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商量好了,小薑的輕功高明,讓他摸上去瞧一瞧,李清露等在小巷子裏接應。秦招娣在對麵的小酒館二樓包了個雅座,看著金鉤賭坊大門前的動靜,一有異動就吹哨報警。


    都準備好了,小薑輕身一躍,竄到二樓張望了一眼。他使出了壁虎遊牆術,扒在牆上往裏張望,見裏頭人來人往的,是客人吃飯喝酒的地方。他又往上躥了一層樓,見多是些空著的客房。李清露仰頭望著他,見他的動作輕捷,一點動靜也沒有,心中暗暗佩服。


    薑玉明竄到了頂層,這邊的人聲漸漸低下來,應該是金刀門裏的人待的地方了。他一躍翻進欄杆裏,忽然見走廊對麵有人捧著酒菜過來。他連忙蹲下來,貼著牆藏在了陰影裏。


    一名侍女低聲道:“讓你做事小心些,白堂主一向眼裏不揉沙子的,你怎麽還當著他的麵把酒打翻了!”


    另一名侍女有些委屈,低聲道:“奴婢知錯了,可白堂主他……他摸我手。”


    年長的侍女道:“讓主子瞧上了是你的福分,你怎麽不識抬舉?”


    那小侍女道:“如意姑娘也在,我哪裏敢……”


    年長的侍女歎了口氣,低聲道:“罷了,你先回去,我來送吧。”


    她接過了酒飯,敲門進了一間屋子。片刻她從裏頭出來,在外頭掩了門,匆匆離開了。


    薑玉明看著她走遠了,貓著腰來到那間屋的窗下,裏頭透出兩個人影子,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站著的那人身段婀娜,是個女子。薑玉明在手上啐了口唾沫,捅破了窗戶紙往裏瞧,見那女人果然是花如意。他心中一喜,暗道:“薑家的祖宗仙靈了,保佑我找到了這對賊人,且看你們說些什麽。”


    花如意背對著那男子,仿佛有些不高興。男人伸手拉了她一把,花如意把他的手打開了。男人便笑了,長臂一舒,把她摟在了懷裏,道:“吃醋了?”


    花如意哼了一聲,道:“我在這裏,你怎麽還看別的女人?”


    男人伸手勾起了她下巴,輕聲道:“我不過是隨手摸了一把,這裏的丫頭都庸脂俗粉的,哪能跟你比?”


    他低頭親了親她臉蛋兒,把臉埋在她頸窩處,深深一嗅,道:“好香啊。”


    花如意便笑了,輕輕把他推開了,道:“別鬧,你怎麽老是這麽不正經。”


    薑玉明的目光微動,心想:“金刀門加上洛陽總堂一共有四個堂口,聽說離火堂的堂主叫白什麽飯的,是個頂好看的小白臉,應該就是這個人了。他長得確實不錯,難怪把這花如意迷得暈頭轉向的,願意為他出生入死。”


    白子凡道:“那就說正經的。我讓你辦的事,做得怎麽樣了?”


    花如意微微一笑,起身從包袱裏取出一個匣子,遞給了他。


    白子凡看著那個匣子,手都有點發抖。這可是天下少有的寶貝,十分珍貴。他加入金刀門之後,一直沒立什麽功勞,常被人明嘲暗諷沒有本事。這回他總算把姚總門主吩咐的事辦成了,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姚長易雖然一向愛挑撥是非,做這件事也並非隻為了取樂。玲瓏鎖一旦丟了,蘇家的人必然會責怪黃河鏢局的人無能,而黃河鏢局的人要賠一大筆錢,也會元氣大傷。這兩家之間一旦產生了嫌隙,金刀門就能進一步找機會鏟除薑家,占據風陵渡,擴展自己的勢力。到時候長安、風陵渡、洛陽連成一線,以黃河水路貫穿著,金刀門的力量會比現在更強數倍。


