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傑士邦,還是香蕉味的。天涯,我們倆好像以前不用這個牌子哦。


    我當時眼一花,努力地睜大了眼睛再看,確實是:天涯,給我買盒避孕套,急用。


    我心想,難道是短信亂碼了?或者是短信在傳送過程中發生了基因變異?或者是,夏桐的手機丟了,別人在惡作劇?


    於是,我就給夏桐撥回了電話去,當著康天橋的麵,我又不好意思大聲地問,隻能跟蚊子似的說,夏桐,你要什麽?


    夏桐的和聲音幾乎沒有熱情,說,避孕套。


    電話中,她的身後有人在嘟噥,給我試管,給我試管。有人在嘟噥,量筒呢?量筒呢?


    我很不好意思的說,你要這個幹嗎?


    夏桐似乎很忙,說,吹氣球搭載衛星上天吹氣球搭載衛星上天!你信嗎?還能幹嗎?做試驗!你想幹嗎?你這女人跟胡冬朵一起久了,腦子也發黴了吧?


    我紅著臉下車時,康天橋一直衝著我笑,似乎懷著巨大的陰謀一般。末了,他跟我說,天涯,周末我生日,和你一天生日!咱倆一起搭夥過吧!


    說完,甩了甩頭,做過離子燙的頭發隨風一飄,感覺就是,用飄柔,就是這麽自信!


    我說,哦,看看吧。


    我一頭紮進了超市裏,,跟做賊似的,生怕被人發現,也不管什麽牌子,閉著眼睛胡亂抓了一個,就算給夏桐買好了避孕套。


    可是購物籃裏,孤零零的一個避孕套盒,我又是在不好意思前去櫃台結賬,於是紅著臉又給自己買了一些零食。


    此時,城市裏已經是燈火初上,我的心思突然飄向了唐繪,我想,顧朗現在一定又在某個角落裏,安靜地坐著,像一個孤單的影子吧。


    我去交款時,海南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他幾乎用殺豬一樣的聲音衝我吼,說,艾天涯!你在哪裏!


    我當時心裏一緊,心想,難道自己買避孕套的事情被海南島看到了?四下搜索,不見海南島的影子,才鬆了一口氣,我說,我在超市,老大。


    海南島憋了半天,才說,超市裏有沒有……有沒有……驗孕的!


    唰唰唰!晴天霹靂電閃雷鳴,擊打得我一時間摸不著北,我哆哆嗦嗦的都不會思考了,我說,你你懷懷孕了嗎?


    海南島在電話那頭氣綠了臉,說,我懷個腦袋!辛一百!不是!小瓷!辛一百這個該死的!上午不是跟你說了嗎?小瓷這些天一直身體不舒服,剛才嘔吐了半天!你給我買點兒試紙。


    他一說,我頓時想起吳紅梅今天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當下明白了。我內心暗罵了辛一百一百句“淫獸”,然後在電話裏跟海南島說,我不買藥買你自己買!


    海南島說,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麽去買這些東西!說完,他就掛了電話,一副“艾天涯,咱們是不是好兄弟,是好兄弟你就為老子兩肋插刀”的氣概。


    掛電話時,我還在想,不會那麽巧吧,一天時間,讓我經曆了避孕套,再經曆驗孕紙。難不成是他們在合夥整我?


    於是我又硬著頭皮將整個超市轉遍,最後還是沒找到。


    我躊躇了半天,終於鼓足勇氣,衝著一個導購員走了過去,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突然晃到我身前。我吃了一驚,倒退一步,抬頭,卻見一劍眉星目的男子端端正正地站在我眼前。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波塞冬……呃,不……撒加。


    錯了,是江寒。


    一個多月不見,眼前的他,人有些憔悴,但衣衫依舊精致考究,嘴巴緊緊抿著,眸子裏似乎藏著一絲冰冷的恨意,如浸染了桃花的陳釀一般。


    我倒吸一口冷氣,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今天康天橋笑得這麽詭異。我下意識地將購物籃挪到身後,說,怎麽是你?嗬嗬,好久不見。可真夠巧的啊,你也來逛超市。


    江寒笑,眼裏卻含著莫名的恨意,說,不巧。


    他雙手插在口袋裏,用眼睛斜睨著我,說,康天橋說你在這裏。所以,我一回來,就特意跑來找你!嘖嘖,我可是找了半天才找到你。他最後那句話分明就是“嘖嘖,誰讓你長了一張路人甲的臉,我找你都不好找”!


