊。
“這兒有人嗎？”沈意禮貌詢問。
程然想也不想地回答：“有人。”
沈意優雅入座：“沒人那我就坐下了。”
程然看到是沈意，愣了一下，頓了頓又說：“我剛說，有人。”
沈意心裏知道程然就是不想跟別人一起坐找的借口，也不拆穿他：“沒事，他要是過來了我再讓給他。”
程然不說話了。
開學典禮開始了。
剛開始沈意還能裝作正經地坐著聽講，沒過十幾分鍾就癱在椅子上了。
餘光瞥到程然，坐得十分筆直，但又好像沒有在聽講。
沈意小聲說：“同桌，我好無聊，咱倆聊會兒天吧。”
程然小聲回複：“我不無聊。”
沈意：“……”
“你這樣冷漠是會沒有朋友的。”沈意坐起身，微微靠近程然，“你不是說想和我做朋友的嗎？你就這麽對待你的朋友？”
程然沉默了一下，拒絕人成為習慣之後，都忘記了身邊這個人是他想要成為朋友的。
“抱歉，我不是很會聊天。”
他看起來有點失落。
沈意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程然應了一聲：“好。”
沈意本來覺得沒有什麽不愛說話的人能難得倒她，直到她遇見程然。
無論什麽樣的話題，程然都可以在三句話之內把它扼殺在搖籃裏。
太可怕了。
沈意深刻思考了一下，覺得歸根結底是程然平常的生活裏，大多都是在兼職和學習，背負著生活的重任，所以沒什麽快樂的回憶。
問題要從根本上解決，看來還是不能操之過急啊。
沈意決定先不折磨程然了，這些需要慢慢培養。
程然久久沒有等到沈意的下文，放在一旁的手無意識地緊了緊。
他好像又讓別人失望了。
程然安靜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句開場白：“這個校長講話好好笑。”
沈意：……你如果能換個表情講這句話我就相信你。
沈意實在笑不出來，但也不想打擊孩子努力學習的上進心：“程小虎，今天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你……們？”
那豈不是要和很多人講話？程然嚇得都沒空和沈意糾正“程小虎”這個稱呼了，本能地已經開始抗拒這種社交場合。
沈意握住程然的手腕，輕輕拍了兩下：“放心，我罩著你。”
程然隔著衣物感覺到沈意手的冰涼，卻覺得自己的手腕像是有火在燒，答非所問地回了一句：“手好涼，很怕冷嗎？”
“還行，就是今天穿得少了。”
“哦。”程然點點頭，“對了，我中午跟你…們一起吃飯。”
沈意十分滿意：“很好。”
程然嗯了聲沒有再說話。
開學典禮結束之後，人群就浩浩蕩蕩地往食堂去了。
華蘭一中保留節目《幹飯衝鋒進行時》。
程然以前是沒有參演過的，他都是自己帶飯用微波爐熱了吃，所以不用飛奔搶飯。
這回被沈意拉著就跑，耳邊隻剩下風聲和心跳聲。
一路狂奔到食堂，沈意剛好和她的朋友碰頭，好像是看到什麽巨大勝利似的，爭相擊掌慶祝，邊說邊笑地開始排隊。
“真是太有默契了，不在一個地方都能一塊兒到，我們果然是一路人。”
“你長得高，快幫我看看今天有沒有糖醋裏脊。”
“哇，今天那個學生代表的聲音好好聽啊。”
“誒誒誒，有糖醋裏脊！”
“同學你好，別插我隊，謝謝。”
“人家是廣播社的，那聲音能不好聽嗎？”
幾個人都在說話，好像也完全不影響他們無障礙交流。
程然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場景，感覺有些新奇。
沈意打完飯了，走的時候跟程然說：“我去那邊等你，筷子幫你拿了，你直接過來就行。”
說完又衝她那幾個朋友揚了下頭，轉身就走了。
原來人熟了之後是不說話也能表達自己意思的啊。
程然一邊打飯一邊想，沈意跟自己講話還需要額外解釋，什麽時候他也能看懂沈意的肢體語言就好了。
一群人陸陸續續都入座了，才發現多了程然這麽個生麵孔。
好吧，也不算生麵孔，畢竟認識程然的人還挺多的。
沈意簡單介紹了一下：“心心和金億城咱倆前座，你應該認識吧。戴眼鏡那個，隔壁班張惜文，短發的那個女生，隔壁班夏葉子。”
說完又用手肘輕輕碰了下程然：“這我同桌，程然。”
感覺到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他略微緊張了一下：“你們好。”
學校裏關於這位的傳聞其實不是很好，幾人剛開始有點不習慣和這個怪咖一起吃飯。
但出於對沈意的迷之信任，他們覺得可能是外麵的傳聞出了問題。
“小道消息，這個學期有十佳歌手比賽。”金億城率先打開話題。
許心心顯然很感興趣：“真的啊？消息靠譜嗎？”
“我知道。”張惜文附和，“我聽我學生會的朋友說的，好像是月考之後吧。誒程然，你參不參加？”
被點名的程然停下筷子，板板正正地回了一句:“人太多，我不想去。”
“你要多和同學們接觸一下。”夏葉子邊說邊偷偷摸摸地把自己不愛吃的菜夾給了張惜文，“這樣也不會那麽孤單嘛。”
“對啊程然，你總是一個人，大家也不敢去找你不是。”張惜文把菜夾回到夏葉子盤子裏，“多吃蔬菜對身體好，不許偷偷夾給我。”
“啊，少吃一點都不行嗎？”夏葉子苦惱地皺了皺鼻子。
張惜文拍了拍夏葉子的頭：“好吧好吧，那你再多吃幾口。”
金億城和許心心忙著聊最近新出的電視劇，沒注意到這邊。
沈意則是對小情侶的互動司空見慣，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程然猶豫了一下，小聲地問了沈意一句:“你有不喜歡吃的菜需要我幫你吃掉嗎？”
沈意：“？？”
感情這孩子把這個當做好朋友之間的關心了。
沈意小聲回道：“這倆人不是朋友，我的意思是，這倆人不隻是朋友。咱倆純友誼，這個你不用學。”
程然理解了一下“這倆人不隻是朋友”的意思，才明白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胡話，耳尖有點紅，沒再開口，安靜地低頭吃飯。
金億城把自己的餐盤往程然那邊推了推：“程然，我這個菜嘎嘎好吃，你嚐嚐。”
程然看著盤子裏五彩繽紛的辣椒陷入了沉思。
這是什麽菜？為什麽在大量辣椒裏加入少量肉片？
為什麽用紅辣椒炒青辣椒，是絕代雙驕的意思嗎？
程然不想讓別人再覺得他不好相處，硬著頭皮夾了一塊肉吃了，然後昧著良心誇了一句：“謝謝，很好吃。”
好辣，大腦已經沒辦法思考了。程然有一種靈魂升天的感覺。
一頓飯就這麽結束了，幸運的是大家對程然都有所改觀。
許心心準備回寢室睡午覺，小情侶要去散步，金億城和好兄弟去打球。
沈意把程然拉到了超市。
“你站在這棵樹下等我。”
程然老老實實地往那一站，像npc等待玩家時的待機模式一樣。
沒過多久，沈意就拿著一袋牛奶出來了：“諾，給你的，解辣。”
“你怎麽知道……”
“怎麽知道你不能吃辣？”沈意笑了一下，“這也太明顯了好吧，不能吃辣怎麽不說？”
程然把吸管插好，安靜地喝著牛奶。
等幾口牛奶下肚，他才覺得動蕩的靈魂安穩了些許。
“因為我不想讓你的朋友覺得我很難相處。”
沈意愣住了。
這實誠孩子。
……
下午第一節是數學課，照例沈意是不聽的，帽子一拉就開始睡覺。
程然停筆看了她兩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拿著筆繼續聽課了。
沈意昨天補作業補到淩晨三點，現在跟困死鬼投胎一樣，一門心思就隻想睡覺。
像數學老師平哥這樣不管的，她就大大方方睡。
像班主任老楊那種要管的，就老老實實站起來讓他罵一頓然後再繼續趴下去睡。
下午第二節課，沈意終於睡夠了，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是政治課，就偷偷在下麵玩手機。
目睹一切的程然：這位爺還真是一點兒課都不聽。
程然本來不想管閑事，卻不知怎的想起了紛飛的雪花裏，那隻拽住他的、瑩白纖細的手。
算了，還是管一下吧。
程然撕下一張便利貼寫了幾個字遞給沈意——別玩了，聽課。
沈意不滿，做口型：“幹嘛。”
程然又在便利貼上寫了幾個字：拯救失足少女。
沈意嘴角抽了抽，隻覺得這句話無比熟悉。
行吧，她認栽。
沈意把手機按了鎖屏放在口袋裏，湊到程然身邊，小聲地問了句：“同桌，你有筆沒？”
程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除麵無表情以外的表情：“你不會一支筆都沒有吧？”
沈意打量了一下他幹淨的桌麵，同樣驚訝：“你不會隻有一支筆吧？”
二人相對無言，最後，沈意戳了戳前座許心心的後背：“心心寶貝，我沒筆了，借我一支。”
許心心偷偷給她遞過來一支，還不忘在政治老師轉身寫板書的時候挖苦她一下：“喲，您聽課竟然還動筆呢？”
沈意聳了聳肩：“沒辦法，我同桌有要求。”
程然聽到“我同桌”三個字的時候，寫字的筆微微一頓，轉而又繼續。
許心心轉過去做筆記，心裏卻疑惑起這倆人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再難熬的課程，也會有結束的時候。
在沈意迫於程然淫威，強撐著記了兩節課狗屁不通的筆記之後，終於招來了、迎來了、盼來了、念來了親愛的放學。
程然著急去做兼職，背上書包就走了，在工作間換工作服的時候，發現了一張不知道什麽時候貼在他書包內側的貼紙。
——同桌，兼職的時候別忘了吃晚飯，還有，下了班別往那河邊走啊
程然看到後半句，突然就想起了寒假裏每天輾轉在各路兼職之間連呼吸都困難的日子。
每隔幾天就會接到沈大小姐的一通電話。雖然內容總是很生硬、很單薄，但總是會打來。
大小姐真的很怕他去死啊。
如果沒有沈意的話，他還真的很難確保自己會不會在某個撐不住的夜晚選擇隨母親而去。
不知道怎麽的，程然又想起沈意看著他說“我喜歡你，要談戀愛嗎”。
很難不心動。
被愛的感覺真的很吸引人，可是如果是因為想被愛而去喜歡別人，未免也太無恥了一些。
他要尊重沈意的喜歡。
“程然你快點！後廚很忙！”
“來了。”
在水霧、油膩和忙碌之間，程然反複告誡自己：清醒一點。
……
高二下冊的課程排得很密集，除了體育之外的所有副課都遭到了全麵封殺。
程然每天輾轉在學業和兼職之間，像一根緊繃的弦，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斷掉。
不隻是程然，大部分學生短時間內還沒有調整出正確的節奏來適應高強度的學習。
“最近的課上得也太緊了吧，我要跟不上了……”金城在那兒鬼哭狼嚎，還不忘轉過來荼毒程然的耳朵，“程哥，你跟得上嗎？”
自從高二下學期上來，程然多說了幾句話之後，金城就發現程然完全不是看起來那麽古怪，隻是不愛說話。
加之他對學霸天然的仰慕，很快就淪為了程然的小迷弟。
程然最近做兼職做得有些累，捏了捏鼻梁：“還行吧。”
“也是，我程哥怎麽會跟不上。”金城又去禍害他前麵的人，“宋陽啊……”
宋陽皮笑肉不笑：“滾回去。”
金億城：“嗚嗚嗚嗚嗚……”
最後連金城同桌許心心都聽不下去了：“金城你再嚎我可就大義滅親了啊！”
“哦，好的，我閉嘴。”
第一節是曆史課。
曆史沈意還是喜歡聽的，她一向覺得那些曆史小故事很有意思。
隻不過她聽完就忘，所以曆史也隻有響響亮亮的四十八分。
沈意把手機放回桌肚，撐著下巴開始準備聽故事。
今天講的是隋唐，沈意聽著聽著就開始神遊天外，覺得可以搞兩套漢服穿穿。
盡管坐在最後一排，發呆也看起來格外明顯，曆史老師清了清嗓子：“沈意，你來告訴我唐律疏議的影響和地位是什麽？”
沈意從座位上站起，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我不知道。”
許心心和金城在前麵偷笑，曆史老師揮了揮手示意沈意坐下：“不知道就看書，看我有用嗎？下次上課別發呆了。”
沈意點頭：“好的好的。”
沈意的一貫招式，認錯態度良好，但堅決不改。
“沈意不知道，那同桌幫她回答一下吧。”
程然氣定神閑地起身，然後語速平緩地背誦出了唐律疏議的影響和地位。
“很好，坐下吧。”
沈意正想跟她同桌說兩句“我連累你啦”之類的話，轉過去卻看到程然半麵空白的書。
沈意寫了張小紙條給程然。
“同桌，你怎麽不記筆記，是有什麽新的學習方法了嗎？這麽好用，快跟我也分享一下。”
如果可以，誰不想做年級第一呢，可惜沈意就是不愛背書，也沒什麽過目不忘的天賦。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曆史四十八分是我應得的”。
程然掃了一眼，在紙條上寫字。
沈意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學神的速成大法，結果程然遞過來的紙條上卻寫著簡短的五個字——“沒有 睡著了”。
沈意頓時失去了所有的興致，蔫蔫地趴在桌子上感慨人生好難。
等沈意再轉過頭來發現紙條上又多了一行字——學習沒有捷徑 加油。
沈意覺得程然的字有點像瘦金體，但又不完全是，比起瘦金體，程然的字多了一點隨性。
都說字如其人，程然的的字果然跟他一樣，紮人，且帥氣。
沈意看了眼低頭在記筆記的程然，又看了眼紙條上的“加油”——好吧，也不是那麽紮人，有時候還是挺溫和的。
不過說到字如其人，沈意突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字。
狂放、潦草、勉強可以稱之為字。
該說不說，確實挺像她。
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
沈意幻想到自己剪了個殺馬特短發，在海邊踩著石頭彈吉他，穿著八十年代的花褲衩。
沈意被自己的腦內小劇場逗笑，並且決定好好練字。
一下課，金城就迫不及待地轉過來嘲笑沈意：“沈大小姐，你真的一點課都不聽嗎？”
程然在睡覺，沈意眼神威懾了金城，小聲反駁：“你了不起，你聽課，你就比我高一分。”
“一分幹掉一千人啊……”
“轉過去，別打擾我同桌睡覺。”
“知道了知道了。”
沈意也困，打了個哈切也趴下睡覺了。
沈意上課睡覺是常態，沒人管她。
但程然今天竟然也睡著了，由於程然往日孤僻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也沒人叫他。
剛巧這節課是數學，平哥從來都是醉心教學，對課堂紀律毫不在乎的。
兩人就這樣一覺睡到了下課。
沈意醒了看到程然還睡著，伸手推了推：“同桌，別睡了，都睡一節課了。”
程然動了動，睜開了雙眼：“一節課？”
“你不知道？”沈意疑惑，“我還以為你覺得課太簡單不想聽呢。”
原來是睡過頭了。
程然沒說話，隻是拿出了套數學考卷刷題。
開學短短三個星期，程然已經刷完一本半的數學題冊了，簡直是恐怖。
想到程然今天反常的表現，沈意試探地問了句：“你昨天是不是加班了？”
程然看了眼答案，驚訝於這麽簡單的一道題目竟然算錯了，一邊伸手拿紅筆一邊回道：“嗯。”
沈意雖然自己不愛學習，但她很喜歡看別人學習。
她小時候也羨慕過沈恕，又聰明又努力。
沈恕作為專業課第一在學校演講的時候，在沈意眼裏簡直就是發光一般的存在。
所以她很不願意看到程然因為經濟條件耽誤了學習。
沈意覺得自己現在好像看到了兒子因為打工而當誤學業萬分痛心的母親。
她有的是錢。
可惜程然不願意接受她的幫助。
想起自己幾個姐妹也有過資助貧困學生的經曆，為啥到她這兒就不好使了呢？
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沈意決定采用頭腦風暴的方法來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多財多意]：姐妹們，我想給我同桌花錢但是他不願意怎麽辦？
[萬水千珊]：？你想包養男高中生？你別禍害祖國的花朵。
[多財多意]：滾滾滾，本小姐隻是樂於助人，不忍心看到一個驚世奇才為五鬥米折腰。
[張冠禮黛]：驚世奇才？學習很好嗎？你找他給你當家教，然後給他開出巨額補習費。
[多財多意]：朕心甚悅，賞
[張冠禮黛]：兩套房，謝謝
[多財多意]：賞你下次可以和美麗的我一起共進晚餐。
[張冠禮黛]：我最近胃不太好
[多財多意]：什麽意思
[張冠禮黛]：吐了
“程然，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程然抬了抬眼：“說。”
“你給我補習怎麽樣？一節課五萬塊。”
饒是程然向來喜怒不行於色也要被沈意嚇到了。
“五萬？”程然合上練習冊，不想繼續這個荒謬的話題，“大小姐，我是補課，不是賣身。”
沈意的關注點奇怪地發生了偏移：“你賣身才五萬？”
程然：“……”
有那麽一瞬間沈意竟然覺得很劃算，可以考慮，畢竟程然那張臉確實是秀色可餐。不知道有沒有腹肌，力氣那麽大，身材應該還不錯吧。
程然朝著沈意的方向微微前傾，食指和中指驅起，在沈意的課桌上敲了兩下：“想什麽呢？”
沈意回神：“沒什麽。那你說多少錢合適？”
不知道大小姐怎麽突然想到讓他給她補課了，程然壓根兒沒想過這個計劃的可實施性，隨口回道：“我很便宜的，一個小時五十塊我就能給你補。”
“一個小時五十？”大小姐確實無法理解凡間的計價方式，“你是瞧不起小爺還是瞧不起你自己啊。程然，你今年才十七歲，你的時間又何止這麽點錢。”
——你今年才十七歲，你的時間又何止那麽點錢。
程然愣了一下，隨即不在意道：“我去給人洗盤子，一個小時十二。”
“這樣很不應該。”沈意指著自己，“我……哥沈恕，一個資本家。我們家賺錢簡直不要太容易，我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金錢自由了。”
“而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廢物，隻知道花錢和享樂。但你不一樣，你是那麽聰明，那麽努力，為什麽要花費寶貴的學習時間去當廉價勞動力。”
“你放著身邊這麽大一個冤大頭不宰，你是不是笨蛋啊？”
程然第一次見到為了幫別人罵自己罵得如此幹脆利落的人，心髒的一角似乎也有些軟化。
他的嘴角有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你才是笨蛋吧。”
上課鈴打響，老師走進教室：“都安靜了啊。”
沈意再一次體會到了想給人花錢都花不出去的挫敗感，趴在桌子上假寐。
她聽到有紙張移動的聲音，最後停在了她的身邊。
沈意從帽子裏探出頭，是一張來自程然的便利貼。
——如果你真的想幫我，一個小時五十，我幫你補課。
終於鬆口了。沈意還是想再掙紮一下，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句——一百行嗎
——不行
——啊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煩給你送錢都不要
程然看著沈意遞回來的紙條，心裏覺得好笑，麵上不動聲色地把紙條夾進了數學書。
他的同桌，是一個奇怪，但很溫暖的人。
雖然過程和結果都有些不盡人意，但也算是解決了沈意的心頭大患。
沈意心情舒暢地打開姐妹群。
萬珊珊和張禮黛還在聊她的同桌。
[萬水千珊]：@多財多意 你同桌帥嗎
沈意看了眼程然，客觀評價了一下。
[多財多意]：超級無敵大帥比
[萬水千珊]：推給我
[多財多意]：滾，別來謔謔我同桌，我要看著我同桌一路努力學習走上人生巔峰。
[張冠禮黛]：又給錢又管早戀，你在這兒養孩子呢？
[多財多意]：我要偷偷養娃，然後驚豔所有人
[萬水千珊]：……愛好獨特
放學之後，沈意溜到了程然兼職的餐廳，象征性地點了些菜，然後把他們大堂經理叫了過來：“你們後廚有沒有一個叫程然的小朋友？”
黃生點頭：“有的。”
“給你們五百，叫他出來陪我聊一個小時的天，可以嗎？”
這就是一家普通的快餐店，程然口中的刷一小時盤子十二塊錢的地方，人力資源根本就沒那麽值錢。
這麽劃算的買賣，黃生當然不會拒絕。
“哦喲當然可以了。”黃生拿出二維碼，“小姐您掃這裏就行。”
看沈意完成轉賬，黃生詢問了一下基本信息：“小姐，我多嘴問一句，您是程然的什麽人啊？”
沈意麵不改色地胡說八道：“我是他的追求者。”
聽到這兒，黃生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我能聽聽您的故事嗎？”
“我非常願意和你分享，黃先生。”沈意禮貌微笑，“但是我現在比較想快點見到我的心上人。”
“懂得懂得，我現在就去叫他。”黃生收起二維碼，“小姐您和他多聊一會兒也沒關係，就當是我們店附贈的時間。”
“好。”沈意憋笑憋得很辛苦，又補了句，“對了，我叫沈意。”
“誒好嘞好嘞。”
黃生一路跑到後廚，朝程然招了招手：“小程，你出來一下。”
程然把手從水池裏拿了出來，在圍裙上擦了兩下：“怎麽了，黃經理？”
黃生打趣他：“你小子豔福不淺啊，有個大美女花五百塊錢買你陪她聊一個小時的天。”
程然皺眉：“不去。”
誰啊這麽閑。
“你這小孩兒，這麽不解風情？”黃生一臉恨鐵不成鋼，“也不知道沈小姐怎麽看上你的。”
“沈？”程然抓住了這個關鍵詞，“她叫什麽？”
“沈意啊，怎麽了？”
程然：“……我出去一趟。”
說完摘下圍裙往大廳走了。黃生看著程然的背影有些不解地嘟囔：“怎麽突然又願意了？”
程然走到大廳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沈意。
沈意討厭穿校服，隻要出了校門就馬上找機會換掉。
她現在穿了身燈芯絨長裙，正邊欣賞著窗外的風景邊喝茶，明明是喧鬧廉價的快餐店，她那一角卻仿佛因為她的存在而瞬間昂貴了起來。
程然看了看自己，忽然有點不敢過去了。
張二橋看見程然空著手站在那邊，遞了盤水果給程然：“愣著幹什麽，老黃說那邊那位大美女是咱們的貴客，讓我們多送個果盤。你快點作為咱家的門麵擔當給人家送過去。”
程然接過：“哦，好。”
深吸了一口氣，程然走了過去，把果盤放在桌上，然後在沈意對麵落座：“你怎麽來了？”
沈意放下茶杯：“來找小程老師商量點事兒。”
“什麽事？”
沈意往他手裏塞了雙筷子：“你還沒吃晚飯吧？邊吃邊說。”
“吃過了……”程然有些心虛。
“啃個麵包也叫吃過了？”沈意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謊言，“我吃過了，這些都是給你點的，還合胃口嗎？”
“合。”程然確實也餓了，也不再推脫，拿著筷子開始吃飯，“什麽事兒要花五百塊錢來找我講啊？你還不如把錢給我。”
