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點:說話愛誇大其詞,耳根子軟。


    小注:跟李清露是青梅竹馬,很喜歡她。最近黃河鏢局在碼頭上丟了鏢貨,他十分煩惱,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把玲瓏鎖找回來。幸虧李清露也來幫忙,這一路上有她陪著就好多了。


    ——《玲瓏英雄譜.人物篇.卷四》


    第十二章


    熹微的陽光照下來,遠處傳來了雞鳴聲。秦招娣打開了客棧的窗戶,清新的晨風吹了進來。


    已經進了巳月,天亮得早。她們習慣了做早課,不到卯時就醒了。李清露起來喝了杯水,看著窗外的街道。整個鎮子還在沉睡中,偶爾有幾個人挑著擔子走在街上,街上回響著輕輕的腳步聲。薄霧散去,金色的陽光灑在青石地麵上,帶來新一天的蓬勃生氣。


    秦招娣出門打了一盆水,和李清露洗漱了。她道:“快到洛陽了,咱們把衣裳換了吧。”


    李清露打開了包袱,從裏頭取出一身便服來。這還是之前她在風陵渡的時候,薑大小姐給她們買的。


    三個人出了宜昌,一路坐大車,花了幾天時間來到了洛陽城外的小鎮子上。


    為了避免引起人注意,她們不能再做道姑打扮了。李清露換了一件月白色的窄袖上衣,衣襟上繡著幾朵梨花,下頭是一條白色灑金的輕紗裙,行動起來如同一朵飄逸的流雲,顯得清秀可人。


    她坐在梳妝台前,梳了個尋常的發髻,多餘的頭發散下來,發絲又黑又亮的就像綢緞一樣。


    她戴上了薑玉明送的釵子,對著鏡子看了片刻,覺得自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若是她從小在普通人家長大,現在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她把頭發梳的幹淨整齊,一絲不苟。秦招娣看了她一眼,覺得還是太像道姑了,道:“太素了。”


    她搬了個凳子過來,從李清露鬢邊扯了兩綹頭發下來。又從花瓶裏掐了一簇金色的桂花給她戴在發髻邊,她整個人頓時變得鮮亮起來。


    李清露摸了摸頭發,道:“這不太合適吧?”


    秦招娣道:“有什麽不合適的,師父讓咱們換便服的嘛。”


    李清露還是有點不自在,覺得失了本分似的。秦招娣看著她,道:“又不是在觀裏了,別這麽拘束。我記得你小時候挺愛漂亮的,怎麽長大了就改了性子了?”


    李清露的神色一動,沒說什麽。秦招娣道:“過年的時候,人家小姑娘穿著新衣服來上香,你羨慕得很,還一直躲在柱子後頭看呢。”


    李清露輕咳了一聲,道:“那才幾歲的事,大師姐你還老提。”


    秦招娣便笑了,道:“好,不讓說就不說了。”


    秦招娣給自己梳了個單刀髻,頭上戴著自己買的珠花,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十分滿意。她畢竟是個女孩子,一直沒機會打扮,如今能穿的漂漂亮亮的也很高興。


    兩個人背上了行囊,來到了大堂裏。薑玉明已經在這裏等著了,桌子上擺著粥飯,還熱騰騰的冒著氣。兩個姑娘從樓上走下來,小薑看到她們的一瞬間,眼睛都大了一圈。


    秦招娣在他對麵坐下了,道:“怎麽樣?”


    薑玉明發自肺腑地稱讚道:“真好看!”


    李清露戴上了他送的金釵,他一眼就看見了,這釵子果然很適合她。她穿上了尋常女孩子的衣裳,比平時還要好看。薑玉明心裏怦怦直跳,又不敢盯著看起來沒完。


    秦招娣知道他對李清露有好感,故意逗他道:“你覺得是姐姐好看,還是妹妹好看?”


    薑玉明誰也不敢得罪,道:“姐姐和妹妹都好看,我不會誇,反正各有千秋。”


    秦招娣笑了起來,饒過了他。李清露有點不好意思,一直沒說話。吃完了飯,車夫已經在客棧門前等著了。再行一個時辰的路就到洛陽了,三個人坐在馬車裏,心情十分輕快。


    秦招娣道:“洛陽城很繁華吧。你去過那邊,有什麽好玩的地方麽?”


