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瑤娘必然覺得她人好,現在她隻想笑,她倒是想看看這次羅敬柔的“九句真一句假”,哪裏會說假話的。


    因此,瑤娘假意感激道:“多謝三姐姐寬慰,爹爹說你才學最好,讓我多和你學呢。”


    羅敬柔謙虛道:“妹妹說哪裏話,我你年紀還小,學官話都這般快,日後讀書肯定勝我十倍不止。不過,你若有不懂的,隻管請教我就是了。”


    二人又互相恭維幾句後,羅敬柔往窗外看了看,不禁道:“不到半個月,咱們就要上京了,妹妹你看這船。說起來,那時我們扶靈回高平的時候,也是我和心兒一起坐船回去的。心兒是個磨人精,磨的爹爹帶她天天在甲板上吹風,你不知曉我聽說爹爹天天抱她,手都抖呢。”


    “心兒?”


    “哦,不好意思,我說錯了。這心兒就是鍾家姑娘,可那時我們都不知道,還真當她是我的妹妹,你千萬別介意。”羅敬柔一幅不好意思的樣子。


    瑤娘卻故意顧影自憐道:“爹爹可沒抱過我。”


    羅敬柔一聽這話就知曉她上當了,嘴上假意勸道:“你才剛回來呢,爹爹和你還不熟。平日你嘴巴甜點,人多學會撒嬌,就和心兒似的,爹爹當然就歡喜你啦。”


    “好,三姐姐說的真是金玉良言。”瑤娘麵上一派感激。


    ……


    中午用膳時,鬱氏還留羅敬柔一起用飯,三人熱熱鬧鬧的吃完這頓飯。


    鬱氏心道,看來那天自己是多想了,敬柔也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從來都是個不錯的孩子,對她這個繼母非常尊敬,就是和瑤娘表麵好,那也不錯了。


    本來不同母,又常年不在一處,大家彼此顧著麵子就行。


    哪裏知道瑤娘怎麽會不把這些告訴鬱氏,尤其是她知道鬱氏絕非表麵看到的那樣後,她則抱著鬱氏道:“娘,今天三姐姐和我提起心兒,她說爹爹很喜歡心兒,是不是?”


    “這……”鬱氏原本以為時心是自己的女兒,自然疼寵,羅至正也的確疼她,這是自己的女兒嘛!


    但她安慰瑤娘:“對不住,那時候娘還不知道你在鍾家受苦呢。”


    “沒事兒沒事兒,姐姐還說爹爹天天抱著心兒,手也抱酸了,還喜歡心兒撒嬌嘴甜。娘,可我不喜歡撒嬌……”瑤娘說完覷著鬱氏的臉。


    鬱氏聽到最後覺得不對勁,她皺眉道:“大抵是你三姐姐不了解吧,那時回老家奔喪,哪裏有空抱著小孩子去甲板吹風,且家中乳母婆子丫頭多,沒聽說此事。再有,瑤娘,你爹爹非常討厭別人撒嬌,還有說疊字,心兒曾經說疊字,被你爹訓過。”


    “娘,您說三姐姐為何要這般跟我這麽說呢?其實女兒知道我和鍾家姑娘被調換,誰都不想的,可她這般分明就是故意讓我觸爹爹黴頭,日後爹爹討厭我怎麽辦?”瑤娘故意麵露恐懼。


    因為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說的嚴重點,沒有人會發現羅敬柔有問題的。


    第9章 訛錢


    鬱氏見瑤娘年紀不大,見事明白,心中鬆了一口氣。


    她怕瑤娘不懂這其中關係,因此和她解釋道:“你三姐姐並非是我所出,她和你大哥哥同母,以前在她外祖延平侯府長大。因此,她說了什麽,你且聽著,若有不妥隻管告訴我就是,隻是不要告訴你爹爹。”


    如果沒有可靠的人證,反而會被丈夫認為是挑撥之嫌,到時候反而讓瑤娘名聲變差。現在敬柔名聲極好,瑤娘剛回來,兩者對上,若是鬧出什麽事情了,別人會怪誰?這才是一目了然。


    如今,羅敬柔大概還不知道她們已經知曉了她的小動作,這樣敵在明,我在暗,反而有個提防,是好事。


    反正再過三年,她及笄後,就要出嫁了。


    瑤娘聽懂了鬱氏的話,知道鬱氏開始警覺,也覺得達到了目的。


    又說小蔣氏那裏,得了竇老太君的吩咐,讓她操辦大小姐羅時嵐出閣的婚事,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大顯身手了。


    這事兒鬱氏也和羅至正在商量:“雖說這是合族大事,我也該幫忙,但老太太指了法哥兒媳婦,我想她雖然年輕,但自來精明能幹,我也覺得可行呢。”其實主要是這事兒歸二房出錢辦婚事,兩邊早已分家,鬱氏也不願意在人家那裏管太多。


    “你說的固然如此,但這一進京,你若交出對牌,那不是自廢武功。這樣,你對牌還是拿著,她們帳上的銀子和府上的人我們管不著,但咱們這邊的讓她來找你就是。”羅至正沉吟了一下道。


