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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我出來做什麽?”兩人坐在涼亭內,看著下麵的郎君們圍著一圈又一圈,時不時有叫好聲傳來。


    白淼淼半張臉埋在狐毛裏,呼出半口白氣,趁著人群歡呼時,小聲問道:“外麵也太冷了。”


    “三殿下說你要被人欺負。”李明霜借機靠了過來,“叫我來救你。”


    白淼淼吃驚:“三殿下叫你來的。”


    “不然呢,我才不會主動去那群公主麵前晃。”李明霜撇了撇嘴,“若非救你,我現在大概在那裏麵玩了。”


    她下巴一抬,指了指擁擠的人群。


    長安風氣開放,男女同玩不算出格,兒郎那邊有不少女郎的影子,永穆一來就擠進去玩了。


    “阿霜真好。”白淼淼見狀,立馬挽著她的胳膊,軟綿綿撒嬌著。


    李明霜抬了抬下巴,得意說道:“那是,忙著來救你,都沒空問我阿耶的消息。”


    白淼淼立馬殷勤地送上一塊糕點。


    李明霜嫌棄拒絕:“不吃,甜死了。”


    白淼淼一臉受傷,手轉了個方向,塞進自己嘴裏,一點也不浪費。


    今日沒人管她,她可要吃個夠。


    “你小時候總說三殿下可惡,我今日見了人,覺得三殿下還不錯。”李明霜百無聊賴地看著下麵的人,摸了摸下巴。


    “殿下怎麽知道我會被欺負啊。”白淼淼眼睛隨意打量著四周,不解問著。


    “一屋子除了你這個小笨蛋,哪個不是人精,你阿耶的情況她們又不知道,自然是落井下石,看菜下碟,幸好殿下惦記著你。”李明霜擠眉弄眼打趣著,“好兄弟,可以處!”


    白淼淼亂轉的眼珠子一僵,坐直身子,連連擺手:“快別說了。”


    “三殿下瞧著冷冰冰的,沒想到對你還挺關心……”


    “別議論別人。”白淼淼紅著臉,結結巴巴說著。


    “這裏就我們兩個,隨便說說。”李明霜大大咧咧說著,“我剛才在和人討論胭脂,他竟然能麵不改色擠進來,能屈能伸,大丈夫啊。”


    “別說了。”白淼淼伸手捂住她的嘴,滿頭大汗。


    李明霜嗚嗚了半天。


    “原來剛才是打擾李娘子雅興了。”背後傳來漫不經心的聲音,被淩冽的北風一吹,平白聽的人頭皮發麻。


    李明霜立馬慫得抱緊白淼淼,扭頭朝後看去。


    隻看到盛昭不知何時走到台階上,姿態閑適地倚靠在紅柱上,手指夾著一株紅梅,隨意掃著柱子上的殘雪,察覺到兩個小娘子的視線,抬眸,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


    第8章


    “三殿下怎麽在這裏啊?”白淼淼被人頂在前麵,幹巴巴問道,“沒去玩啊。”


    李明霜在見到人的一瞬間就躲在她後麵,一身武藝都用在裝死身上了。


    盛昭並未上前,隻是站在台階上,手中的紅梅在指尖打轉,眉眼低垂:“許久沒見這麽熱鬧的宴會了,有些不適應,來花園裏逛逛,倒也有意外的收獲。”


    “走的還挺偏。”李明霜撇了撇嘴,小聲嘟囔著。


    這個位置的涼亭坐落在假山上,雖能看到不遠處的小郎君們,不過是仗著居高臨下的地勢,從玩樂的地方走到這角落裏,最少也要花兩炷香的時間,尋常人根本不會靠近這裏。


    涼亭內沉默了片刻,白淼淼感覺到李明霜戳了戳自己的腰,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那現在還去玩嗎?”


    小娘子臉上的神情就差把趕人寫在臉上了。


    盛昭輕笑一聲,不僅沒有走開,甚至還抬眸打量了一下白淼淼,在她尷尬的神色中頗有閑情雅致地把紅梅輕輕一拋。


    薄紅梅色,紅蕊朝霧,嫣紅的梅花在空中劃開一道豔麗的痕跡,準確無誤地朝著白淼淼飛去。


    白淼淼手忙腳亂去接,連帶著後麵的李明霜也跟著慌裏慌亂地踉蹌了一下。


    “二娘想要我去哪裏玩?”盛昭笑問道。


    白淼淼動了動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偏又頂著盛昭灼灼的視線,隻好呆呆回頭去問:“去哪裏玩啊?”


