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就是時芳被先生打了十下手板。


    下學路上,瑤娘就道:“四姐姐,你不是說你功課都做完了,才來和我們玩兒的嗎?既如此,你日後還是把功課做完才來吧。”


    時芳心情不好,她比瑤娘大一歲,這個月剛剛滿了八歲,她本來笑起來甜如蜜,誰看到她的圓臉,都忍不住不會苛責她,偏偏她的兩位堂妹非常優秀,尤其是瑤娘,常常被沈先生讚揚,時雨也是很不錯,隻有她功課天天不合格,即便合格一回,先生也覺得她做的不太好,她以前那些優勢仿佛也沒有了。


    她獨自往二房的方向走了,倒是時雨拉住瑤娘道:“五姐姐何必和她浪費唇舌,她自己懶惰,我姨娘說人懶是沒出息的。”


    這話瑤娘很讚成:“這倒是如此。”


    人生不是先苦後甜,就是先甜後苦,甘蔗也不可能兩頭甜。即便真的有一輩子甜如蜜的人,瑤娘就覺得這種人反正不是她,天上掉餡餅她也接不到,普通人就努力,不能懈怠。


    今日先回家把功課完成,又趁著天色未晚,帶著敬皓去踢了會毽子,時雨也準備出門和她們一起玩兒,卻被秦姨娘拉住。


    “你這幾日天天出去,有多的功夫還不如在家歇息一二呢,否則外頭冷,你玩兒一身大汗,冷熱交替,最容易風寒了。”秦姨娘巴不得女兒多在家中學學,但顯然時雨不聽她的。


    這次重生,意外之喜就是時雨了,瑤娘不知道日後她會不會怎麽樣,但是現在的時雨就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踢毽子後,瑤娘提議玩老鷹捉小雞,她這個大老鷹把時雨和敬皓一把全部抓住,三個人笑作一團。


    鬱氏忍不住隔著窗戶拉不耐煩的羅至正看:“老爺,您看,孩子們玩兒的真好。就是這樣冷熱交替,原本皓哥兒連年這個時候都是最難過,您看他近來壯的和小牛犢子似的。”


    羅至正忍不住吐槽:“你女兒才是長腿小牛犢子,你兒子是瘦麻杆。至於時雨,就是個竹竿。兩個麻杆鬥不過你寶貝女兒。”


    鬱氏聽了在心裏白了他一眼,索性不說話了,羅至正則看著她,還莫名其妙道:“怎麽不說話了你?”


    玩累了之後,瑤娘回去沐浴,然後上床倒頭就睡,一夜黑甜,次日又踏著雪去會寧齋讀書。剛到學堂,卻沒見時芳,瑤娘已經讀書讀了一會兒,還不見她來,就奇道:“這個四姐姐,該不會不來了吧?”


    “管她呢,五姐姐,你把那個背會了嗎?”時雨指了指自己那頁。


    瑤娘點頭:“差不多了,但還得熟悉一下,你趕緊背吧。”


    一直到中午回來用膳,才知曉時芳是生病頭疼,瑤娘則不信:“我看四姐姐平日活蹦亂跳的,怕是昨兒被打手板打怕了,又不想背書寫字,才謊稱如此。”


    “哦,你沒發現近來還有個人少來我這裏了嗎?”鬱氏笑著,似乎在考驗瑤娘。


    瑤娘環顧四周,才道:“是三姐姐。”


    是了,她之前還來學管家,正好瑤娘和時雨都去讀書,她一個人在這裏,可以學更多,可現在每天早晚都沒看到她的人了。


    重生前的憎恨和重生後,她似一團烏雲一般縈繞在她周圍,可自從瑤娘自律,能夠拒絕別人之後,她才突然發現羅敬柔影響不到她什麽了。


    這大概就是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不管對方如何的強橫,如何的陰謀詭計,隻要保持足夠的冷靜和信心,不被其所擾,再用足夠的實力去應對,自然可以化險為夷,處之泰然就可以了。


    鬱氏見女兒觀察力如此敏銳,欣慰點頭:“是啊,說是身子骨不舒服,你知道我向來不會挑她的理。倒也真巧,單家前腳走,後腳她就病了。”


    瑤娘對鬱氏的說法心領神會,這個羅敬柔大概怕爹把她說給單玉京,於是開始裝病。


    “那單家是真的想娶三姐姐嗎?”瑤娘好奇。


    鬱氏卻搖頭:“並非如此,是你。”


    瑤娘有點驚訝:“是女兒?”她才多大呀,怎麽單家會想和她定親。


    自從瑤娘開始讀書後,鬱氏就把她當大人看待,許多事情並不瞞著她了。


    “那如果是你呢?你會如何是好?”鬱氏問她,也存在考較的意思。


    瑤娘則笑道:“那女兒會看他人品才學如何,如果真的不錯,也不是不行。但若是人品有問題,又庸庸碌碌,那就不行。”


