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葷素,整個工廠也劃為了兩個模塊,從原材料的清洗到製作?罐裝都是兩條完整的分?開的流水線,肉罐頭比水果罐頭多?了一個烹熟的步驟。


    遠遠地大夥兒都聞到了一股肉香撲鼻而來。


    “整日在這車間工作?,肉味聞著感覺都要飽了。”


    “我感覺要是沒?進京大的話,來罐頭廠上班也不錯,聽說他們今年元旦的節禮還有?三罐肉罐頭。”


    “你以為這罐頭廠是那麽好?進的?更別說是熟肉車間了,不比你被選上工農兵容易。”


    一進大車間,分?隔的小車間內飄出來的肉香就把眾人迷的走不動道了,一個個往熟肉車間的窗口處往裏看。


    大幾十?號人,也隻有?寥寥幾個對眼前的肉罐頭不是很感興趣,其中就有?個避開眾人往角落裏走的鄭美娟。


    白夏餘光瞥見?她的背影,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鄭同?學一個人亂晃小心掉隊了。”


    一個轉彎,白夏就來到鄭美娟的身前。


    正一手?扶著牆準備脫鞋的鄭美娟一愣,條件反射地站直了身板,警惕地看向來人,雙手?貼著後牆,整個人呈現?了一副防備的姿態。


    被新鞋硌得生疼的腳趾,此時也沒?心思去查看了,隻一心盯著眼前的白夏。


    聲音有?股自己都沒?察覺的底氣不足:


    “你跟著我幹嘛?你要是因為大夥兒議論你設計賣張向紅家石斛的事情,而來找我的麻煩,那你找錯人了,就算你能堵住我一個人的嘴,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隨著白夏一步步的逼近,鄭美娟一步步地往後退,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就被她逼進了死角,除了對方站立的地方,沒?有?退路可以離開這兒。


    鄭美娟突然有?些懊惱,自己怎麽就選了個這麽偏僻的地方弄鞋子,深知對方的武力值,心裏難免有?些發怵。


    拍了拍衣擺不存在的灰塵,表麵?還在強作?鎮定地回視白夏。


    想起她這兩個月頻繁地挑事,最終卻隻在她們宿舍周圍掀起的小小波瀾,白夏非常不給麵?子地扯了扯嘴角,神色故作?驚訝:


    “怎麽了?你也想讓我給你帶石斛嘛?這話我已?經跟你身邊的趙瑩說了,石斛是在山北軍區的供銷社賣的,你們得按照順序在那邊下?單,跟我說可沒?用,我頂多?能回山北的時候幫你們帶過?來而已?。”


    “趙瑩要買石斛?!”


    白夏話音剛落,前一秒還虛張聲勢,妄圖在氣勢上壓過?白夏的鄭美娟,頓時怒火中燒了起來,早上出門的時候趙瑩還附和她說了白夏的不是,沒?想到竟然在背後跟她買石斛!


    鄭美娟突然有?種?被背叛的錯覺,心裏憋著的一口氣堵得不上不下?,隻想發泄出來。


    “沒?錯呀,不止趙瑩,李琴香跟周蓉都已?經買過?一回了,據說還是她們推薦給趙瑩的呢,啊,你不會不知道吧?嘖,真是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們是最要好?的朋友呢......”


    白夏遺憾地掩唇,看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鄭美娟,掛上副一言難盡的表情開始陰陽怪氣,拖長的尾音一瞬間讓鄭美娟心態崩了,臉色極其難看。


    離得近,都能聽到她緊咬的後槽牙在咯吱作?響。


    白夏不等她緩過?勁,立刻拿出包裏的報紙丟給她。


    “文章寫得不錯,就是怎麽覺得這麽眼熟呢?”


    攤開的主版頁麵?上,正是白夏那篇被改得麵?目全非的文章。


    鄭美娟的手?一哆嗦,瞧見?鬥大的黑體加粗的標題,內容都沒?來得及看,就條件反射地撇清關係:


    “這不是我寫的!”


    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眼神還有?些躲閃,似是生怕白夏把這件事懷疑到她身上。


    可惜她應激般的劇烈反應早已?出賣了她,白夏眼中劃過?了然。


    慢條斯理地拿回被鄭美娟避如蛇蠍的報紙,一字一頓地讀著上頭的標題,以及第一段歌頌文|革的段落,餘光清晰地瞥見?鄭美娟更加僵硬的身形,兩隻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不停地揉搓到指節都開始發白。


    得到想要的答案,白夏也不打算再跟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收回了報紙笑著開口:


    “既然不是鄭同?學的文章,那我也托人去查查這個筆名?好?了,畢竟有?鄭同?學在先,讓我知道了通過?匯款單查作?者的身份,是多?麽輕而易舉的事情。”


    第68章


    “白夏!”


