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竹:“以前在山裏總遇上野獸,見多就不怕了。”


    “你這形容真稀奇。”孟寒萱笑了笑,“下次再遇見這種情況,不用顧忌,直接告訴你師父,告訴我也行,正好清理門戶了,幾個小角色,掀不起風浪,咱們不怕。那些流言你也不用太在意,宗裏還是正常人多,大家有眼睛,時間久了,自然會判斷真假。師姐的經驗之談,在這裏,家世背景可以變得微不足道,但是實力不會。隻要認真修習,再沒人敢傳你謠言,看人不順眼,你甚至可以直接揍。”


    墨心竹眼睛笑彎起來:“我知道了,感謝師姐傳授經驗。”


    “師姐不止傳授經驗,這個給你。”玄鳥穿雲而過,孟寒萱丟給她一個小葫蘆,“上次答應你的丹藥。”


    “藏書閣那次?”墨心竹接穩,她驚訝師姐還記得這事,又搖了搖手中葫蘆,好多,“可是師姐,上次我雖沒有開口,師兄還是發現你了。”


    “那又如何,他又沒有指名道姓,坑不到我頭上。哦對了,丹藥你最好快點吃,蒼雲宗最近鬧賊,也不知怎麽回事,那賊人尤其喜歡到新弟子房中偷東西,大家沒有防備,丟了好多貴重物品。”


    “賊?”墨心竹詫異道,原來不止她一個人發現有賊,到底有幾個賊?三番兩次跑到她屋裏,是不是有點過於頻繁?


    “是啊,你巡查隊的五師兄每日帶人四處搜捕,他這人疑心病重得很,這幾天一連審了十多個。啊你看,他在那裏,咦?他拔劍了,大概是發現賊人蹤跡,正在抓捕。”


    孟寒萱指給她看。


    墨心竹眺望前方山頭,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飛速在林間穿梭,所到之處鳥雀飛散,樹木盡毀。


    “這賊人好厲害。”她發自內心地感歎,“聽說五師兄修為了得,此人竟能和他跑得不相上下。”


    孟寒萱同樣疑惑,她命玄鳥追上前方那兩道身影,玄鳥降低高度從山頭劃過,地麵景象愈發清晰,後麵那個是風祈明不會錯,至於前麵那位……


    孟寒萱:“……”


    墨心竹:“……”


    鳥背上兩個人都不做聲了,前方逃跑那位看著眼熟,分明是她們二師兄啊。


    “把秘籍交出來!”


    “滾!說了沒拿!”


    嗯……勉強算是賊吧。


    墨心竹想:師兄們日常都好忙。


    玄鳥之上,一場誤會在沉默中結束。


    孟寒萱生硬轉移話題:“也是因為賊,我們朱明峰的丹藥少了許多,這些都是我新煉的,你最好快點吃完,免得到時候便宜他人,要不現在就吃完吧。”


    墨心竹再次搖了搖藥葫蘆,她確定裏麵分量不小。


    孟寒萱催促她:“快吃,放心,你手上這瓶是輔助修煉用的,藥效溫和,聽上去很多,是因為每粒很小,要吃許多才有效。味道雖然有些苦,但咽下去就好了嘛,我這兒還有水,喏。”


    她又遞上前一個水葫蘆,這個特別大,捧在手裏沉甸甸,晃起來還有響聲。孟寒萱順便把頂端葫蘆塞給她拔了,滿臉寫著貼心:怕你不乖,師姐看著你吃完。


    墨心竹幹咽一口唾沫,忽然理解了蒼雲宗的修煉理念,無論功法還是丹藥,全部量大管飽。


    並且,塞過來時手段強硬,讓人無法拒絕。


    於是噸噸噸——


    玄鳥穩穩降落,墨心竹順著巨翼艱難滑到地麵,告別師姐後,轉身捂嘴,她身體輕輕一顫,打了個斯文且無聲的嗝。


    好撐。


    作者有話說:


    師姐的關愛,藥吃飽。


    第28章 山雨


    喉嚨裏的苦澀味很濃, 墨心竹馬上聯想到小時候吃的焦糊飯,那個更難吃,一比較, 她心裏稍微好受一點。過了片刻,漸漸有些回甘,可吞咽感與苦味仍在,這種感覺很難描述, 好像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夾縫之中, 是個久久無法擺脫的窘境。