“給你你又不要。”沈意抿了口茶，“在學校裏講怕浪費你時間，而且花五百塊錢還可以讓你好好吃個晚飯，很值啊。”
程然被米飯嗆住了，咳了兩下：“你再給我花錢我會有心裏負擔的。”
“追人花點錢不是很正常嗎？”沈意完全無所謂，“不要有壓力。”
程然：“……”
完蛋了，又是這個危險的話題。
沈意就是隨口一說，也沒有繼續下去，轉而道：“為了不浪費你額外的時間，也為了我不用在周末上課，我覺得呢我們可以申請住校，晚自修的時候你順便教我一下就行。你覺得呢？”
程然想了想，表示讚同：“可以。”
沈意從包裏拿出一張住校申請表遞給程然：“我跟班主任拿的，你回去填一下。”
程然接過申請表裝進口袋：“好。”
“還有別的事嗎？”程然問。
“有啊。”沈意認真點頭。
“什麽？”
“看你吃飯呀。”沈意托腮笑眯眯地看著程然。
沈意最近發現程然很容易害羞，所以時不時就會逗一逗。
程然耳朵紅得很快：“這有什麽好看的……”
程然在心底默默道：笑得像隻小狐狸。
達到目的的某隻沈小狐狸穿上羽絨服準備回家了。
“你還有四十分鍾。”沈意看了看手表，“吃完要不睡一會兒吧？看你黑眼圈重的。”
程然摸了摸臉：“還好吧？”
“好什麽好，今天別加班了。”沈意歎了口氣，“準時下班我給你發紅包。”
“不用。”程然放下筷子，“出去帶上圍巾，外麵冷。”
“好好好。”沈意任勞任怨地把拿在手裏的圍巾帶上。
“還有口罩。”
“知道啦。”
“嗯，拜拜。”
“明天見。”
他們學校是二人寢，不過學校空床位多並且沈意願意砸錢，所以她理所當然的擁有了一人一寢的殊榮。
並且為了保證自己的生活質量，沈意還給學校捐了一張床。
美其名曰為建設校園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實際上就是不願意睡學校的硬板床。
沈意打電話找管家何風解決這一切的時候還順便把程然的寢室問題也解決掉。
沈意原話是“一切規格和我一樣就行了”。
沈意是讓何風自己看著辦的。
但她沒想到何風準備的如此細致周全。
以至於程然看見新宿舍的時候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某位大小姐的手筆。
[程然]：[圖片]大小姐，破費了
[多財多意]：……我說不是我，你信嗎
[程然]：信
[多財多意]：真的？
[程然]：假的
[多財多意]：……
……
“下節課打算幹什麽？”程然把自己的考卷理好，準備履行自己作為一位家教老師的義務。
沈意正在跟她的字帖作鬥爭，頭也不抬地說：“練字。”
程然掃了一眼她的字帖：“怎麽突然想起練字了？”
沈意停下筆，把自己的作文本翻開給程然看：“怎麽樣？是不是英俊帥氣，瀟灑飄逸？”
那整張快要呼之欲出的狗爬一樣的字讓程然覺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打擾，但還是麵不改色地附和了一句：“嗯。”
沈意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很有眼光，不過我覺得我這種藝術對人類來說還是為時過早了。所謂字如其人，本小姐長那麽好看，一定要把字寫得像我一樣好看。”
“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理直氣壯地誇自己。”程然手裏拿著本數學考卷在沈意頭上輕輕一敲，“明天再練，下節課我給你補數學。”
沈意把字帖收進桌肚，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我為什麽不能理直氣壯地誇自己？我不好看嗎？”
程然的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表情卻沒怎麽變過：“很漂亮。”
“哼哼。”沈意抬了抬下巴，“教吧。”
“你先把你上次周考的數學試卷給我看看。”
沈意有預感自己要挨罵，麵色凝重地交出了自己推在抽屜裏許久已經皺皺巴巴的數學試卷。
試卷左上角寫著龍飛鳳舞的兩個字，依稀可以辨別出是“沈意”，選擇題從第一題錯到最後一題，程然不理解怎麽做到精準避開每個正確答案的。
補課之路，任重道遠啊。
程然拿了張數學考卷遞給沈意：“你這節課把這張考卷做了，我看一下你的失分點。”
“知道了——”沈意小聲嘟囔，“真是花錢買罪受。”
程然本來以為沈意的問題隻是出在不愛做簡單題上麵，可當他批完沈意的考卷他才意識到事情沒這麽簡單。
去掉最後24分，前麵121分沈意一共拿了34分。
“我竟然有34分誒。”沈意竟然還對自己的成績十分滿意。
程然：“……”見過離譜的，沒見過這麽離譜的。
算了，要慢慢來。
程然給沈意買了兩本小學口算，並且勒令她每天練十頁。
“十頁？程然你喪心病狂啊。”沈意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我一個星期都寫不完十頁。”
程然讓她轉回去做題：“別嚎了，小學口算而已。”
“程然，沈意，你們兩個的語文作業本還沒交。”劉黎過來收作業本。
程然把自己的語文作業本遞給劉黎，沈意正在她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書裏翻找。
程然伸出手精準地拿到了作業本，然後遞給劉黎。
“大小姐，你那堆書改理一理了。”
“好的，今天就理。”
劉黎聽著身後兩人的對話，步伐加快了些許，然後把收齊的作業交給課代表，回到位置上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
今天是星期六，上完課就能回家。沈意戳了戳許心心的後背：“心心，今天出去玩不？”
“去，我在學校快憋死了。”
二人一拍即合，中途聽到的金城試圖加入，不過被拒絕了。
“是不是好姐妹了啊。”金城憤憤不平，“出去玩都不帶我。”
許心心：“誰跟你好姐妹，我跟小意都喜歡男孩子，你也喜歡男孩子？”
“喜歡。”金城毫無下限，“我也要去玩。”
聽到他們對話全程的程然：“……”
人類的性格還真是多種多樣啊。
於是二人行就變成了三人行。
三個人打算先拚團玩個密室逃脫，再一路從小吃街吃過去，然後到電影院看電影。
“誒，剛剛那個鬼差點把金城嚇死了。”從出口走出來，許心心開始複盤金城剛剛的丟人現場，“我應該去問店家把監控要過來然後在他結婚的時候放。”
“許心心你好到哪裏？”金城揉著耳朵，“你瞎叫了一路，我的耳朵現在還疼呢。”
沈意聽著二人互嗆，笑著拆台：“沒有針對誰，我是說，在站的兩位都是垃圾。”
“小意你怎麽一點都不怕？”
“對啊，你膽子也太大了。”
沈意：“沒辦法，就是這麽勇敢。”
三人笑成一團，剛剛拚團其中之一的男生出現在他們麵前：“兩位美女，能不能加個微信？”
許心心禮貌拒絕：“不好意思啊，我媽媽管得嚴。”
沈意雙手揣兜：“我沒有微信。”
男生的幾個同伴正在不遠處看著這邊，或許因為尷尬，本來表情溫和的男生突然變了臉色，上下掃視了一下許心心：“裝什麽啊，穿成這樣不就是出來勾引男人的？還媽媽管得嚴，裝什麽清純？”
“你怎麽說話的？”金城上前一步，把許心心護在身後，“進化完了嗎你就敢出門？”
男生冷笑一聲：“出來玩還精心打扮，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現在小姑娘一個個都瞎了眼，喜歡你們這種娘炮。”
金城擼起袖子：“男子氣概是什麽？你這樣邋裏邋遢強人所難？沒有鏡子就撒泡尿照照自己，誰給你的臉說出這種話。”
“趙哥打他！好好教訓這小子！”是那男生的同伴在起哄。
趙從德臉上掛不住，朝金城豎了個中指：“不服來打架啊。”
他想了想還是覺得心裏有些發怵，想要以多欺少：“兄弟們大家一起上啊。”
這四五個人都喝了酒，正上頭呢，聽見趙從德喊就一窩蜂地過來了。
“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個半死，那兩個漂亮妞就是我們的了。”
許心心有些害怕，拽住了沈意的袖子，沈意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心想還好今天穿了褲子，不然踹人怪不方便的。
沈意低聲說：“別怕，一會兒我和金城打人的時候你躲遠點就好。”
金城看著許心心躲到了遠處，活動了一下筋骨，笑了下：“沈大小姐，我打人你給兜底嗎？”
“往死裏打。”沈意笑意和煦，“打殘了我賠。”
有幾個男的覺得沈意好欺負選擇過來圍攻沈意，全然不知沈意打起架來比金城狠多了。
別的小朋友小時候都上聲樂課，繪畫課，沈恕給沈意抱了一大堆跆拳道，拳擊之類的。
對此，沈恕表示，自由需要兩點，一個是有錢，一個是有實力。
他可以給沈意強大的經濟支持，沈意需要學會打架來保證不爽的時候可以直接揍。
在自己絕對占理的時候，不要心慈手軟。
人渣就應該接受社會毒打。
金城雖然平時嬉皮笑臉的，但是從小就被爸爸告誡需要有合適的力量保護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而這幾個男的根本就不會打架，空靠一身蠻力還想仗勢欺人。
金城呸了一聲：“真虛。”
沈意掃了一眼他們身上華蘭一中的校服，漫不經心地開口：“華蘭一中還有你們這種敗類？你哪個班的？”
“高三七班趙從德。”領頭的那個男人本來都被打趴下了，聽到這裏氣焰又高漲起來，“重點高中，你們考得上嗎？”
沈意笑了笑，抬起胳膊做出要握手的手勢：“高二一班沈意，認識一下？”
華蘭一中論混蛋，沈意還沒見過幾個比她混的。
趙從德冷笑一聲：“想幹什麽？”
“沒幹什麽，就認識一下。”沈意收回手，看了眼金城，“走了。”
金城跟上沈意：“告訴他們你是誰幹嘛？不怕他們找麻煩？”
“就怕他們慫，不敢來。”沈意伸了個懶腰，“最好在學校裏過來找我打架，我還有一年消處分，這幾個高三的帶著處分就別想著畢業了。”
許心心抱著沈意的胳膊眼睛冒星星：“小意你今天也太帥了！”
沈意借著身高優勢拍了拍許心心的頭：“帥吧，以後短裙隨便穿，誰敢說你一句我揍得他親媽都不認識。”
金城跟在兩個女生身後，不服氣地問了句：“許心心，我今天不帥嗎？”
“帥啊。”許心心眯眼笑，“不過你不是喜歡男孩子嗎？我的好姐妹～”
金城：“……”
美美的回家睡了一覺的沈意曠掉了第二天的自修課，星期一早上才悠哉悠哉地回到學校。
今天進班大家的眼神怎麽有些奇怪呢？
沈意有些疑惑，難道是今天的她格外美麗？
沈意到了座位上之後拿出鏡子照了一下自己，穩定發揮，今天的自己和昨天一樣好看，他們到底在看什麽？
“同桌，你不覺得大家今天有點奇怪嗎？”沈意覺得那些眼光不舒服，向程然詢問。
程然低頭做題：“沒發現，可是沈意同學，你昨天曠課了。”
“嘿嘿，這個嘛，我昨天有點不舒服，生病了。”
“什麽病？”程然挑眉，把昨天準備給沈意做的考卷遞給她。
“見不到你的相思病。”沈意作西子捧心狀，“由於放假，我已經長達十幾個小時沒有看見你了，我昨天頭暈眼花所以就請了病假。”
沈意時不時的打直球，程然已經見怪不怪，表情都沒變一下：“想我不趕緊滾回來見我？”
沈意反應很快：“實不相瞞，我還有假期結束不能立馬返校綜合征。”
程然被她逗笑了：“別貧了，今天抽空把這套考卷做了，我把錯題給你講講。”
沈意接過考卷：“好嘞。”
沈意正和一道立體幾何死磕，突然聽到有人叫她名字，抬頭發現是劉黎。
“怎麽了？”
劉黎猶豫了一下，把手機遞給沈意看：“沈意，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沈意接過手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是校園論壇的一篇匿名貼。
裏麵長篇大論洋洋灑灑幾千字都在對沈意進行侮辱，從頭到尾沒有一個標點符號是真的。
並且還附贈了十幾張打了馬賽克的裸照說是跟沈意開房的時候拍的。
沈意挑眉，立刻想起了前天揍的那個下三濫。
厲害啊，打不過就造黃謠？
你小子最好有九條命夠我玩。
沈意不怎麽關注這些，把手機還給劉黎：“謝謝你告訴我。”
難怪今天一路上的人看她的眼神都那麽奇怪。
“不用謝。沈意，這種人渣一定不能放過。”劉黎猶豫再三，又說，“我今天看到學校裏的公告欄上也貼得都是……”
“我知道了。”
劉黎走後，程然看著沈意不怎麽好的表情有些擔心：“什麽人渣？”
沈意看了眼程然，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一個畜生而已，就不說出來汙你的耳朵了，你好好學習就行。今天請個假，卷子我明天再做。”
程然還想說什麽，沈意已經起身走了。
許心心問程然：“學霸，小意他幹嘛去了？”
程然搖頭：“不知道。”
剛看到信息的金城麵色凝重：“恐怕是去打架了。”
金城把手機拿出來給許心心和程然看：“這個人還以為匿名能保護他？點進主頁一扒就能發現是前天我們揍的那個趙從德。”
許心心氣得要去高三教學樓，被金城攔下了。
三個人裏麵最淡定的竟然是平時咋咋呼呼的金城：“等著吧，沈大小姐能吃虧？”
另外一邊的沈意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高三七班。
“趙從德呢？”沈意聲音不大，卻頓時引來了全班的關注。
一個其他年級的冷臉美女突然跑到你們班，任誰都會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班裏人都指向角落裏的趙從德，趙從德臉色刷白，強撐著站直：“沈意你怎麽敢……”
“喲，你竟然還趕來上課啊？”沈意徑直走向他，“慫成這樣我還以為你造完謠就直接退學回家了呢。”
“你一個高二的跑到高三來鬧事就不怕吃處分嗎？”趙從德試圖用校規來壓沈意一頭。
這招對於別人或許很管用，但對於生意來說根本就沒用。
沈意還是那句話，華蘭一中論混蛋，還真沒幾個比得上她的。
這邊動靜不小，估計他們班班主任馬上就會聞風趕到，多揍一點是一點。
沈意一手揪起趙從德的領子，一手提起拳頭就往他身上砸。
趙從德就像個小雞崽子毫無還手之力。
這事兒他們班基本上不少人都知道，甚至學校裏那些貼得到處都是的照片也有他室友的一份功勞。
班主任果然很快就來了，還有年級主任老楊。
好巧不巧，這個班主任就是沈意高一的班主任。
帶了沈意一年頭發掉了不少，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受不了後來就去教別的年級了。
一進來看到趙從德被沈意按著打，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暈過去。
要不是有人他都想指著趙從德罵：沈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頭，你說你惹她幹什麽？！
老楊及時製止了這場災難：“沈意你住手！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前天天翹課遲到就算了，現在還跨年級打架！”
“不就一個畜生？打就打了。”沈意看了一眼老楊，把趙從德往老楊的方向一推，趙從德踉蹌了幾下才站穩，沈意又說，“我越來越不像話了？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寶貝學生幹了什麽好事？”
“前天在校外騷擾我和另外一名女同學，結果打架打不過我，開始想辦法造我的黃謠。多有意思啊，這事兒別想私了，最好讓全校同學都看看趙從德多麽的有才華。”
趙從德氣的跳腳：“我可沒有造謠，你他媽就是個婊子還不讓人說了。”
老楊也沒想到事情是這樣，二人各執一詞，老楊臉色鐵青：“都跟我回辦公室，大庭廣眾之下不嫌丟人嗎？！”
沈意看趙從德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很貼心地補充了一句：“放心，我有的是時間跟你慢慢耗。”
幾人離去，教室裏瞬間爆炸。討論的討論，發帖的發帖，熱鬧非凡。
而金城也迅速看到了實時更新的戰況，並且分享給了許心心：“解氣。”
程然看著旁邊空著的座位，手裏的題目怎麽也做不下去。
……
老楊把雙方家長都叫來了，沈恕還是特地從別的市趕回來的。
沈恕剛進辦公室，看到怒氣衝衝的趙從德父母以及臉腫的像豬頭一樣的趙從德，以為是尋常的打架鬥毆，於是說了幾句好聽話：“您先別著急，兩個孩子之間能有什麽大矛盾呢，有什麽話我們坐下來好好說。”
看到沈恕這麽心平氣和，老楊心裏舒暢多了，終於有個懂事的人了，於是招呼著大家都坐下聊。
沈恕坐在沈意旁邊，小聲說：“要打也在校外打啊，在學校裏打你還要吃處分多不好。”
沈意往椅背上一靠，坐姿自在得像是在家裏：“他太賤了，我沒忍住。”
老楊把自己了解過的事實說了一下，並想征得雙方家長的意見。
老楊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覺得最懂事的沈恕表情已經變了。
趙從德父親趾高氣昂：“醫藥費要賠，精神損失費要賠，然後再公開給我們的寶貝兒子道個歉吧。”
連老楊都有點聽不下去：“你別……”
沈恕一身高定西裝，溫文爾雅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隻聽他用柔和的聲音說：“不好意思趙先生，這件事情我們不支持私了。”
“你什麽意思？”趙從德母親顯然不是很滿意，“你們可別得寸進尺。”
“字麵意思。”沈恕抬手看了下表，“我認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接受調解的必要了，這實在不能緩解我對於您兒子惡劣行徑的震驚和憤怒，我會向基層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希望您做好準備。”
沈恕內心已經用平生最髒的字眼把趙從德罵了三個來回，表麵上仍舊波瀾不驚：“我的時間很緊，我和我親愛的女兒都不會親自到場，到時候會有訴訟代理人替我們進行訴訟。祝你們相處愉快。”
老楊也顯然沒有反應過來：“沈先生，我覺得沒必要上升到這個高度，這孩子他現在還在讀高三，會對他以後的人生有很大影響。”
“高三了？”沈恕反問了一句。
“對的對的。”趙從德母親已經意識到眼前這對“父女”不好惹，放低了高高在上的姿態。
“那應該已經滿十八歲了。”沈恕對此分外滿意，“那就不適用未成年人保護了，很好。”
老楊抹了把不存在的汗，還想再勸，不過沈恕已經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惡心人的一家子上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我很忙，就不繼續坐了。”
然後轉頭對沈意說：“今天打架受傷了吧，我帶你回家休息。”
沈意點點頭，跟著沈恕走了。
趙從德在原地憤憤不平：“她能受個屁的傷啊。”
上了車，沈恕立馬恢複了他平常吊兒郎當的真實麵目，癱在副駕駛上讓司機開車。
沈意癱在後座上，動作與沈恕有六七分相似。
沈恕想關心一下沈意：“乖女兒，以後這種事不要自己硬抗，要告訴爸爸，讓爸爸來替你解決。”
“哥。”沈意加重這個音節，“你要是想當爸爸就自己生一個去。”
沈恕歎了口氣：“小依依長大了，都不愛跟爸爸玩了。”
看到沈意的眼神告誡，沈恕轉換話題：“怎麽樣？我今天的處理你滿不滿意？”
“不錯。”沈意打了個哈切，“累了，我先睡會兒。”
沈恕有些失落：“你還是因為我工作忙在生氣嗎？現在連和我說話都不願意了？”
沈意：“……你哪兒來這麽多內心戲，我就是單純的困了。”
“哦，好的。”
……
後來沈意一天也沒有回來上課，大家再見到沈意就是在第二天早上的晨會上。
沈意和趙從德雙雙被罰下處分，要在升旗台上進行檢討。
程然個子高，站在隊伍的末尾，他看不清台上的人，但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沈意。
先做檢討的人是趙從德。
趙從德一直到現在也不覺得他自己有什麽錯，他拿起話筒，開始朗讀自己的演講稿：“其實大家一直都不知道，我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平時一直都在吃藥治療。那天在校外看到沈意幾位同學，想去和他們交個朋友，沒想到被打了。”
“我承認我確實發表了不實言論，對沈意同學造成了負麵影響，我很抱歉。但那些文字都是我在發病期間創作的，我並不想這樣傷害同學。最後我還是很希望可以和沈意同學成為朋友，希望我的病可以快點康複吧。”
如果惡心人是一門藝術，那趙從德絕對是這方麵的佼佼者。
沈意接過話筒，和趙從德對視的瞬間輕蔑地笑了一下，壓低聲音說了句：“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趙從德臉色不太好看，但自以為這套說辭天衣無縫，並且妄圖通過這個來躲避法律的製裁。
沈意拿出自己空白的稿紙，模仿著趙從德的語氣：“其實大家一直都不知道，我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平時一直都在吃藥治療。我不知道為什麽趙從德學長在發病期間會喜歡造黃謠，但是我在發病期間喜歡打人。”
“我希望大家相信，我並不想傷害趙從德學長，我隻是一看到他就會病發。而且醫生說了，我這個是絕症，治不好的。真是太抱歉了……”
沈意說到這裏微微一頓，轉向麵色發白的趙從德，纖細的眉微微一挑，笑意裏充滿著挑釁：“趙從德學長。”
“檢討人：高二一班 沈意。”
老楊這兩天因為這件事連頭發都白了不少，這件事明擺著就是趙從德的錯，偏偏沈意和她家長還都不是好說話的主，根本就沒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機會。
聽聽剛剛那兩個人的檢討，一個像話的都沒有。
他一個也沒法說，隻能盼著這陣風波快些過去。
沈意因為這次的事情一戰成名，一躍成為校園論壇的熱門人物。
沈意之前並不經常出現在論壇裏，偶爾被提到也是因為有錢或者漂亮。