    鬱氏點頭:“你說的是。不過,單家同你不太合適,單大太太那個人頗有些勢利眼,如今咱們家勢頭大,她家兒子要出仕,你兄弟們年紀都小,他若成了咱們家女婿,自然能借咱們家的勢,可萬一日後你爹退下來,就難說了。”


    宦海沉浮,誰也料不到啊。


    “是啊,按道理說論年紀,她應該找三姐姐才是,偏偏找我們,看來也是覺得咱們好拿捏。”瑤娘道。


    鬱氏當然知曉,她摸著女兒的頭道:“放心,娘還沒死呢,豈能容她們在這兒挑三揀四。明明常常拿敬柔這個原配嫡出的身份刺我,麵上裝著喜歡敬柔,轉眼就要說你,這種人還真是把我當成什麽了。”


    女子本弱,為母則強。


    鬱氏固然不喜歡喊打喊殺,因此常常周全寬和,素喜溫和待人,她娘家也的確敗落了,但不代表自己的女兒就被人挑揀。


    更何況她們選自家女兒,並非是真心想娶,不過是退而求其次。


    再說單家對羅家還沒到挑揀的地步,真是拎不清。


    第16章 左右開弓打巴掌


    天色漸晚,瑤娘和時雨一起回來,走到半路已經開始下雪了,狂風呼嘯,即便手裏捧著手爐,依舊手凍的僵的很。狂風甚至把兜帽都從頭上吹過去,瑤娘“嘶”的一下,真冷啊。


    好在晚上喝了一大碗羊肉湯,身上才暖和。


    文華堂的地龍燒的最旺,鬱氏就讓幾個孩子在她這裏做功課,今日沈先生布置的功課是增字對,因為這幾日把訓詁正音引申聲韻平仄等等。


    瑤娘前世就在詩文上頗富瑰麗之想象,增字對對她而言並非很難。


    時雨還要問她,她也悉心教她,姐妹二人寫完功課後,便各自回房。又說剛回到房裏,便看到時芳的丫鬟芸香過來了。


    她先福了一身,複而又道:“五姑娘,我們姑娘說今日功課有不甚明白之處,想把您的借過去看看。”


    這一看就是借過去抄,可瑤娘不願意把自己的心血給別人抄,她則笑道:“若有不懂的,明兒去學裏問我就是,我今兒功課還有一些得檢查一二。”


    言下之意就是不借了,若是平日做的注解給她看看無妨,但是功課瑤娘就不願意了。


    芸香無法,隻好又去時雨那裏借,時雨拉不下麵子,隻好借了。到了次日,沈先生就發現了一模一樣的功課,他心知肚明。


    對時雨和時芳敲打一番:“這做學問講的是心誠二字,不能欺騙先生,欺騙你自己。”


    於是,當場考較起來。


    時芳支支吾吾,一個也回答不上,瑤娘則是幾息的功夫就能想到。


    “林。”


    “林間。”


    “初春林間。”


    “初春林間發新芽。”


    ……


    由易到難,瑤娘完美答出,再有時雨雖然慢了一些,但大半都能答出。沈先生雖然並未嚴厲批評時芳,但一向大大咧咧的時芳臉卻羞紅了。


    她明明年紀比這兩位堂妹要大,沒想到功課卻如此不如人,羞也羞死。


    隻是回去在桌上坐一會兒,她就容易做別的,打瞌睡也止不住。她回來不敢和任氏說她在學堂的情況,可任氏早已通過她的丫頭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雖然任氏也知道女兒選伴讀的機會很小,但她其實也期待著奇跡會發生,興許女兒也像她大姐姐那樣,被貴人看重,從此一飛衝天,故而,她對女兒學業非常不滿意。


    “怎麽同樣都是學?瑤娘那丫頭從福建鄉下來,起初連話都說不利索,時雨也是個庶出種子,你從小機靈,深得你祖母喜愛,平日也聰明。怎麽這兩個反而跑到你前麵去了?”任氏懷疑大房這兩姐妹私下指不定學過了。


    還有這沈先生也是大房請的,說不定更偏愛她們。


    時芳則唉聲歎氣,回房寫了幾個字,又忍不住睡了,丫鬟們也不敢喊醒她,以至於次日功課她又沒做。


    而次日一早,瑤娘正背書給鬱氏聽,鬱氏聽她背完,才點頭:“沒錯,一字不差。”


    瑤娘立馬就樂滋滋的,讓丫頭提著書袋就去學裏了,早飯都沒吃,氣的鬱氏道:“這個丫頭,飯都不吃了,跑的那麽快。”


    她坐下來又對羅至正道:“老爺,有件事情,您說這單家是何意啊?”


    羅至正看了她一眼,才道:“單家?單家有何事?”