    我理了理思路,不知道話題該從何談起,是從“江寒,你還我吊墜”,還是從“江寒,你還我衣物”,或者是從“江寒,那天小瓷的事情多虧了你,謝謝你”……突然之間,我發現,我和江寒果然是“愛很糾結”,關係亂七八糟,感情更是複雜得可以。


    江寒語氣裏帶著嘲諷,說,你是不是多日不見我,驚喜得不知道話該從何說起了吧?


    我臉一紅,卻不知道說什麽,隻是應付了一句,怎麽可能?


    這是,江寒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接了電話,說,我這就出來。然後,他低頭,幾乎用鼻音冷哼,說,這些日子,若不是小童生病!艾天涯……後麵的話,他沒說,隻是冷冷地說了一句,在這裏,別動!一會兒我來跟你算總賬!


    我有些迷茫地看著江寒離去,實在想不通他怎麽可以這麽囂張?好像扔我吊墜的人是他!搬我衣物的人是他!跟我拽得像言情小說男主角似的說“三大紀律”的也是他……對了,他還沒跟我說第三是什麽呢。


    細想起來,他除了幫我們找到小瓷,也沒有什麽功勞。說起來,應該是我要找他算賬,他害得我一直穿著胡冬朵的衣服……


    時間就是金錢,夏桐已經再次短信催我了。趁著江寒不在,我連忙扯過一導購員,小心翼翼,跟地下黨碰頭似的,又虔誠又虛心地問,這裏有沒有避孕紙?


    導購員很奇怪地看著我,笑,說,這裏隻有驗孕紙。


    我的臉瞬間紅了,我說,哦,就是這個。


    在導購員的幫助下,我終於找到了那個櫃台,像做賊似的拿了一包。


    後來,我將這個事情跟胡冬朵說時,她喜笑顏開,跟連看了百張陳冠希的豔照似的。紅光滿麵,說,萬事開頭難,以後就不難了。


    我將避孕套和驗孕紙都放在了零食下麵,鬼鬼祟祟的四處搜索,發現江寒正在和一個中年婦女交談,那女子懷裏抱著一個小娃娃,身邊有一個年輕的女孩,推著購物車。


    後來,我才知道,這兩個人是江寒為照顧小童請的保姆。年長的是阿姨與蓮花,年輕的是小妹秀水。之所以提起這兩個人物,是因為在不久之後,倒黴的我將和這兩個人保持長期的戰略夥伴關係。


    我衝著離江寒最遠的一個收銀台跑去,有句話叫做“顧頭不顧尾”,當時的我,忘記觀察周圍情況,當我將購物籃放到收銀台上,才知道什麽叫做晴天特大號霹靂!一記電閃雷鳴,我的腦袋炸開了花。


    顧朗?!


    千真萬確是顧朗!


    千真萬確是那個我在唐繪蹲守了一個多月都看不到的顧朗!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可遇不可求”嗎?


    他、他、他居然出現在超市!出現在超市不要緊,還出現在我的身邊!出現在我身邊也不要緊,還是在我購買這些東西時!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什麽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什麽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此刻,我寧願和我爹老艾裝個正著,也不願意碰見的人是顧朗。


    我眼前一黑,塑性腳底抹油,想要走人。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不知是誰發來短信。怪異的鴨子叫另橫引得原本側身的顧朗猛然轉臉,他看到我時,當下一愣,張了張嘴,天涯?


    我“啊”了一聲,訕笑,打了聲招呼,好巧啊,顧朗。


    他笑了笑,那笑容如他的聲音一樣拘謹有度,是有夠巧。


    此時的他,臉上的傷已不複存在,隻留下隱隱約約的痕跡,從他出現在唐繪的那天,到今天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又二十一天。一個月二十一天,我幾乎天天在唐繪門口轉悠忙活著跑進唐繪安靜地坐著,希望能遇見他,然後喊他的名字。說一聲,好巧。可是今天,我沒想到會這麽巧,難道老天在和海南島他們一起勾結著玩我嗎?