最近新開學，大家都忙著討論新一學期的校花和校草，本來作為校花候選人的沈意在這之後直接被換了賽道，和一群平均身高一米八九的處分大戶競爭校霸，並且最後高票當選，斷層第一。
沈意在劉黎的建議下開通了校園論壇的賬號，沒事就翻著手機逛逛。
看到這個評選校霸的帖子，還點進去評論了一句：“謝謝大家的厚愛，我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校園論壇沒有強製實名，但沈意懶得取昵稱了，覺得掛著自己的大名在論壇裏亂晃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無意間看到沈意評論內容的程然：“……你很喜歡罵自己？”
“沒有啊。”沈意興致很高，“我在誇自己。”
“不是什麽好東西”是誇人的？程然長這麽大第一次聽說。
沈意繼續刷帖子，忽然看到一條標題是“程心程意是真的！”的帖子。
誠心誠意怎麽還打了錯別字呢，沈意好意地點進去想提醒一下，卻無意發現了新大陸。
原來程心程意是她和程然的cp名，沈意仔細鑽研了一下這個cp文化，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如果她真的對程然愛而不得，她看到這個應該會很難過。
但她一心把程然當鐵哥們兒，看到這個隻覺得好玩。
裏麵有一篇高讚同人文，沈意點進去觀摩了一下，並且細心地留下了評論。
[沈意]：寫得不錯。
這邊剛評論完，程然就敲了敲沈意的桌子：“看什麽呢？老師現在講的這個題型你不會做，聽完再玩。”
“在看我們倆的同人文啊。”沈意把手機放下，拿起筆準備聽題。
“我們，同人文？”
看著程然一臉疑惑，沈意解開手機鎖屏遞給程然：“你也要看嗎？”
按理說程然應該拒絕，但好奇心驅使他接過了手機。
如果有人注意到最後一排的兩位爺，就會發現一個一反常態的恐怖情景。
數學隻有二十多分的沈意在記筆記，常年位居年級前十的學霸在低著頭玩手機。
一節課過去，程然看完了好幾篇同人文，已經不敢直視沈意了。
沈意做了一節課的數學題，感覺身心舒暢，支著頭看程然：“你看什麽了，耳朵這麽紅？”
她不問還好，她一問，程然的耳朵更紅了，把手機還給她。
沈意接過手機翻了幾下：“不應該啊，你看小黃文了？”
“我沒看那個。”程然轉過去，準備做題，但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那個”可能指的是小黃文吧。
這小孩兒真的好純情啊。
沈意安慰他：“好啦，你不要害羞了，這都是他們想象出來的，是沒有發生過的。”
程然默默地坐遠了一些：“不行，我現在不能看見你。”
沈意：“？這麽討厭我。”
“沒有。”程然感覺自己都在冒汗了，實在不想說但是又怕沈意誤會，“就是，就是會不好意思。”
“好吧好吧。”沈意扣上帽子往桌上一趴，“我睡覺。”
而另外一邊的高讚同人文作者看到沈意給自己評論了之後興奮地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個作者昵稱叫一個熱愛學習的女人。
這個女人和自己的好朋友們分享了一圈被正主回應的喜悅，然後快樂地去學習了。
沈意這幾天一直在做數學題，計算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程然又開始著手訓練沈意的其他科目。
“我不想學。”沈意看著程然遞給她的筆記，“這麽多背出來會死掉的。”
程然很誠實地指了指自己：“我都背出來了，不會死掉的。”
“我會。”沈意握住程然的手腕，“我覺得我的數學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我們還是補數學吧，好嗎？”
程然被沈意握住的一瞬間，腦子裏迅速浮現今天下午看的各色“同人文”。
程然第一次因為記憶力太好而懊惱。
他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同意了：“好。”
沈意樂顛顛地去做數學題了。
程然給沈意批完那張數學考卷，沈意拿到了51分。
“進步很快。”程然表示讚賞，但他還是覺得別的科目也不能放棄，“你不想背書為什麽選政史地？”
“因為喜歡啊。”沈意托著下巴，無所謂地答道，“你不覺得政史地很有意思嗎？”
“還行。”
“那你是為什麽選政史地啊？”
程然看了她一眼：“本來是選了物化生的，隻不過後來誌願被人改了。”
“被人改了？？？”沈意震驚，“你知道是誰嗎？怎麽這麽惡心啊。你後來為什麽不改課？”
“那段時間……很忙，等有空來操心這些事情的時候已經覺得沒必要換了。反正學什麽都差不多。”程然的語氣淡淡的，完全聽不出來被改誌願的憤怒。
沈意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程然的肩膀：“沒事，以後我罩著你。誰敢改你高考誌願，我就去親手剁了他。”
程然點頭，頗有些感動，不過又默默地坐遠了一些。
沈意：“……”
同人文後勁兒這麽大嗎？
……
程然躺在寢室裏的床上準備睡覺，一閉眼都是他和沈意的同人文。
橫豎睡不著，他拿出手機注冊了校園論壇的賬號，他沒有用真名，取了一個“春日”的昵稱。
刷了幾條無關緊要的，程然沒忍住點進了程心程意的cp帖。
或許是因為時間點不對，程然點進來第一條就是他和沈意的小黃文。
他迅速把手機鎖屏一眼都沒敢多看。
“得罪了得罪了得罪了。”
現在小姑娘是真敢寫啊。哦對，也不一定都是小姑娘。
程然把手腕蓋在自己的眼睛上。
心跳得好快。
……
程然第二天早上來的平常晚，沈意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早。”程然落座，交完作業準備背單詞。
沈意給牛奶插上吸管遞給程然：“今天怎麽這麽晚？”
“……失眠了。”程然接過牛奶喝了一口，熱的。
這個人怎麽這麽貼心啊。
程然默默地又離沈意遠了一些。
沈意：“……？”
沒完沒了了是不是。
最近天氣慢慢回溫，至少手伸在外麵不會凍疼了。
沈意收到沈恕的信息，說是他今天晚上會回來，跟老師請了假讓沈意今天住。
“同桌，我哥讓我今天回家住，你今天晚自修自由啦。”沈意從口袋裏拿出一袋qq糖，遞給程然一個，“來，跟你分享快樂。”
“你很喜歡吃糖？”程然發現沈意的口袋裏仿佛總有吃不完的糖。
“我比較喜歡吃軟糖。”沈意又往嘴裏扔了一顆，“吃甜的可以讓心情變好，你不覺得嗎？”
程然舔了一下自己的虎牙：“好像是。”
沈意看到了他的虎牙，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是：“你屬虎對吧？”
“嗯，怎麽了？”
沈意嚼著qq糖：“你屬虎有虎牙，那我屬兔是不是該有兔牙？可是我沒有。”
“巧合而已。”程然想不通沈意每天都在思考什麽東西，“你不說我都沒發現。”
“怎麽能沒發現？”沈意一臉可惜，“你長這麽帥都不愛照鏡子的嗎？暴殄天物啊。”
“帥嗎？”程然摸了摸臉，“大家不都長得差不多嗎？”
沈意從抽屜裏掏出小鏡子遞給程然：“怎麽能帥而不自知呢？罰你欣賞自己的盛世美顏十分鍾。”
程然打開小鏡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他拿鏡子的手偏了一下，借著鏡子看到了正在吃糖的沈意，可能是正在發呆吧，嚼東西的時候很像小兔子。
程然輕輕笑了一下。
“啊程然你怎麽對著自己笑啊，你也太自戀了。”金城傳作業本剛好看到這一幕。
聽到金城聲音的沈意抬頭，心想小孩兒臉皮薄，讓金城這麽打趣一下自閉了怎麽辦，於是反駁道：“人家長那麽帥看著自己笑一下怎麽了？”
“你就偏心他吧。”金城哼了一下，“每回都幫他說話。”
“那當然。”沈意把薯片遞給程然吃，“我和我同桌那可是過命的交情。”
程然笑：“那倒是。”
“學霸你別笑了，閃到我眼了。”許心心越看越覺得這倆人不對勁，有一種狼狽為奸的曖昧氣氛。
嘶，這個詞怎麽這麽奇怪。
高中的生活就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好像很漫長，又好像轉瞬即逝。
很快熬到了放學，沈意象征性地背了個書包準備走人。
沈意走到門口又想起還沒說再見，回頭跟程然揮手：“程然，明天見！”
沈意站在金色的餘暉裏，連發絲都在發光，程然看著她那一對小酒窩也跟著笑了：“明天見。”
沈意走之後，程然想著反正也不用給沈意補課了，幹脆也請了假，準備去做一會兒兼職。
……
沈意回到家，飯已經做好了，沈恕站在門口迎接她：“怎麽樣，今天學習累不累？”
沈意放下書包：“還行。”
沈恕關上門：“快洗手準備吃飯吧，今天可是我親自下廚。”
二人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一起吃過飯了，沈意恍惚間覺得又回到了小時候。
沈恕給沈意夾了塊肉：“我有半個月的時間陪你，驚不驚喜？”
“真的？”沈意抬頭看他，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開心，“那你不許騙人。”
“不騙人。”沈恕笑著伸出手，“我們拉鉤。”
雖然很幼稚，但是沈意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就在兩人要拉上鉤時，沈恕的電話突然響了。
沈恕的手轉了個方向去接電話，沈意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低頭吃飯。
她從小就討厭沈恕的電話鈴聲，每回一響，沈恕就要出好久的差。
有時候飯吃到一半接了個電話就走了，隻留下沈意一個人。
沈恕接完電話，麵色有些無奈：“依依啊……”
“我知道了。”沈意暗自歎息自己就不該抱有希望，“你走吧。”
沈恕點頭：“對了，最近在學校學習怎麽樣？”
“不怎麽樣。”沈意起身盛了碗湯，“穩坐班級倒數第一的寶座。”
沈恕有些擔憂：“一一啊，如果真的不適合學習，我當然也不會逼你。可你總不能每天都這樣稀裏糊塗地混日子吧？”
“我知道我平常忙，沒空教你，但是我還是想說，你要有自己的生活目標，知道嗎？”
“反正有你在我就不會缺錢花。”沈意聳了聳肩，“學不學習，有沒有目標又有什麽區別呢？”
“當然有區別了。”沈恕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人活著不能隻是為了混吃等死，如果你真的這樣不求上進，我真的會對你很失望。”
“現在知道失望了？”沈意徹底吃不下了，“你早幹嘛去了？從小到大你教過我什麽嗎？我的家長會你去過幾次？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沈恕也有些氣不過：“我工作這麽忙還不是為了你，你以為你的底氣是什麽，難道不是我給你的？”
“笑話，你不養我難道就不工作了？”沈意冷笑一聲，“少拿那套為我好的說辭來糊弄我，你要是真的為我好就不該那麽多年對我不管不顧。”
“我怎麽對你不管不顧了？早知道你這麽覺得我當初就不該養你！”
“是，你就不該養我，當年爸媽他們散了就該把我淹死算了，留我在這世上做什麽？讓我痛苦不說，還會拖累你。”
“沈依依！”
“幹嘛！”
除了沈意沒人能讓沈恕生那麽大的氣，沈恕深吸一口氣：“你回房間，我們都冷靜冷靜再說。”
“不用再說了大忙人。”沈意拎起書包準備出門，“您還是趕緊訂機票走吧，別耽誤了你的正事。”
沈恕看著沈意離去的背影，坐在椅子上按了按鼻梁：“這孩子……”
……
沈意出門的時候著急，沒有帶身份證，想著反正程然也在學校睡，就準備先去自己的小房子那裏將就一晚。
在家裏沒吃飽，沈意給自己煮了包泡麵。
美食果然是慰藉心靈的靈丹妙藥，沈意滿足地拍了拍肚子，感覺心情也好了不少。
“沈恕也隻是關心我而已。”沈意一邊收拾泡麵湯一邊反省自己，“我不應該這麽生氣的。”
算了，明天回去跟他道個歉吧。
沈意在心裏敲定之後也就不想了，拿上東西去洗澡。
等忙完一切才八點半。
沈意今天特別累，也懶得寫作業了，準備直接睡覺。
程然很愛幹淨，房間裏十分整潔，唯一的一點就是被子沒疊。
想不到程然也不愛疊被子，沈意終於找到了自己和大學霸的共同點，伸了個懶腰鑽進被窩躺好。
被子上有程然沐浴露的味道，舒膚佳的，淡淡的，很好聞。
沈意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好像用的也是程然的沐浴露。
一向不在乎這些的沈意在被香味包圍的時候也有些不好意思。
打擾了打擾了，江湖救急，我住一晚上就滾。
……
程然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二十七了，他在書房又做了會兒數學題，到十一點十五的時候去衝了個澡然後準備睡覺。
這個房間的設計有一個不合理的地方就是燈的開關隻有一個，在門口，而床頭沒有。
程然懶得睡下再爬起來關了，索性摸著黑睡下了。
今天的被子好像少了些。
程然很累，一沾枕頭就已經半隻腳踏進夢鄉了。
半夢半醒之間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麽溫熱的東西抱住了。
程然強撐著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懷裏多了一個女生，頓時什麽瞌睡都嚇跑了。
他打開了床頭的小夜燈，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了沈意的臉。
程然鬆了口氣：還好是沈意，差點貞潔不保。
等等，為什麽是沈意就可以？
程然沒工夫思考這個一閃而過的問題，因為沈意把他抱得更緊了。
大小姐睡覺有抱抱枕的習慣？
程然小心翼翼試圖拿掉沈意抱著他的手，不過每回都失敗了。
程然覺得自己的臉燙的厲害，唯一慶幸的就是他和沈意都有睡覺穿睡衣的習慣。
他折騰累了就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心想沈意什麽時候能撒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沈意鬆手翻了個身。
程然輕聲下床，回頭把沈意的被子蓋好，然後從櫃子裏抱了床被子去客廳睡。
走之前還貼心地把小夜燈關上了。
沈意不是回家了嗎，怎麽在這裏睡著？
不過想想自己也是，按道理來說應該在學校，現在卻在家裏睡沙發。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程然打了個哈切準備睡覺，閉上眼卻沒了困意。
睡著的沈意好乖。
他迅速打消了這種危險的想法並且催促自己盡快入睡。
“我喜歡你，要談戀愛嗎？”
腦子不聽話地響起了沈意的聲音，程然把被子往上拉，蓋住頭，卻不能阻擋那蠱惑人心的聲音。
談戀愛會是什麽感覺呢？
十七八歲的年紀，很容易對朝夕相處的人暗生情愫。
比起喜歡，這更像是一種依賴，或者說，是對成年世界的期待和好奇。
程然用手腕擋住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之中聽著自己雜亂無章的呼吸和心跳。
好吵。
程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反正他第二天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程然揉了揉臉起身去開門。
他打開門看到了一個提著保溫壺的西裝男：“走錯了嗎？”
“你是誰？沈意呢？”
！！！！！
那一瞬間，程然連自己怎麽死的都想好了。
看這個人年紀不大，長得也和沈意有幾分相似，難道是沈意之前提過幾次的哥哥？
程然側身讓人進門：“我是沈意的……同學，我叫程然。”
沈恕冷著臉進了門。
他昨天反省了一下自己，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太重了，這些年也確實沒怎麽陪過沈意。
所以他把工作推了，決定今天來跟沈意道個歉，並且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結果開門的竟然是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
他的寶貝妹妹才十七歲，花一樣的年紀，這個男人心思歹毒啊。
還有沈意，竟然背著他早戀，男人都帶到家裏了！這像什麽話？
程然把沙發上的被子收起來，騰地方讓沈恕坐下。
原來沒有睡在一起。
沈恕看到沙發上的被子臉色好了一些，不過也僅僅是一些。
他強壓住想要打死程然的衝動，對程然說：“你也坐下。”
程然小心翼翼地坐下。短暫的人生第一次經曆這樣驚心動魄的場麵，他竟然還有一種早戀被家長抓到的心虛感。
“你們倆談多久了？”沈恕喝了口水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
沈恕告訴自己要冷靜，女孩子十七歲想要談戀愛很正常。
而且這小子長得確實帥，沈意一定是被他的外表欺騙了。
程然搖頭，不知道叫叔叔還是叫哥哥，最後選擇不稱呼：“我們沒有談戀愛。”
什麽？竟然是包養！
沈恕十分痛心，自己平常工作太忙了，給沈意的隻有金錢沒有陪伴，竟然讓她學會了包養！
沈恕越看程然那張臉越覺得這個想法可信：“程天，你聽叔叔說，沈意還小，不懂事，但是你們這種關係是不健康的。”
“如果你們是談戀愛，我也可以尊重依依的選擇，但是包養是不對的。你開個價吧，多少錢可以離開她？”
不愧是一家人，連神奇的腦回路都一樣。
程然實在想不明白沈恕是怎麽想到包養這個點上的。
程然歎氣：“我叫程然，不叫程天。”
他本來很緊張，聽到沈恕問他多少錢可以離開沈意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這是什麽豪門劇情輪到他了？
他接下來是不是該謳歌一下他對沈意深厚的感情，並表達自己是不會因為錢而離開沈意的決心？
沈恕點頭：“好的，程山同學。你想好要多少錢了嗎？”
“您誤會了。”程然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沈意隻是把房子借給我住而已，我平常住校，沈意可能沒想到我昨天會回來睡，這次隻是碰巧。”
沈恕聽完，表情終於友好了一些：“是這樣嗎？我就知道沈意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我今天還要上課，如果您還想知道細節的話，您可以在休息日來找我，我先去洗漱了。”程然起身準備走，又想起什麽，“沈意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好。”沈恕點點頭。
他想起了昨天沈意的話——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他對依依的了解好像確實太少了。
過了一會兒，沈意的鬧鍾也響了，從臥室出來徑直到衛生間準備洗漱，就看到程然在刷牙。
沈意嚇了一跳：“你怎麽回來了？”
程然想提醒她一下客廳有個大驚喜，但是刷著牙說不了話。
他正準備把牙膏沫吐掉，沈意已經晃悠著往客廳去了：“你先刷著，我去客廳等。”
“哥？！！！”沈意看到坐在沙發上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你怎麽在這兒？”
雖然程然已經解釋完了，但是沈恕有意嚇唬她，於是板著臉說：“來看看你的小男朋友啊，談戀愛怎麽不告訴我？”
“沒有的事。”沈意極力自證清白，“他就是我那天出去散步撿回來的一小孩兒。我要是不帶他回來他就要跳江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哥，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吧？”
沈恕現在很想笑，一說話就會破功，所以他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沈意。
沈意往衛生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沈恕：“你剛剛……沒有為難他吧？”
程然膽子小，別再給他嚇著了。
“胳膊肘朝外拐。”沈恕捏了捏沈意的臉，“我為什麽會為難他？”
你凶神惡煞，他弱小無助，你不為難他誰為難他。
沈意當然不敢說出來，討好地給沈恕捶肩膀：“都是誤會，而且我們平常也不一起睡的，這次就是一個巧合。”
“行吧。”沈恕揉了揉沈意的頭發，“看在我妹的份兒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程然洗漱完出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兄友妹恭的景象，突然有些羨慕。
關於家裏的事，沈意並沒有和他說過太多，但他能看出沈意的哥哥很愛她。
而他呢？雖然小時候很苦，但媽媽也很愛他，可是現在，他沒有媽媽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個人像媽媽一樣愛他的人了。
沈意想去洗漱，又擔心沈恕為難程然，走之前還特地囑咐：“哥，你答應我的，不跟程然計較哦。”
“知道了。”沈恕有些吃醋，“到底誰是你哥啊？”
沈意知道自己哥哥的心理素質有多強，裝作沒聽見，經過程然的時候，用手背碰了碰他的手背，小聲說了句：“別怕，我罩著你。”
程然沉重的心輕鬆了許多，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程然突然想起了媽媽去世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小虎啊，你以後要勇敢地生活下去，人要向前看，答應媽媽，不要難過，不要回頭。”
往前走，別回頭。
……
冬天已經慢慢過去，窗外的樹木開始抽芽，月考就這樣伴隨著嫩綠的葉子來到。
程然最後檢查了一遍文具，看了眼人群中聊得正開心的沈意打了個響指。
收到程然訊號的聲音望過來，做了個口型：“怎麽了？”
