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什麽人?能有如此大的排場?


    當白衣姑娘走近,她與蘇芷涵好奇的目光對上,微微一笑,繼而穿過圍線,直接進到最裏麵。


    案發現場非官府人員不得入內,她既然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接近屍首,理應是官府中人。可她未穿官服,與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侍衛們分散開,守住巷子的兩個出口,皆是臉朝外。趙寺正也轉過身去,背著雙手不知道在看哪。


    “快轉過來,別回頭。”


    蘇芷涵不明所以,依言和趙寺正轉向一處,低聲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趙寺正歪過頭小聲回道,“場麵過於血.腥,不宜觀看。要是你不想把早飯吐出來就別看。”


    居然如此嚇人?


    蘇芷涵還是很好奇,“那位姑娘是誰?”


    “她啊。”趙寺正聲音越來越小,像怕誰似的,“是大理寺的仵作。”


    蘇芷涵睜大眼睛,回想方才見到這位姑娘的第一眼,和仵作是半點搭不上關係。


    眾人屏息以待,過了半晌,就見白衣姑娘走出圍線,雙手已經用布擦拭過了沒留下絲毫血跡。


    “此人的死亡時間應該是三天前的晚上,身上除去拖行的擦傷,沒有其他傷處,可以斷定脖子上的勒痕是致命傷。”她手上捏著一小角碎紙片,紙片半邊染成紅色,邊緣不齊,應該是慌亂中撕扯所致,“這是在他衣服裏找到的,我想應該是死者掙紮時扯掉了凶手身上的某樣東西。以上就是這些。”


    趙寺正使個眼色,讓底下人把染血的紙片收好,自始至終,無人敢往已經開膛破肚的屍首上看一眼。


    可是蘇芷涵這人就是好奇心強烈,免不了要瞄上一眼才肯擺休。她不是沒有在旁觀看過別人驗屍,就是想看看大理寺的仵作與外頭的有何不同。


    待她看見驗屍後的現場,不得不說,兩者皆有優勢,她以往觀看的重在切口小,盡可能的保存原身,而眼前的白衣姑娘為求探查徹底,畫麵稍微是有那麽一點不雅觀,但好在蘇芷涵承受能力強,起碼沒有當場反胃。


    “這位大人好膽量,從未有人看見我驗屍後的場景尚能如此麵不改色的。”說著,白衣姑娘拱手行禮道,“我姓夏,名丹雪,大理寺仵作。”


    自報家門之後,夏姑娘沒向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離開了。


    “她這人就這樣,誰都不放眼裏,就算是寺卿大人來,估計也是如此。”


    趙寺正轉頭吩咐侍衛們將屍身裹好抬回衙門,侍衛們得令後一個個的梗著脖子,盡量不去看地上的屍首,七手八腳的用草席把屍身裹了去。


    蘇芷涵也需隨他們一道回衙門,她還要向尚主簿回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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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回到卷宗閣後,蘇芷涵一進門就見方才離開時看到的那個人依然留在原地,衣著同自己相似,正埋首於卷宗之中奮筆疾書,仿佛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悄聲走近,大致掃了一眼桌案上堆積成山的卷宗,每摞便有二十幾卷,左右兩邊加一起直奔五十卷。


    莫不是要一日之內整理完?


    不知是不是寫累了,那人揉揉脖子,忽然就抬起頭,猝不及防與蘇芷涵四目相對,繼而大喜,“你就是新來的錄事吧?我早上見過你!”


    蘇芷涵暗道,這人早上就沒抬頭,是怎麽見過她的?還沒等她想明白,對方突然站起來握住她的手,仿佛她是從天而降的救星般,熱情似火的介紹錄事每日要負責的事項。


    “我叫周絲蓉,是大理寺錄事,以後我們同朝為官,互相關照,互相學習。”


    蘇芷涵很少接觸到這樣的熱情,不是虛偽奉承,而是很簡單的示好。哪怕其中存了一點共同分擔事務的小心思,在她看來,已經是難得可貴的誠懇。


    “我是......”


    不等她說完,周絲蓉搶先道,“我知道,你是在蘇侍郎壽宴上抓到刺客,讓陛下破格封賞的蘇府二小姐。”


    蘇詩涵輕咳一聲,她已經名聲大噪了?


    “尚大人可在裏麵?”