    我看了看顧朗,有些口幹舌燥,我說,我去那邊結賬了。


    這時這邊的收銀台真好輪到了顧朗,他笑了笑,將一瓶可樂,一盒口香糖方在收銀台上,抬手將我的購物籃給拿了過去,說,一起結賬吧,那天,謝謝你。


    我臉色一白,尖叫一聲,不必了。


    可是因為事先沒有想到他會這樣,所以,反應過來時,購物籃已經放在收銀台上,顧朗轉身,將零食給拿了出來。我在一旁看著,撲過去的心都有了,顧朗拿到最底下時,我明顯感覺到他停頓了一下,細長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幾乎三秒的時間,但最後還是若無其事地將避孕套和驗孕紙放到了零食邊上。


    我當時恨不得撞死在收銀台。


    我看著顧朗,結結巴巴訕笑,幾乎是討好的語氣,我說,我……我是替朋友來捎東西的。


    顧朗看了看我,笑,點頭應了一句,哦。


    我嗬嗬地笑,說,我朋友學生物的,總是做一些奇怪的試驗。嗬嗬,當然,你沒學過生物你不知道。


    顧朗低頭,眉心輕展,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麽要說一些奇怪的話,隻好又應了一聲,哦。


    我撓撓頭,說,嗬嗬,其實這些東西裏麵,隻有零食是我自己的。


    顧朗大概覺得我有些神經病,看都不看我,說,哦。


    不知道為什麽,當他最後一聲“哦”說出來時,我的心突然跌倒了穀底,有些隱隱的痛在其中,十三歲時的那一幕,又浮現在了我眼前。


    那一年,清風街頭,為了讓他不再被打,我像一個小鬥士一樣,將衣服脫掉。多年後的相逢,在他的記憶裏,關於我的回憶,卻隻不過是一句——“你是……土豆?”


    他們說,當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時,她就是人盡可夫的蕩婦他也會深愛,可是如果一個男人不愛一個女人時,她就是聖母瑪利亞,他也會照樣離開。


    我覺得我是習慣性在顧朗麵前犯賤,所以我才會繼續跟他說,唉,你說真是的,他們生物係怎麽會用這東西做實驗呢?哈哈哈哈。


    顧朗仍是一臉迷茫,他的目光越過我頭頂,瞟向我的身後,愣了一下,依舊是那句,哦。


    他心裏一定是覺得,這個女人不是燒壞了腦袋,就是在裝純。


    天涯,避孕套你都選好了啊。


    一個陰沉沉的男聲從我耳後傳了過來,同時,一個男子擠了過來,出現在我和顧朗之間,他的手指纖長,指甲都別樣晶瑩,很熟練的從收銀台上拿起那盒避孕套,一字一頓的念,傑士邦,還是香蕉味的。天涯,我們倆好像以前不用這個牌子哦。


    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糾結這件事情上了,根本沒有留意江寒已經在我身邊很久了。


    寫了這麽長時間小說,他們都說無巧不成書,我還真沒想到今天會巧成這個樣子,我看著江寒,幾乎要吐血了。旁邊的收銀員也愣了,大概,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對情侶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避外人地討論避孕套,就跟討論今晚該吃白菜燉粉條還是吃蒜薹炒肉一樣。


    江寒和顧朗打了聲招呼,像是老熟人了一般,說,真巧,你也在這裏啊。


    顧朗很客氣地笑了笑,說,買點兒東西。


    江寒笑,說,你有事就先走,我來幫你結賬。


    他是如此含蓄地下了逐客令,仿佛是一隻優雅的豹子,對入侵者發出了警示一般。


    顧朗笑,眼底隱著淩厲,說,那好,算在一起。說完,拿走了可樂和口香糖,放下一百元錢,轉身離開。


    我失聲喊了一句,顧朗。


    顧朗回頭,禮貌地笑了笑,說,再見。


    我看著江寒,狠狠地,礙於收銀員在,我不能發泄。那個收銀員低著頭,不時用眼睛瞟我們倆。


    江寒在一旁站著,雙手抱在胸前,冷笑,一隻手拎著那包驗孕紙,說,生物係實驗用品?嗬嗬。你騙鬼吧!


    我看了他一眼,結了帳,拎起東西就走。


    江寒跟在我身後,一直冷言冷語,說,沒想到,艾天涯,你還挺時髦的。


    我心裏想,靠!關你屁事!


    江寒摸了摸下巴說,都說文藝女青年的生活比較亂,我還真是開眼界了。相處這段日子,你不是跟我挺矜持的嗎?裝的嗎?


    我黑著臉繼續走路,心裏默念,靠靠靠!你是文藝女青年,你全家都是文藝女青年!


    江寒跟在身後,繼續說,啊,我前些日子不是將你的衣物給搬回家了嗎?通過對你內衣的款式,我還分析了……


    我直接停住了步子,我說,都跟你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有完沒完了!


    這是,夏桐的手機短信再一次發來:老大,你把老子的避孕套綁架到火星上去了嗎?我們全組的實驗都在等你了!