程然朝沈意晃了晃手裏的文具袋，提醒她記得帶文具，然後指了指門外表示自己要走了。
沈意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食指和中指並攏從額頭上打出去表示告別。
程然被他逗笑了，擺了擺手走了。
身旁的人用胳膊肘懟了懟沈意：“你們倆有情況啊？”
沈意在她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你這覺悟不行啊，國家尚未富強，怎談兒女情長？”
“你用什麽實現國家富強？二十四分的數學還是三十一分的地理？”那人笑得前仰後合，“我覺得你還是和程然速速結婚，去貢獻生育率比較合適。”
“滾滾滾。”
沈意發現最近打趣她和程然的人好像越來越多了。
她倒是無所謂，不知道會不會給程然小兄弟帶來困擾，要不還是保持點距離吧。
考場是隨機分配的，程然剛巧和沈意在一棟教學樓。
老實講，沈意這個月在程然的監督下還是學了點東西的，所以她還挺期待這次考試。
崛起吧，沈意！
沈意抱著數學一百五十分的美麗白日夢走進了考場。
華蘭一中有一個聽起來很假但每回都應驗的規律——逢考必下雨。
一場兩個小時的數學考試結束之後，本來明媚的天空烏雲密布，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雖說不是什麽傾盆暴雨，但考場到教室的路也足以把人淋成落雞湯了。
程然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沒把這個說法當回事兒，倒是沈意虔誠的帶上了自己的傘。
他站在走廊裏望著瑩白的雨點，微微歎氣。
“早知道聽她的了。”
程然心裏這麽想著，猶豫著要不要淋雨回去。
那邊有好幾個女生都想幫程然一起撐傘回去，但程然不愛搭理人的威名赫赫，還真沒有哪個女生敢真的上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沈意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在走廊上站著的程然，本來想走過去和他一起撐傘回教室。
又怕有人看到會多想，所以猶豫了。
看著旁邊有個短發女生想給程然打傘，準備把機會讓給有需要的人。
雨天打傘可是培養情感的好時機！
加油姐妹，我很看好你哦。
短發女生鼓起勇氣走上前：“程然同學，需要和我一起撐傘回去嗎？”
“謝謝。”程然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但是我在等人。”
程然也就是為了拒絕的時候給女生留點麵子隨口一說，但他心裏隱約覺得，他好像確實在等誰。
短發女生點頭：“那我就先走啦。”
沈意就那樣看著程然拒絕了四個女生、三個男生，修長的身形立在雨幕之前，巍然不動的樣子好像一座雨霧之中的青山。
程然怎麽回事？
沈意不放心他，最後決定自己過去。
程然又站了一會兒，準備淋雨回去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程然小兄弟，一起回教室嗎？”
沈意正打著傘站在雨中朝他走來。
傘布上的雨珠顆顆圓潤，隨著沈意走動的動作滾落，濺出一朵朵水花。
程然在沈意似乎總是會更加放鬆一些，此刻他眉目舒展，嘴角抿著一個極輕極淡的笑：“好。”
程然比沈意高，沈意打傘不能兼顧兩人，索性把傘遞給程然：“怎麽現在還在這裏？就沒有小姑娘願意救濟一下你這位大帥哥？”
沈意沒有透露自己站在不遠處看了好一會兒的事。
程然左手傘柄，右手筆袋，麵不改色地說了句：“我怕生。”
沈意：“……”
“那我今天要是沒來呢？”沈意問，“或者我沒看到你先走了？”
程然想了想：“那我就淋雨回去。”
沈意理所當然地得出了結論：“你社恐啊？”
並沒有社恐的程然：“嗯。”
程然隻是單純不想理人，但如果大小姐可以理解為社恐的話，那最好了。
“對了，我哥說月考結束你到我們家吃頓飯。”沈意想起了她那有點不省心的哥哥，“他上次在我家見過你之後一直想著找個機會再好好了解你一下。”
沈意說完，想到了程然的“社恐”屬性，補充了句：“我哥還蠻好相處的，不用害怕。吃飯的時候我也會在，如果有不想回答的問題就不回答。”
“謝謝。”
沈意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氣什麽。”
程然低頭看著路邊水窪裏的倒影，雨水把倒影打破，一如他現在泛起圈圈漣漪的心湖。
沈意。
程然在心底一遍遍念著這個名字，他已經開始分不清自己對沈意的特例是不是因為純粹的感激之情了。
可如果不是感激，還能是什麽呢？
數學是最後一場考試了，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大家正在熱烈地討論題目。
看到程然和沈意走進來，想問程然題目又不敢，於是全跑到沈意旁邊：“沈意！圓錐曲線那道題，直線的斜率是多少啊？”
沈意還不懂這些人在想什麽嗎？她看了看被人群隔絕在外的程然：“程然，答案。”
一堆人豎著耳朵聽。
程然把筆袋放在課桌上，轉頭回答道：“-1。”
哀鳴遍野。
沈意笑著看他們四散而去，轉頭跟程然打手勢：“走，回家。”
春天的風帶著濕潤的暖意，輕柔地吹進教室。窗外翠綠的枝葉在風中輕輕搖曳，沙沙作響。
那一刻，風好像突然有了形狀。
他輕聲說道：“好。”
……
“哥，我把程然帶回來了。”沈意往沙發上一躺，“什麽時候吃飯？我要餓死了。”
“你先去洗手，我讓阿姨端菜。”
“知道啦。”
這是程然第一次來沈意家，他好像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自己和沈意的不同。
程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著如此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怎麽會成為朋友呢？
“程然，發什麽呆呢？”沈意已經開始吃了，招手程然入座，“快過來。”
“來了。”
程然在沈恕示意下坐到了沈恕對麵。
沈恕沒有動筷子，程然也沒敢動。
三個人裏麵隻有沈意一個在埋頭幹飯，過於安靜的氣氛讓沈意也意識到了不對。
沈意給程然夾了塊紅燒肉：“程然你吃，我哥不餓，不用管他。”
沈恕：？？你個小兔崽子你懂個屁你哥我這是在給下馬威！！
沈意不是不懂，但她自從上了初中就開始跟沈恕對著幹，短時間內改不掉這個習慣。
還有就是她對程然永遠有小可憐濾鏡，感覺沈恕完全就是童話故事裏恃強淩弱的大灰狼。
“嗯？好的。”程然用筷子夾起紅燒肉吃掉，硬著頭皮忽略沈恕那快要把紅燒肉盯穿的目光。
哦，或許是想盯穿他。
下馬威這個環節被妹妹打斷，沈恕也動筷子開始吃飯。
不過他還沒有忘記要全方麵審視考察程然的任務。
雖然沈意和程然並沒有談戀愛，但是現在的小年輕日久生情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沈恕覺得了解程然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是非常有必要的事。
（沒了，這是所有了。這是高中時候寫的，因為後來學習太忙了就沒有繼續寫了。以為是雛形所以很多地方也不太完善，大家看個樂嗬吧！還有一點在一起之後的小片段，有的是大學畢業之後的，有的是上學時候的，比較雜）
1
大小姐身材好，喜歡穿各種美到掉渣的裙子。程然從來不會不讓沈意穿，但是每回都會眼神威懾那些打量大小姐的臭男人。
沈意不知道程然會打架，她自己就會，那些男人要是敢來調戲她，沈意就會讓他們知道什麽叫拳頭。
然而真有人來的時候，沈意還沒來得及幹什麽，那人就被程然捏住手腕推到了一邊，表情極其冷漠:“我再問一遍，你是自己滾，還是我打到你滾？”
程然會打架的事暴露了，雖然他瞞著沈意這件事讓沈意有點生氣，但這點生氣完全比不上瘋狂心動。
沈意的評價是:“我男人真帥。”
1
沈意有點微醺，不過腦子還是清醒的，或許是因為放鬆，她興致很高，一路說說笑笑的。
程然耐心地聽著，時不時回幾個字，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淺淺的笑意，像是冰山融化。
到了家門口，程然左手扶著站都站不穩的沈意，右手拿鑰匙開門。
開門進屋，沈意忽然把程然按在了門上:“程小虎，給姐姐親一下？”
程然靠在門上，壓低聲音，尾音卻帶著笑:“比我小三個月的姐姐？”
沈意攬著他的脖子踮腳要親他，程然微微側頭，沈意的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程然的呼吸有些亂:“乖。”
程然在心底默念三遍正人君子。
“乖？”沈意感覺喝醉了暈暈乎乎的，隻覺得程然發紅的耳垂格外可愛，她湊近程然，“騙誰呢，你可不喜歡乖的。”
這句話倒是真的，程然最開始注意到沈意，就因為她身上張揚的少年意氣和他所渴望卻沒有的無拘無束。程然自認為一直以來都偽裝的很好，他不知道沈意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你錯了，我就喜歡乖的。”程然死不承認。
沈意用鼻尖蹭了蹭他，沒有拆穿他拙劣的謊言:“那我乖不乖？你喜歡嗎？”
程然本來還在竭力保持自己的紳士風度，聽到沈意那一句軟軟的“你喜歡嗎”近乎丟盔棄甲，他伸手環住沈意的腰，在吻上沈意之前說了最後一句帶著些隱忍的:“乖，喜歡。”
去他媽的正人君子。
2
沈意覺得鼻頭一酸，眼裏瞬間聚起了水汽。
程然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哄道:“乖乖，想哭就哭吧。”
沈意抬頭把眼淚憋回去:“不行，化了妝的，哭了會很醜。”
程然被她逗笑了，湊近她:“那我親親你，你轉移一下注意力。我們不難過了，好嗎？”
3
沈意已經很久沒有去泡吧了，萬珊珊這次過生日非要她來不可。
結果剛到就接到了男朋友的電話查崗。
“沈意，你在哪？”
“我說我在家，你信嗎？”
“……地址給我。”
最後程然帶著作業來了酒吧。
（不看不影響劇情！可以放心跳過！）
程然第二天早上睡得很沉，可能是因為最近真的太累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把僅僅十七歲的少年壓得快要喘不過氣。
有了機會放鬆，累積的疲憊就會像野獸一樣將人吞沒。
沈意從程然外套口袋裏找到了一串賬單，看了看全塞在了自己兜裏。
程然對這一切渾然不知。
沈意看了看他沉睡的側臉，每一個弧度都長得恰到好處。
就是這麽一張臉，每天冷冰冰地板著，嚇退了多少想和他做朋友的人。
沈意拉上外套拉鏈，小聲說了句:“碰上小爺，算你運氣好。”
沈意在樓下吃早飯等司機陳兵的時候，手機鈴響了。
她一看是沈恕的，幹脆按了靜音放在桌上當不知道。
電話打了三遍，大有她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勢頭，沈意無奈地按了接聽鍵：“放。”
“怎麽跟你爸說話的。”沈恕嘖了一聲，“沈依依你最近可是越來越叛逆了。”
盡管知道沈恕看不見，沈意還是翻了個白眼：“少管我。”
沈恕這個把她當女兒養的惡習真是太頑固了。
“昨天怎麽沒在家睡？”
“睡我自己家了，有問題？”
“自己家”指的是沈意的小房子。
沈恕那邊聽起來很忙，他說：“那就行，我還以為你讓哪個混小子拐走了。”
沈意默默喝了口豆漿，心想我拐走別人還差不多。
“不跟你說了，我去忙了。”
掛了電話，陳兵也來了，沈意上車把地址給了陳兵，是程然住的地方。
車子緩緩啟動，沈意看著窗外飛速轉換的風景，神遊天外。
……
“小姐，到了。”陳兵把車停在一個巷子口，“這裏麵就是，需要我跟您一起進去嗎？”
“不用。”沈意回過神來，“你在這裏等我。”
一條狹窄的巷子，入口處不過一米多寬，陽光能照到的地方寥寥無幾，牆壁上遍布著縱橫的裂縫，綠色的青苔在陰暗潮濕的環境裏肆意生長。
這條巷子甚至沒有名字，已經是很靠近城市邊緣的地方了。
這兒離學校那麽遠，程然又不住校，每天早上要起多早啊。
沈意走進這條狹窄而陰暗的巷子，巷子裏房子還挺多，密密麻麻挨在一起。
走了幾分鍾之後，一扇大半都生了鏽的鐵門出現在她麵前:“應該是這兒了吧。”
沈意推門進去，一個頂著雞窩頭，穿著老漢衫大褲衩的中年男人正在刷牙。
院子裏並不寬敞，還堆著亂七八糟的雜物，散發著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
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在人生當中最貧困的孩童時期也沒有住過這種地方。
“你是房東嗎？”沈意問。
中年男人吐掉漱口水，牙膏沫還在嘴邊：“是俺，咋了？”
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應該其他省份來這裏務工的。
“我是程然的朋友。”沈意禮貌點頭，“我來幫他把房租交了。”
沈意一邊說著一邊拿出現金遞給房東：“不用找了，對了，他的東西我能拿走嗎？”
房東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低頭數錢，眼角都沒抬一下：“你想拿拿唄，就我後頭那屋。”
沈意朝他身後走去，一個小破門，裏麵大概也就二十平米大小，一張勉強能稱之為床的和一個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破爛櫃子是小屋裏的全部家具。
櫃子裏零星地掛著幾件程然的幾件校服，還有兩件自己的衣服。
雖然破舊，但幸運的是房間裏很幹淨，沈意走進巷子以來的不適感減輕了許多。
程然枕頭底下放了個小相框，是他和一個女人的合照。
相框背麵有一行清雅秀麗的字——“祝小虎幸福平安。”
這應該是程然的媽媽吧，不難看出是個極有涵養的知識分子。
想不到程然的小名竟然叫程小虎，是因為屬虎嗎？
配上程然那張冷冰冰的臉，沈意莫名覺得可愛。收起相框，沈意又找了些程然可能會要的東西，然後轉身出門。
這地方沒有任何取暖設施，又不朝陽，那麽多個冬天，程然都是怎麽熬過去的？
看著沈意離去的背影，房東用毛巾抹了把臉，奇怪地嘟囔：“程然哪兒認識的這麽有錢的妞兒，傍上富婆了？”
沈意後來又跑了幾個地方，把程然媽媽的醫藥費、殯葬館的費用、墓地的費用、之前為了給他媽媽看病借的高利貸、水費、電費包括下學期的學費都交完了。
陳兵送沈意回去，笑著說:“大小姐真是善良，老板看到小姐這麽樂於助人一定會很高興的。”
沈意嘴角微抽：“謝謝啊。”
他恐怕隻會以為我在外麵養狗男人。
沈意回到家的時候，程然已經醒了，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站在陽台上看雪。
與其說是看雪，沈意覺得他倒是更像要跳樓。
屋子裏沒開暖氣，沈意從小就怕冷，開了空調之後，雙手環胸靠在玻璃門上：“程小虎，想什麽呢？”
程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你怎麽知道這個名字？”
程然的毛衣是白色的，映襯在漫天的大雪裏，顯得脆弱而不真實。
沈意朝他招手：“來，你進屋我告訴你。”
程然走進來，沈意把玻璃門關上，沒有著急告訴他，先給他拿了熱水和毛毯。
“大冬天的穿這麽點兒衣服往陽台上跑什麽？”沈意在他身邊坐下，“不怕冷？”
程然低頭捧著水杯，指尖因為熱水一點點回暖，略長的劉海微微蓋住他的眼睛：“能幹什麽，去找死。”
沈意快被他氣笑了：“這是我家，你今天下午跳下去，明天一大早警察叔叔就能給我拎到局子裏。”
“我又沒跳。”程然小聲反駁了一句，頓了片刻又說，“我連死都會給別人帶來麻煩，果然沒什麽存在的價值。”
沈意不知道他是怎麽想到這茬的，愣了一下：“我沒那個意思 。”
想了想，沈意又補充道：“這裏我不經常來，你以後就住這兒吧。”
程然搖頭：“我馬上回家。”
沈意嘖了一聲：“人還是喝醉了比較誠實，你有家？”
程然沉默了。
他沒有反駁，因為他沒辦法反駁。
“你安心住著好了，我哥家大業大，不差這一套小房子。”
按理說程然應該是很討厭這種類似同情或憐憫的施舍行為的，比如他那個鼻孔長到腦門上的表哥。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行為換在沈意身上，他竟然不那麽排斥了。
“那我給你交房租。”
“不要。”沈意心想你哪兒還有錢交房租啊。
程然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把毛毯往上拽了拽，逃避般地蓋住自己的頭：“救我幹嘛呢……反正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雖然沒辦法感同身受，但沈意多少也能體會到一點程然的絕望。
她覺得程然現在需要一個擁抱，不過想到程然那套“男女授受不親”的理論，放棄了這個想法。
怎麽能讓程然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愛他呢？
沈意思維一轉，想到了一個辦法。
“程然，我喜歡你。”沈意湊近程然，“要談戀愛嗎？”
程然一把扯下毛毯，就看到沈意正在笑著看他，二人離得很近，近到程然可以在沈意清亮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沈意你，你開什麽玩笑。”
雖然說不相信，但那一刻，程然還是覺得像是黑夜中的人看到了一絲光亮。
原來他不是被所有人拋棄的啊。
沈意認真地看著他：“沒開玩笑，你不是說活著也沒什麽意思嗎？談個戀愛就有意思了。”
程然：“……所以是騙我的？”
狗屁光亮，騙人的。
“沒有啊，喜歡你是真的。”沈意被自己隨機應變的能力深深折服，毫無心理壓力地開始瞎編亂造，“我雖然表麵上看上去跟你關係不好，但那都是我靠近你的方式，我其實暗戀你很久了。”
“我昨天睡覺做了一個噩夢，我夢到你跳江自殺了。我又驚又怕，從家裏跑出來，沒想到你真的在安寧橋的橋邊。”
“我喜歡你，所以我怕你去死，所以我想幫你，懂嗎？”
哦不對，確實是光亮。
“我沒被表白過。”程然肉眼可見的緊張，耳朵也紅了，“也沒想過你會喜歡我。”
還挺純情。
沈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是我的愛意太隱晦了。”
畢竟是瞎編出來的，你能感受到就怪了。
程然默默地坐遠了一些：“你很好，但是對不起，沈意同學，我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被發了好人卡的沈意哭笑不得，幸虧她是真的不喜歡程然，不然今夜可就又多了一個傷心人。
“你會難過嗎？”程然不知道怎麽處理這些事情，也怕自己的言行會傷害到女孩子的自尊心。
沈意趁熱打鐵，裝作很悲傷的樣子：“當然會，但是我支持你的選擇。這房子你安心住下吧，別再跟我提房租的事情了，隻要能幫到你一些，我也就會好受一點。”
程然權衡了一下，點頭同意：“那行，謝謝你了，沈意同學。”
沈意看著程然每根頭發絲都想跟她保持距離的樣子在心裏瘋狂大笑。
程然啊程然，你也有今天。
沈意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程然：“你餓了？”
“嗯。”
像是終於找到了離開的理由，程然迅速起身：“我去做晚飯吧。”
沈意很想說自己吃飯挑得很，但是難得看到程然願意做除了尋死以外的事情，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好。”
沈意決定一會兒不管他做的多難吃，她都會努力誇讚他，讓他感受一下人間的溫暖。
程然做好飯出來的時候，沈意正在打電話：“你不是說好了今天回來的嗎？又騙我，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
對麵又說了什麽，沈意想也沒想說了句：“免談。”然後掛了電話。
沈意回頭看到程然穿著她心血來潮買的粉紅蕾絲圍裙端著兩盤菜站在廚房門口，煩躁的心情頓時散去不少。
程然疑惑地看她：“怎麽了？”
“沒什麽。”沈意起身，“吃飯吃飯，我好餓啊。”
程然做的飯很簡單，但是出乎意料的味道不錯，沈意又餓得很，竟然吃了兩碗米飯。
程然不知道是沒胃口還是沒心情，就吃了半碗，然後就沒動過筷子了。
看著沈意認真吃飯，程然沒忍住問了句：“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知道我叫程小虎。”
沈意夾了一口肉絲兒:“今天給你補房租去了，幫你收拾行李的時候看見了你跟你媽媽的合照，合照背麵寫的。”
程然哽住:“幫我……補房租？”
“對啊。”可能是吃飽了心情好，沈意滔滔不絕的跟程然吐槽，“你真是偉大啊，我長那麽大還不知道這種地方也能住人。冬天很冷吧，你都怎麽過的？”
“哦對，我還去把你欠的各種費用都交完了，你還真是欠一屁股債啊，好慘。”
“你原來給阿姨挑的那個墓地便宜是便宜，但位置不好。沈恕跟殯葬館老板是老同學，我讓他給阿姨找了個風水最好的位置。順便囑咐他要把阿姨的墓修得漂漂亮亮的，等完工了我帶你去看哈。”
沈意講著講著突然發現程然一直都沒說話，她用胳膊肘戳了戳程然：“喂，程然，你怎麽不理我？”
程然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沈意湊近：“你不會被我感動哭了吧？”
程然偏頭過去，不想讓沈意看到他泛紅的眼眶：“沒。”
沈意大概知道他是在難過，奈何也沒什麽安慰人的經驗，於是用手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別難過，天塌下來有本小姐在。”
好中二，沈意在心底唾棄自己。
或許是沈意的安慰方式過於奇特，程然竟然覺得沉重的心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程然抬頭，表情已經恢複正常：“為什麽喜歡我？”