    鬱氏豁然開朗:“多虧了老爺你,否則,我是尊嚴盡失,還不自知。”因為上京後,兩府都住一處,但對牌是鬱氏拿著,而小蔣氏有意無意自然想另立對牌,不動聲色讓上下都聽她的。


    “就知曉你如此。”羅至正抬了抬下巴。


    鬱氏上前猝然親了一下他的下巴,羅至正耳朵微紅,鬱氏又抱住他。


    自從上次羅敬柔送《千字文》過來後,就三不五時的過來,每次不是送千層糕這類吃食,就是上門和瑤娘談功課,再也不提任何事情。


    如此,瑤娘都佩服她沉的住氣。


    但羅敬柔卻發現瑤娘不僅沒有如她所想不喜歡爹,和爹關係變差,反而更受寵了。她隻好按捺下心中的不快,等待時機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通州口岸,孫管家雇了馬車,這次是鬱氏帶著長房的姑娘們一道回京,大家坐定後,馬車卻遲遲不動。


    鬱氏不免掀開簾子問下人:“怎麽回事,這馬車不走嗎?”


    隻見孫管家氣喘籲籲的跑過來道:“大太太,不是我們不走,是那邊府上出了事兒。”


    “出了何事了?”鬱氏皺眉。


    “四姑娘前幾日借咱們大奶奶的京巴狗兒去玩兒,那狗原本很乖,也不知怎麽就方才發了狂,咬了那邊的天大奶奶一口,天大奶奶似乎被驚嚇到小產了。”本來小產這種事情孫管事一個男人羞於提起,但是他還得把真相一五一十的說給鬱氏聽。


    鬱氏驚道:“什麽?”


    幾個女孩子顯然也聽到了,鬱氏交代她們好生在馬車坐著,就匆匆帶人下去。


    瑤娘心道,真沒想到還有這樁事情發生,她是知曉範氏的,平日和大哥羅敬熙感情相敬如賓,又沒有孩子,就養了條小京八,因肚皮特別白,還起了個名字叫翻雪,那狗兒可愛的緊,就是瑤娘看到了也會逗逗。


    上次去給竇老太君請安時,時芳就說在船上無聊,跟範氏說過想把翻雪借去玩玩,範氏雖然有顧慮,但又有二房的大夫人任氏開口,她就隻好同意了。


    哪裏知曉今天就出事了,還出了大事兒。


    “三姐姐,翻雪怎麽突然發狂了?”瑤娘問敬柔。


    羅敬柔搖頭:“這我也不知道,平日翻雪還是很乖巧的。”她隻在心裏恨時芳多事,現在害的範氏吃掛落,她和範氏關係一般,但是她畢竟是她的親嫂子。


    至於時雨則冷哼道:“我知道,四姐姐最喜歡一直逗狗,肯定是狗被逗的不耐煩了,才咬人的。”


    瑤娘點頭:“也不無可能。”她在思考範氏明年暴斃,難道和這件事情有關聯不成?可若說她得罪的人是小蔣氏倒也罷了,那個周氏,平日小心翼翼,為人恭謹,是個膽子小的,不問世事,應該沒那個膽子。


    再說,她真的要怪,也該怪四姑娘時芳才是。


    鬱氏下馬車時,正好看到了範氏,範氏有些惴惴不安,她喊了一聲:“太太。”


    “你且鎮定些,這事兒誰也不願意發生,等我們去看看再說。”鬱氏待這個兒媳婦倒是很親近,平素也一貫和睦,喜她穩重和緩的脾氣。


    但即便如此,鬱氏心裏也很不平靜。


    有婆婆安慰,範氏倒是好些了,隻是過來的時候,任氏臉色很難看。


    鬱氏連忙上前道:“大嫂,天哥兒媳婦如何了?若不然,我們早些進京,拿老爺的帖子請了人過來醫治,如何?”


    醫治?任氏哪裏解氣。她冷笑道:“不敢勞動弟妹,你們家的兒媳婦巴巴的送個哈巴狗兒給我們,一個勁兒的說乖巧,現下可好,出了這檔子事。我知道,我在這個家裏人微言輕,不比你們,我也不說什麽了。”


    這話說的仿佛是範氏故意的一樣,當時鬱氏也知曉,是任氏的女兒時芳非要抱翻雪去玩兒的。


    鬱氏則道:“大嫂,你看這事兒都不願意發生的。況且,時芳年紀小,是不是侍弄狗的下人不用心呢,才惹出這樣的禍事來呢。”


    她這麽說也是給足了任氏台階,你不願意你自己背負你女兒害了嫂子流產的事情,也不能指責我兒媳婦吧?