    墨心竹很想找些東西給它壓下去,糖也好,糕點也好, 隻要是甜的都好。可當她把山楂的存糧,一粒鮮甜的漿果放到嘴邊時,食欲全無。她好像……真的吃不下了,一粒芝麻都吃不下。


    “算了。”她放棄道,“我大概這幾天都不用吃任何東西,老實消化藥力吧。”


    她將果子丟向山雀, 對方意外沒有去接, 紫紅小果骨碌碌滾到角落, 它卻隻是神情沮喪地看了一眼:啊,糟心。


    墨心竹戳戳它無精打采的腦袋:“怎麽了。”


    山楂說:“我不喜歡那群人,不喜歡這裏。”


    “害怕了?之前還說這裏好吃的東西多, 想在樹上搭個窩。”


    “不搭了, 我們趕緊離開吧。”


    墨心竹彈了它一下:“可惜我走不掉,剛出來時麵對怨靈你都沒有退縮, 他們不過一群本事平平的修士, 居然能震懾住你。”


    “我以為這裏和外麵不同, 別的地方有怪物,蒼雲宗沒有,現在看來,蒼雲宗和魔族一樣,哪裏都一樣,都有作威作福的小人。”它看了一眼墨心竹手背上的淤青,一張小嘴嘰嘰喳喳,墨心竹聽不懂,因為山楂真的在說鳥語,感覺在罵街,罵完之後真誠建議墨心竹找個庇護,就像自己一樣,“你師父和師姐不能時時刻刻守著你,頂多結束之後向他們告狀,可平時遇到危險該怎麽辦?你要找個強大的人,寸步不離跟著他。”


    墨心竹哭笑不得,用玩笑的口吻說:“兩百多歲的妖靈了,盡量不給別人添麻煩。”


    無論如何,她會變得強大的,墨心竹堅信這一點。


    更何況最近的生活很不錯,她還沒有真正做出什麽,不用擔心危險,盡管她已經開始懷疑魔族讓她長久潛伏的目的並不單純。


    他們不急,或者說不是很急,他們沒有對自己袒露真實目的,那位人質也許真的存在,又或者是他們編造出來騙她、讓她留在蒼雲宗的一個幌子。


    無論哪種猜測正確,她需要長久地留在這裏,要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接近蒼雲宗最深處的秘密。


    “到底是蒼雲宗的秘密,還是魔族的秘密?”


    她討厭這種命運被人掌控又蒙在鼓裏的感覺,明明什麽還沒開始,卻已如踏進迷霧。墨心竹的直覺一向準確,她無端聯想到試煉時發狂並且試圖接近自己的怨獸。


    “它為何要靠近我?按照大師兄的說法,我是靈族,因為靈怨之力不對付?可祈福鎮的怨靈對我反應不大……”


    族群不同,強弱不同,二者不好對比。


    “趙不言”是魔族造物,它身上有焚荒之野的氣息,墨心竹腦海中一閃而過那件禁錮人身的咒衣,或許是咒術持久地維持了“趙不言”的理智。


    “假若他一開始就對我抱有惡意……”


    墨心竹思維跳躍,胡亂揣測罷了,最後一個想法剛剛冒出,天邊悶悶地響起一聲雷,墨心竹思路打斷,透開窗看,外麵陰陰沉沉,又是一副要下山雨模樣。


    最近的天陰晴不定,尤其傍晚,雷雨格外多。


    墨心竹看見隔壁女修慌忙去收晾曬在外的衣物。


    對方見她露臉,苦笑著把竹竿上的衣裙一股腦團在懷裏,披散的頭發被風吹得張狂:“夜間把門窗關緊,別讓潮氣進屋。”


    “嗯。”墨心竹衝她點了點頭,忽然指著不遠處一雙鞋問,“那也是你的嗎?”


    風更大了,那名女修形象不羈,手忙腳亂過去收鞋,然後馬上躥回屋裏:“差點把它忘了,多謝提醒。”


    “不客氣。”墨心竹嘴角噙著幾分笑意,她最後看了一眼陰沉的外界,臉上表情淡去,放下窗。


    方才想到哪裏?


    哦,焚荒之野的怨靈……


    轟!