    薑玉明惦記著找玲瓏鎖的事,沒有她這麽輕鬆,道:“也就那樣,你想逛的話,去牡丹花神廟看看?”


    一提起花神廟,秦招娣想起了來的目的。她皺眉道:“那幫江湖客真是無聊的很,一天到晚打的頭破血流的。不是奪什麽寶刀寶劍,就是爭武功秘籍,如今又厚著臉皮搶起了人家的嫁妝,簡直連一會兒都消停不下來。”


    薑玉明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你不貪圖金銀財寶、武功權勢,別人卻要為了這些東西拚命。要是真想過消停日子,就隻能去深山老林裏待著。”


    李清露靠在車壁上,心不在焉地道:“那玲瓏鎖有什麽好的,值得他們這麽個搶法?”


    “值錢啊,”秦招娣道,“不是喬家花三萬兩買下來的嗎,等風頭過去了,倒手一賣,怎麽不能翻個倍?”


    薑玉明糾正道:“是三萬二千五百兩。”


    他天天想著找不回來就得翻倍賠錢,把價錢記得一清二楚。一幫不講理的混賬王八蛋搶了東西就跑,卻讓黃河鏢局的人倒了血黴。李清露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東西什麽模樣,你見過麽?”


    當時石奴搶到東西就揣起來了,李清露隻遠遠的看了一眼,感覺寶光璀璨的十分漂亮。但具體什麽模樣,又記不得了。


    薑玉明雖然沒見過實物,卻聽家裏人說過它的來曆。他說:“玲瓏鎖其實是一雙手鐲,用烏金打造的,外麵鎏金。上麵刻著纏枝蓮和牡丹花的紋樣,又鑲嵌著一對紅寶石,據說是花神的精魄所化。兩個鐲子之間有一條烏金鏈子連著。若是新婚之夜鎖在一起,就能保佑兩個人琴瑟和鳴,恩愛到老。”


    李清露歪了歪頭,覺得有點怪異,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她道:“兩個人鎖在一起多不方便,不難受嗎?”


    薑玉明微微一笑,說:“洞房花燭夜,本來就是親密的時候,鎖在一起也沒什麽不方便的。”


    秦招娣輕咳了一聲,示意他少胡說八道帶壞了自己的師妹。小薑便坐直了,正色道:“這玲瓏鎖是有一把鑰匙的,那鎖做的十分精巧,又堅固無比。過了新婚之夜,再拿鑰匙打開,照常過日子就是了。”


    秦招娣覺得沒必要,道:“這就是個噱頭吧,專門騙有錢人的玩意兒,肯定不靈驗。”


    “憑什麽貴的東西就不靈驗啊,”小薑皺起了眉頭,“招娣姐你也太沒見識了吧!你以為什麽都跟趕集似的十文錢一斤還白饒你兩個雞蛋呢?”


    秦招娣說不出話來,覺得自己的窮酸被他堂而皇之地拖到了太陽下暴曬,還敲鑼打鼓地讓所有人都來圍觀,漲紅了臉有些惱怒。


    薑玉明出身富庶人家,又跟著父親走南闖北,見過不少寶貝,知道有些確實是真東西。他的神色鄭重,說:“洛陽牡丹甲天下,花神娘娘保佑天下女子平安和姻緣,每年都有不少女子去拜花神。今年重新為花神娘娘繪彩的時候,工匠在神像下麵發現了一個暗格,玲瓏鎖就藏在裏麵。”


    李清露想像那個情形,莊嚴的殿宇中,長明燈照亮了神像下,露出了一個斑駁的匣子。若是自己在場,定然也會覺得十分神秘,把它當成寶貝來看待。


    小薑道:“這花神廟建了三百多年,還是頭一次有人發現這玲瓏鎖。大家覺得這鎖既然藏在花神娘娘的神像下,定然能夠保佑人的姻緣。就算是凡俗之物,也是個幾百年的古董。受了這麽多年的香火,連廟門口的黃大仙都熬成精了,這寶貝怎麽能不靈驗?”


    他這麽說倒也有些道理。秦招娣還記得方才他說自己沒見識的仇,非要跟他抬杠,道:“既然是藏了幾百年的寶貝,怎麽說賣就賣了,怎麽不留下當個鎮廟之寶?”


