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跑到長途汽車尾部,拉開後備箱。孫靜的行禮箱我見過,是深紅色帆布的。我還記得密碼是752。錄入之後,我打開行禮箱,一眼就看見了放在裏麵的紅鏡子。


    頓時,心裏有一中種說不出的喜悅。我一把扯下貼在紅鏡子上的道符,這時,檢票員走了過來。她看著我說:你在幹什麽,我明明記得這是那個短發女生的行禮箱!


    我沒有理她,而是笑著朝半空喊了一聲:陳凱,你出來了嗎?“嗯,文倩,我出來了。”陳凱說。付出了多少努力,終於成功了。眼淚嘩啦啦流出來,我張開雙手,閉上眼睛:陳凱,你能抱抱我嗎,我想你。


    下一秒,一股涼涼的感覺貼在我身上。檢票員罵了一句:哎喲,不會是瘋女子吧。


    “恭喜你們。”孫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睜眼一看,孫靜拿了行李箱,站在那裏神色暗淡看著我。我沒說話,因為我不知道說什麽。


    孫靜拉著行李箱,跟檢票員說了幾句,往車站外麵走。“孫靜!”我喊了聲,她停下,卻並沒有回頭。“你是故意不上車的對不對!”孫靜冷冷說:謝謝你們,是你們的愛打動了我,打碎了我一個錯誤的夢。陳凱跟葉秋不一樣,希望你好好珍惜。


    孫靜說完話,拉著行李箱走了。我抹了抹眼淚,看著我身邊的一團空氣說:還好,沒有失去你。凱哥笑笑說:文倩,你不討厭我就好。我笑罵道:花癡。


    最終,事情有了一個不圓滿的結局。孫靜退了學,吳春燕視我如路人,雖然學校女生宿舍人滿為患,可我仍舊一個人呆在409寢室。


    雖然,有很多同學向老師反映,說半夜還能聽我在409一個人大笑,但這並不影響學校的規章製度,周紅也就沒有管我。


    我不像其他的女生,有為數客觀的好姐妹,平時進進出出都是四五個人。但我就喜歡這樣,雖然一個人很孤單,但我並不羨慕她們。


    有凱哥陪我之後,我買了一個收音機。我看不見凱哥,但能聽見他的聲音,買個收音機就把它當成凱哥的實體吧。嘻嘻,我要把我所有的幸福,都藏在這個小小的收音機裏。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我和小凱從此能過上幸福的生活。結果,我錯了。半個月的時間不到,我媽給我打電話,說村裏的張奶奶不行了,要我回去看看。


    我爺爺奶奶都死的早,在我兩三歲的時候,他們就死了。小時候,就村裏的張奶奶一直挺疼我,張奶奶會給我梳小辮,給我糖吃,難過的時候,張奶奶還會給我講故事。


    我媽一說張奶奶不行,我當天就給輔導員請了假,馬不停蹄趕回去。隻希望再張奶奶斷氣之前,能再看她一眼。


    可我還是晚了,當我踏進張奶奶家時,張奶奶的遺像已經掛在牆上。“撲通”一聲,我跪在地上哭了起來。聽見哭聲,我媽從張奶奶的房間走出來,看著我說:小涵,你在哭什麽,快進來看看張奶奶。


    我抹了抹眼淚,走進張奶奶的房間。裏麵站了很多人,張奶奶躺在床上,還能眨眼。


    “奶奶!”看見張奶奶還活著,我非常開心,趕緊走過去坐在床邊。張奶奶吞了吞口水說:小涵,你帶男朋友回來啦,挺好,挺好。


    屋子裏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為張奶奶在說胡話。隻有我知道,張奶奶能看見陳凱。她從枕頭下麵摸出一塊白色圓形玉佩,伸手抖動著遞給我說:小涵,張奶奶要走了,沒什麽給你,這塊玉佩你拿著,以後遇上什麽事情,就去找昆山五老……


    張奶奶說完,朝我擺了擺手:好了,小涵,你出去吧。我哭著說:奶奶,我不要離開你。


    “出去。”奶奶的氣息越來越弱。我媽看了張奶奶一眼,拉著我往外走。


    剛走出來,站在院子裏,就聽見裏麵傳出哭聲。張奶奶死了!我流著淚癱坐在地上。


    那張慈祥的麵容,那雙磨出老繭的手,還有那些一個又一個好聽的故事,就這樣,張奶奶徹底離開了我。我們村男孩多,女孩少,還重男輕女。小時候,我沒少被欺負,都是張奶奶護著我。在這樣一個小山村裏,張奶奶是我童年的全部。


    我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好幾次爬起來想衝進去再看張奶奶一眼,都被我媽給攔住。


    沒一會兒,張建國和張建軍從裏麵走了出來。兩人臉上都沒有哀傷,他們看我一眼,互相遞了遞眼色,接著走到我身邊說:小涵,我媽給你的那塊玉佩呢,把它給我們。


    我媽看著我說:對,小涵,快把玉佩給你建國和建軍叔叔。我掏出玉佩看了一眼,緊緊捂在胸口,落淚說:憑什麽,這是張奶奶給我的,我憑什麽要給你們?