    到時候姚長易再往南吞並了無量山,中原武林的北部就都由金刀門做主了。


    荊州蘇家本來就跟業力司有宿仇,定然不會跟業力司聯手抵抗金刀門。可若是等到金刀門做大之後,蘇家要再有所反應也遲了。


    各大門派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姚長易布下這些籌謀,一點點蠶食過來,總也得有六七年的功夫才能做到。姚子易雖然外表文質彬彬的甚至有三分秀氣,卻實實在在是個梟雄,六親不認,毫無良心。白子凡跟他比起來,都要甘拜下風。


    姚長易一向很沉得住氣,目標也很明確,想做的事早晚都能做到。對於這樣的人,白子凡是打心底裏佩服的。當初他投奔金刀門,不隻是為了求個安身之所,也是因為對姚總門主的手段慕名已久,算是魑魅魍魎找到了惡鬼頭子,臭味相投了。


    白子凡打開了匣子,見裏頭寶光璀璨的,這就是把江湖攪起風波的玲瓏鎖了。精致的鐲子上鑲嵌著一對紅寶石,他拿在手裏把玩了片刻,手指一勾中間的金鏈子,一雙鐲子垂下來碰撞在一起,發出叮當的聲音。


    花如意看著它,憧憬地說:“我聽說這東西靈驗的很,鎖在一起的有情人會永遠在一起。”


    白子凡抬眼看她,道:“你想跟我鎖啊?”


    花如意的神色竟有些怯,仿佛覺得自己是在癡心妄想。她道:“人家為了給你把這鎖拿回來,費了那麽大力氣,你難道都不賞人家麽?”


    白子凡一向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從來不給女人承諾。他避重就輕道:“你早就是我的人了,鎖不鎖不都是一樣的嗎?”


    花如意把嘴一撅,撒嬌道:“討厭,你敷衍人家,我不依!”


    白子凡為了親自交這差事,大老遠從離火堂趕到洛陽總堂等著,生怕出了半點差池。他把鐲子收回了匣子裏,正色道:“這是姚總門主要的東西,還是別動了。明天一早就收到庫裏,等總門主來了就交給他。”


    花如意還不甘心,小聲道:“就悄悄用一回,他又不會知道。”


    白子凡含笑看著她,眼神端的是勾魂奪魄,就連小薑在外頭看見了,都覺的這一雙眼睛長在男人身上實在是浪費了。花如意被他看得害羞,小聲道:“幹什麽?”


    白子凡站起身來,輕輕靠近了她,柔聲道:“你不是要賞麽,來,今晚本堂主就好好地賞你。”


    他噗地吹熄了燈火,把花如意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往床邊走過去。花如意嚶嚀一聲,一手抱住了他的肩膀。白子凡脫掉了她的繡花鞋,把她的裙子撩了起來。薑玉明就見一條白生生的腿屈了起來,勾在了白子凡的腰上。


    他臉色頓時紅了起來,感到一陣口幹舌燥,心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那兩個人顧不到這邊,他正好能趁機把玲瓏鎖偷出來。小薑定了定神,想著薑家的前途都靠自己了,這時候絕對不能打退堂鼓。放匣子的桌子離窗戶有半丈遠,他袖子裏有鉤鎖,若是卷過來,少不了會發出聲音,肯定會被發現。


    到時候白子凡高聲一呼,護衛蜂擁而至,自己就算輕功再好也難以脫身。


    他思來想去,隻能冒險親自進去拿。屋裏的那兩人纏在一起,情形越發不堪入目了。薑玉明頭上滲出了汗水,把心一橫,悄悄拿出匕首順著門縫向下劃去,幾下撬開了門。


    門開了一線,就見花如意衣衫半褪,偎在白子凡懷裏。她低聲道:“好哥哥,我跟你之前的那死鬼老婆比,誰更好些?”


    白子凡一手把著她的腰,啞聲道:“當然是你更好,她凶得很,哪裏有你會疼人。”


    薑玉明哪裏見過這陣仗,頭嗡地一聲,渾身都僵住了。這時就聽見花如意道:“好冷啊,門沒關麽?”


