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晚上八點的時候,紀戎歌和張誌創正在全力以赴地說服那個彪悍的女老師,我在病房外,麥樂被綁在張誌創身邊。


    這個時候,我看著黃小詩從醫院那頭出現了,手裏端著飯盒,一副很緊張的模樣。


    我心想,難道是駱駝臉邱總生病了?黃小詩在表現賢惠?雖然,我很不願意相信那些傳聞是真的。但是每一次在酒吧裏麵唱歌的時候,碰到邱總,他都會在我麵前得意洋洋地提起黃小詩,一副□嚐盡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黃小詩跟他提過,她曾經有兩個好朋友,一個叫麥樂,一個叫莫春。


    黃小詩一見我,大吃一驚,說,莫……莫春,你怎麽在這裏?


    我尷尬地笑了笑,聳聳肩,說,我打傷人了!


    黃小詩“啊”了一聲,吃驚地問我說,你去酒吧唱歌,又不是去酒吧當打手,你怎麽會打傷人呢?


    我聳聳肩,說,以後再跟你說吧,你該忙什麽就忙什麽吧。我現在也很混亂的,自己都搞不清楚。


    結果,黃小詩就直直地向那個彪悍的女老師所在的病房去了。我心裏納悶,難道邱總這個有錢人居然也去住普通病房了?我怎麽就一直沒看到他呢?難道他趴在了病床低下?奇怪。


    黃小詩進去後不久,就聽到她“啊”的一聲尖叫,然後夾雜著辱罵聲和撕扯聲。


    我想,難道是麥樂將曾經因184網友事件憋的一肚子氣,在此刻爆發,衝黃小詩開戰了?不可能的!麥樂就是再記恨黃小詩,也不會這樣對她的。畢竟,我們曾是那麽密不可分的好朋友啊!


    當我衝進病房的時候,隻見黃小詩腦袋上、身上滿是菜湯,整個人濕漉漉的倒在那個彪悍的女老師那裏,臉上還有被掌摑過的紅印。


    女老師氣勢洶洶地罵,你給我弄這些東西吃?你當是喂豬?你是不是看我受傷了,就想弄死我?我養你這些年是白養的嗎?


    麥樂看著衝進來的我,又看著一個勁辱罵黃小詩的那個女老師,突然暴怒了,她伸手,指著女老師的鼻子,你媽的有病啊!她來看你!你這樣罵她!我靠!剛才你真該被掄死的,你這瘋女人!


    她抬手的時候,張誌創的手也被抬起來了,人民警察也被動地指著人民教師的鼻子,所以,他一直在掙紮,說,麥樂,你換另一隻手去!


    麥樂瞪他說,你媽沒告訴過你,什麽叫同甘共苦嗎?


    那個彪悍的女老師被麥樂這一頓罵,臉立刻綠了,怒號,我愛打就打,我愛罵就我,我是她媽!怎麽啦!


    啊——


    我當時就愣住了,原來,這個彪悍的女人就是黃小詩她後媽嗬?怪不得,這麽多年,黃小詩一直處於她水深火熱的統治之下。就是把我、麥樂、黃小詩綁在一起,也打不過這個彪悍的女人啊。


    我不知道愣在一邊的麥樂在想什麽,她絕對想不到,這個彪悍的女老師,就是很多年前,我們一直預謀著要將其痛打一頓的黃小詩的後媽。


    現在想想,真後怕。


    想當年,幸虧我和麥樂守在樓道裏,毒打的是一個送計生用品的老太太。要真是毒打黃小詩的這個彪悍後媽,我們倆絕對會被她砸成計生用品不可!


    後怕啊。


    後怕。


    但是,我忽略了麥樂這個女人的戰鬥指數,以及她做事不考慮後果的特長了。她一聽,那個女人自稱是黃小詩的後媽,立刻跳起來了,說,哎呀,這麽多年,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原來你就是人家的後媽啊!替補啊!小三兒啊!媽的,黃小詩是你能欺負的?你他媽的算個屁!


    黃小詩一看,麥樂跳得跟隻大猴子一樣,在為她出頭,眼睛突然有些濕,沒來得及擦身上的菜湯就上前來拉開麥樂,雙目痛楚,不知是內疚還是感激,說,麥樂,求求你,別吵了!別吵了!


    麥樂一把推開黃小詩,說,你一邊站著去!她這個渾蛋欺負了你這麽多年,你還忍氣吞聲個屁!要是我,早給她下毒鼠強了!你一邊站著去!今天,你麥樂奶奶和莫春姥姥一定要和這個老妖婆決一死戰!替天行道!以後決不讓你在我和莫春麵前弄得跟個小媳婦似的!他媽的!莫春,你剛才怎麽不下手狠點,一自行車掄死這個渾蛋,姐姐給你去坐牢!


    決一死戰?


    我靠,麥樂,你,沒搞錯吧?剛才,就是剛才啊,幾個小時前,咱倆可差點被她給送回姥姥家啊!


