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鸞:“……”


    以前看話本,總會瞧不起被折騰到昏厥的女子,可這事竟發生在她身上了。


    她茫然四顧。


    腦中一陣嗡嗡響。


    這算什麽事……


    封堯昨晚大可不必那般。


    後宮不缺美人。


    窗欞泄出天光,大概已經不早了,她支起身子想要起來,卻差點又跌倒下去。


    玉鸞無奈歎氣。


    她隱約回想起昨晚在畫舫,封堯在她耳畔說的話。


    打斷她的腿,讓她這輩子都不能離開皇宮?


    還有那句,讓她下不了榻……


    殿外,紫俏的聲音傳了進來,她似正與旁人說話。


    “梅姐姐,皇上的吩咐,我不得不照做,還望梅姐姐莫要為難。”


    “可太後的吩咐,我也得照做,咱們這些做奴才的,還不都得聽從主子的吩咐嘛。”


    “這……梅姐姐,這湯藥是給楚司寢的?”


    “太後說了,隻要楚司寢侍寢,就必須服用湯藥。”


    玉鸞聽到這裏,大抵就明白了。


    衛太後容不下她,不會讓她懷上龍嗣。


    玉鸞眼下最為擔心的,倒不是自己。


    而是永安侯府。


    她不是傻子,也自幼讀過兵書,更是了解封堯,這人為了達成某個目的,會蟄伏許久,布局長達幾年,他不會讓任何世家掌控兵權。


    可一旦楚家失了兵權,父兄的性命能保住麽……?


    玉鸞不敢高估了封堯的“善心”。


    她起身去開了殿牖,紫俏沒法阻擋梅姑姑,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玉鸞飲下避子湯。


    但此事,紫俏必然會告知封堯。


    畢竟,事關龍嗣,非同小可。


    *


    禦花園。


    封堯召見了幾名差不多同齡的年輕官員。


    燕寒在京都為質時,常與這幫人混在一起。封堯也是其中之一。


    燕寒手握西南兵馬,西南又是大殷國土的一塊寶地,封堯必然拉攏。


    否則……


    那隻有除之。


    洗塵宴並不大,封堯沒有召見朝中的一些頑固勢力。


    新帝的舉動,又讓京都朝臣心中不安。


    新帝莫不是要將朝堂大換血?


    要知道,前日,皇上才清理了後宮呢。


    今日的洗塵宴上,楚玄鶡也在邀請之列。


    他抬首看向封堯,封堯便會投來一個淡漠的目光。


    楚玄鶡:“……”


    皇上是何意啊?!


    從前,為了討好妹妹,這家夥可是一口一聲“玄鶡兄”稱呼他。


    現在不稱兄道弟了,反而這般陰陽怪氣。


    楚玄鶡不像他父親那麽直接毒舌,他是楚家的智囊,考慮的事情十分長遠周到。


    妹妹已經落入帝王之手,他當然不會做出拆散鴛鴦的事。


    可倘若妹妹要離開,他也會鼎力相助。


    眼下就看,封堯這小子,到底是要麵子?還是要美人?


    楚玄鶡走上前,行至帝王麵前,抱拳行禮:“臣叩見皇上,不做昨晚臣妹被帶走後,可有任何不願?”


    他倒是十分坦蕩。


    楚玄鶡盯著帝王的眉目,就見封堯突出的喉結滾了滾。


    哼,這是心虛了。


    好一個死性不改的家夥!


    不過,楚玄鶴並不覺得是妹妹吃虧。


    封堯可是帝王啊。


    無論容貌、身段,皆是頂級優質,若是能馴化……那對妹妹而言,便是一輩子的福音。


    封堯麵不改色:“朕的司寢,隨朕入宮,又豈會不願?楚校尉,你多慮了。”


    封堯當然知道,這個楚玄鶡,藏了八百個心眼子。


    楚玄鶴標準式的假笑。


    楚校尉……


    也是了,如今君臣有別,他不再是當初的“玄鶴兄”。


    楚玄鶡看似黯然傷神的退回自己的席位上,俊朗的麵容流露出一絲不甚明顯的悲傷,仿佛是在強顏歡笑。他生得高大,稍稍垂首時,顯得委屈巴巴。


    封堯:“……”


    帝王仿佛感覺到了來自楚玄鶡的暗示。


    但帝王依舊冷沉著一張臉,視而不見。


    在場的其他幾位年輕臣子麵麵相覷,誰人不知皇上與楚玉鸞的過往?


    楚家將來到底如何,還真是不好說啊。


    燕寒尚未入宮,洗塵宴也就一直沒有正式開席。


    紫俏從甬道走來,封堯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眉目倏然一沉。


    紫俏被他安排在了玉鸞身邊,她此刻現身,那必然是玉鸞那邊有事發生。


    因著昨晚,玉鸞的確是被折騰到昏迷,封堯麵上不顯,多多少少心存一絲絲愧疚。


    紫俏挨近,附耳低語了一句。


    下一刻,封堯捏著杯盞的手倏然一緊。


    啪嗒一聲,那隻青玉杯盞當場碎裂。


    原本就安靜的宴席處,這一聲脆響十分惹耳。


    年輕臣子們:“……”


    皇上因何動怒?


    楚玄鶡眸中掠過一絲異色,但一閃而逝。


    就在這時,宮人疾步走來,稟報道:“皇上,西南王到。”


    封堯清雋的腮幫子微不可見的動了動。


    他其實生了一副極好的容貌,年少時候讓不少女子芳心亂動。但現如今,他總是神色過於肅重,讓人忽略了他原本的潘安之貌。


    帝王的玄色廣袖一揮:“開席!上陳釀!”


    一旁的紫俏心中不安。看得出來,皇上慍怒了。


    到底是對衛太後生氣?


    還是因為楚司寢主動飲下了避子湯?


    紫俏總覺得,是後者。


    *


    太上皇被奸宦迷惑之前,最喜花天酒地,皇宮地窖埋了不少酒壇子,封氏皇家子孫幾代人都未必能飲完。


    燕寒入宮,眾人皆側目望去,無疑,也如葉琛一樣,被燕寒的氣度所吸引。


    “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寒行至禦前,行了跪拜大禮。


    封堯與他已有多年未見,但在漠北時聽聞過西南的消息。


    燕寒奪爵的手段,倒是堪稱一絕。


    此刻的封堯十分清楚,燕寒,已是一頭猛獸。


    可一林不能容二虎。


    帝王的狹長鳳眸微眯,異色一閃而逝,道:“愛卿平身吧,來人,賜座。”


    燕寒起身,斂眸的同時,也遮掩了一切情緒:“臣,謝皇上隆恩。”


    此刻,葉琛與崔景辰也落座。


    楚玄鶡暗中觀察了所有人的神色,飲酒時,薄唇輕輕揚起一抹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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