    “大人他被寺卿大人叫去了。”說話間,周絲蓉轉了轉眼珠,拉著她坐下,“我教你整理卷宗吧?實在太多了,我做到晚上也做不完。”


    提起卷宗,她若是能接觸到卷宗內閣,查看到大理寺曆年來所有的案子記錄,沒準兒就能尋到娘親失蹤的蛛絲馬跡。


    想著,她欣然答應。


    不論是記錄、謄抄、校對,蘇芷涵都是看一遍就會,按部就班從無錯處,甚至整理的速度比有經驗的周絲蓉還要快。蘇芷涵執筆迅速且工整的謄抄手上這卷案宗,左手邊摞著十幾卷案宗,右邊隻餘下五卷。


    周絲蓉尚且剩下十七本卷宗要重新整理,抬頭就見蘇芷涵將新整理完的卷宗摞到了左邊那摞,呆愣愣的問道,“芷涵,你還剩下幾卷?”


    蘇芷涵不以為意,抬抬下巴示意右邊那摞,“還有五本。”


    不想周絲蓉突然驚呼出聲,差點就哭了,看得蘇芷涵一愣一愣的。


    這人是受了什麽刺激嗎?


    周絲蓉吸了吸鼻子,感慨道,“上天待我不薄,派芷涵你這尊活菩薩來拯救我了,以後我再也不必趕工到深夜。”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同,蘇芷涵體會不到她的感慨萬千,隻是將她餘下的十七本分一半過來。在她的加入下,兩人終於趕在一更天以前將四十九卷案宗整理完畢。


    周絲蓉大喜過望,直言改日請她吃飯,隨即找來兩個人將卷宗搬入內閣中。


    蘇芷涵的目光隨那二人過去,稍沉片刻才收回,“何人可以進內閣?”


    周絲蓉當即就挺胸抬頭,正好問到她知道的點,對於這些規矩,她可是駕輕就熟,“主簿以上的官職均可,至於主簿之下,需要尚大人親自批準。當初大人立過規矩,新進大理寺的官員需要完整的處理或衤糀者協助處理完一樁案子才算是獲得讓她批準的資格。”


    聞言,蘇芷涵垂下眼簾,在夜闖內閣和光明正大獲準進去之間來回徘徊,最終決定了後者。如今她協助的案子便是趙寺正手上那樁,隻要那案子了解,她就有進入內閣的機會。


    應該不會太久。


    案子的主查人是趙寺正,需他傳喚,蘇芷涵才能隨行。關於現場的線索能看到的她都已經提供了,餘下的便是仵作驗屍得出的結果,按照這個方向去找,不出三日應該就能夠找到被害人的大致背景。


    果不其然,到了第四天,趙寺正一大早親自登門要人,死活非要蘇芷涵隨他去查案。看到他的態度與之前截然相反,尚主簿反倒不急著放人了。


    這邊不著急,趙寺正急的直跺腳,“尚大人,您快行行好,我這時間緊任務重。”


    尚主簿瞅他一眼,“我給趙大人換一個人吧,趙大人不是說過不要女娃的嗎?”


    “哎呦,尚大人,瞧我這嘴。”趙寺正象征性的拍了拍自己的臉,“您就別埋汰我了,女娃好,這大理寺的女娃最優秀,快讓她隨我走吧。”


    千求萬求,尚大人終於肯鬆口,朝著蘇芷涵使個眼色,擺擺手就讓她走了。


    蘇芷涵低頭掩去笑意,她知道這是尚大人在替她做主。


    根據已有的推斷,侍衛們查到開在城西的一家糧鋪,據掌櫃的說,他們的老板已經不見蹤影好幾日了,身形特征也與死者很是相近,待侍衛拿著畫像給糧鋪的掌櫃夥計們看時,大家一致認定畫像上的男人就是他們的老板。


    “近些日子,你們糧鋪上可曾發生過什麽大事?”趙寺正沉聲問道。


    掌櫃的和幾個夥計麵麵相覷,皆是搖頭。依他們所言,糧鋪內的生意一切正常,並未見任何虧損跡象。


    趙寺正來回踱步,忽然道,“你們老板家中可有變故?家裏還有什麽人?”


    掌櫃的聞言歎息一聲,“老板家中卻有變故,上個月老板唯一的女兒沒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們老板娘死的早,就留下這麽一個寶貝姑娘,還就這麽沒了。從那之後老板他便一蹶不振,也不怎麽來糧鋪了,但到底每隔三五天會來紮一猛子,可這次已經是七八日不見人。”


    趙寺正一聽有門兒,繼續追問,“她是怎麽死的?”