    李明霜聽得兩眼一黑,一腦袋砸在白淼淼背後。


    白淼淼捧著好似燙手山芋的紅梅,癟了癟嘴,很是委屈。


    “那個……”李明霜的腦袋伸出半個,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小聲說道,“殿下怎麽不去投壺了。”


    “六弟他們正在玩,湊上去打擾了他們的興致。”盛昭抱臂,斜靠在柱子上,目光自下麵擁擠的人群中掃過,最後落在正中被人簇擁著的六殿下,微微眯了眯眼,意味深長說著。


    六殿下盛晏,張淑妃所生,過了年才十七,正是意氣風發,驕縱肆意的小郎君,在長安城內一向是前呼後擁,衣輕乘肥,眾星拱月的存在。


    今日便是他提議投壺的,一開口,爭相附和的人不計其數。


    “要不進來坐坐。”白淼淼受不了這個古怪的氣氛,隻好先一步收回視線,攏了攏袖子,把李明霜的爪子拿開,說話間吐出一口白氣,“又要下雪了。”


    天空再一次飄下稀稀疏疏的細雪,長安的冬日又冷又寒,一旦開始下雪便會下個沒玩,偏又不會痛痛快快下一場,反而淅淅瀝瀝,時不時擾人的眼。


    盛昭抬頭,細小的雪落在臉頰上帶出微微涼意,很快便又融化了,在臉上留下濕漉漉的水意。


    下麵遊玩的人群察覺到下雪了,原本擁擠的人群混亂起來,仆人小廝,宮娥女使紛紛混入人群中,帶著自家郎君或娘子找地方躲雪。


    自上而下看去時,人群中最顯眼的大概就是六皇子盛宴,裏裏外外圍了三圈人,生怕正中的金餑餑受了一點風。


    許是被人注視著,在雪中快步走著的盛宴好似有些察覺,腳步一頓,下意識抬眸看了過來。


    少年郎年輕的麵容還帶著稚氣,可明亮的雙眸卻依舊桀驁驕傲,視線傳來那一瞬間,好似一把正待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那倨傲的眸光透過層層假山,枝枝梅葉,準確無誤地看了過來。


    白淼淼嚇得立馬移開視線,細眉緊皺,心虛說道:“不會被發現吧?”


    “被發現就被發現。”李明霜也跟著慢慢吞吞收回視線,笑說道,“這麽點雪就要打傘,我六歲那年逃課,被抓之後罰跪,下的雪可比現在大多了,鵝毛大雪,我可是死不認錯,我阿耶都拿我沒辦法。”


    白淼淼聽得歎為觀止:“怎麽聽上去還這麽驕傲。”


    李明霜得意地揚了揚眉,神采飛揚,眉飛色舞。


    “那是,過幾天我生辰,請你入府堆雪人,我還定了薄桃酒,那天晚上你就睡我家。”


    白淼淼連連點頭,甚至提出要求:“要吃好多好吃的。”


    “可以!”李明霜拍了拍胸脯,“給你準備一鍋奶酪,敞開肚皮吃。”


    白淼淼眼睛一亮,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好多那日宴會上要吃的東西,隻聽得白淼淼小臉都亮了幾分,恨不得立馬去李府給人過生日,一刻鍾也不想耽誤了。


    盛昭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眸光微動,慢慢走上台階,笑說道:“臨回長安前,李老將軍還念叨著大娘子生辰要到了,怕你獨自一人在家過生辰無聊,委屈了你,現在看來是老將軍思女心切想差了。”


    李明霜眼睛一亮,整個腦袋露出來,討好說道:“說起來剛才幫三殿下做了事情,殿下總要回報我,不如就來說說我阿耶的情況,我阿耶可好,我阿兄可好,可有受傷?前線戰況如何啊?河東是不是真的要回來了?”