    我將手機直接貼在了江寒的眼睛前,說,媽的!看看看看看!我騙你個鬼!


    江寒的眼睛先是亮了一下,轉而笑,眼裏波光流轉,嘴角微翹,說,怎麽,你這算在跟我解釋嗎?


    一時無言。


    江寒說,你沉默什麽?這麽多日,該不是背著我做過什麽不守婦道的事情,心裏內疚了吧?


    我不理他,當我們走到超市的停車場時,我看了看自己一身胡冬朵的衣服,轉臉問江寒,從我宿舍搬走的東西,你打算什麽時候還給我?


    江寒說,嘖嘖,這麽久了,你還記得啊?我以為你忘記了。我還打算每天給你郵寄一樣到你們學校提醒你呢。


    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討厭!你幹嗎要搬我的東西?


    江寒嘴角含笑,眼光如水,說,討厭?我一個多月前還是為你徹夜奔波的恩人,現在你就這樣恩將仇報,是不是早了點兒呢?


    他這麽一說,我頓時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厚道。雖然他很不好,畢竟是幫我們滿城風雨地尋找過小瓷,自己尚未表達過感謝,就衝著人家說“討厭”確實挺不對的。於是,我說,那天多謝你了。


    江寒就小,笑著笑著目光有些冷冽起來,語調陰測測地說道,恐怕要謝的還另有其人吧?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就好使什麽意思。


    江寒就小,很輕鬆的樣子,說,你不是忘記了吧,那天我走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三條。其中,第二條就是,如果,他輕輕地複審郭凱,聲音沙啞,輕輕柔柔,但是卻是咬牙切齒一般說道,如果你再同他在一起,你要付出代價的!


    我一聽恍然大悟,但是心裏卻想,眼前這個男人是不是中邪了,怎麽跟眼晴裏的男主角似的?以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嗎?簡直驕傲得不可理喻啊。都說女生看言情容易走火入魔,我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走火入魔到爐火純青的那一個。不過,雖然心裏極其不情願,我臉上還是笑意很深,為了盡快回去給夏桐送東西,為了要回那些被他搬走的東西,我當然得滿臉堆笑了,撒謊道,是啊。我那天不是跟康天橋回去了嗎?我沒接觸他啊。


    江寒不緊不慢地說,哦?是嗎?那我是不是該嘉獎你一下?他說“嘉獎”兩字時。語調冷硬異常,聽得我不寒而栗。他一步步逼近,眼裏閃爍著憤怒的火焰,一字一頓,道,嘉獎你對那枚吊墜死心不改!嘉獎你在午夜的街頭跟他擁抱得那麽緊!


    我吃了一驚,幾乎倒退,你怎麽知道的?


    江寒的眼眸變得幽深起來,一個激靈之下,明白了。我指著江寒的鼻子說,噢,,那天差點將我和顧朗撞死的人是你!


    江寒冷笑,滿臉譏諷地看著我,說,我隻不過是有事離開,你就連夜投懷送抱!艾天涯,你有那麽急不可耐嗎?


    原來,這些日子,江寒沒有聯係我的原因,一方麵因為小童的病情,另一方麵,因為那次午夜街頭,撞見了我和顧朗,所以一向驕傲的他,頓生深深恨意,而且,那天,江寒,雖然回家照顧小童,但是中途又因急事返回了唐繪。再次離開時,在午夜的街頭,恰好撞見了回來找吊墜的我,和顧朗。


    我頓時啞口無言,可是又覺得江寒管得太寬,我認識你才幾天啊,我們隻不過幾麵之交而已,你憑什麽對我說三道四啊。甭說我沒投懷送抱,我就是投懷送抱關你什麽事啊?


    我越想越氣惱,越氣惱就越控製不住自己,加上今天在超市裏,江寒的做法更讓我的憤怒聚集到了頂點,我張口就是一句,你神經病啊!我的事情關你屁事!我們很熟嗎?


    江寒先是一愣,足足三秒鍾,但是向來言語上不肯吃虧的他立刻麵帶譏諷,拋出了殺手鐧,說,怎麽算很熟?投懷送抱算很熟?牽手親吻算很熟?還是上床寬衣解帶算很熟?怎麽?你就這麽急不可耐想要和變得很熟嗎?


    我一時羞憤難當,罵了一句,流氓!


    江寒的臉立刻陰沉難看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好!流氓!我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麽叫流氓!


    冬季的夜晚,一聲裂帛的聲音,回響在停車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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