沈意不知道怎麽回他，她總不能說是因為怕他死了編出來的，反問程然一句：“喜歡需要理由嗎？那到底是什麽樣的理由，才能讓你也喜歡上我？”
沈意麵上波瀾不驚，心裏給自己瘋狂點讚，那麽多小說沒白看，實在是裝得太像了。
程然哪裏見過這種場麵，隻能生硬地轉移話題：“今天晚上怎麽睡？”
沈意腦子轉了幾下，才想起來自己剛剛打電話說不回去睡了，而這個房子又被她給程然住了。
沈意考慮了一會兒：“我去住酒店。”
程然對這個方案十分滿意，不過還是沒忘記囑咐：“那你路上小心，或者我送你去？”
沈意搖頭：“不用了，我讓司機來接我。”
程然點了點頭，收拾東西去廚房洗碗。
沈意在客廳裏等著陳兵開車過來。
等待的間隙，她最後一遍確認屋子裏沒有程然可以用來自殺的工具。
順便把今天給程然買的手機放在桌子上。
手機裏麵留了沈意的電話號碼，社交軟件裏也都加上了沈意的好友。
做完這些，陳兵給沈意發信息說到樓下了。
沈意拎上包準備出門，經過廚房的時候又叫了聲程然。
正在洗碗的程然轉頭：“怎麽了？”
“程然，我真的很喜歡你，你要是死掉了我會很難過的。”沈意還是不放心，決定走之前再來一針強心劑，“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程然愣神的幾秒，沈意當做他默許了，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去：“陳兵到樓下了，我走了哈。”
程然應了聲：“嗯。”
沈意走後，房間裏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程然擦了擦手從廚房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開著暖氣，他卻覺得渾身都是冷的。
窗外下著雪，程然把燈關掉，一個人蹲在房間的牆角——他想媽媽了。
人想要簡簡單單地活著真的好難啊。
程然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沒有一個親人的明天，也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死有什麽可怕，活著才是煎熬。
黑暗之中，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桌上的手機因為來電顯示亮了起來，在黑暗之中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程然起身朝光亮走過去，那不是他的，是一個嶄新的智能手機，來電顯示是沈意。
“喂。”程然接了電話。
沈意懶懶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忘了跟你說了，我今天換了新手機，這個舊的就送給你用吧。”
這個手機全部都是原裝軟件，手機殼是出廠自帶的，保護膜都還沒撕掉，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是新的。
程然覺得屋子裏悶，打開玻璃窗到陽台上透氣，笑意裏帶著一絲無奈：“大小姐，我看起來很像傻子？”
沈意滿不在乎：“我說它是舊的它就是舊的。”
程然心情低落，但也不想讓沈意知道，故作輕鬆地問了句：“找我什麽事兒？”
“我明天早上過來吃早飯。”可能是沈意今天出去著了涼，有些鼻音，“你做的。”
程然想不通大小姐要幹什麽，不過人家為他做了這麽多事，一頓飯而已，沒道理拒絕：“你想吃什麽？”
沈意隻是怕程然想不開又要去死，找個理由而已，怕說太麻煩的難為程然，就說了個她所知範圍內最簡單的：“白粥小菜。”
驚訝於大小姐的接地氣，程然點頭：“知道了。”
沈意又說：“我睡覺了，晚安。”
說完打了個哈切，聽起來是真的很困了。
程然伸手接了片雪花，雪花在他溫暖的掌心裏一點點融化。
他聽到自己說：“晚安。”
……
次日
沈意到的時候，程然剛做好早飯。
“好香啊。”沈意在桌子前坐下，心安理得地等程然把飯菜端到她麵前，然後把筷子放在她手邊。
“再給我拿個勺子，謝謝。”
程然沒說話，起身去廚房拿勺子。
誰給錢誰是大爺。
可能因為程然獨立得比較早，所以做飯的手藝十分不錯，哪怕是清粥小菜也做得十分美味。
盡管沈意一向口味刁鑽，但程然做的飯都很合她的意。
程然吃得心不在焉，猶豫了一會兒抬頭看沈意，像是做了多大的決心一樣：“沈意，我昨天想了一些事情。”
沈意看了他一眼：“什麽？”
“非常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之前的錢我攢夠了會還給你……”
“我不差這點錢。”
“你錢是你的事，我應該還是我的事。”
沈意：……十七歲的小孩兒還挺有誌氣。
不過沈意也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幫助程然的時候一直都忘記了問程然願不願意。
人不能僅僅為了錢而活著，程然更是如此。
沈意雖然對這個同桌的了解不多，但也不難發現程然骨子裏的驕傲。
也許自己認為的“為他好”反而會讓他難受。
行吧行吧行吧，程然開心，萬事大吉。
“好，你還。”沈意喝完最後一口白粥，“不過身為同桌，作為朋友，我不收你利息總行了吧？你慢慢賺，賺到了就還給我。”
程然點頭：“謝謝。”
雖然都是麵無表情，但沈意總覺得他好像開心了些。
沈意靠在椅子上，懶懶地“嗯”了一聲。
沈大小姐第一次體驗到想給人家花錢人家都不樂意要的感覺，十分鬱悶。
吃過飯之後沈意就走了。
二人的生活在短暫交集之後似乎都回到了正軌。
僅有的交流也不過是沈意偶爾的一個電話確認程然死沒死。
內容無外乎是“今天怎麽樣？”“還行。”這樣簡單的對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程然繼續他一天三份兼職的忙碌生活，白天奔波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晚上熬著大夜複習功課。
沈意則是每天在家摸魚劃水，目之所及的明天裏隻有花錢這一個任務。
她需要考慮的隻是今天穿什麽漂亮衣服，和誰一起去哪裏玩。
他們在同一座城市裏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然而相同的是，他們經常會迷茫地問自己——這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一個寒假稍縱即逝，高二下學期緊鑼密鼓地開始了。
沈意最討厭開學了，光是把那些書搬回去就能要她半條命。
二月底的天氣，根本就暖和不到哪裏去，沈意又怕冷，手縮在袖子裏甚至都不願意伸出來。
陳兵把沈意的書箱從後備箱裏搬出來：“小姐，需要我幫您搬進去嗎？”
沈意把手背在身後，故作深沉地歎了口氣：“不用了，你回去吧。”
陳兵甚是欣慰：“大小姐長大了，知道磨煉自己的意誌了。”
沈意很善良地沒有告訴他隻是因為今年學校不讓家長進的真相，悲痛地揮了揮手：“再見。”
陳兵開著車走了，留下沈意和她那兩個沉重而碩大的書箱。
“要不花錢雇個小同學幫我搬？”沈意默默思考著這個方法的可行性，忽然聽到有人叫她。
“沈意？”聲音如山澗清泉，清冽而靈動，有著一種獨特的冷。
沈意抬頭，是程然。
程然穿校服比大部分人都要好看，他身型清瘦高挑，即使穿了棉服也不顯臃腫。
眉眼俊秀，棱角分明，一個放在哪裏都不會被埋沒的少年，此刻正背著太陽站在沈意麵前，整個人好像融在光裏一樣。
見沈意愣住，程然出聲詢問：“需要幫忙嗎？”
有幾個女生注意到了這邊，疑惑地討論起來。
“程然什麽情況？平時巴不得躲著別人走，今天竟然主動要幫忙？”
“誰知道？難道是想追沈意？”
“哎呀走啦走啦……”
幾人說的小聲，程然和沈意並沒有聽到。
沈意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十分貼心地往旁邊挪了挪，把書箱正前方的位置讓給程然：“那可真是太謝謝你了。”
程然沒說話，微微將袖子向上擼了些，露出皓白的手腕。
程然雖然看起來瘦，但搬起東西來卻很輕鬆。
沈意跟在他身邊，毫不吝嗇地誇讚道：“程然小兄弟，真人不露相啊。”
程然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下：“搬過磚。”
沈意忽然不知道怎麽接話。
二人就這樣並肩走在學校的主幹道上。
低溫的日子裏，萬物沉睡，道兩旁的樹木也隻剩下了灰褐色的樹幹在延伸。
稀疏而明亮的日光沒有了樹葉的遮擋，盡數撒在道路之上。
因為走動，陽光在程然的白色校服上跳躍移動，沈意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那些細碎的光芒發呆。
冬季寒冷而漫長，人和自然都在苦苦等待著春天。
程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他本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所謂“孤僻”“不合群”“獨來獨往”的評價，甚至於連他都覺得自己就是這樣。
可是當他看到沈意對著那兩箱書發呆的時候，身體卻先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
“沈意，我們能做朋友嗎？”
程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很唾棄自己，人家女孩子表白被他拒絕，他竟然好意思上趕著問人家要不要做朋友。
可是沈意的那句“如果你死掉了我會很難過”真的讓他很舍不得。
好像再也沒有人能讓他體會到被關心的感覺了。
所以，拜托了，允許他任性一次吧。
“當然可以啊。”沈意抬頭看他，嘴角帶著笑，“程然小兄弟，要是換成別人，你這樣是會被打死的，懂嗎？”
沈意有一對酒窩，笑起來特別可愛，程然不自覺地轉移了目光：“為什麽是你的話就不會？”
因為別人是真暗戀，我是假喜歡。
不過沈意當然不能這麽說：“可能因為我是菩薩轉世吧，心善。”
到教學樓的路並沒有那麽漫長，真正漫長的是從一樓到五樓的距離。
班裏到的人不多，估計都在寢室。
他們兩個是走讀生，所以比較快。
沈意玩了會兒手機，覺得無趣，拍了拍程然：“同桌，你這個學期打算住校嗎？”
程然在括號裏填了個b，然後邊給考卷翻麵邊回她：“不，我要兼職。”
“你上學的時候還做兼職？”沈意有些驚訝，“不會影響學習嗎？”
沈意不住校完全就是因為挑，覺得住在學校不舒服。
明麵上是說走讀更有助於她好好休息，說白了就是她矯情。
“有一點吧。”程然低著頭做題，不在意地說，“生活不能沒錢，平常多努力一些就是了……”
沈意默默地轉了回去，她還是不要打擾同桌學習好了。
程然的處境比她想象中的要困難很多啊。
又過了一會兒，班裏的同學都陸陸續續地到了。
班主任沈老師抱著一堆教案走了進來。
講了一些基本的通知之後，全班人到班外排隊，去報告廳參加開學典禮。
報告廳的位置都是隨便坐的。
平常沈意都是和許心心或者她其他的小姐妹一起坐。
這次沈意沒去找她們幾個，找到坐在最角落的程然，然後走向他身邊。
“這兒有人嗎？”沈意禮貌詢問。
程然想也不想地回答：“有人。”
沈意優雅入座：“沒人那我就坐下了。”
程然看到是沈意，愣了一下，頓了頓又說：“我剛說，有人。”
沈意心裏知道程然就是不想跟別人一起坐找的借口，也不拆穿他：“沒事，他要是過來了我再讓給他。”
程然不說話了。
開學典禮開始了。
剛開始沈意還能裝作正經地坐著聽講，沒過十幾分鍾就癱在椅子上了。
餘光瞥到程然，坐得十分筆直，但又好像沒有在聽講。
沈意小聲說：“同桌，我好無聊，咱倆聊會兒天吧。”
程然小聲回複：“我不無聊。”
沈意：“……”
“你這樣冷漠是會沒有朋友的。”沈意坐起身，微微靠近程然，“你不是說想和我做朋友的嗎？你就這麽對待你的朋友？”
程然沉默了一下，拒絕人成為習慣之後，都忘記了身邊這個人是他想要成為朋友的。
“抱歉，我不是很會聊天。”
他看起來有點失落。
沈意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程然應了一聲：“好。”
沈意本來覺得沒有什麽不愛說話的人能難得倒她，直到她遇見程然。
無論什麽樣的話題，程然都可以在三句話之內把它扼殺在搖籃裏。
太可怕了。
沈意深刻思考了一下，覺得歸根結底是程然平常的生活裏，大多都是在兼職和學習，背負著生活的重任，所以沒什麽快樂的回憶。
問題要從根本上解決，看來還是不能操之過急啊。
沈意決定先不折磨程然了，這些需要慢慢培養。
程然久久沒有等到沈意的下文，放在一旁的手無意識地緊了緊。
他好像又讓別人失望了。
程然安靜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句開場白：“這個校長講話好好笑。”
沈意：……你如果能換個表情講這句話我就相信你。
沈意實在笑不出來，但也不想打擊孩子努力學習的上進心：“程小虎，今天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你……們？”
那豈不是要和很多人講話？程然嚇得都沒空和沈意糾正“程小虎”這個稱呼了，本能地已經開始抗拒這種社交場合。
沈意握住程然的手腕，輕輕拍了兩下：“放心，我罩著你。”
程然隔著衣物感覺到沈意手的冰涼，卻覺得自己的手腕像是有火在燒，答非所問地回了一句：“手好涼，很怕冷嗎？”
“還行，就是今天穿得少了。”
“哦。”程然點點頭，“對了，我中午跟你…們一起吃飯。”
沈意十分滿意：“很好。”
程然嗯了聲沒有再說話。
開學典禮結束之後，人群就浩浩蕩蕩地往食堂去了。
華蘭一中保留節目《幹飯衝鋒進行時》。
程然以前是沒有參演過的，他都是自己帶飯用微波爐熱了吃，所以不用飛奔搶飯。
這回被沈意拉著就跑，耳邊隻剩下風聲和心跳聲。
一路狂奔到食堂，沈意剛好和她的朋友碰頭，好像是看到什麽巨大勝利似的，爭相擊掌慶祝，邊說邊笑地開始排隊。
“真是太有默契了，不在一個地方都能一塊兒到，我們果然是一路人。”
“你長得高，快幫我看看今天有沒有糖醋裏脊。”
“哇，今天那個學生代表的聲音好好聽啊。”
“誒誒誒，有糖醋裏脊！”
“同學你好，別插我隊，謝謝。”
“人家是廣播社的，那聲音能不好聽嗎？”
幾個人都在說話，好像也完全不影響他們無障礙交流。
程然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場景，感覺有些新奇。
沈意打完飯了，走的時候跟程然說：“我去那邊等你，筷子幫你拿了，你直接過來就行。”
說完又衝她那幾個朋友揚了下頭，轉身就走了。
原來人熟了之後是不說話也能表達自己意思的啊。
程然一邊打飯一邊想，沈意跟自己講話還需要額外解釋，什麽時候他也能看懂沈意的肢體語言就好了。
一群人陸陸續續都入座了，才發現多了程然這麽個生麵孔。
好吧，也不算生麵孔，畢竟認識程然的人還挺多的。
沈意簡單介紹了一下：“心心和金億城咱倆前座，你應該認識吧。戴眼鏡那個，隔壁班張惜文，短發的那個女生，隔壁班夏葉子。”
說完又用手肘輕輕碰了下程然：“這我同桌，程然。”
感覺到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他略微緊張了一下：“你們好。”
學校裏關於這位的傳聞其實不是很好，幾人剛開始有點不習慣和這個怪咖一起吃飯。
但出於對沈意的迷之信任，他們覺得可能是外麵的傳聞出了問題。
“小道消息，這個學期有十佳歌手比賽。”金億城率先打開話題。
許心心顯然很感興趣：“真的啊？消息靠譜嗎？”
“我知道。”張惜文附和，“我聽我學生會的朋友說的，好像是月考之後吧。誒程然，你參不參加？”
被點名的程然停下筷子，板板正正地回了一句:“人太多，我不想去。”
“你要多和同學們接觸一下。”夏葉子邊說邊偷偷摸摸地把自己不愛吃的菜夾給了張惜文，“這樣也不會那麽孤單嘛。”
“對啊程然，你總是一個人，大家也不敢去找你不是。”張惜文把菜夾回到夏葉子盤子裏，“多吃蔬菜對身體好，不許偷偷夾給我。”
“啊，少吃一點都不行嗎？”夏葉子苦惱地皺了皺鼻子。
張惜文拍了拍夏葉子的頭：“好吧好吧，那你再多吃幾口。”
金億城和許心心忙著聊最近新出的電視劇，沒注意到這邊。
沈意則是對小情侶的互動司空見慣，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程然猶豫了一下，小聲地問了沈意一句:“你有不喜歡吃的菜需要我幫你吃掉嗎？”
沈意：“？？”
感情這孩子把這個當做好朋友之間的關心了。
沈意小聲回道：“這倆人不是朋友，我的意思是，這倆人不隻是朋友。咱倆純友誼，這個你不用學。”
程然理解了一下“這倆人不隻是朋友”的意思，才明白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胡話，耳尖有點紅，沒再開口，安靜地低頭吃飯。
金億城把自己的餐盤往程然那邊推了推：“程然，我這個菜嘎嘎好吃，你嚐嚐。”
程然看著盤子裏五彩繽紛的辣椒陷入了沉思。
這是什麽菜？為什麽在大量辣椒裏加入少量肉片？
為什麽用紅辣椒炒青辣椒，是絕代雙驕的意思嗎？
程然不想讓別人再覺得他不好相處，硬著頭皮夾了一塊肉吃了，然後昧著良心誇了一句：“謝謝，很好吃。”
好辣，大腦已經沒辦法思考了。程然有一種靈魂升天的感覺。
一頓飯就這麽結束了，幸運的是大家對程然都有所改觀。
許心心準備回寢室睡午覺，小情侶要去散步，金億城和好兄弟去打球。
沈意把程然拉到了超市。
“你站在這棵樹下等我。”
程然老老實實地往那一站，像npc等待玩家時的待機模式一樣。
沒過多久，沈意就拿著一袋牛奶出來了：“諾，給你的，解辣。”
“你怎麽知道……”
“怎麽知道你不能吃辣？”沈意笑了一下，“這也太明顯了好吧，不能吃辣怎麽不說？”
程然把吸管插好，安靜地喝著牛奶。
等幾口牛奶下肚，他才覺得動蕩的靈魂安穩了些許。
“因為我不想讓你的朋友覺得我很難相處。”
沈意愣住了。
這實誠孩子。
……
下午第一節是數學課，照例沈意是不聽的，帽子一拉就開始睡覺。
程然停筆看了她兩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拿著筆繼續聽課了。
沈意昨天補作業補到淩晨三點，現在跟困死鬼投胎一樣，一門心思就隻想睡覺。
像數學老師平哥這樣不管的，她就大大方方睡。
像班主任老楊那種要管的，就老老實實站起來讓他罵一頓然後再繼續趴下去睡。
下午第二節課，沈意終於睡夠了，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是政治課，就偷偷在下麵玩手機。
目睹一切的程然：這位爺還真是一點兒課都不聽。
程然本來不想管閑事，卻不知怎的想起了紛飛的雪花裏，那隻拽住他的、瑩白纖細的手。
算了，還是管一下吧。
程然撕下一張便利貼寫了幾個字遞給沈意——別玩了，聽課。
沈意不滿，做口型：“幹嘛。”
程然又在便利貼上寫了幾個字：拯救失足少女。
沈意嘴角抽了抽，隻覺得這句話無比熟悉。
行吧，她認栽。
沈意把手機按了鎖屏放在口袋裏，湊到程然身邊，小聲地問了句：“同桌，你有筆沒？”
程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除麵無表情以外的表情：“你不會一支筆都沒有吧？”
沈意打量了一下他幹淨的桌麵，同樣驚訝：“你不會隻有一支筆吧？”
二人相對無言，最後，沈意戳了戳前座許心心的後背：“心心寶貝，我沒筆了，借我一支。”
許心心偷偷給她遞過來一支，還不忘在政治老師轉身寫板書的時候挖苦她一下：“喲，您聽課竟然還動筆呢？”
沈意聳了聳肩：“沒辦法，我同桌有要求。”
程然聽到“我同桌”三個字的時候，寫字的筆微微一頓，轉而又繼續。
許心心轉過去做筆記，心裏卻疑惑起這倆人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再難熬的課程，也會有結束的時候。
在沈意迫於程然淫威，強撐著記了兩節課狗屁不通的筆記之後，終於招來了、迎來了、盼來了、念來了親愛的放學。
程然著急去做兼職，背上書包就走了，在工作間換工作服的時候，發現了一張不知道什麽時候貼在他書包內側的貼紙。
——同桌，兼職的時候別忘了吃晚飯，還有，下了班別往那河邊走啊
程然看到後半句，突然就想起了寒假裏每天輾轉在各路兼職之間連呼吸都困難的日子。
每隔幾天就會接到沈大小姐的一通電話。雖然內容總是很生硬、很單薄，但總是會打來。
大小姐真的很怕他去死啊。
如果沒有沈意的話，他還真的很難確保自己會不會在某個撐不住的夜晚選擇隨母親而去。
不知道怎麽的，程然又想起沈意看著他說“我喜歡你，要談戀愛嗎”。
很難不心動。
被愛的感覺真的很吸引人，可是如果是因為想被愛而去喜歡別人，未免也太無恥了一些。
他要尊重沈意的喜歡。
“程然你快點！後廚很忙！”
“來了。”
在水霧、油膩和忙碌之間，程然反複告誡自己：清醒一點。
……
高二下冊的課程排得很密集，除了體育之外的所有副課都遭到了全麵封殺。
程然每天輾轉在學業和兼職之間，像一根緊繃的弦，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斷掉。
不隻是程然，大部分學生短時間內還沒有調整出正確的節奏來適應高強度的學習。
“最近的課上得也太緊了吧，我要跟不上了……”金城在那兒鬼哭狼嚎，還不忘轉過來荼毒程然的耳朵，“程哥，你跟得上嗎？”
自從高二下學期上來，程然多說了幾句話之後，金城就發現程然完全不是看起來那麽古怪，隻是不愛說話。
加之他對學霸天然的仰慕，很快就淪為了程然的小迷弟。
程然最近做兼職做得有些累，捏了捏鼻梁：“還行吧。”
“也是，我程哥怎麽會跟不上。”金城又去禍害他前麵的人，“宋陽啊……”
宋陽皮笑肉不笑：“滾回去。”
金億城：“嗚嗚嗚嗚嗚……”
最後連金城同桌許心心都聽不下去了：“金城你再嚎我可就大義滅親了啊！”
“哦，好的，我閉嘴。”
第一節是曆史課。
曆史沈意還是喜歡聽的，她一向覺得那些曆史小故事很有意思。