    李清露看這兩個人又要吵起來了,打圓場道:“人家也要吃飯,可能就是缺錢了吧。”


    秦招娣一臉不信的表情,還是懷疑這東西的真實性。她小聲咕噥道:“我覺得就是個普通玩意兒,編個故事騙你們這些有錢的傻子,還真有人上當……”


    小薑覺得這丫頭是窮出身,理解不了這世上真的有神仙遺留下的寶物。他道:“盤古斧、東皇鍾、河圖洛書、指南車,都是上古遺留下來的寶貝,也不能你說不存在就不存在啊。”


    秦招娣雙手抱著臂道:“那真貨在哪裏,你找出來給我。”


    小薑急了,道:“你跟我抬杠幹什麽啊。我家是開鏢局的,我的職責就是護送寶貝。我要有信念感你懂嗎,招娣姐?”


    秦招娣也生氣了,道:“都說了別叫我招娣,你欠揍啊!”


    小薑一臉麵癱地說:“好,秦姐姐,你是我親姐。薑玉祺跟你比都隻能靠後站。”


    秦招娣哼了一聲,道:“我可不敢跟她比,你姐才是真的招弟。她出生才一年就把你招來了,你爹娘高興壞了吧?”


    小薑一時語塞,頭一次發現還有自己吵不贏的人。李清露插不上嘴,在旁邊笑的不行,覺得這兩個人真的有意思,待在一起能吵一天不帶重樣的。


    馬車碌碌地駛進了洛陽城門,李清露撩起車簾往城中望去。街道寬闊整齊,街邊到處都是店鋪,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李清露感歎道:“真繁華啊。”


    秦招娣湊過來,道:“我看看。”


    這時候就見一個女子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從馬車邊奔過去。她進了城也不放慢速度,一副旁若無人的態度。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從小巷子裏走出來,手裏挽著個竹籃子,裏頭盛著些棗子。那女子迎麵而來,差點跟老人家撞在一起。


    老婦人嚇了一跳,摔倒在地,扶著腰哎呦哎呦直叫。籃子也掉在了地上,大紅的棗子骨碌碌滾了一地。


    路人連忙過去攙扶,有的幫忙拾棗子,也有人道:“你這女娃怎麽回事,看不見人麽?”


    那女子穿著一身銀紅色的衣裙,也不下馬。她攬住了韁繩,一臉鄙夷,居高臨下地道:“是這老太太不好生走路,故意來撞本姑娘的是不是?一天多撞幾個,你老可就發財了!”


    李清露看清了她的臉,十分詫異,小聲道:“花如意?”


    秦招娣也認出來了,壓低了聲音道:“哎呦,咱們不就是要找她麽!”


    花如意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子扔在地上,罵了聲晦氣,撥馬向前走了。路邊一個挑豆腐擔的小夥子生氣了,說:“分明是她不勒馬,還跟打發要飯的似的,以為誰都貪圖她那兩個臭錢呢!”


    同伴輕輕地拉了那人一下,小聲道:“別管了,是金刀門的人,你沒看到她腰上掛著的牌子嗎。”


    周圍的人都沉默下來,老婦人也不敢多說什麽。她撿起了籃子,跟路人道了謝,傴僂著身子離開了。看他們的反應,金刀門的人應該在這裏跋扈慣了,百姓們都不敢惹他們。


    李清露把車簾掀著一道縫,看著她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往左邊拐了。她對車夫道:“快,跟上那個穿紅衣裳的女人。”


    小薑道:“是花如意?”


    李清露點了點頭,道:“跟過去看看她去什麽地方。”


    馬車過了路口往左拐,遠遠地見花如意走到了一間高大的門頭前。有人出來幫她拴了馬,她走進了大堂。馬車在那間店前麵停了下來,薑玉明結了錢,卻見是一間賭場。


    賭場的斜對麵有一間小酒肆,快到中午了,這裏有不少客人。三個人進去坐下了,要了些飯菜,邊吃邊看對麵的情形。


    對麵的樓有四層高,大門十分寬闊,門上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招牌,寫著金鉤賭坊四個大字。門兩邊還有一副對聯,海底撈月精神爽,妙手回春好運來。


    門前頭掛著個半直不彎的鎏金鉤子,隨著大風蕩悠悠地擺動,就像一隻勾魂的手,似撩非撩地招引來往的行人。小薑喝了口茶,感歎道:“好家夥,直鉤釣魚,願者上鉤。”