    步子還沒?邁出去, 就被身側的鄭美娟急忙忙地叫住。


    白夏視線下移,落在被她拉住的衣袖上,抽回了胳膊轉頭瞧她。


    好整以暇的對上鄭美娟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不用查了......發文章的是......是我朋友, 稿費我可以叫她給你?,這?件事?情?就不要聲張了行不?”


    鄭美娟緊緊咬住下唇, 本就凍得有些發白的嘴唇當下都?開始發青, 看上去還有些楚楚可憐的意味,心裏卻在滴血, 讓她吐出剛到手的稿費,可不就跟剜她的肉似的。


    聽完她的話, 白夏毫不掩飾眼底地揶揄, 好一個無中?生友。


    這?麽幹脆的就示起弱來?, 看來?她收稿費的匯款單用的是她自己的身份, 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


    “稿費就不用了, 但是關乎個人的名譽可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攤上抄襲的名聲, 估計往後投稿被拒倒是小事?,就是不知道你?這?位朋友是不是大學生, 要是在檔案上留下一筆, 今後畢業分單位,首先文化方麵的工作就不用想了,跟不用說政府機關......”


    白夏越說鄭美娟的臉色就越難看,似是已經開始後悔為了眼前的小利小惠去盜用她的文章, 她早該知道白夏不是個省油的燈,可惜無奈她來?京市後投稿了那麽多篇文章, 全都?無一例外地石沉大海,好不容易瞧見一篇過稿還被廢棄的文章, 一不小心就鬼迷了心竅。


    鄭美娟隻覺得心口慪得要滴血,果然隻要跟白夏沾上就沒?什麽好事?。


    “不過呢......”


    白夏話鋒一轉,接著道:


    “既然她是你?的‘朋友’,讓我賣鄭同學一個麵子也不是不可以,就得看鄭同學有沒?有誠意了......”


    意味深長的尾音讓鄭美娟心裏咯噔一聲,不要錢,這?是想叫她辦事?情??


    “你?要我做什麽?”


    見她上道,白夏笑了,上翹的眼尾掩在深藍色的圍巾下,顯得靈動惑人。


    “女生宿舍樓有不少同學想要訂向紅他們村的石斛,無奈人數眾多,每個人的數量不好統計。我聽聞鄭同學是宿舍樓的‘交際花’,還時常把向紅他們村的石斛掛在嘴邊,不如就由你?來?做這?個數據統計好了,有多少人訂,訂多少,你?都?一個個記下來?,然後統一的去聯係供銷社下單,你?看怎麽樣?”


    白夏這?話一出口,鄭美娟就炸了,卻生生忍住了脾氣沒?敢發作,憋紅了一張臉狠狠地瞪向白夏。


    讓她去幹跑腿的事?情??還是統計石斛的訂單?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前腳剛說的白夏壞話,後腳轉身就幫她做事?,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嘛?她以後還怎麽在女生宿舍生活!估計背地裏都?得被別?人笑死!


    “是不是太為難鄭同學了?那就算了,石斛的事?情?就讓大夥兒自己去打電話訂吧,我還是去查查這?個筆名的身份,眼下還是這?件事?情?要緊,抄襲的文化風氣可要不得。”


    白夏聳了聳肩,在對方調色盤似的臉色中?緩緩開口。


    鄭美娟一口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卻被白夏這?番佯做無所謂的態度,硬生生堵了回去,特?別?是重讀的‘抄襲’二字,更是直戳向她的肺管子,一萬次的後悔不該因為擔心不過稿投原報社,就那麽巧的被她看到。


    舌尖都?被氣得咬出了血,滿嘴都?是鐵鏽味,說出口的聲音也透著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不...為...難...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抄襲......的事?情?,咱們就不要再提了!”


    白夏眉梢輕揚,沒?回答她的話隻抿唇微笑,提不提可不是她說了算的。


    *


    過了月中?一年也到了尾聲,距離1973年的農曆新年還有半個月的時候,全國各大高校都?已經開始放寒假。


    “這?是開學後要訂的石斛,全都?在這?裏了。”


    最後一堂課結束,等?到教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鄭美娟才拿著一張疊得嚴密的紙條,不情?不願地走到白夏的麵前,梗著脖子聲音僵硬,說完話還瞧了眼不遠處的程玉春幾人,動了動嘴唇似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出口,放下手中?的紙條,忙不迭地往教室外快步走去。


    幾步開外的張向紅幾人瞧見這?一幕,稀奇得直咂舌。


    程玉春跨上書包走上前,痞裏痞氣地一把勾住白夏的肩頭。


    “你?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這?大半個月在寢室,不僅沒?再聽見她給你?上眼藥說壞話,竟然還幫你?登記這?些她往日都?看不上眼的麻煩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她落了什麽把柄在你?手裏?”