隻不過她聽完就忘，所以曆史也隻有響響亮亮的四十八分。
沈意把手機放回桌肚，撐著下巴開始準備聽故事。
今天講的是隋唐，沈意聽著聽著就開始神遊天外，覺得可以搞兩套漢服穿穿。
盡管坐在最後一排，發呆也看起來格外明顯，曆史老師清了清嗓子：“沈意，你來告訴我唐律疏議的影響和地位是什麽？”
沈意從座位上站起，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我不知道。”
許心心和金城在前麵偷笑，曆史老師揮了揮手示意沈意坐下：“不知道就看書，看我有用嗎？下次上課別發呆了。”
沈意點頭：“好的好的。”
沈意的一貫招式，認錯態度良好，但堅決不改。
“沈意不知道，那同桌幫她回答一下吧。”
程然氣定神閑地起身，然後語速平緩地背誦出了唐律疏議的影響和地位。
“很好，坐下吧。”
沈意正想跟她同桌說兩句“我連累你啦”之類的話，轉過去卻看到程然半麵空白的書。
沈意寫了張小紙條給程然。
“同桌，你怎麽不記筆記，是有什麽新的學習方法了嗎？這麽好用，快跟我也分享一下。”
如果可以，誰不想做年級第一呢，可惜沈意就是不愛背書，也沒什麽過目不忘的天賦。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曆史四十八分是我應得的”。
程然掃了一眼，在紙條上寫字。
沈意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學神的速成大法，結果程然遞過來的紙條上卻寫著簡短的五個字——“沒有 睡著了”。
沈意頓時失去了所有的興致，蔫蔫地趴在桌子上感慨人生好難。
等沈意再轉過頭來發現紙條上又多了一行字——學習沒有捷徑 加油。
沈意覺得程然的字有點像瘦金體，但又不完全是，比起瘦金體，程然的字多了一點隨性。
都說字如其人，程然的的字果然跟他一樣，紮人，且帥氣。
沈意看了眼低頭在記筆記的程然，又看了眼紙條上的“加油”——好吧，也不是那麽紮人，有時候還是挺溫和的。
不過說到字如其人，沈意突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字。
狂放、潦草、勉強可以稱之為字。
該說不說，確實挺像她。
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
沈意幻想到自己剪了個殺馬特短發，在海邊踩著石頭彈吉他，穿著八十年代的花褲衩。
沈意被自己的腦內小劇場逗笑，並且決定好好練字。
一下課，金城就迫不及待地轉過來嘲笑沈意：“沈大小姐，你真的一點課都不聽嗎？”
程然在睡覺，沈意眼神威懾了金城，小聲反駁：“你了不起，你聽課，你就比我高一分。”
“一分幹掉一千人啊……”
“轉過去，別打擾我同桌睡覺。”
“知道了知道了。”
沈意也困，打了個哈切也趴下睡覺了。
沈意上課睡覺是常態，沒人管她。
但程然今天竟然也睡著了，由於程然往日孤僻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也沒人叫他。
剛巧這節課是數學，平哥從來都是醉心教學，對課堂紀律毫不在乎的。
兩人就這樣一覺睡到了下課。
沈意醒了看到程然還睡著，伸手推了推：“同桌，別睡了，都睡一節課了。”
程然動了動，睜開了雙眼：“一節課？”
“你不知道？”沈意疑惑，“我還以為你覺得課太簡單不想聽呢。”
原來是睡過頭了。
程然沒說話，隻是拿出了套數學考卷刷題。
開學短短三個星期，程然已經刷完一本半的數學題冊了，簡直是恐怖。
想到程然今天反常的表現，沈意試探地問了句：“你昨天是不是加班了？”
程然看了眼答案，驚訝於這麽簡單的一道題目竟然算錯了，一邊伸手拿紅筆一邊回道：“嗯。”
沈意雖然自己不愛學習，但她很喜歡看別人學習。
她小時候也羨慕過沈恕，又聰明又努力。
沈恕作為專業課第一在學校演講的時候，在沈意眼裏簡直就是發光一般的存在。
所以她很不願意看到程然因為經濟條件耽誤了學習。
沈意覺得自己現在好像看到了兒子因為打工而當誤學業萬分痛心的母親。
她有的是錢。
可惜程然不願意接受她的幫助。
想起自己幾個姐妹也有過資助貧困學生的經曆，為啥到她這兒就不好使了呢？
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沈意決定采用頭腦風暴的方法來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多財多意]：姐妹們，我想給我同桌花錢但是他不願意怎麽辦？
[萬水千珊]：？你想包養男高中生？你別禍害祖國的花朵。
[多財多意]：滾滾滾，本小姐隻是樂於助人，不忍心看到一個驚世奇才為五鬥米折腰。
[張冠禮黛]：驚世奇才？學習很好嗎？你找他給你當家教，然後給他開出巨額補習費。
[多財多意]：朕心甚悅，賞
[張冠禮黛]：兩套房，謝謝
[多財多意]：賞你下次可以和美麗的我一起共進晚餐。
[張冠禮黛]：我最近胃不太好
[多財多意]：什麽意思
[張冠禮黛]：吐了
“程然，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程然抬了抬眼：“說。”
“你給我補習怎麽樣？一節課五萬塊。”
饒是程然向來喜怒不行於色也要被沈意嚇到了。
“五萬？”程然合上練習冊，不想繼續這個荒謬的話題，“大小姐，我是補課，不是賣身。”
沈意的關注點奇怪地發生了偏移：“你賣身才五萬？”
程然：“……”
有那麽一瞬間沈意竟然覺得很劃算，可以考慮，畢竟程然那張臉確實是秀色可餐。不知道有沒有腹肌，力氣那麽大，身材應該還不錯吧。
程然朝著沈意的方向微微前傾，食指和中指驅起，在沈意的課桌上敲了兩下：“想什麽呢？”
沈意回神：“沒什麽。那你說多少錢合適？”
不知道大小姐怎麽突然想到讓他給她補課了，程然壓根兒沒想過這個計劃的可實施性，隨口回道：“我很便宜的，一個小時五十塊我就能給你補。”
“一個小時五十？”大小姐確實無法理解凡間的計價方式，“你是瞧不起小爺還是瞧不起你自己啊。程然，你今年才十七歲，你的時間又何止這麽點錢。”
——你今年才十七歲，你的時間又何止那麽點錢。
程然愣了一下，隨即不在意道：“我去給人洗盤子，一個小時十二。”
“這樣很不應該。”沈意指著自己，“我……哥沈恕，一個資本家。我們家賺錢簡直不要太容易，我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金錢自由了。”
“而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廢物，隻知道花錢和享樂。但你不一樣，你是那麽聰明，那麽努力，為什麽要花費寶貴的學習時間去當廉價勞動力。”
“你放著身邊這麽大一個冤大頭不宰，你是不是笨蛋啊？”
程然第一次見到為了幫別人罵自己罵得如此幹脆利落的人，心髒的一角似乎也有些軟化。
他的嘴角有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你才是笨蛋吧。”
上課鈴打響，老師走進教室：“都安靜了啊。”
沈意再一次體會到了想給人花錢都花不出去的挫敗感，趴在桌子上假寐。
她聽到有紙張移動的聲音，最後停在了她的身邊。
沈意從帽子裏探出頭，是一張來自程然的便利貼。
——如果你真的想幫我，一個小時五十，我幫你補課。
終於鬆口了。沈意還是想再掙紮一下，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句——一百行嗎
——不行
——啊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煩給你送錢都不要
程然看著沈意遞回來的紙條，心裏覺得好笑，麵上不動聲色地把紙條夾進了數學書。
他的同桌，是一個奇怪，但很溫暖的人。
雖然過程和結果都有些不盡人意，但也算是解決了沈意的心頭大患。
沈意心情舒暢地打開姐妹群。
萬珊珊和張禮黛還在聊她的同桌。
[萬水千珊]：@多財多意 你同桌帥嗎
沈意看了眼程然，客觀評價了一下。
[多財多意]：超級無敵大帥比
[萬水千珊]：推給我
[多財多意]：滾，別來謔謔我同桌，我要看著我同桌一路努力學習走上人生巔峰。
[張冠禮黛]：又給錢又管早戀，你在這兒養孩子呢？
[多財多意]：我要偷偷養娃，然後驚豔所有人
[萬水千珊]：……愛好獨特
放學之後，沈意溜到了程然兼職的餐廳，象征性地點了些菜，然後把他們大堂經理叫了過來：“你們後廚有沒有一個叫程然的小朋友？”
黃生點頭：“有的。”
“給你們五百，叫他出來陪我聊一個小時的天，可以嗎？”
這就是一家普通的快餐店，程然口中的刷一小時盤子十二塊錢的地方，人力資源根本就沒那麽值錢。
這麽劃算的買賣，黃生當然不會拒絕。
“哦喲當然可以了。”黃生拿出二維碼，“小姐您掃這裏就行。”
看沈意完成轉賬，黃生詢問了一下基本信息：“小姐，我多嘴問一句，您是程然的什麽人啊？”
沈意麵不改色地胡說八道：“我是他的追求者。”
聽到這兒，黃生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我能聽聽您的故事嗎？”
“我非常願意和你分享，黃先生。”沈意禮貌微笑，“但是我現在比較想快點見到我的心上人。”
“懂得懂得，我現在就去叫他。”黃生收起二維碼，“小姐您和他多聊一會兒也沒關係，就當是我們店附贈的時間。”
“好。”沈意憋笑憋得很辛苦，又補了句，“對了，我叫沈意。”
“誒好嘞好嘞。”
黃生一路跑到後廚，朝程然招了招手：“小程，你出來一下。”
程然把手從水池裏拿了出來，在圍裙上擦了兩下：“怎麽了，黃經理？”
黃生打趣他：“你小子豔福不淺啊，有個大美女花五百塊錢買你陪她聊一個小時的天。”
程然皺眉：“不去。”
誰啊這麽閑。
“你這小孩兒，這麽不解風情？”黃生一臉恨鐵不成鋼，“也不知道沈小姐怎麽看上你的。”
“沈？”程然抓住了這個關鍵詞，“她叫什麽？”
“沈意啊，怎麽了？”
程然：“……我出去一趟。”
說完摘下圍裙往大廳走了。黃生看著程然的背影有些不解地嘟囔：“怎麽突然又願意了？”
程然走到大廳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沈意。
沈意討厭穿校服，隻要出了校門就馬上找機會換掉。
她現在穿了身燈芯絨長裙，正邊欣賞著窗外的風景邊喝茶，明明是喧鬧廉價的快餐店，她那一角卻仿佛因為她的存在而瞬間昂貴了起來。
程然看了看自己，忽然有點不敢過去了。
張二橋看見程然空著手站在那邊，遞了盤水果給程然：“愣著幹什麽，老黃說那邊那位大美女是咱們的貴客，讓我們多送個果盤。你快點作為咱家的門麵擔當給人家送過去。”
程然接過：“哦，好。”
深吸了一口氣，程然走了過去，把果盤放在桌上，然後在沈意對麵落座：“你怎麽來了？”
沈意放下茶杯：“來找小程老師商量點事兒。”
“什麽事？”
沈意往他手裏塞了雙筷子：“你還沒吃晚飯吧？邊吃邊說。”
“吃過了……”程然有些心虛。
“啃個麵包也叫吃過了？”沈意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謊言，“我吃過了，這些都是給你點的，還合胃口嗎？”
“合。”程然確實也餓了，也不再推脫，拿著筷子開始吃飯，“什麽事兒要花五百塊錢來找我講啊？你還不如把錢給我。”
“給你你又不要。”沈意抿了口茶，“在學校裏講怕浪費你時間，而且花五百塊錢還可以讓你好好吃個晚飯，很值啊。”
程然被米飯嗆住了，咳了兩下：“你再給我花錢我會有心裏負擔的。”
“追人花點錢不是很正常嗎？”沈意完全無所謂，“不要有壓力。”
程然：“……”
完蛋了，又是這個危險的話題。
沈意就是隨口一說，也沒有繼續下去，轉而道：“為了不浪費你額外的時間，也為了我不用在周末上課，我覺得呢我們可以申請住校，晚自修的時候你順便教我一下就行。你覺得呢？”
程然想了想，表示讚同：“可以。”
沈意從包裏拿出一張住校申請表遞給程然：“我跟班主任拿的，你回去填一下。”
程然接過申請表裝進口袋：“好。”
“還有別的事嗎？”程然問。
“有啊。”沈意認真點頭。
“什麽？”
“看你吃飯呀。”沈意托腮笑眯眯地看著程然。
沈意最近發現程然很容易害羞，所以時不時就會逗一逗。
程然耳朵紅得很快：“這有什麽好看的……”
程然在心底默默道：笑得像隻小狐狸。
達到目的的某隻沈小狐狸穿上羽絨服準備回家了。
“你還有四十分鍾。”沈意看了看手表，“吃完要不睡一會兒吧？看你黑眼圈重的。”
程然摸了摸臉：“還好吧？”
“好什麽好，今天別加班了。”沈意歎了口氣，“準時下班我給你發紅包。”
“不用。”程然放下筷子，“出去帶上圍巾，外麵冷。”
“好好好。”沈意任勞任怨地把拿在手裏的圍巾帶上。
“還有口罩。”
“知道啦。”
“嗯，拜拜。”
“明天見。”
他們學校是二人寢，不過學校空床位多並且沈意願意砸錢，所以她理所當然的擁有了一人一寢的殊榮。
並且為了保證自己的生活質量，沈意還給學校捐了一張床。
美其名曰為建設校園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實際上就是不願意睡學校的硬板床。
沈意打電話找管家何風解決這一切的時候還順便把程然的寢室問題也解決掉。
沈意原話是“一切規格和我一樣就行了”。
沈意是讓何風自己看著辦的。
但她沒想到何風準備的如此細致周全。
以至於程然看見新宿舍的時候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某位大小姐的手筆。
[程然]：[圖片]大小姐，破費了
[多財多意]：……我說不是我，你信嗎
[程然]：信
[多財多意]：真的？
[程然]：假的
[多財多意]：……
……
“下節課打算幹什麽？”程然把自己的考卷理好，準備履行自己作為一位家教老師的義務。
沈意正在跟她的字帖作鬥爭，頭也不抬地說：“練字。”
程然掃了一眼她的字帖：“怎麽突然想起練字了？”
沈意停下筆，把自己的作文本翻開給程然看：“怎麽樣？是不是英俊帥氣，瀟灑飄逸？”
那整張快要呼之欲出的狗爬一樣的字讓程然覺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打擾，但還是麵不改色地附和了一句：“嗯。”
沈意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很有眼光，不過我覺得我這種藝術對人類來說還是為時過早了。所謂字如其人，本小姐長那麽好看，一定要把字寫得像我一樣好看。”
“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理直氣壯地誇自己。”程然手裏拿著本數學考卷在沈意頭上輕輕一敲，“明天再練，下節課我給你補數學。”
沈意把字帖收進桌肚，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我為什麽不能理直氣壯地誇自己？我不好看嗎？”
程然的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表情卻沒怎麽變過：“很漂亮。”
“哼哼。”沈意抬了抬下巴，“教吧。”
“你先把你上次周考的數學試卷給我看看。”
沈意有預感自己要挨罵，麵色凝重地交出了自己推在抽屜裏許久已經皺皺巴巴的數學試卷。
試卷左上角寫著龍飛鳳舞的兩個字，依稀可以辨別出是“沈意”，選擇題從第一題錯到最後一題，程然不理解怎麽做到精準避開每個正確答案的。
補課之路，任重道遠啊。
程然拿了張數學考卷遞給沈意：“你這節課把這張考卷做了，我看一下你的失分點。”
“知道了——”沈意小聲嘟囔，“真是花錢買罪受。”
程然本來以為沈意的問題隻是出在不愛做簡單題上麵，可當他批完沈意的考卷他才意識到事情沒這麽簡單。
去掉最後24分，前麵121分沈意一共拿了34分。
“我竟然有34分誒。”沈意竟然還對自己的成績十分滿意。
程然：“……”見過離譜的，沒見過這麽離譜的。
算了，要慢慢來。
程然給沈意買了兩本小學口算，並且勒令她每天練十頁。
“十頁？程然你喪心病狂啊。”沈意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我一個星期都寫不完十頁。”
程然讓她轉回去做題：“別嚎了，小學口算而已。”
“程然，沈意，你們兩個的語文作業本還沒交。”劉黎過來收作業本。
程然把自己的語文作業本遞給劉黎，沈意正在她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書裏翻找。
程然伸出手精準地拿到了作業本，然後遞給劉黎。
“大小姐，你那堆書改理一理了。”
“好的，今天就理。”
劉黎聽著身後兩人的對話，步伐加快了些許，然後把收齊的作業交給課代表，回到位置上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
今天是星期六，上完課就能回家。沈意戳了戳許心心的後背：“心心，今天出去玩不？”
“去，我在學校快憋死了。”
二人一拍即合，中途聽到的金城試圖加入，不過被拒絕了。
“是不是好姐妹了啊。”金城憤憤不平，“出去玩都不帶我。”
許心心：“誰跟你好姐妹，我跟小意都喜歡男孩子，你也喜歡男孩子？”
“喜歡。”金城毫無下限，“我也要去玩。”
聽到他們對話全程的程然：“……”
人類的性格還真是多種多樣啊。
於是二人行就變成了三人行。
三個人打算先拚團玩個密室逃脫，再一路從小吃街吃過去，然後到電影院看電影。
“誒，剛剛那個鬼差點把金城嚇死了。”從出口走出來，許心心開始複盤金城剛剛的丟人現場，“我應該去問店家把監控要過來然後在他結婚的時候放。”
“許心心你好到哪裏？”金城揉著耳朵，“你瞎叫了一路，我的耳朵現在還疼呢。”
沈意聽著二人互嗆，笑著拆台：“沒有針對誰，我是說，在站的兩位都是垃圾。”
“小意你怎麽一點都不怕？”
“對啊，你膽子也太大了。”
沈意：“沒辦法，就是這麽勇敢。”
三人笑成一團，剛剛拚團其中之一的男生出現在他們麵前：“兩位美女，能不能加個微信？”
許心心禮貌拒絕：“不好意思啊，我媽媽管得嚴。”
沈意雙手揣兜：“我沒有微信。”
男生的幾個同伴正在不遠處看著這邊，或許因為尷尬，本來表情溫和的男生突然變了臉色，上下掃視了一下許心心：“裝什麽啊，穿成這樣不就是出來勾引男人的？還媽媽管得嚴，裝什麽清純？”
“你怎麽說話的？”金城上前一步，把許心心護在身後，“進化完了嗎你就敢出門？”
男生冷笑一聲：“出來玩還精心打扮，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現在小姑娘一個個都瞎了眼，喜歡你們這種娘炮。”
金城擼起袖子：“男子氣概是什麽？你這樣邋裏邋遢強人所難？沒有鏡子就撒泡尿照照自己，誰給你的臉說出這種話。”
“趙哥打他！好好教訓這小子！”是那男生的同伴在起哄。
趙從德臉上掛不住，朝金城豎了個中指：“不服來打架啊。”
他想了想還是覺得心裏有些發怵，想要以多欺少：“兄弟們大家一起上啊。”
這四五個人都喝了酒，正上頭呢，聽見趙從德喊就一窩蜂地過來了。
“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個半死，那兩個漂亮妞就是我們的了。”
許心心有些害怕，拽住了沈意的袖子，沈意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心想還好今天穿了褲子，不然踹人怪不方便的。
沈意低聲說：“別怕，一會兒我和金城打人的時候你躲遠點就好。”
金城看著許心心躲到了遠處，活動了一下筋骨，笑了下：“沈大小姐，我打人你給兜底嗎？”
“往死裏打。”沈意笑意和煦，“打殘了我賠。”
有幾個男的覺得沈意好欺負選擇過來圍攻沈意，全然不知沈意打起架來比金城狠多了。
別的小朋友小時候都上聲樂課，繪畫課，沈恕給沈意抱了一大堆跆拳道，拳擊之類的。
對此，沈恕表示，自由需要兩點，一個是有錢，一個是有實力。
他可以給沈意強大的經濟支持，沈意需要學會打架來保證不爽的時候可以直接揍。
在自己絕對占理的時候，不要心慈手軟。
人渣就應該接受社會毒打。
金城雖然平時嬉皮笑臉的，但是從小就被爸爸告誡需要有合適的力量保護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而這幾個男的根本就不會打架，空靠一身蠻力還想仗勢欺人。
金城呸了一聲：“真虛。”
沈意掃了一眼他們身上華蘭一中的校服，漫不經心地開口：“華蘭一中還有你們這種敗類？你哪個班的？”
“高三七班趙從德。”領頭的那個男人本來都被打趴下了，聽到這裏氣焰又高漲起來，“重點高中，你們考得上嗎？”
沈意笑了笑，抬起胳膊做出要握手的手勢：“高二一班沈意，認識一下？”
華蘭一中論混蛋，沈意還沒見過幾個比她混的。
趙從德冷笑一聲：“想幹什麽？”
“沒幹什麽，就認識一下。”沈意收回手，看了眼金城，“走了。”
金城跟上沈意：“告訴他們你是誰幹嘛？不怕他們找麻煩？”
“就怕他們慫，不敢來。”沈意伸了個懶腰，“最好在學校裏過來找我打架，我還有一年消處分，這幾個高三的帶著處分就別想著畢業了。”
許心心抱著沈意的胳膊眼睛冒星星：“小意你今天也太帥了！”
沈意借著身高優勢拍了拍許心心的頭：“帥吧，以後短裙隨便穿，誰敢說你一句我揍得他親媽都不認識。”
金城跟在兩個女生身後，不服氣地問了句：“許心心，我今天不帥嗎？”
“帥啊。”許心心眯眼笑，“不過你不是喜歡男孩子嗎？我的好姐妹～”
金城：“……”
美美的回家睡了一覺的沈意曠掉了第二天的自修課，星期一早上才悠哉悠哉地回到學校。
今天進班大家的眼神怎麽有些奇怪呢？
沈意有些疑惑，難道是今天的她格外美麗？
沈意到了座位上之後拿出鏡子照了一下自己，穩定發揮，今天的自己和昨天一樣好看，他們到底在看什麽？
“同桌，你不覺得大家今天有點奇怪嗎？”沈意覺得那些眼光不舒服，向程然詢問。
程然低頭做題：“沒發現，可是沈意同學，你昨天曠課了。”
“嘿嘿，這個嘛，我昨天有點不舒服，生病了。”
“什麽病？”程然挑眉，把昨天準備給沈意做的考卷遞給她。
“見不到你的相思病。”沈意作西子捧心狀，“由於放假，我已經長達十幾個小時沒有看見你了，我昨天頭暈眼花所以就請了病假。”