    張建國皺眉說:小涵啊,我媽剛才都神情恍惚了,她說的話,不作數的。你剛才一個人進去,我媽還說你帶了男朋友回來呢。


    我不說話,就哭,捂著白玉不給。我媽急了,紅著臉把白玉從我手裏搶過去,遞給了張建國。


    我媽說:他叔,不要生氣,孩子不懂事。張建國拿了白玉,笑著擺手說:不礙事。


    農村死了人,是要放炮的。張建軍拿了炮出來,在門外放了就讓我們走。張奶奶剛死,屍骨未寒,按理村裏人應該留下來,幫忙操辦喪事,可是張建軍卻嚷嚷說不用,靈堂他們自己會布置,棺材他們自己會去隔壁村找棺材匠來做,到時候,我們隻管來參加葬禮就成。


    回去的路上,我問我媽為什麽要搶了張奶奶給我的白玉給他們。我媽歎氣說:張奶奶這兩個兒子都不是東西,你去看望張奶奶,禮成就行。要是拿了他家的東西,張建軍和張建國早晚會跑來鬧的。


    我媽說的不錯,張建軍和張建國確實不是什麽好人,現在多四十好幾了,還沒找到一份正當工作,就知道賭,張奶奶家大半的財產,都被他們輸個精光。


    我問我媽:張奶奶還沒死,怎麽遺像就掛牆上了?我媽說:還不是張建國、張建軍給弄的,唉,這種人,誰遇上誰倒黴。


    我們家離張奶奶家並不遠,也就一裏左右。晚上吃了飯,我媽起好心,悄悄去張奶奶家看了看,回來歎氣說:張媽白養了兩個兒,大晚上的,居然叫了人在家裏賭,哪兒有人這樣守靈的,真是天作孽喔。


    說完,我媽拿了紙錢出來,我陪她一起跪在地上,給張奶奶燒紙。我媽一邊燒紙一邊說:張媽,這十幾年來,謝謝你對小涵的照顧。你在下麵要是過的不好,就拖個夢來,我再給您燒些衣服、元寶。你勞累了一輩子,也沒抱上孫子,要是喜歡就把小涵當成你的親孫女吧。


    我跪在地上,默默燒紙,看著火光發呆。我媽問我有沒有什麽想對張奶奶說的,我說:希望張奶奶下輩子不要再有這麽苦的命。


    燒完紙,我陪爸媽看了一會兒電視。到了晚上九點,我關上房門睡覺。剛躺上床,凱哥小聲說:文倩,剛才我看見張奶奶了,她坐在家門口的門檻上,沒有進去。


    我皺眉說:張奶奶剛死,回來看看很正常,她為什麽不進去呢?凱哥搖搖頭說:我不知道,要不,我現在就去看看?我點點頭,叫他快去快回。


    凱哥出去後,我不禁想,要是我死了回魂,連家門都不讓進,那不知道有多淒慘。沒過一會兒,凱哥回來說:張奶奶那兩個兒子叫了四五個人回來賭骰子,其中一個人的身上有關二爺的紋身,我也不敢靠近。外麵很冷,你快去給張奶奶燒幾件壽衣。


    我點頭出來,拿了壽衣往外走。我媽和我爸還在看電視,我爸的病並未完全康複,現在還走不動路。見我出來,我爸說:小涵,你還不睡覺?


    我看著我爸說:爸,我睡不著,想給張奶奶燒點東西。我媽點頭插嘴說:去吧,就在門口燒啊,燒完趕緊回屋睡覺。


    我出了門,站在外麵,掏出打火機給張奶奶燒了幾套壽衣。家裏的壽衣紙錢,都是前不久我媽去鎮上趕集的時候買回來的。我媽說,那幾天張奶奶眼看就要不行了,但就是一直不閉眼,像是在等誰回來。我媽一問,才知道張奶奶想見我。於是,我媽就給我打電話,讓我從學校回來。


    這三年,我在b市讀大學,知道家裏賺錢挺不容易,幾乎都是半年才回來一次。每次回來,張奶奶會過來看我,問長問短。


    燒完壽衣,我抹掉眼角的淚珠,站在黑暗中,朝張奶奶家望了一眼,走回屋睡覺。


    夜裏,我夢見了張奶奶,她飄到我身邊,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說:小涵啊,還是你有心,知道給奶奶燒幾套衣服。張奶奶說著,含淚歎息。


    我勸她說:張奶奶,你不要哭,我媽說了,我就是您親孫女,你在下麵要是缺什麽就說。


    張奶奶搖搖頭:不缺,不缺。我來是想告訴你,那塊玉佩,你一定要把它要回來,那是當年你奶奶秦人鳳死之前交給我,讓我轉交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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