    展開的紙條上字跡清晰的寫著誰誰誰,什麽時間訂的多少罐石斛,字跡倒是清秀端正的跟本人的性格相差甚遠。


    如今入了冬,皖南那邊的天?氣雖然不像北方整日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但是氣溫低的時候卻也會降到零下,不利於?石斛的生長了。村裏各家各戶現存的處理好的石斛也早就被賣光了,現在手頭上積的單子,都?是來?年開春的時候拿的預定貨。


    物以稀為貴,緊俏的石斛,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山北的供銷社貨架了,都?是一到貨就會被分發完。


    “太陽有沒?有從西邊出來?我不清楚,鄭美娟的把柄倒是有一個。”


    白夏將紙條重新疊好放在書頁裏夾著,程玉春幾人見她不願意多說也不好追問,對於?鄭美娟的事?情?也沒?那麽好奇,相攜著就往教學樓外走。


    “向紅,你?回去跟你?們大隊長好好商量商量,要是建大棚人工培育石斛行得通的話,我就去跟軍區申請采購塑料布的資金。”


    張向紅幾人明?天?都?一齊回老家過年,站在回宿舍的分岔路口上,白夏最後朝她叮囑。


    “好的,要是行的話我寫信跟你?說,不過我們也不能全占軍區的便宜,建大棚的費用我們想辦法自己湊出來?,這?幾個月光是賣石斛,大隊裏也多了不少進項。”


    多虧了白夏給他們村的石斛設定的市場定位,走的不是薄利多銷的路子,定的價格頗高,一罐能賣不少錢,往年他們是想都?不敢想,可比種地要賺錢多了。即便現在建大棚的塑料布稀罕,先不說多,一畝地的範圍,他們自己還是能買得起的。


    告別?了幾人,白夏便踩著咯吱作響的積雪,頂著寒風往校門處走,朦朧的灰白天?空中?還在飄著鵝毛大的雪花,撲簌簌地往下直墜,像一顆顆小冰雹一樣有份量,沒?一會兒就白了肩頭。


    從教學樓區的蜿蜒小路踏上主?幹道,白夏正躲著暴雪埋首徑直往前衝,密集的雪花阻礙了她的視野,沒?料到迎麵會不躲不閃地直挺挺的走來?一個人,沒?有刹住腳的白夏徑直就撞了上去。


    對方肩頭上的積雪比她的要厚多了,隨著相撞,兩人身上的落雪都?搖搖欲墜地從高處跌落下來?,隱沒?在四周莫過腳踝的雪層中?。


    “延城?你?怎麽不在車裏等?我。”


    白夏撞上的正是來?接人的裴延城,他沒?有穿軍裝,而是一身白夏入冬後給他買的呢子大衣,黑色的細膩斜紋很厚實?,加粗的羊毛質地摸上去毛刺刺的,雖然看上去比軍大衣單薄,但是卻非常保暖。


    裴延城將扣子規規矩矩地從膝蓋處的衣擺,一直扣到了頂端,豎起的衣領擋住脖頸處吹來?的寒風,線條硬朗的下巴都?隱在了大衣中?。


    入冬後他的膚色也沒?有了夏天?時的黝黑,配著這?身修身的大衣,弱化了健碩的腰背,整個人都?有股老城公子哥兒的矜貴。


    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土匪頭子’都?成闊爺兒了。


    白夏瞧見他就不自覺得笑彎了眉眼,好心情?得在心裏打趣他。


    “雪越下越大,擋視野,人又多,我怕你?找不見我。”


    將懷中?的人扶正,裴延城的聲音透著股找到媳婦兒的輕鬆勁兒。


    脫下手套,將白夏的兩隻手整個都?包裹在溫暖的掌心裏,他粗糙的雙手滾燙,不過一瞬就把她微涼的雙手搓得發熱。轉過身,就著親昵的姿勢,領著人大跨步地往校外的吉普車走。


    今天?是學校上課的最後一天?,不少本地或是離得近的同學,都?迫不及待得拎著大包小包,頂著暴雪往校門處趕。


    林蔭道上,相擁著並排往外走的白夏跟裴延城,也成了熙來?攘往的學子中?的一抹冬景。


    *


    雪下的再大,裴延城的工作也依舊在繼續。


    訓練基地雖然位於?宣寧跟京市之間,但是到底還是首都?這?邊的道路更加寬敞,下雪天?開車也更為方便,所以已經放寒假的白夏,也沒?有急著回山北,而是繼續待在金魚胡同陪著裴延城。


    “小夏,榔頭還你?了哈,這?是建中?帶來?的紅薯,我吃不完給你?拿兩個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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