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笛在眾臣的山呼萬歲中,登基稱帝。


    他緩緩踏上通往龍椅的階梯,目中是上方書寫著“方潤白澤”四字的金匾。


    那造型古怪,毫無美感的龍形椅子,多少人為此做過遙不可及的黃粱美夢?


    到頭來隻不過是一場造成無數犧牲品的春夢、噩夢罷了。


    即便如此,仍然會有人加入爭奪此物的遊戲,曾經不絕,未來不斷。


    陳文笛一拂皇袍袖擺,傲然坐在龍椅之上,盧公公舉著托盤,呈上鎮國玉璽。這東西,才是皇權真正的象征,文笛一把抓過,將玉璽握在手中左右端詳片刻,突然高舉頭頂。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重臣以為聖上這是喜不自勝的表現,立即會意,附和著喊得更熱烈。


    “嘭!”


    然而,文笛皇帝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他柔弱纖細的手臂從皇袍中露出,卯足勁將玉璽摔在地上。


    那翡翠材質的皇權印章,頓時一分數半,文笛仍感覺不夠過癮,不夠徹底,撿起碎塊在地上使勁砸了起來。


    “聖上!萬萬不可啊!”


    盧公公嚇得老淚縱橫,伏在地上和發橫的陳文笛搶了起來。


    “聖上!”


    群臣大多痛哭流涕,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起,這是多麽不祥的事情?難道皇帝陛下被他幾位哥哥的冤魂纏住了嗎?此時竟然瘋了?大陳開國便出現這樣的不祥之兆,曆朝君主,恐怕都沒有這樣幹的!這天下,還坐得穩嗎?


    許多白蟒族與鼠族的開國功臣,也站立在文武雙班之內。他們再清楚陳文笛的為人不過了,這樣的事情,遲早會發生。


    因為,酒場上的文笛,曾經與他們許下過這樣遙遠,這樣不可置信的承諾,沒想到,這個少年皇帝,竟然如此快就進行了兌現。


    他們紛紛低下了頭,向文笛皇帝致以最虔誠的拜謝。


    文笛終於將那枚帶來了無數夢魘的玉璽砸成粉末,盧公公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欲哭無淚。文笛走上金水欄橋,振臂一揮,令所有的噪音都止住。


    “我沒有瘋!”


    整個朝堂一片寂靜。


    “諸位都是隨同文笛一同走到最後的忠良臣子、兄弟、摯友、夥伴!如今大業已定,我本該給與各位榮華富貴的褒獎!但,這不過又是一次朝代的變遷罷了,如此循環,永遠不會改變。隨著曆史車輪的滾進,你,我,終將湮滅在其中,留不下任何的記號。”


    群臣驚悚,無法理解皇帝陛下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更無法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諸位愛卿,聽旨!”


    文笛眉毛一凜,一股不容抗拒不容反駁的氣勢,從他的身上澎湃湧出。


    “今日起,大陳廢除帝王集權製!除六部外,設立行書省、繼中省、左隸省。


    行書省設行書丞一名,輔丞兩名,領五百臣工,專司海納百姓諫言之職責,賦予大陳國財政權。


    左隸省設左隸丞一名,輔丞兩名,領五百臣工,專司督導文武官員廉潔自守之職責,賦予大陳國宣戰權。


    繼中省,設繼中丞一名,輔丞兩名,領五百臣工,專司大陳國通常政務,分配三省之‘決議案’部署各部,賦予大陳國司法權。


    各省丞任期僅限五年,遇戰爭、災害可酌情延伸兩年。到期,三省合議選拔優秀人才擔任省丞。任期之內,省丞如若觸犯大陳律,無論輕重,即免去職務。


    如若對省丞產生異議,三省臣工皆可連縱投票,如若同意過半,即可彈劾省丞職務!”


    文笛皇帝一口氣道出無數新鮮的政令,令下方叩拜的臣子再次哭天喊地,哭嚷著自炎黃堯舜列位明帝統禦至今,中華大陸就沒有人這麽幹過。文笛皇帝這是逆天道而為,是作孽啊!


    還有大臣當即甩掉朝服,扭頭便走,“蒼龍衛”將他們攔住,文笛也隻是笑著揮了揮手,任他們大踏步出去。


    “很好!很好!可見,諸位同仁都有一顆創世初期的赤誠丹心。不過,文笛今朝的舉動你們可能無法理解,未來,將會為大陳國帶來如何的驚天轉變,諸位可隨文笛一同見證。”


    他一擺手,一旁的太監舉過托盤,其中擺放著三支玉簡,分別刻著麥穗、獅鷲與秤砣的圖樣。


    文笛的一旁,無聲無息走來兩位朝服精致的大臣,居然是一位白蟒族與鼠族的年少者。他們隻是向文笛抱拳道謝,從盤中取出麥穗與獅鷲圖樣的玉簡。


    文笛最後拿出秤砣玉簡,舉向天。


    “列位大陳國臣工,今日起,你我之中再無絕對權力者!今天,將是一個卓越時代的開端!”