    掌櫃一邊回想一邊答,“應該是失足落水,我記得當時是這麽斷的。”


    一直在旁記錄的蘇芷涵聞聲抬頭,聽他的意思,糧鋪老板在女兒死後曾經報過案。


    “斷案?”趙寺正皺眉道,“哪裏斷的?”


    掌櫃的似乎記性不好,看向夥計,其中一個看著挺機靈的小夥計出聲答道,“回大人,是刑部斷的案子。”


    蘇芷涵手底下的筆尖頓住,這案子理應報至衙門,如何到了刑部大堂?


    第八章


    趙寺正也感到納悶兒,甚至不記得刑部何時搶了大理寺的案子。


    “這件事就沒有上報大理寺衙門?”


    那個知情的夥計忽然拍手道,“小的記得,當時刑部的一位姓付的郎中恰巧在附近的酒樓吃飯,查看過第一現場。後來案子遞交大理寺,但那位郎中以知情為由把這個案子要過去了。”


    案子不是在大理寺審的,但已經在大理寺記錄在案。蘇芷涵擰眉細思,那麽刑部返回來的案件結果一定也會被收錄在卷宗閣。


    “大人,下官以為我們現在兵分三路,大人去刑部,下官回衙門查找卷宗,同時派人去出事地點附近打聽當時的情況。”


    趙寺正沉思片刻,點頭,“可行。”


    於是,蘇芷涵不再耽擱,騎了匹快馬返回大理寺衙門,直奔卷宗閣。外閣依舊隻有周絲蓉一個人在,新的卷宗整理完了,舊的也要隔一段時間拿出來分類晾曬,正忙的不亦樂乎。


    看見她急匆匆回來,周絲蓉揮揮手,“怎麽了?案子有進展嗎?”


    蘇芷涵現在顧不上其他,直接道,“絲蓉,我需要找到一個月前,洛陽城胡記糧食鋪子胡玉兒溺水身亡的案子卷宗。”


    聞言,周絲蓉忽然正色道,“好!”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周絲蓉便抱著一卷案宗回來了,她將卷宗攤開放在桌案之上,第二頁上赫然寫著胡玉兒的名字。


    蘇芷涵將當時的審理過程以及結果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上頭的記錄十分簡單,隻寫著胡玉兒乃糧食鋪老板胡舟之女,出事當日是獨自去街上買東西,路過河邊時不慎踩空,從岸邊岩石滑倒不慎跌入河中,當時天色已晚,周遭沒有人煙,至溺水身亡。


    周絲蓉在旁抻著脖子看,“也是有不少意外身亡,但其家裏人認為是有隱情的案子,這種一般毫無預兆家裏人都難以接受。”


    蘇芷涵盯著卷宗若有所思,胡老板明顯是他殺,而胡老板的女兒卻是意外身亡,眼下看來這其中並無關係。但糧鋪掌櫃又提到胡老板在女兒去世後變得很奇怪,這可以解釋成因為痛失愛女,但也許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他們為何都是晚上出事?”


    周絲蓉托著下巴,皺著眉頭,費解道,“可能,嗯......巧合吧。”


    胡玉兒青天白日的出門,需要買什麽東西能在夜晚才回來?胡老板就更加令人生疑了,元宵佳節,卻獨自走在小路上,他出去做什麽,為什麽非要選在這個時間?


    當巧合太多,也許就不是巧合了。


    蘇芷涵拍拍庡?周絲蓉的肩,“謝謝。”


    她隨後帶著卷宗去找趙寺正,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到風塵仆仆的趙寺正,觀其麵色,結果應該是不盡如人意的。


    “大人,那付郎中怎麽說?”


    隻見趙寺正摘掉紗帽,搖搖頭,“那個老狐狸,顧左右而言他,什麽都不肯說。這案子當初也沒報到我這,不然我一定有印象。”


    越是回避就越代表其中有問題。


    負責去巡查證人的侍衛折返回來時,也同樣沒有提供任何新的線索,大家都隻是知道胡玉兒上街了,然後就溺水了,毫無其他可能的痕跡。


    蘇芷涵沉思少許,忽然道,“如果毫無頭緒,下官以為,開棺驗屍。”


    “這......”趙寺正臉色很沉,猶豫好一陣還是沒做決定,“不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開棺。且不說這案子有沒有問題,就算有問題,和胡舟的案子有沒有聯係也尚未可知。我們還是要將主要的精力放在胡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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