沈意時不時的打直球，程然已經見怪不怪，表情都沒變一下：“想我不趕緊滾回來見我？”
沈意反應很快：“實不相瞞，我還有假期結束不能立馬返校綜合征。”
程然被她逗笑了：“別貧了，今天抽空把這套考卷做了，我把錯題給你講講。”
沈意接過考卷：“好嘞。”
沈意正和一道立體幾何死磕，突然聽到有人叫她名字，抬頭發現是劉黎。
“怎麽了？”
劉黎猶豫了一下，把手機遞給沈意看：“沈意，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沈意接過手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是校園論壇的一篇匿名貼。
裏麵長篇大論洋洋灑灑幾千字都在對沈意進行侮辱，從頭到尾沒有一個標點符號是真的。
並且還附贈了十幾張打了馬賽克的裸照說是跟沈意開房的時候拍的。
沈意挑眉，立刻想起了前天揍的那個下三濫。
厲害啊，打不過就造黃謠？
你小子最好有九條命夠我玩。
沈意不怎麽關注這些，把手機還給劉黎：“謝謝你告訴我。”
難怪今天一路上的人看她的眼神都那麽奇怪。
“不用謝。沈意，這種人渣一定不能放過。”劉黎猶豫再三，又說，“我今天看到學校裏的公告欄上也貼得都是……”
“我知道了。”
劉黎走後，程然看著沈意不怎麽好的表情有些擔心：“什麽人渣？”
沈意看了眼程然，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一個畜生而已，就不說出來汙你的耳朵了，你好好學習就行。今天請個假，卷子我明天再做。”
程然還想說什麽，沈意已經起身走了。
許心心問程然：“學霸，小意他幹嘛去了？”
程然搖頭：“不知道。”
剛看到信息的金城麵色凝重：“恐怕是去打架了。”
金城把手機拿出來給許心心和程然看：“這個人還以為匿名能保護他？點進主頁一扒就能發現是前天我們揍的那個趙從德。”
許心心氣得要去高三教學樓，被金城攔下了。
三個人裏麵最淡定的竟然是平時咋咋呼呼的金城：“等著吧，沈大小姐能吃虧？”
另外一邊的沈意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高三七班。
“趙從德呢？”沈意聲音不大，卻頓時引來了全班的關注。
一個其他年級的冷臉美女突然跑到你們班，任誰都會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班裏人都指向角落裏的趙從德，趙從德臉色刷白，強撐著站直：“沈意你怎麽敢……”
“喲，你竟然還趕來上課啊？”沈意徑直走向他，“慫成這樣我還以為你造完謠就直接退學回家了呢。”
“你一個高二的跑到高三來鬧事就不怕吃處分嗎？”趙從德試圖用校規來壓沈意一頭。
這招對於別人或許很管用，但對於生意來說根本就沒用。
沈意還是那句話，華蘭一中論混蛋，還真沒幾個比得上她的。
這邊動靜不小，估計他們班班主任馬上就會聞風趕到，多揍一點是一點。
沈意一手揪起趙從德的領子，一手提起拳頭就往他身上砸。
趙從德就像個小雞崽子毫無還手之力。
這事兒他們班基本上不少人都知道，甚至學校裏那些貼得到處都是的照片也有他室友的一份功勞。
班主任果然很快就來了，還有年級主任老楊。
好巧不巧，這個班主任就是沈意高一的班主任。
帶了沈意一年頭發掉了不少，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受不了後來就去教別的年級了。
一進來看到趙從德被沈意按著打，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暈過去。
要不是有人他都想指著趙從德罵：沈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頭，你說你惹她幹什麽？！
老楊及時製止了這場災難：“沈意你住手！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前天天翹課遲到就算了，現在還跨年級打架！”
“不就一個畜生？打就打了。”沈意看了一眼老楊，把趙從德往老楊的方向一推，趙從德踉蹌了幾下才站穩，沈意又說，“我越來越不像話了？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寶貝學生幹了什麽好事？”
“前天在校外騷擾我和另外一名女同學，結果打架打不過我，開始想辦法造我的黃謠。多有意思啊，這事兒別想私了，最好讓全校同學都看看趙從德多麽的有才華。”
趙從德氣的跳腳：“我可沒有造謠，你他媽就是個婊子還不讓人說了。”
老楊也沒想到事情是這樣，二人各執一詞，老楊臉色鐵青：“都跟我回辦公室，大庭廣眾之下不嫌丟人嗎？！”
沈意看趙從德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很貼心地補充了一句：“放心，我有的是時間跟你慢慢耗。”
幾人離去，教室裏瞬間爆炸。討論的討論，發帖的發帖，熱鬧非凡。
而金城也迅速看到了實時更新的戰況，並且分享給了許心心：“解氣。”
程然看著旁邊空著的座位，手裏的題目怎麽也做不下去。
……
老楊把雙方家長都叫來了，沈恕還是特地從別的市趕回來的。
沈恕剛進辦公室，看到怒氣衝衝的趙從德父母以及臉腫的像豬頭一樣的趙從德，以為是尋常的打架鬥毆，於是說了幾句好聽話：“您先別著急，兩個孩子之間能有什麽大矛盾呢，有什麽話我們坐下來好好說。”
看到沈恕這麽心平氣和，老楊心裏舒暢多了，終於有個懂事的人了，於是招呼著大家都坐下聊。
沈恕坐在沈意旁邊，小聲說：“要打也在校外打啊，在學校裏打你還要吃處分多不好。”
沈意往椅背上一靠，坐姿自在得像是在家裏：“他太賤了，我沒忍住。”
老楊把自己了解過的事實說了一下，並想征得雙方家長的意見。
老楊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覺得最懂事的沈恕表情已經變了。
趙從德父親趾高氣昂：“醫藥費要賠，精神損失費要賠，然後再公開給我們的寶貝兒子道個歉吧。”
連老楊都有點聽不下去：“你別……”
沈恕一身高定西裝，溫文爾雅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隻聽他用柔和的聲音說：“不好意思趙先生，這件事情我們不支持私了。”
“你什麽意思？”趙從德母親顯然不是很滿意，“你們可別得寸進尺。”
“字麵意思。”沈恕抬手看了下表，“我認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接受調解的必要了，這實在不能緩解我對於您兒子惡劣行徑的震驚和憤怒，我會向基層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希望您做好準備。”
沈恕內心已經用平生最髒的字眼把趙從德罵了三個來回，表麵上仍舊波瀾不驚：“我的時間很緊，我和我親愛的女兒都不會親自到場，到時候會有訴訟代理人替我們進行訴訟。祝你們相處愉快。”
老楊也顯然沒有反應過來：“沈先生，我覺得沒必要上升到這個高度，這孩子他現在還在讀高三，會對他以後的人生有很大影響。”
“高三了？”沈恕反問了一句。
“對的對的。”趙從德母親已經意識到眼前這對“父女”不好惹，放低了高高在上的姿態。
“那應該已經滿十八歲了。”沈恕對此分外滿意，“那就不適用未成年人保護了，很好。”
老楊抹了把不存在的汗，還想再勸，不過沈恕已經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惡心人的一家子上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我很忙，就不繼續坐了。”
然後轉頭對沈意說：“今天打架受傷了吧，我帶你回家休息。”
沈意點點頭，跟著沈恕走了。
趙從德在原地憤憤不平：“她能受個屁的傷啊。”
上了車，沈恕立馬恢複了他平常吊兒郎當的真實麵目，癱在副駕駛上讓司機開車。
沈意癱在後座上，動作與沈恕有六七分相似。
沈恕想關心一下沈意：“乖女兒，以後這種事不要自己硬抗，要告訴爸爸，讓爸爸來替你解決。”
“哥。”沈意加重這個音節，“你要是想當爸爸就自己生一個去。”
沈恕歎了口氣：“小依依長大了，都不愛跟爸爸玩了。”
看到沈意的眼神告誡，沈恕轉換話題：“怎麽樣？我今天的處理你滿不滿意？”
“不錯。”沈意打了個哈切，“累了，我先睡會兒。”
沈恕有些失落：“你還是因為我工作忙在生氣嗎？現在連和我說話都不願意了？”
沈意：“……你哪兒來這麽多內心戲，我就是單純的困了。”
“哦，好的。”
……
後來沈意一天也沒有回來上課，大家再見到沈意就是在第二天早上的晨會上。
沈意和趙從德雙雙被罰下處分，要在升旗台上進行檢討。
程然個子高，站在隊伍的末尾，他看不清台上的人，但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沈意。
先做檢討的人是趙從德。
趙從德一直到現在也不覺得他自己有什麽錯，他拿起話筒，開始朗讀自己的演講稿：“其實大家一直都不知道，我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平時一直都在吃藥治療。那天在校外看到沈意幾位同學，想去和他們交個朋友，沒想到被打了。”
“我承認我確實發表了不實言論，對沈意同學造成了負麵影響，我很抱歉。但那些文字都是我在發病期間創作的，我並不想這樣傷害同學。最後我還是很希望可以和沈意同學成為朋友，希望我的病可以快點康複吧。”
如果惡心人是一門藝術，那趙從德絕對是這方麵的佼佼者。
沈意接過話筒，和趙從德對視的瞬間輕蔑地笑了一下，壓低聲音說了句：“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趙從德臉色不太好看，但自以為這套說辭天衣無縫，並且妄圖通過這個來躲避法律的製裁。
沈意拿出自己空白的稿紙，模仿著趙從德的語氣：“其實大家一直都不知道，我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平時一直都在吃藥治療。我不知道為什麽趙從德學長在發病期間會喜歡造黃謠，但是我在發病期間喜歡打人。”
“我希望大家相信，我並不想傷害趙從德學長，我隻是一看到他就會病發。而且醫生說了，我這個是絕症，治不好的。真是太抱歉了……”
沈意說到這裏微微一頓，轉向麵色發白的趙從德，纖細的眉微微一挑，笑意裏充滿著挑釁：“趙從德學長。”
“檢討人：高二一班 沈意。”
老楊這兩天因為這件事連頭發都白了不少，這件事明擺著就是趙從德的錯，偏偏沈意和她家長還都不是好說話的主，根本就沒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機會。
聽聽剛剛那兩個人的檢討，一個像話的都沒有。
他一個也沒法說，隻能盼著這陣風波快些過去。
沈意因為這次的事情一戰成名，一躍成為校園論壇的熱門人物。
沈意之前並不經常出現在論壇裏，偶爾被提到也是因為有錢或者漂亮。
最近新開學，大家都忙著討論新一學期的校花和校草，本來作為校花候選人的沈意在這之後直接被換了賽道，和一群平均身高一米八九的處分大戶競爭校霸，並且最後高票當選，斷層第一。
沈意在劉黎的建議下開通了校園論壇的賬號，沒事就翻著手機逛逛。
看到這個評選校霸的帖子，還點進去評論了一句：“謝謝大家的厚愛，我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校園論壇沒有強製實名，但沈意懶得取昵稱了，覺得掛著自己的大名在論壇裏亂晃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無意間看到沈意評論內容的程然：“……你很喜歡罵自己？”
“沒有啊。”沈意興致很高，“我在誇自己。”
“不是什麽好東西”是誇人的？程然長這麽大第一次聽說。
沈意繼續刷帖子，忽然看到一條標題是“程心程意是真的！”的帖子。
誠心誠意怎麽還打了錯別字呢，沈意好意地點進去想提醒一下，卻無意發現了新大陸。
原來程心程意是她和程然的cp名，沈意仔細鑽研了一下這個cp文化，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如果她真的對程然愛而不得，她看到這個應該會很難過。
但她一心把程然當鐵哥們兒，看到這個隻覺得好玩。
裏麵有一篇高讚同人文，沈意點進去觀摩了一下，並且細心地留下了評論。
[沈意]：寫得不錯。
這邊剛評論完，程然就敲了敲沈意的桌子：“看什麽呢？老師現在講的這個題型你不會做，聽完再玩。”
“在看我們倆的同人文啊。”沈意把手機放下，拿起筆準備聽題。
“我們，同人文？”
看著程然一臉疑惑，沈意解開手機鎖屏遞給程然：“你也要看嗎？”
按理說程然應該拒絕，但好奇心驅使他接過了手機。
如果有人注意到最後一排的兩位爺，就會發現一個一反常態的恐怖情景。
數學隻有二十多分的沈意在記筆記，常年位居年級前十的學霸在低著頭玩手機。
一節課過去，程然看完了好幾篇同人文，已經不敢直視沈意了。
沈意做了一節課的數學題，感覺身心舒暢，支著頭看程然：“你看什麽了，耳朵這麽紅？”
她不問還好，她一問，程然的耳朵更紅了，把手機還給她。
沈意接過手機翻了幾下：“不應該啊，你看小黃文了？”
“我沒看那個。”程然轉過去，準備做題，但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那個”可能指的是小黃文吧。
這小孩兒真的好純情啊。
沈意安慰他：“好啦，你不要害羞了，這都是他們想象出來的，是沒有發生過的。”
程然默默地坐遠了一些：“不行，我現在不能看見你。”
沈意：“？這麽討厭我。”
“沒有。”程然感覺自己都在冒汗了，實在不想說但是又怕沈意誤會，“就是，就是會不好意思。”
“好吧好吧。”沈意扣上帽子往桌上一趴，“我睡覺。”
而另外一邊的高讚同人文作者看到沈意給自己評論了之後興奮地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個作者昵稱叫一個熱愛學習的女人。
這個女人和自己的好朋友們分享了一圈被正主回應的喜悅，然後快樂地去學習了。
沈意這幾天一直在做數學題，計算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程然又開始著手訓練沈意的其他科目。
“我不想學。”沈意看著程然遞給她的筆記，“這麽多背出來會死掉的。”
程然很誠實地指了指自己：“我都背出來了，不會死掉的。”
“我會。”沈意握住程然的手腕，“我覺得我的數學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我們還是補數學吧，好嗎？”
程然被沈意握住的一瞬間，腦子裏迅速浮現今天下午看的各色“同人文”。
程然第一次因為記憶力太好而懊惱。
他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同意了：“好。”
沈意樂顛顛地去做數學題了。
程然給沈意批完那張數學考卷，沈意拿到了51分。
“進步很快。”程然表示讚賞，但他還是覺得別的科目也不能放棄，“你不想背書為什麽選政史地？”
“因為喜歡啊。”沈意托著下巴，無所謂地答道，“你不覺得政史地很有意思嗎？”
“還行。”
“那你是為什麽選政史地啊？”
程然看了她一眼：“本來是選了物化生的，隻不過後來誌願被人改了。”
“被人改了？？？”沈意震驚，“你知道是誰嗎？怎麽這麽惡心啊。你後來為什麽不改課？”
“那段時間……很忙，等有空來操心這些事情的時候已經覺得沒必要換了。反正學什麽都差不多。”程然的語氣淡淡的，完全聽不出來被改誌願的憤怒。
沈意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程然的肩膀：“沒事，以後我罩著你。誰敢改你高考誌願，我就去親手剁了他。”
程然點頭，頗有些感動，不過又默默地坐遠了一些。
沈意：“……”
同人文後勁兒這麽大嗎？
……
程然躺在寢室裏的床上準備睡覺，一閉眼都是他和沈意的同人文。
橫豎睡不著，他拿出手機注冊了校園論壇的賬號，他沒有用真名，取了一個“春日”的昵稱。
刷了幾條無關緊要的，程然沒忍住點進了程心程意的cp帖。
或許是因為時間點不對，程然點進來第一條就是他和沈意的小黃文。
他迅速把手機鎖屏一眼都沒敢多看。
“得罪了得罪了得罪了。”
現在小姑娘是真敢寫啊。哦對，也不一定都是小姑娘。
程然把手腕蓋在自己的眼睛上。
心跳得好快。
……
程然第二天早上來的平常晚，沈意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早。”程然落座，交完作業準備背單詞。
沈意給牛奶插上吸管遞給程然：“今天怎麽這麽晚？”
“……失眠了。”程然接過牛奶喝了一口，熱的。
這個人怎麽這麽貼心啊。
程然默默地又離沈意遠了一些。
沈意：“……？”
沒完沒了了是不是。
最近天氣慢慢回溫，至少手伸在外麵不會凍疼了。
沈意收到沈恕的信息，說是他今天晚上會回來，跟老師請了假讓沈意今天住。
“同桌，我哥讓我今天回家住，你今天晚自修自由啦。”沈意從口袋裏拿出一袋qq糖，遞給程然一個，“來，跟你分享快樂。”
“你很喜歡吃糖？”程然發現沈意的口袋裏仿佛總有吃不完的糖。
“我比較喜歡吃軟糖。”沈意又往嘴裏扔了一顆，“吃甜的可以讓心情變好，你不覺得嗎？”
程然舔了一下自己的虎牙：“好像是。”
沈意看到了他的虎牙，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是：“你屬虎對吧？”
“嗯，怎麽了？”
沈意嚼著qq糖：“你屬虎有虎牙，那我屬兔是不是該有兔牙？可是我沒有。”
“巧合而已。”程然想不通沈意每天都在思考什麽東西，“你不說我都沒發現。”
“怎麽能沒發現？”沈意一臉可惜，“你長這麽帥都不愛照鏡子的嗎？暴殄天物啊。”
“帥嗎？”程然摸了摸臉，“大家不都長得差不多嗎？”
沈意從抽屜裏掏出小鏡子遞給程然：“怎麽能帥而不自知呢？罰你欣賞自己的盛世美顏十分鍾。”
程然打開小鏡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他拿鏡子的手偏了一下，借著鏡子看到了正在吃糖的沈意，可能是正在發呆吧，嚼東西的時候很像小兔子。
程然輕輕笑了一下。
“啊程然你怎麽對著自己笑啊，你也太自戀了。”金城傳作業本剛好看到這一幕。
聽到金城聲音的沈意抬頭，心想小孩兒臉皮薄，讓金城這麽打趣一下自閉了怎麽辦，於是反駁道：“人家長那麽帥看著自己笑一下怎麽了？”
“你就偏心他吧。”金城哼了一下，“每回都幫他說話。”
“那當然。”沈意把薯片遞給程然吃，“我和我同桌那可是過命的交情。”
程然笑：“那倒是。”
“學霸你別笑了，閃到我眼了。”許心心越看越覺得這倆人不對勁，有一種狼狽為奸的曖昧氣氛。
嘶，這個詞怎麽這麽奇怪。
高中的生活就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好像很漫長，又好像轉瞬即逝。
很快熬到了放學，沈意象征性地背了個書包準備走人。
沈意走到門口又想起還沒說再見，回頭跟程然揮手：“程然，明天見！”
沈意站在金色的餘暉裏，連發絲都在發光，程然看著她那一對小酒窩也跟著笑了：“明天見。”
沈意走之後，程然想著反正也不用給沈意補課了，幹脆也請了假，準備去做一會兒兼職。
……
沈意回到家，飯已經做好了，沈恕站在門口迎接她：“怎麽樣，今天學習累不累？”
沈意放下書包：“還行。”
沈恕關上門：“快洗手準備吃飯吧，今天可是我親自下廚。”
二人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一起吃過飯了，沈意恍惚間覺得又回到了小時候。
沈恕給沈意夾了塊肉：“我有半個月的時間陪你，驚不驚喜？”
“真的？”沈意抬頭看他，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開心，“那你不許騙人。”
“不騙人。”沈恕笑著伸出手，“我們拉鉤。”
雖然很幼稚，但是沈意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就在兩人要拉上鉤時，沈恕的電話突然響了。
沈恕的手轉了個方向去接電話，沈意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低頭吃飯。
她從小就討厭沈恕的電話鈴聲，每回一響，沈恕就要出好久的差。
有時候飯吃到一半接了個電話就走了，隻留下沈意一個人。
沈恕接完電話，麵色有些無奈：“依依啊……”
“我知道了。”沈意暗自歎息自己就不該抱有希望，“你走吧。”
沈恕點頭：“對了，最近在學校學習怎麽樣？”
“不怎麽樣。”沈意起身盛了碗湯，“穩坐班級倒數第一的寶座。”
沈恕有些擔憂：“一一啊，如果真的不適合學習，我當然也不會逼你。可你總不能每天都這樣稀裏糊塗地混日子吧？”
“我知道我平常忙，沒空教你，但是我還是想說，你要有自己的生活目標，知道嗎？”
“反正有你在我就不會缺錢花。”沈意聳了聳肩，“學不學習，有沒有目標又有什麽區別呢？”
“當然有區別了。”沈恕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人活著不能隻是為了混吃等死，如果你真的這樣不求上進，我真的會對你很失望。”
“現在知道失望了？”沈意徹底吃不下了，“你早幹嘛去了？從小到大你教過我什麽嗎？我的家長會你去過幾次？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沈恕也有些氣不過：“我工作這麽忙還不是為了你，你以為你的底氣是什麽，難道不是我給你的？”
“笑話，你不養我難道就不工作了？”沈意冷笑一聲，“少拿那套為我好的說辭來糊弄我，你要是真的為我好就不該那麽多年對我不管不顧。”
“我怎麽對你不管不顧了？早知道你這麽覺得我當初就不該養你！”
