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魚山,大概有一個周的時間了。


    這段時間裏,我和金陵一直籌劃著如何將北小武給保釋出來。


    金陵不說,我也知道,她去見過程天恩,但是,沒有任何的結果。


    我常常在想,那一天,麵對著自己曾喜歡過的女孩,天恩是怎樣的表情?那雙冷漠的眼睛裏,會不會閃爍過柔軟的光芒?但是,又怎樣的心硬如鐵,拒絕了金陵的要求?


    八寶不時來觀望一下,她留在我腦袋上的“盆地”。柯小柔就在她的身邊,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我們在花店的“聚會”,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將北小武從派出所撈出來。後來,金陵很小聲地說,她說,薑生,我去找過天恩了……


    我看了看,牆邊那一束束怒放的花朵,打斷了金陵的話,我說,我什麽都知道。


    是的,自從小九離開之後,她就是我身邊最可信任的朋友了。而且,我也深信,自己了解她的為人。她會做什麽,不會做什麽,會怎樣去做。我都知道的。


    僅僅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


    她之所以將這件事情憋在心裏這麽多天,一方麵是因為,她沒有成功;另一方麵原因,她去見程天恩這件事情,肯定遇到讓她不願意告訴別人的事情了。這讓她惶惑難堪了。


    最後,他們三個人,八寶,柯小柔,金陵,全部將眼睛盯在我身上——他們都為北小武盡過最大的努力了,求過最該求的人了,唯獨還有我,還有我,沒有為北小武,盡自己的努力,去求一下,程天佑。而此時,程天佑,應當是目前,最有能力將北小武保釋出來的人。


    我低下頭,不敢看他們的眼睛。


    是不是我很自私?隻為了自己的感受,便不顧北小武會不會遇到什麽傷害呢?


    長時間的沉默,最終,八寶沉不住氣了,她從桌子上跳下來,語氣有些激動,她說,薑生,我們都不想說別的什麽話,就想說一句,如果現在是你進了派出所,北小武就是賣肝賣肺賣心髒也會把你撈出來!


    後麵的話,八寶就沒說,單是我知道,她的潛台詞就是,薑生,那你呢?你一直就這樣萎縮在事情的背後,隻是在這裏瞎緊張,卻什麽都不做!北小武怎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呢?他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我避開他們直視的眼睛,看著地上,不想卻看到了冬菇那雙小眯眯眼,奇怪的是,它的眼睛裏也充滿了鄙夷的神情。


    我起身,將手上的花,給放到了牆邊的花瓶裏,看了看金陵,看了看八寶,看了看柯小柔,我說,今天晚上,我會去找程天佑的……


    八寶一聽,又唰——一聲跳到了桌子上,眼睛笑眯眯的看著我,像兩個彎月亮一樣,她說,薑生姐,我就想,小武哥這麽重朋友的人,交的朋友肯定也是講義氣重朋友的!說完,她又從桌子上跳到我眼前,說,薑生姐,我剛才說的話,你不會生氣吧?


    我笑,搖了搖頭,你不過是陳述一個關於北小武的事實而已。我怎麽會生氣呢?


    我們四人一起整理花的時候,柯小柔突然問我,薑生呀,陸醫生來找過你沒有呀?


    我回頭看了看柯小柔,看了看他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的模樣,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眼前的他就好像是陸文雋的女朋友,來關心自己的男朋友有沒有同我有什麽不軌的行為似的。


    其實,可能是我不好。柯小柔能和八寶混在一起,應該是蠻男人蠻義氣的那一種人,隻可惜,樣子太陰柔了,對不起他這義薄雲天的氣概。


    我回過神來後,笑笑,說,有來過,但是,我已經跟他說了,我現在是貧民窟裏的一少女或者說是女青年,不是程先生圈養在小魚山的小寵物了,已經無力支付他那高昂的心理醫療費。所以,我這個草根少女或者女青年,已經做不成他的女病人了!


    金陵很好奇地看著我,她很不明白,我到底是要當自己“少女”還是要當自己是“女青年”。其實,我本意是想說“少女”的,但是麵對著八寶這個十六歲的少女,我覺得自己這個二十一歲的大齡女青年還這麽矯情的話,會被鄙視的。但是我又不甘心自己已經不是“少女”,變成了“女青年”;所以我就提供了“少女或者女青年”這兩種身份,供柯小柔來選擇。


    柯小柔晃了晃他的小細脖子,說,那陸文雋怎麽說的?他肯定還會給你治療的?


    八寶一把撈過柯小柔,晃了兩下,說,喂,柯小受,陸文雋這麽高級的醫生為什麽會為薑生提供免費服務啊?他暗戀薑生姐這個女青年嗎?


    我恨八寶。


    我是少女,不是女青年!


    柯小柔從八寶手裏掙脫出來,他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斯文的眼鏡,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陸文雋一貫有個壞習慣,就是認定了的事情,很難回頭。另外,他看了看八寶說,另外,我叫柯小柔,不叫柯小受!!!你這個無良少女!


    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八寶稱為“女青年”,又眼巴巴地看著八寶被柯小柔稱作“少女”,我當時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沒天理的事情了!難道柯小柔沒有發現,我這麽清純的臉可比八寶那張畫的鬼哭狼嚎的臉更像少女嗎?


    金陵大概是看出來我眼中的嫉妒了,她湊到我的耳邊,悄悄地說,薑生,人家八寶是少女,你隻是長得“像”少女。說完之後,她躲開我幾乎要殺人的眼睛,悄悄地躲到八寶的身後,背對著我。


    我看了看八寶,又看了看柯小柔,說,嗯,是的,好像陸文雋卻是說過,要免費治療好我的抑鬱症的,因為我是他的病人,有錢沒錢,都是他的病人。


    八寶吐吐舌頭,說,幸虧是“有錢沒錢,都是他的病人”,要是是“有病沒病,都是他的病人”的話,薑生姐,你就得告他“性騷擾”了。


    柯小柔拽過八寶說,你不能不在這裏胡說八道了?


    八寶皺了皺鼻子,說,我沒胡說八道,我隻不過發表一個十六歲少女最敏感最智慧的分析而已!


    我一聽“少女”兩個字,臉就拉的跟百米跑道那麽長。


    最後,八寶被柯小柔給從我的花店裏拽走了,八寶一邊走,一邊衝我吆喝,說,薑生姐,你晚上去找程天佑的話,一定要注意“安全”“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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