    白淼淼咳嗽一聲,把架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撥了撥,輕聲為李明霜解釋著:“阿霜想李將軍很久了,之前傳信的驛站壞了,也跟著兩個多月沒有消息了,所以很是擔心,殿下要不先進來坐坐。”


    “就不打擾兩位……”盛昭聲音一頓,突然撇了撇頭,卻見不遠處假山頂上的雪梅被風吹得枝葉亂竄,細雪紛飛。


    他捏著手中的梅花,話鋒一轉:“下大雪了。”


    “對啊,進來躲躲雪,仔細講講。”李明霜熱情邀請著。


    盛昭笑了聲,隨後上了台階,坐在兩人對麵,頷首說道:“李老將軍率領前軍和孤一同前往洛陽,老將軍陌刀陣前,奮勇殺敵,英勇無畏,大郎君也屢立功勞,並未受傷,隻你二哥率軍到新店時,遇到叛軍,肩膀中了流箭,之後轉到後方休養。”


    “二哥受傷了!”李明霜擔憂說道,“嚴重嗎?”


    “李二將軍許是會提前回來。”盛昭並未明說,反而解釋著,“大軍大捷,不久你們的阿耶阿兄都會平安回來。”


    他的目光落在白淼淼身上,溫和說道。


    白淼淼正獨自一人打算把酒吃完,察覺到他的視線,連連點頭,敷衍道:“殿下之前說過了,我記住了。”


    盛昭的眸光落在她捏著小酒杯上,眯了眯眼:“看來這冷酒滋味不錯?”


    說到吃的,白淼淼一下子靈敏起來,一把摟住酒盞和酒盞,小臉警惕,大聲強調著:“我就拿了一壺,很小的一壺。”


    “我又不搶你東西吃。”盛昭見狀,無奈說道。


    “也沒有了,我喝完了。”白淼淼晃了晃酒壺,嘟囔著。


    李明霜笑得趴在白淼淼肩上:“可別動她的糕點和酒,小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我們二娘可是最愛這些兩樣東西了。”


    白淼淼被人揭了老底,連著耳朵都紅撲撲的,不高興地把李明霜推開,憤憤說道:“我的酒一半都是你喝的。”


    “若是想要喝酒,我請二娘去我的酒莊喝,保證二娘不醉不歸,樂不思蜀。”涼亭外,傳來一個少年飛揚的清亮聲音。


    不知何時,不遠處上山的台階處站著一個少年郎,披著灰色的兔裘,內在一件鮮亮的妃色纏枝蓮花紋翻領袍,襯得少年郎的眉眼鮮活年少,隨著眉宇間的笑意而燦爛。


    竟是六殿下盛宴。


    他甩了簇擁著他的人,悄無聲息地爬上假山。


    “六殿下。”李明霜驚訝說道,“您怎麽上來了。”


    盛宴一笑起來,清俊的眉眼頓時亮了起來,神色飛揚:“剛才在下麵就感覺有人在看我,我就猜是你們躲起來了,順著方向就找過來了,果然找到你。”


    白淼淼自酒盞中抬眸,一臉驚訝:“我剛才就覺得好像被發現了,隔這麽遠都看得到我,六殿下眼神真好。”


    “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到二娘。”盛宴笑意加深,緩步走來,腰間玉絡尾巴下綴著一個鈴鐺,走路間鈴鐺混著細雪落下的潔白,叮鈴作響,越發顯出放蕩不羈的少年氣來。


    “二娘和六殿下,頗為……熟稔……”涼亭內,古怪的聲音驀地打破祥和的氣氛。


    第9章


    北風生浪聲,細雪蓋梅芯。


    陰沉了半日的天再一次下起雪來,在片刻細雪之後,隨之而來的是蕭蕭而下的大雪,地麵不知不覺落了一層厚雪,下麵的空地也徹底安靜下來。


    盛昭的話一出,盛宴向前的動作便停了下來,站在台階上,抬頭去看涼亭內多出來的一個人。


    假山上的這桌涼亭是四角涼亭,三麵掛了透光的輕紗,安靜垂落在一側,既能擋風也能看到外麵的梅林。


    “原來是三哥啊。”盛宴好似才看到涼亭內還有一人,笑著攏了攏袖子,和氣說道,“剛才光顧著二娘說話了,竟然沒看到你,真是失禮。”


    他這般說著,臉上卻沒有任何羞愧之色,隻眉間一挑間帶出少年郎才有的桀驁不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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