    你要決戰,你就自己去決戰好了,不要把莫春給拉上啊。


    此刻,我簡直是無比小人地想,麥樂啊,要不,你去決戰,我給你拿衣服好不好啊?


    但是,容不得我多想,那個女老師大概在黃小詩麵前,耀武揚威慣了,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這樣搶白她,所以,在麥樂那頓痛罵之後,她也徹底爆發了。


    麥樂一看,女老師要從床上跳起來反撲,知道境況不妙,所以,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張誌創也被她這突然一拽,一個趔趄,兩人雙雙將黃小詩的後媽壓在了病床上。


    好在黃小詩她後媽,身強體壯,所以,她一把抓住麥樂的頭發,疼得麥樂跟老鼠一樣吱吱的叫。


    本來,我一看,既然麥樂已經動手了,我就是再害怕,也不能不管我的朋友啊!要是麥樂真的被黃小詩她後媽給虐回姥姥家去,我以後想燉小母雞給人吃,也找不到合適的對象了。


    所以,為了麥樂!為了能滿足我燉小母雞的欲望!我豁出去了——尤其,是後麵,黃小詩她後媽居然敢扯麥樂的頭發,這個事情更是我不能容忍的!所以,我也奮不顧身地加入了此次戰爭,直奔病床,將黃小詩她後媽壓在了第三層。


    第二層的張誌創本來被卷入這場戰役,已經感覺很無辜,這麽被我一壓,更是感覺痛徹心肺,他伸著爪子衝紀戎歌求救,說,你女人要壓死我了,你還愣著幹嗎?救我啊!


    紀戎歌素來知道我很彪悍,但是他絕然沒有想到,我是如此彪悍!所以,他一看事情居然成了這樣,作為我的男朋友,他也不能袖手旁觀,所以,很無奈地,準備將我拉起來。不想他剛走到床邊,就被一個從病房外衝進來的影子給撞倒在床上,那個影子自己也倒在了人堆裏,他衝著紀戎歌揮拳頭,我讓你們欺負我媽!


    在人肉堆最底層和黃小詩她後媽肉搏的麥樂一聽這辨識度無比高的聲音,就愣了,她一邊同黃小詩她後媽對打著,一邊騰出嘴巴來跟我說,我,我怎麽聽到蘇格拉,沒有底的聲音了?


    我一聽,立刻透過壓在我身上的紀戎歌看過去,在人肉堆的最高層,果真是那個風華絕代的蘇格拉,他正揮著小拳頭打在紀戎歌身上。黃小詩就在旁邊,看著我們六個人,疊羅漢。她拉蘇格拉的手,說,哥哥,你快下來吧!你們都快下來吧!別打了!


    我的心立刻拔涼拔涼的了。這個,這個蘇格拉,居然是黃小詩的哥哥?也就是說,是黃小詩後媽的親生兒子?


    我靠。


    人生果真不是一般的傳奇!


    蘇格拉一聽,有麥樂的聲音的時候,就停住了揮向紀戎歌的拳頭,探頭往人肉堆下麵看,一邊看,一邊問,喂,姚麥樂,是你嗎?


    麥樂說,我靠,不是我還有誰?你趕緊給我下來,我快被壓死了!


    蘇格拉一看美人麥樂在,也忘記替他媽媽報仇了,乖乖地從人肉堆上下來。於是,我,麥樂,黃小詩的後媽,夾在紀戎歌和張誌創兩個大男人之間,相互毆打。


    估計,黃小詩的後媽,決然想不到自己十月懷胎,居然生出了這麽一個奇跡的兒子!居然可以眼睜睜看著別人毆打自己的老媽!


    最後,醫院裏的那張小床,承受不住這麽大的衝擊力!倒塌。我們五個人跌倒了一地。


    麥樂和張誌創被手銬給牢牢地綁在一起,特曖昧的姿態。在一邊的蘇格拉看了之後,臉都有些變形了,小眼睛裏蹦出了嫉妒的火花。


    最後,不必紀戎歌和張誌創做黃小詩她後媽的工作了,她也沒法上訴我和麥樂了,因為我們四個人,都在她獨力作戰之下,均有受傷,最嚴重的是走在第一線的麥樂同學。


    黃小詩在邊上,看著麥樂一身傷痕的模樣,眼睛輕輕抖動了一下,淚光涔涔,隱隱地難過地看著一身是傷的麥樂。


    麥樂不肯看她,若無其事地看著自己和張誌創那隻被銬在一起的手。


    後來,我們離開的時候,蘇格拉崴著腳走過來,指著同她銬在一起的張誌創,問麥樂,說,你們倆今天晚上難道要一直這樣嗎?你們倆難道要睡在一張床上嗎?!說這話的時候,蘇格拉仿佛是憋了很久,臉都被憋腫了的表情!


    我心想,這蘇格拉,絕對不愧是h書看多了!什麽事情,都會往“床”上去想!