    陰雲將天暮籠蓋,一陣白光過後,劇烈的雷聲將墨心竹整個人驚得呆滯,雷電交加,劈裂了她接下來的思路,仿佛有兩種東西在極端巧合的境地重逢,它們相遇,繼而攜手順著她的理智攀爬,毫無預兆地,墨心竹的頭突然劇烈疼痛起來。


    外麵的雷聲愈大,暴雨傾盆,虎嘯似的風在山間穿梭,一下又一下衝擊著天暮,巨樹□□,它們無懼風雨,毫不在意地舍去早該脫落的脆弱枝葉,樹下的花也是,草也是,褪去舊物,長根深深紮進山石泥土,因為它們知道,雨停後,迎接自己的會是更加蓬勃的生機。


    仍然在外奔走的修士見證它們與風雨對抗,正如他們在山下對抗妖邪。


    墨心竹悶在屋裏,她什麽也看不見,耳邊隻有轟鳴的雷聲,腦海中湧現而出的是與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焦土荒蕪、赤紅的山火、詭秘的雷電……


    從前夢境中的景象爭先恐後從記憶深淵中奪出,她頭疼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炸開。


    孟寒萱給她的丹藥恰時起了作用,暖融融的熱意湧出,試圖為她驅散疼痛。


    這是一場無聲的拉扯,山楂回到窩裏生悶氣,大概已經睡著了,它是雷打不動的。墨心竹將苦吟全部咽回肚中,她不能讓附近之人發現異常,並且努力掙紮著試圖看清那番景象。


    遠處山中有兩道身影對峙,太遠了,他們好像在交鋒。


    她記得什麽,又忘了什麽。


    墨心竹想靠近去看,然而被禁錮在原地挪不動腳步,很快,她的視線變得一片黑暗,她沒有力氣再去回憶清晰的景象,恍惚間覺得四周都是腳步聲,雷鳴在耳邊炸響,失去意識前,她最後隱約聽見遠處有人說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話語,然後有更多人開口,他們聲音在顫抖,驚懼萬分,為了記住,墨心竹不由自主跟著念出聲。


    “……天……罰……”


    *


    逍遙掌門丟下棋局,跑出去時一個趔趄,差點被凳子絆住腳。


    白衣飄飄的仙人不顧大雨如注,渾身濕透地往裏搶救花草,他一盆一盆往屋裏搬,袖子打在混有泥水的土地,隻跑了兩趟,狼狽至極。


    和他一起下棋的仙使分外不解,明明動動手指就能將雨瀑攔截,為何不用仙法,一定要親自下場去搬?他施展法術想幫一把。


    逍遙以身擋雨,將仙使法術打回:“凡事親力親為才叫有趣,你瞎湊什麽熱鬧。”


    仙使訕訕收手,等逍遙忙活完了才問:“方才的事,您考慮如何?”


    逍遙熟稔地站在屋簷下擰了一把袖子,濕答答的雨水嘩啦落地,他甩了甩手:“不考慮。”


    “為何。”仙使追問,“凡間哪有仙界好,您為何執意不回。”


    逍遙看了他一眼:“仙界哪有凡間好,我為何一定要回?”


    仙使正了正神色,準備一一列舉,逍遙無情道:“不聽。”


    仙使仍覺不甘:“帝君之位難道不比凡間掌門?”


    逍遙不耐煩:“老友已去,無人陪我下棋,剩下那些我看著不順眼。你們為何總糾纏我?又不是整個仙界都死光了,這個帝君誰愛當誰當,反正我不當。”


    仙使執拗道:“有人陪您下棋的,仙界出了許多厲害的仙君仙子,定比他們凡人好。”


    “你當這是以前?”


    仙使啞然,很久之後才擰著眉頭,幹巴巴道:“正是因為不如以前,所以才比凡間安定。”


    逍遙看了他一眼:“哦,知道什麽,說說。”


    “也……也不是知道,就是推測出來的。曾經仙魔各占一方,凡間因為弱小,甚至不被我們列入三界之內,現在不同了,我們二界靈力枯竭,他們反而顯得突兀。凡間有不少實力不俗的修士,有的還想入仙籍,您若回去,他們能方便許多……”仙使覺得逍遙的眼神淡然得可怕。


    逍遙說:“蒼雲宗弟子常駐凡間,就算有人欲入仙籍,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仙使硬著頭皮往下說,“數千年休養生息,戰前創傷差不多恢複完畢,和之前一樣,好多仙君都說魔族有了新動作,我們也該……”


    “好多是多少?”逍遙好笑地看了一眼仙使,嘖了一聲,突然問,“你今年多大?”


    “四千三百二十一歲。”


    “哦,挺小。那你不如算算,整個三界,活了十萬年以上的還剩幾個,萬年以上的又剩幾個?五千年以上的呢?當年那些戰打得如同換血。如今你們說得輕巧,居然還和魔族比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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