“是，你就不該養我，當年爸媽他們散了就該把我淹死算了，留我在這世上做什麽？讓我痛苦不說，還會拖累你。”
“沈依依！”
“幹嘛！”
除了沈意沒人能讓沈恕生那麽大的氣，沈恕深吸一口氣：“你回房間，我們都冷靜冷靜再說。”
“不用再說了大忙人。”沈意拎起書包準備出門，“您還是趕緊訂機票走吧，別耽誤了你的正事。”
沈恕看著沈意離去的背影，坐在椅子上按了按鼻梁：“這孩子……”
……
沈意出門的時候著急，沒有帶身份證，想著反正程然也在學校睡，就準備先去自己的小房子那裏將就一晚。
在家裏沒吃飽，沈意給自己煮了包泡麵。
美食果然是慰藉心靈的靈丹妙藥，沈意滿足地拍了拍肚子，感覺心情也好了不少。
“沈恕也隻是關心我而已。”沈意一邊收拾泡麵湯一邊反省自己，“我不應該這麽生氣的。”
算了，明天回去跟他道個歉吧。
沈意在心裏敲定之後也就不想了，拿上東西去洗澡。
等忙完一切才八點半。
沈意今天特別累，也懶得寫作業了，準備直接睡覺。
程然很愛幹淨，房間裏十分整潔，唯一的一點就是被子沒疊。
想不到程然也不愛疊被子，沈意終於找到了自己和大學霸的共同點，伸了個懶腰鑽進被窩躺好。
被子上有程然沐浴露的味道，舒膚佳的，淡淡的，很好聞。
沈意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好像用的也是程然的沐浴露。
一向不在乎這些的沈意在被香味包圍的時候也有些不好意思。
打擾了打擾了，江湖救急，我住一晚上就滾。
……
程然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二十七了，他在書房又做了會兒數學題，到十一點十五的時候去衝了個澡然後準備睡覺。
這個房間的設計有一個不合理的地方就是燈的開關隻有一個，在門口，而床頭沒有。
程然懶得睡下再爬起來關了，索性摸著黑睡下了。
今天的被子好像少了些。
程然很累，一沾枕頭就已經半隻腳踏進夢鄉了。
半夢半醒之間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麽溫熱的東西抱住了。
程然強撐著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懷裏多了一個女生，頓時什麽瞌睡都嚇跑了。
他打開了床頭的小夜燈，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了沈意的臉。
程然鬆了口氣：還好是沈意，差點貞潔不保。
等等，為什麽是沈意就可以？
程然沒工夫思考這個一閃而過的問題，因為沈意把他抱得更緊了。
大小姐睡覺有抱抱枕的習慣？
程然小心翼翼試圖拿掉沈意抱著他的手，不過每回都失敗了。
程然覺得自己的臉燙的厲害，唯一慶幸的就是他和沈意都有睡覺穿睡衣的習慣。
他折騰累了就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心想沈意什麽時候能撒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沈意鬆手翻了個身。
程然輕聲下床，回頭把沈意的被子蓋好，然後從櫃子裏抱了床被子去客廳睡。
走之前還貼心地把小夜燈關上了。
沈意不是回家了嗎，怎麽在這裏睡著？
不過想想自己也是，按道理來說應該在學校，現在卻在家裏睡沙發。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程然打了個哈切準備睡覺，閉上眼卻沒了困意。
睡著的沈意好乖。
他迅速打消了這種危險的想法並且催促自己盡快入睡。
“我喜歡你，要談戀愛嗎？”
腦子不聽話地響起了沈意的聲音，程然把被子往上拉，蓋住頭，卻不能阻擋那蠱惑人心的聲音。
談戀愛會是什麽感覺呢？
十七八歲的年紀，很容易對朝夕相處的人暗生情愫。
比起喜歡，這更像是一種依賴，或者說，是對成年世界的期待和好奇。
程然用手腕擋住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之中聽著自己雜亂無章的呼吸和心跳。
好吵。
程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反正他第二天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程然揉了揉臉起身去開門。
他打開門看到了一個提著保溫壺的西裝男：“走錯了嗎？”
“你是誰？沈意呢？”
！！！！！
那一瞬間，程然連自己怎麽死的都想好了。
看這個人年紀不大，長得也和沈意有幾分相似，難道是沈意之前提過幾次的哥哥？
程然側身讓人進門：“我是沈意的……同學，我叫程然。”
沈恕冷著臉進了門。
他昨天反省了一下自己，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太重了，這些年也確實沒怎麽陪過沈意。
所以他把工作推了，決定今天來跟沈意道個歉，並且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結果開門的竟然是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
他的寶貝妹妹才十七歲，花一樣的年紀，這個男人心思歹毒啊。
還有沈意，竟然背著他早戀，男人都帶到家裏了！這像什麽話？
程然把沙發上的被子收起來，騰地方讓沈恕坐下。
原來沒有睡在一起。
沈恕看到沙發上的被子臉色好了一些，不過也僅僅是一些。
他強壓住想要打死程然的衝動，對程然說：“你也坐下。”
程然小心翼翼地坐下。短暫的人生第一次經曆這樣驚心動魄的場麵，他竟然還有一種早戀被家長抓到的心虛感。
“你們倆談多久了？”沈恕喝了口水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
沈恕告訴自己要冷靜，女孩子十七歲想要談戀愛很正常。
而且這小子長得確實帥，沈意一定是被他的外表欺騙了。
程然搖頭，不知道叫叔叔還是叫哥哥，最後選擇不稱呼：“我們沒有談戀愛。”
什麽？竟然是包養！
沈恕十分痛心，自己平常工作太忙了，給沈意的隻有金錢沒有陪伴，竟然讓她學會了包養！
沈恕越看程然那張臉越覺得這個想法可信：“程天，你聽叔叔說，沈意還小，不懂事，但是你們這種關係是不健康的。”
“如果你們是談戀愛，我也可以尊重依依的選擇，但是包養是不對的。你開個價吧，多少錢可以離開她？”
不愧是一家人，連神奇的腦回路都一樣。
程然實在想不明白沈恕是怎麽想到包養這個點上的。
程然歎氣：“我叫程然，不叫程天。”
他本來很緊張，聽到沈恕問他多少錢可以離開沈意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這是什麽豪門劇情輪到他了？
他接下來是不是該謳歌一下他對沈意深厚的感情，並表達自己是不會因為錢而離開沈意的決心？
沈恕點頭：“好的，程山同學。你想好要多少錢了嗎？”
“您誤會了。”程然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沈意隻是把房子借給我住而已，我平常住校，沈意可能沒想到我昨天會回來睡，這次隻是碰巧。”
沈恕聽完，表情終於友好了一些：“是這樣嗎？我就知道沈意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我今天還要上課，如果您還想知道細節的話，您可以在休息日來找我，我先去洗漱了。”程然起身準備走，又想起什麽，“沈意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好。”沈恕點點頭。
他想起了昨天沈意的話——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他對依依的了解好像確實太少了。
過了一會兒，沈意的鬧鍾也響了，從臥室出來徑直到衛生間準備洗漱，就看到程然在刷牙。
沈意嚇了一跳：“你怎麽回來了？”
程然想提醒她一下客廳有個大驚喜，但是刷著牙說不了話。
他正準備把牙膏沫吐掉，沈意已經晃悠著往客廳去了：“你先刷著，我去客廳等。”
“哥？！！！”沈意看到坐在沙發上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你怎麽在這兒？”
雖然程然已經解釋完了，但是沈恕有意嚇唬她，於是板著臉說：“來看看你的小男朋友啊，談戀愛怎麽不告訴我？”
“沒有的事。”沈意極力自證清白，“他就是我那天出去散步撿回來的一小孩兒。我要是不帶他回來他就要跳江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哥，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吧？”
沈恕現在很想笑，一說話就會破功，所以他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沈意。
沈意往衛生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沈恕：“你剛剛……沒有為難他吧？”
程然膽子小，別再給他嚇著了。
“胳膊肘朝外拐。”沈恕捏了捏沈意的臉，“我為什麽會為難他？”
你凶神惡煞，他弱小無助，你不為難他誰為難他。
沈意當然不敢說出來，討好地給沈恕捶肩膀：“都是誤會，而且我們平常也不一起睡的，這次就是一個巧合。”
“行吧。”沈恕揉了揉沈意的頭發，“看在我妹的份兒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程然洗漱完出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兄友妹恭的景象，突然有些羨慕。
關於家裏的事，沈意並沒有和他說過太多，但他能看出沈意的哥哥很愛她。
而他呢？雖然小時候很苦，但媽媽也很愛他，可是現在，他沒有媽媽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個人像媽媽一樣愛他的人了。
沈意想去洗漱，又擔心沈恕為難程然，走之前還特地囑咐：“哥，你答應我的，不跟程然計較哦。”
“知道了。”沈恕有些吃醋，“到底誰是你哥啊？”
沈意知道自己哥哥的心理素質有多強，裝作沒聽見，經過程然的時候，用手背碰了碰他的手背，小聲說了句：“別怕，我罩著你。”
程然沉重的心輕鬆了許多，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程然突然想起了媽媽去世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小虎啊，你以後要勇敢地生活下去，人要向前看，答應媽媽，不要難過，不要回頭。”
往前走，別回頭。
……
冬天已經慢慢過去，窗外的樹木開始抽芽，月考就這樣伴隨著嫩綠的葉子來到。
程然最後檢查了一遍文具，看了眼人群中聊得正開心的沈意打了個響指。
收到程然訊號的聲音望過來，做了個口型：“怎麽了？”
程然朝沈意晃了晃手裏的文具袋，提醒她記得帶文具，然後指了指門外表示自己要走了。
沈意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食指和中指並攏從額頭上打出去表示告別。
程然被他逗笑了，擺了擺手走了。
身旁的人用胳膊肘懟了懟沈意：“你們倆有情況啊？”
沈意在她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你這覺悟不行啊，國家尚未富強，怎談兒女情長？”
“你用什麽實現國家富強？二十四分的數學還是三十一分的地理？”那人笑得前仰後合，“我覺得你還是和程然速速結婚，去貢獻生育率比較合適。”
“滾滾滾。”
沈意發現最近打趣她和程然的人好像越來越多了。
她倒是無所謂，不知道會不會給程然小兄弟帶來困擾，要不還是保持點距離吧。
考場是隨機分配的，程然剛巧和沈意在一棟教學樓。
老實講，沈意這個月在程然的監督下還是學了點東西的，所以她還挺期待這次考試。
崛起吧，沈意！
沈意抱著數學一百五十分的美麗白日夢走進了考場。
華蘭一中有一個聽起來很假但每回都應驗的規律——逢考必下雨。
一場兩個小時的數學考試結束之後，本來明媚的天空烏雲密布，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雖說不是什麽傾盆暴雨，但考場到教室的路也足以把人淋成落雞湯了。
程然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沒把這個說法當回事兒，倒是沈意虔誠的帶上了自己的傘。
他站在走廊裏望著瑩白的雨點，微微歎氣。
“早知道聽她的了。”
程然心裏這麽想著，猶豫著要不要淋雨回去。
那邊有好幾個女生都想幫程然一起撐傘回去，但程然不愛搭理人的威名赫赫，還真沒有哪個女生敢真的上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沈意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在走廊上站著的程然，本來想走過去和他一起撐傘回教室。
又怕有人看到會多想，所以猶豫了。
看著旁邊有個短發女生想給程然打傘，準備把機會讓給有需要的人。
雨天打傘可是培養情感的好時機！
加油姐妹，我很看好你哦。
短發女生鼓起勇氣走上前：“程然同學，需要和我一起撐傘回去嗎？”
“謝謝。”程然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但是我在等人。”
程然也就是為了拒絕的時候給女生留點麵子隨口一說，但他心裏隱約覺得，他好像確實在等誰。
短發女生點頭：“那我就先走啦。”
沈意就那樣看著程然拒絕了四個女生、三個男生，修長的身形立在雨幕之前，巍然不動的樣子好像一座雨霧之中的青山。
程然怎麽回事？
沈意不放心他，最後決定自己過去。
程然又站了一會兒，準備淋雨回去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程然小兄弟，一起回教室嗎？”
沈意正打著傘站在雨中朝他走來。
傘布上的雨珠顆顆圓潤，隨著沈意走動的動作滾落，濺出一朵朵水花。
程然在沈意似乎總是會更加放鬆一些，此刻他眉目舒展，嘴角抿著一個極輕極淡的笑：“好。”
程然比沈意高，沈意打傘不能兼顧兩人，索性把傘遞給程然：“怎麽現在還在這裏？就沒有小姑娘願意救濟一下你這位大帥哥？”
沈意沒有透露自己站在不遠處看了好一會兒的事。
程然左手傘柄，右手筆袋，麵不改色地說了句：“我怕生。”
沈意：“……”
“那我今天要是沒來呢？”沈意問，“或者我沒看到你先走了？”
程然想了想：“那我就淋雨回去。”
沈意理所當然地得出了結論：“你社恐啊？”
並沒有社恐的程然：“嗯。”
程然隻是單純不想理人，但如果大小姐可以理解為社恐的話，那最好了。
“對了，我哥說月考結束你到我們家吃頓飯。”沈意想起了她那有點不省心的哥哥，“他上次在我家見過你之後一直想著找個機會再好好了解你一下。”
沈意說完，想到了程然的“社恐”屬性，補充了句：“我哥還蠻好相處的，不用害怕。吃飯的時候我也會在，如果有不想回答的問題就不回答。”
“謝謝。”
沈意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氣什麽。”
程然低頭看著路邊水窪裏的倒影，雨水把倒影打破，一如他現在泛起圈圈漣漪的心湖。
沈意。
程然在心底一遍遍念著這個名字，他已經開始分不清自己對沈意的特例是不是因為純粹的感激之情了。
可如果不是感激，還能是什麽呢？
數學是最後一場考試了，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大家正在熱烈地討論題目。
看到程然和沈意走進來，想問程然題目又不敢，於是全跑到沈意旁邊：“沈意！圓錐曲線那道題，直線的斜率是多少啊？”
沈意還不懂這些人在想什麽嗎？她看了看被人群隔絕在外的程然：“程然，答案。”
一堆人豎著耳朵聽。
程然把筆袋放在課桌上，轉頭回答道：“-1。”
哀鳴遍野。
沈意笑著看他們四散而去，轉頭跟程然打手勢：“走，回家。”
春天的風帶著濕潤的暖意，輕柔地吹進教室。窗外翠綠的枝葉在風中輕輕搖曳，沙沙作響。
那一刻，風好像突然有了形狀。
他輕聲說道：“好。”
……
“哥，我把程然帶回來了。”沈意往沙發上一躺，“什麽時候吃飯？我要餓死了。”
“你先去洗手，我讓阿姨端菜。”
“知道啦。”
這是程然第一次來沈意家，他好像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自己和沈意的不同。
程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著如此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怎麽會成為朋友呢？
“程然，發什麽呆呢？”沈意已經開始吃了，招手程然入座，“快過來。”
“來了。”
程然在沈恕示意下坐到了沈恕對麵。
沈恕沒有動筷子，程然也沒敢動。
三個人裏麵隻有沈意一個在埋頭幹飯，過於安靜的氣氛讓沈意也意識到了不對。
沈意給程然夾了塊紅燒肉：“程然你吃，我哥不餓，不用管他。”
沈恕：？？你個小兔崽子你懂個屁你哥我這是在給下馬威！！
沈意不是不懂，但她自從上了初中就開始跟沈恕對著幹，短時間內改不掉這個習慣。
還有就是她對程然永遠有小可憐濾鏡，感覺沈恕完全就是童話故事裏恃強淩弱的大灰狼。
“嗯？好的。”程然用筷子夾起紅燒肉吃掉，硬著頭皮忽略沈恕那快要把紅燒肉盯穿的目光。
哦，或許是想盯穿他。
下馬威這個環節被妹妹打斷，沈恕也動筷子開始吃飯。
不過他還沒有忘記要全方麵審視考察程然的任務。
雖然沈意和程然並沒有談戀愛，但是現在的小年輕日久生情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沈恕覺得了解程然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是非常有必要的事。
（沒了，這是所有了。這是高中時候寫的，因為後來學習太忙了就沒有繼續寫了。以為是雛形所以很多地方也不太完善，大家看個樂嗬吧！還有一點在一起之後的小片段，有的是大學畢業之後的，有的是上學時候的，比較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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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身材好，喜歡穿各種美到掉渣的裙子。程然從來不會不讓沈意穿，但是每回都會眼神威懾那些打量大小姐的臭男人。
沈意不知道程然會打架，她自己就會，那些男人要是敢來調戲她，沈意就會讓他們知道什麽叫拳頭。
然而真有人來的時候，沈意還沒來得及幹什麽，那人就被程然捏住手腕推到了一邊，表情極其冷漠:“我再問一遍，你是自己滾，還是我打到你滾？”
程然會打架的事暴露了，雖然他瞞著沈意這件事讓沈意有點生氣，但這點生氣完全比不上瘋狂心動。
沈意的評價是:“我男人真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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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有點微醺，不過腦子還是清醒的，或許是因為放鬆，她興致很高，一路說說笑笑的。
程然耐心地聽著，時不時回幾個字，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淺淺的笑意，像是冰山融化。
到了家門口，程然左手扶著站都站不穩的沈意，右手拿鑰匙開門。
開門進屋，沈意忽然把程然按在了門上:“程小虎，給姐姐親一下？”
程然靠在門上，壓低聲音，尾音卻帶著笑:“比我小三個月的姐姐？”
沈意攬著他的脖子踮腳要親他，程然微微側頭，沈意的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程然的呼吸有些亂:“乖。”
程然在心底默念三遍正人君子。
“乖？”沈意感覺喝醉了暈暈乎乎的，隻覺得程然發紅的耳垂格外可愛，她湊近程然，“騙誰呢，你可不喜歡乖的。”
這句話倒是真的，程然最開始注意到沈意，就因為她身上張揚的少年意氣和他所渴望卻沒有的無拘無束。程然自認為一直以來都偽裝的很好，他不知道沈意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你錯了，我就喜歡乖的。”程然死不承認。
沈意用鼻尖蹭了蹭他，沒有拆穿他拙劣的謊言:“那我乖不乖？你喜歡嗎？”
程然本來還在竭力保持自己的紳士風度，聽到沈意那一句軟軟的“你喜歡嗎”近乎丟盔棄甲，他伸手環住沈意的腰，在吻上沈意之前說了最後一句帶著些隱忍的:“乖，喜歡。”
去他媽的正人君子。
2
沈意覺得鼻頭一酸，眼裏瞬間聚起了水汽。
程然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哄道:“乖乖，想哭就哭吧。”
沈意抬頭把眼淚憋回去:“不行，化了妝的，哭了會很醜。”
程然被她逗笑了，湊近她:“那我親親你，你轉移一下注意力。我們不難過了，好嗎？”
3
沈意已經很久沒有去泡吧了，萬珊珊這次過生日非要她來不可。
結果剛到就接到了男朋友的電話查崗。
“沈意，你在哪？”
“我說我在家，你信嗎？”
“……地址給我。”
最後程然帶著作業來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