    麥樂和張誌創在蘇格拉義正言辭的質問下,就像“奸夫□”被捉奸在床的表情,偷偷相互看了對方一眼。


    我抹了抹臉上的傷口,問紀戎歌,我說,是不是,今天晚上,麥樂和張誌創真的要同床共枕了?


    紀戎歌純黑色的眼睛透出一絲玩味的笑,說,哦?怎麽?莫春,你很羨慕?


    我們走到樓下,紀戎歌指著傷痕累累的我和麥樂,說,去我家吧!


    我奇怪地看著他,問,為什麽啊?


    紀戎歌說,哎,你這個智商,我什麽事情都得給你解釋。首先,你和麥樂無法回宿舍,因為,張誌創你們倆沒法帶進寢室;其次,如果張誌創將麥樂帶回家的話……那我不反對的,咱倆就各自回自己的地方。不過,你要是擔心麥樂被張誌創這個男人單獨帶走的話,你隻有去我家,他倆也去我家。這樣子的話,好像比較好一些,至少,比較光明磊落一些。說完,紀戎歌就笑,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興奮不已。


    我一聽,確實是這樣的道理。


    在我們上車的時候,黃小詩從醫院裏跟了出來,她輕輕地喊,麥樂。


    麥樂回頭,看了看一身菜湯受盡委屈的黃小詩,眼睛也輕輕地抖了一下,輕輕應了一聲,哎。


    這是她們冷戰後,第一次對白。


    黃小詩仰著臉,看著一身傷痕的麥樂說,麥樂,以前的事,對不起……


    麥樂沉默了一會兒,咬咬嘴巴,笑,你不就是當時也是“色”心大發了嗎?大概看我的男網友標致,所以給我偷梁換柱了。沒事的!就當送你了!


    黃小詩的睫毛上沾滿了眼淚,麥樂,你原諒我了是不是?


    麥樂說,難道你非要我恨你一輩子才好啊?


    黃小詩就笑著哭,沒,沒,我就是高興,麥樂,你原諒我了。


    麥樂撇了撇嘴吧,看了看一身狼狽的黃小詩說,別說傻話了,快回去換身衣服去吧!


    黃小詩走後,張誌創將警車停在了停車場,我們四個人坐在紀戎歌的車裏一起回家。


    紀戎歌堅決不讓我坐副駕駛室。我們三個人,隻好都在後座上坐著。


    麥樂將腦袋靠在我的身上,她說,莫春,你知道嗎?我以為我會討厭黃小詩一輩子,然後,永遠不原諒她!可是,當那個女人打她的時候,我才知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是討厭她。


    麥樂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瞟著窗外遊離的風景。


    這些話,她大概永遠不會說給黃小詩聽。她隻是喃喃,說,命運真的夠奇怪,總是這麽出其不意地讓我們崇拜!她說,莫春啊,我真的不敢想像,很多年前,我們費盡腦筋都不能和黃小詩的後媽見麵,而今天卻這麽神奇地見著了!而且,還償還了我們的夙願——惡狠狠地揍她一頓,為黃小詩報仇的夙願。我太崇拜命運了!太崇拜了!


    張誌創就在一邊斜著眼睛看麥樂,大概,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從來沒有過。有些小天真,有些大嘴巴,有些小機智,但是為人確實善良的。


    我看著麥樂,心裏也想,命運,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總會在某個地點,將曾經的事情全部彎在一個環裏麵,任憑你如何掙脫,你也逃不掉的!


    前麵種下的“因”,總會食到結下的“果”。


    黃小詩的後媽很久之前在揍黃小詩的時候,一定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為此付出代價的。盡管是歪打正著的,但確實是付出的代價。


    突然,我想起了什麽,我說,麥樂啊,你說那個跛腳的蘇格拉,是不是當年那個在我們倆“打劫避孕套”時被你踩成粉碎性骨折的少年啊!


    麥樂倒吸一口冷氣看著我,她說,莫春啊,你別騙我啊!我的心髒很脆弱的!


    我撇撇嘴吧,說,要是真是這個樣子,那命運真可以說是報應不爽啊!雖然,蘇格拉很無辜,但是畢竟是他媽媽多年行惡的果,報應在她兒子身上!


    麥樂說,等以後問問黃小詩吧,我真不想是這樣啊,否則,每天對著蘇格拉,我會內疚死的!


    車拐進一個小高層的地下停車場,停住。


    我們下了車。


    空氣中有種甜甜的味道。


    我的身邊有紀戎歌,而麥樂的身邊有個和她綁定在一起的張誌創。第一次,生活對我和麥樂出現了微笑的模樣。


    但是,我忘記了考慮,黃小詩的後媽在日後的日子裏,會因為我和麥樂對她老人家的這次暴打,對黃小詩做出怎樣的傷害。


    命運的輪盤,會不會有一天,輪轉到我和麥樂的頭上?


    我們種下的那些“因”,又會結出怎樣的“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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