    這種地方本來就是銷金窟,進去的都是錢多的沒處花的人,隻要能快活,也不在乎別的。


    賭場外頭漆著朱紅的油漆,雕梁畫棟的十分醒目。裏頭裝飾豪華,大堂正中擺著一隻一人高的鎏金貔貅,張開大嘴仿佛把四麵八方的金錢都吸進了肚裏。賭場裏充斥著喧嘩聲、大笑聲,身段窈窕的美女穿行在其中,陪著客人喝酒賭錢,到處都充滿了縱情享樂的氣氛。


    李清露和秦招娣從小在深山裏修行,哪裏見過這種排場,覺得十分不適應。薑玉明摸了摸下巴,小聲道:“那玲瓏鎖會不會就在花如意身上,她來這裏是找她的主子麽?”


    李清露沉吟道:“有可能。咱們光在這裏看不是個辦法,得想辦法進去才行。”


    秦招娣感覺自己的荷包受到了威脅,一把捂住了道:“這種地方一杯茶就要不少錢吧?咱們三個又沒什麽錢,充不起闊,一進去不就露餡了?”


    她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三個人中隻有小薑是富家公子,但他從小家教嚴格,也沒進過這種地方,一時間有些猶豫。


    這時候就見一個中年漢子從裏頭跑了出來。幾個黑衣大漢大聲呼喝著從賭場裏追出來,沒幾步就把那人圍住了。一群人對著那個賭鬼拳打腳踢,把那人揍得鼻青臉腫的。帶頭的大漢撕開了那人的衣襟,奪走了他懷裏的銀子,又狠狠地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道:“輸了的錢還想拿回去,輸不起來賭什麽!”


    附近的人對這種事都已經見怪不怪了,隻當沒看見。小二哥從旁邊經過,見他們盯著路上看,小聲道:“客官,外地來的吧?”


    李清露點了點頭,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出門在外最忌諱承認是外來的,人生地不熟容易被人欺負。秦招娣想攔沒攔住,歎了口氣。這丫頭沒什麽江湖經驗,有時候挺聰明的,人情世故上又有點傻氣。


    李清露倒是覺得無所謂,反正她們一開口就是一副南邊來的口音,想藏也藏不住,還不如借機會多套點話出來。


    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道:“你們是外地來的不知道,這條街上的店鋪大多數都是金刀門的產業,對麵那家賭場就是他們開的。我們這兒是自己盤的店,也得給金刀門抽成。他們在這兒是土皇帝,連官府都得讓他們三分。”


    小薑湊過來道:“這就是個賭博的地方麽?”


    小二哥咧嘴一笑,道:“不光賭博,還有客房和吃飯的地方。天南地北的水果、珍饈野味,頭天點了隔天就能送到桌上。想聽曲兒的有戲子、也有美女,陪賭的、陪過夜的,隻要有錢,在裏頭住一個月不出來也能過得舒舒服服的。”


    三個人一臉驚訝的表情,從來沒想過有錢人還能過得這麽奢侈。小薑道:“那他們的主人挺有錢的吧?”


    小二哥道:“那可不,這金鉤賭坊戒備森嚴,不少客人賭輸了的錢、抵押的地契、身上摘下來的寶貝,直接就收進庫房裏去了。看見大堂中間擺著的那個大貔貅了沒有,那玩意兒靈著呢,進去的人被它張著大嘴一吸,值錢的東西就全被它卷走了。”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心裏有了數。門前有客人進來,小二哥便起身去迎了。秦招娣低聲道:“聽見了沒,他說這裏頭有個庫房,收藏著不少寶貝。”


    李清露道:“所以花如意很可能是要把玲瓏鎖交到這裏來,咱們這一趟是來對了。”


    小薑的眼神認真起來,道:“若是玲瓏鎖真在她身上,無論如何也得奪回來。”


    現在剛過了中午,金鉤賭坊周圍都是守衛,要下手十分困難。他們便在附近找了個客棧歇腳,等天色稍微暗下來了,這才開始行動。


    到了戌時,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店鋪前的燈籠漸次亮了起來,到處紅幽幽的。李清露轉到了金鉤賭坊後麵的一條小巷子裏,這裏狹窄幽僻,沒人注意得到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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