    白子凡道:“興許是忘了,別管了。”


    花如意道:“不嘛,萬一讓人看見了多丟人。”


    白子凡從床上撿起個衣帶鉤打了過來,把門扇合上了。小薑來不及躲,在外頭被門板咚地一聲磕到了腦門,整個人都餒了。


    屋裏的喘息聲更大了,薑玉明實在受不了,翻身一躍,從樓上下來了。


    李清露等在小巷子裏,過了這許久,他終於下來了。她眼睛一亮,道:“東西找到了嗎?”


    薑玉明的臉紅通通的,有些煩躁,道:“拿不到。”


    李清露道:“玲瓏鎖就在上麵?”


    薑玉明嗯了一聲,轉過身去對著小巷子裏的陰影處,整個人都局促不安的。李清露有點著急,道:“都看到了怎麽拿不到,你輕功不是挺好的嗎?”


    薑玉明說:“反正就是……不方便,你別問了。”


    李清露奇怪地看著他,道:“什麽意思,她在洗澡?那你不是正好拿了就跑麽?”


    小薑抓了抓頭發,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李清露想或許是花如意在更衣,又或者是在洗澡。他爹娘管教他嚴格,他不好潛進去,自己去也是一樣的。


    她道:“那我去好了,哪間屋?”


    薑玉明整個人都不好了,心想那二人正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怎麽能讓一個小道姑上去。可如果今天晚上不想辦法拿到玲瓏鎖,等明天收到庫房裏去,那邊守衛森嚴,就更沒有機會了。


    他吹了這一陣子風,人也冷靜下來了,道:“算了,還是我去吧。”


    他把外套脫下來,往頭上一蒙,隻露出兩個雪亮的眼睛,頗有一種掩耳盜鈴的意味。李清露有點擔心,小聲道:“你小心啊。”


    薑玉明嗯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往上一躥,硬著頭皮再次上樓去了。


    作者有話說:


    【玲瓏鎖】


    出自洛陽花神廟。工匠在翻修花神像時,在底座下發現了一個暗格,裏麵盛著此物。此鎖寬一寸,以烏金鑄成,表麵雕琢著牡丹、纏枝蓮和鴛鴦的紋樣。鐲子上有一對紅寶石,據說是花神的精魄所化,十分珍貴。


    此鎖受了多年的香火,據說能保佑有情人白頭偕老。玉泉山莊的喬大小姐買下了此鎖作為嫁妝,卻在風陵渡的碼頭上被人搶走了。


    三個月之後便是婚期了,若是不能在期限內找回來,就得賠一大筆錢。黃河鏢局的人陷入了煩惱當中。


    ——《玲瓏英雄譜.風物篇.卷一》


    第十三章


    薑玉明來到臥房外,把門推開一道縫,這回屋裏沒了聲音。


    他有點茫然,這就偃旗息鼓了?還以為這小白臉有多大的本事,看來也就是個銀樣鑞槍頭,沒有多中用嘛。


    青色的帳子垂著,花如意伏在白子凡懷裏昏昏欲睡。薑玉明在門外等了片刻,聽見了白子凡低低的鼾聲,輕輕地推開了門。他貓著腰潛進去,來到了桌子旁邊,拿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匣子。他把盒子摟在懷裏,心咚咚直跳,快步往外走去。


    他走到門口時,腳下咯吱一聲,不小心踩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卻是白子凡剛才扔過來的衣帶鉤。


    小薑心裏一涼,暗道完蛋。花如意果然睜開了眼,道:“誰?”


    既然被發現了,那就沒辦法了。薑玉明拉開門,像離弦的箭一樣躥了出去。花如意拿衣裳擋著胸口,急道:“東西讓人搶走了!”