    任氏則冷哼一聲:“弟妹呀,這侍弄狗的下人還真是你們長房的。”


    鬱氏立馬看了範氏一眼,範氏解釋道:“當時四妹妹求我把狗兒給她,我擔心畜生咬人,就想著讓經常抱狗的那丫頭棗兒看著,可那棗兒是個勤勉之人,絕對不會——”


    “聽到了,弟妹,你這聽到了吧?養狗的也是熙哥兒媳婦的人。你們也別怪在時芳身上,她才幾歲大啊,平日也不過逗弄一二,怎麽可能那樣呢?”任氏越發得理不饒人。


    範氏哪裏知道任氏這般不講理,當時若非任氏以長輩身份相壓,她也不會隨意送狗過去,就是怕出事兒,還拿了籠子過去。


    見鬱氏範氏婆媳都不說話了,任氏越發覺得出了一口惡氣,這個範氏自己沒孩子,就害別人肚子裏的孩子,真夠可惡的。


    同時,她也知曉此事鬧到竇老太君和別人麵前,此事必定大事化小,但不能白白就放過。


    故而她又為難道:“唉,我心裏雖然有氣,但我們都是一家人。天哥兒媳婦的兄弟原意是到京裏捐監,和我們一起北上,他是個暴脾氣,我自個兒倒是能消氣,就怕他那個兄弟……”


    鬱氏和範氏對視一眼,都覺得任氏真是說出這個目的來了,就是為了訛錢。


    這個錢長房有,可是鬱氏也知道這錢不能給,給了不就代表這事兒是範氏做的。但這麽一直爭執下去,通州往來都是官員,被誰有意打探,也並非是好事。


    因此,鬱氏就道:“大嫂,有什麽家事就等上京再說吧。否則,老太太那裏知道了,受了驚嚇可不成。”


    任氏沒想到她也碰了軟釘子,一貫麵瓜的鬱氏也綿裏藏針起來,她當然不怕鬧到老太太那裏,反正老太太真的去了,她們都得丁憂,大家又一樣了。


    丁憂這幾年,任氏再也不用看著兩個弟妹誥命在身,赫赫揚揚的樣子了。現下上京了,大家似乎高低立現,鬱氏、蔣氏都是命婦,她還是個白身。


    因此,她既感覺不平衡,又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任氏就冷笑道:“上京,上什麽京?三弟妹,你得拿出個解決的法子來啊,是你們的狗把我兒媳婦咬的小產了。”


    她還特地把小產兩個字揚聲,連不遠處的瑤娘她們都聽到了。


    鬱氏和範氏臉色頓時一變,覺得她是不是失心瘋了。


    此時,卻見有男聲朗聲道:“大嫂還不走嗎?還有你們也不走,有多少家長裏短也回家去說。”


    三人望去,正見是羅至正過來,任氏心道,她們婦道人家的事情,男人摻和什麽。一時,又準備開口道:“三弟啊,我這不是因為——”


    “大嫂,閑話少談,還是先上京去吧。你若有事想留在通州,我派幾個人留下來照看,走。”羅至正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年少及第,家族中第一人,當朝元輔最得意的大弟子,本人還是族長。


    因為什麽?我不是來問你原因的,沒功夫和你廢話,走就走,不走拉倒,那你就留下來吧,想威脅誰啊你。


    鬱氏趕緊上前跟著羅至正,她驚喜道:“老爺怎麽過來了?”


    “是瑤娘同我說了,我才過來的,行了,快走吧。”羅至正催促。


    瑤娘,原來是瑤娘……


    鬱氏頓覺暖心。


    第10章 京中


    羅家五進大宅位於國子監附近,此時上京已經秋日,道路兩旁的垂柳已經不如夏季時嫩綠,京中柳樹格外的高,似有遮天蔽日之勢頭。


    行至一座幽靜之處,外牆精美,門口矗立著兩隻大石獅子,門口兩扇紅漆大門,今日正門大開。


    兩邊有健壯的奴仆,卸下門檻,瑤娘也跟在敬柔身後,由銀容介紹從正門往裏走。


    “您看這裏叫玄景台,從這裏的這塊石頭是咱們太老爺從太湖讓人運過來的。從這裏過去,就是再繞過去就是轎廳。這裏往後就是戲樓了,以前咱們家裏養的一班小戲班子,唱的戲可好聽了。”


    瑤娘環顧四周,見這懸山頂、歇山頂、卷棚頂、硬山頂和戲台錯落有致的結合,實在是很妙,羅家有門楣四檔,家中高官許多,到羅至正這裏,家中也出了兩個兩榜進士,愈發顯得富貴極了。


    家中長輩最高為竇老太君,羅至正親自奉老太君去歇息,遊廊四處雕龍畫鳳,鬱氏則是住主人房中,長子羅敬熙和範氏住東邊的小跨院,二哥敬淵單獨住外院,秦姨娘帶著時雨則住西廂房,鬱氏就把瑤娘安排在東邊的廂房。


    至於弟弟敬皓年紀還小,暫時住在鬱氏旁邊的耳房中。


    而爹娘所住的帶三間抱廈的正房,一座花廳處,匾額書寫“文華堂”,這文華堂聽聞是先帝親賜給老太爺的,老太爺當年是狀元及第,還做過日講官帝王師。


    花廳裏放著一對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台,又設了青綠古銅鼎紫檀木香案,配著四把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左邊是一座四扇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繞過屏風,抬頭一看,房梁極高,富麗軒峻。


    的確比老家羅家要富貴許多。


    鬱氏此時換了一身衣裳,看著瑤娘又發愁道:“她的衣裳都沒趕製出來,京裏可不比高平,進了十月下雪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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