    “就是昨兒送手串來,旁的姑娘不過兩串,咱們瑤娘這裏卻送了一盒,這樣厚此薄彼,我倒是覺得不太好。”鬱氏有些苦惱。


    羅至正一聽就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他道:“你就在想這個?也不想想人家是不是有意做親?”


    鬱氏吃驚:“那怎麽可能呢,之前單家大太太過來都是對三娘子青睞有加,我們家的瑤娘還是個黃毛丫頭呢。”


    鬱氏不說,羅至正還不知曉這些內宅的事情,現下聽鬱氏一說,他皺眉。度步去書房後,找來幾個人問了一下,才發現的確是鬱氏說的那般,這單家一直對三娘子非常關心親昵,現下又送厚禮給瑤娘。


    怎麽?單大太太來羅家選妃嗎?


    真是越想越氣。


    因此,在單大老爺好容易找準機會和羅至正吃酒時,借著酒意想結親,羅至正就直接拒絕了:“大兄,咱們兩家本就夠親近了,何須再多此一舉,玉京在我那裏也如親子一般。”


    單大老爺見羅至正不似說笑,打了個哈哈。回去之後,就和妻子單大太太說了:“至正並不同意,你是知道他這個人的,素來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之人,我若怕說多了,反而招他埋怨呢。”


    單大太太特地繞過鬱氏,想讓丈夫直接找羅至正,就是認為對這樁婚事有把握。


    她們單家曾經門第顯赫,如今也是家資頗豐,玉京更是俊俏郎君,才學也非常好,這樣的人才,配羅家的姑娘綽綽有餘,總比外頭那些不知道根基的人好多了。


    而且她還是挑選的是那個填房出的,嫡長女她們可沒有肖想。


    但是她沒想到正是自己這種挑肥揀瘦,惹怒了羅至正等人,羅至正在心裏從未看低過鬱氏,也沒有認為瑤娘比敬柔低一等。


    鬱氏見羅至正拒絕了,也是鬆了一口氣,但是見了羅至正還是道:“其實我也不生氣,我本就比不得先夫人,我娘家破敗,而先夫人是侯府千金,雲泥之別。故而,別人這般對我,我已經是習慣了。”


    “你這是故意博取我的可憐?讓我抬舉你。”羅至正淡淡的道。


    鬱氏早知曉此人智近於妖,故而也不敢瞞著他,隻是幽幽一歎:“老爺對我很好,我是知道的,何須再博取可憐呢。隻是一樣的女兒,瑤娘如此被人挑肥揀瘦,我的心裏還真是有就幾分覺得對不起她。因為看不起我,所以看不起我的女兒……”


    說完,鬱氏又一轉以前那種柔順之感,反而用如蔥的玉指點了點羅至正的胸膛:“說到底是你待我不好。”


    “咳咳。”羅至正沒想到她變的這麽快,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同時,他也想自己以前也的確待她不好,否則,旁人為何看輕她,覺得瑤娘都不如人呢。


    當然,此事告吹,最高興的人要屬單玉京了,他是偶然給鬱氏請安時見過瑤娘幾次,不是在踢毽子就是在玩百索,分明還隻是個小姑娘。雖然生的過分的好看,但實在是年齡有差距,他已經是少年,對年齡相仿的姑娘有男女之思,但對羅瑤娘就是真的,小丫頭一個。


    這些瑤娘當然就不知曉了,冬日天色黑的很早,瑤娘肚子也有點餓了,拉著時雨趕緊跑回文華堂,因為次日休息還得去竇老太君處請安,故而瑤娘很早就睡下了。


    還有時雨,今天直接過來和瑤娘一起睡,姐妹倆睡同一個輩子,嘻嘻哈哈的,在丫鬟們提醒了數次,才睡下去。


    臨睡前,時雨對瑤娘道:“五姐姐,我和你說一件事兒啊。就是今天我們跑出來的時候,看到四姐姐打瞌睡,我沒有叫她。”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她帶著幾個丫頭過來呢,也出不了什麽大事。”瑤娘也並不以為意。


    時雨也點頭,摟著瑤娘的腰道:“反正以後我是不會給她看功課了,給她看,她就全抄了,害的我被先生吃掛落。”


    “睡吧,睡吧,明兒我們還得去甘泉居那邊請安呢。”


    姐妹倆熟睡之時,二房的任氏卻帶著人在會寧齋和花園附近找時芳,她焦急道:“怎麽就她沒回來呢,我聽說長房那兩個一下學就跑的人影都不見了。”


    小蔣氏管著家,還不得不和她一起來找,她是真的服了時芳這個小姑娘。


    好好地讀書,怎麽就不見了,丫鬟們找了幾圈都沒找到人。


    還是任氏突然福至心靈,往梅林走了半天,才發現時芳正在這裏哭,任氏看到她就打了她一巴掌:“你這個孩子,可真是嚇死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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