    白子凡披上了衣服,起身追到走廊上,見一道影子落到了下麵的小巷子裏,兩個人影一起往遠處跑去。他氣得七竅生煙,喊道:“快來人,玲瓏鎖丟了,給我追回來!”


    李清露等了一陣子,見薑玉明從上麵跳了下來。他慌慌張張的來不及多說,拉起她就跑。樓上的燈火漸次亮起來,到處都亂糟糟的,有人喊道:“有賊,快抓賊!”


    李清露知道他被人發現了,秦招娣在對麵的酒樓裏發現了異動,銜著哨子一頓猛吹。


    “嗶嗶——嗶嗶兒——!”


    薑玉明覺得她放哨放了個寂寞,心累道:“現在才吹,早幹什麽去了!”


    三個人早就商量好了,拿到了東西就往城東跑。出了西半城,便是業力司的地盤。金刀門的人總不能闖到對家的地界上大張旗鼓地追人。


    他們放足狂奔,距離東半城還有好幾條街。幾個人跑的氣喘籲籲,後頭的追兵放聲大嚷:“站住,蟊賊別跑!”


    那些人有的舉著火把,有的拿著刀劍,黑壓壓的一大片像馬蜂似的,十分凶猛。


    三個人拐進一個小巷子,在這裏也躲藏不了多久。薑玉明把盒子裏的東西拿出來,往李清露懷裏一塞,道:“咱們分頭跑,我和秦姐姐把他們引開,清露把東西送回薑家。”


    李清露頓時感到責任重大,又有些擔心他們兩個。秦招娣還在喘氣,道:“他說的對,得分開跑。我們倆輕功好,能甩掉他們的。”


    薑玉明用力地握了她的手一下,道:“托付給你了,一定要平安送到啊!”


    李清露點了點頭,把玲瓏鎖揣在了懷裏,又往腰帶裏掖了一下,盡量藏結實了。追兵的聲音漸漸近了,薑玉明向外跑了出去,傲然道:“小爺在這裏,來追我啊!”


    秦招娣咯吱窩下頭夾著個空匣子,出了小巷子,又有一隊追兵繞過來,發現了她們。秦招娣道:“我也走了,你多加小心!”


    她說著向前奔去,李清露往相反的方向逃去,跑出一陣子,發現身後沒人跟過來。那兩個人一個帶著匣子,一個飛揚跳脫的十分惹眼,金刀門的人都追他們去了,忽略了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


    李清露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奔走了好幾條街,終於到了城東業力司的地盤上。


    遠處還聽得見金刀門的人敲鑼打鼓大喊抓賊的聲音。她心裏十分不安,希望三清祖師保佑那兩人平安脫險。她摸了一下懷裏,心想自己帶著這麽貴重的東西,一旦出了洛陽,勢必還會碰上追兵,很難保得住它。


    她尋思了一下,覺得凡事都是燈下黑,不如把東西暫存在洛陽城中,自己回去通風報信,讓薑成豪大俠親自來取。


    雖然這樣有些冒險,但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她往前走了一陣子,找到了一間當鋪,邁步走了進去。


    朝奉見來了個小女子,覺得她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道:“姑娘,要當什麽?”


    李清露從懷裏拿出了玲瓏鎖,道:“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首飾,最近家裏困難,你看能抵多少錢?”


    朝奉對著燈光看了片刻,又對著火燒了一下,道:“姑娘,你這首飾不純,裏頭是鐵的,值不了幾個錢。”


    李清露心想這人也太不識貨,道:“這裏頭不是鐵的,是……”


    她想說是烏金製成的,堅固無比,而且上頭的寶石也是真貨,怎麽會不值錢。然而轉念一想,要是說的太值錢了,難免引起人的注意。她道:“好吧,那你說多少錢。”


    朝奉心不在焉地道:“一副破鐲子,也就二兩銀子吧。”


    李清露一向心平氣和,此時也不免生氣了,心道:“三萬兩的寶貝到了你手上變成隻值二兩的破鐲子,難怪大家都說開當鋪的愛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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