    果然,下方的大臣一個個都站了起來,似乎已經接受了這種新的政府格局,默默地向三公鞠躬致意。


    屬於大陳國的曆史煙雲已經敲定,他們終究會在這條路上開拓下去。


    陳文笛首任繼中丞,每天通宵達旦地處理那些令人煩惱的政務。這讓咚兒也很是心疼,她起初對他抱有巨大的怨恨,但是此去經年,隨著大陳國的經濟局勢越來越令人喜悅,他頭上的白絲卻越來越多,年少早生華發,的確令人揪心的痛。


    “文笛,不要太勞累了。”


    她默默地端上一杯熱茶,這繼中丞府是她以前的公主府就地改製的。新政一上台,就取消了所有的仆役製度,隻保留府中的司車官,如若需要用到馬車,還要報請行書省審批,租車價格又過於昂貴。


    所以,文笛為了省一些官餉養家,甚至需要步行去朝堂。


    雖然這種日子很清苦,文笛卻很是享受,咚兒盯著他緊皺的眉頭,不自覺笑出了聲音。


    “文迪哥哥,咚兒開始明白,你絕對不是為了權利才做出當年的事的,這麽多年對你很冷漠,咚兒對不起你。”她歎了口氣,倒入文笛的懷中。


    “這和我想象的開國之治不太一樣,人人都很窮,也有很多煩惱的事。


    這不,前兩天,還有百姓諫言說馬車撞人,車倌說是行人先闖出來的,行人說是馬車速度太快,你說,是誰的罪過?


    還有,左隸省發現有部分的官員,驗收地方大米的時候,總是有人借著驗收的機會多掏出一些米來,這一來二去,那官員可是省了不少買米的銀兩啊。你說,這算不算貪腐?”


    文笛一動不動,不諳情調地繼續說著,令咚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唉,他們都說是大陳律的漏洞太多,繼中丞應該引咎退野。”


    文笛喝了一口清茶,這話讓咚兒愴然若失地坐了起來。


    “文笛哥哥!這怎麽辦?這可是你多年的心血啊!”


    她竟然流下了眼淚。


    她還是為他著想的,曆史已成過眼煙雲,唯有佳人還在身邊陪伴,還有什麽可苛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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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笛微笑著為她拭幹淚水,笑道:“咚兒莫怕,同意彈劾我的票數很低,所以勉強過關,哈哈。之前的法律製定得太嚴苛了,我們這些人犯一點錯,都有可能被辭退,我自己都有一點後悔了,哈哈。”


    “可是,百姓會生活得很自由快樂,戰爭將會離我們越來越遠,對嗎?”


    咚兒深情地望著他,文笛愕然,默默點頭。


    大陳五年,隸治之清廉,至令人發指的程度。


    天下安定,百業興起,百姓設計發明新型實用物品,可獲得州縣政府的重獎。


    除尋常科舉外,州府列年還會舉行偏科雜類的會試,傑出人物皆可在州縣內開辦產業,大陳的製造業與輕型工業大部萌芽,生機勃發。


    海外,大陳海軍在國內經濟越發強盛的支持之下,將大陳的產業廣播開來。原來,那些天朝之外的領域,還有那麽多膚色各異,語言不同的種族存在。


    一片片大陳的殖民地,一個個大陳的番邦都結盟而來。


    各個異族,在大陳國內都能毫無顧忌地拋頭露麵,在街麵上做工掙錢,甚至與各族通婚。


    第五個年頭,除夕剛過,文笛躺在床上,一旁是熟睡的咚兒,他的心很安定,但是卻睡不著,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發生。


    一閉上眼睛,多年的複雜經曆便像走馬燈似的不停旋轉,而且一些他不知道不理解的畫麵,也充斥在其中。


    “咚咚。”


    房門被輕輕叩響,來人是大陳朝府,繼中輔丞。


    “大人,您的馬車已在城外備好,諸位同仁都想要送你和公不,和丞夫人遠行。”那聲音尊敬道。


    “不,一個也不要來,作為繼中丞不能首先破這個規矩。不然,我們現在就走。”


    “不,大人,您現在已經不是繼中丞了。”那人腳步匆匆地離去了。


    文笛豁然坐起,卻發現眼前床邊坐著一個虛幻的人影。


    “你!你是什麽人?刺客嗎?”


    他從枕頭下麵拔出長笛,這鐵笛還是比較重的,他不介意敲破眼前這人影的腦袋。他盡力壓低聲音,不想讓咚兒看到自己受襲的樣子。


    “嗬嗬,對自己太狠了吧,離職之後還要遠離泰京千裏之外,終生不可赴京。”


    那人影聲音似男似女,輕柔飄忽,她轉臉看著文笛。


    “不過,你做的算不錯了。陳文笛,從今以後,好自為之吧。”


    那虛幻人影起身,帶起一串旖旎的光影。


    “難道?難道你是仙人嗎?”


    文笛瞪大眼睛,他一直都不信這些東西,他隻知道,人的命運要靠自己爭取。


    “這根笛子,也是我的。”


    那人影突然兩指夾住文笛的鐵笛,輕輕一扯便奪了過來,光影濃縮,鑽進黑暗之中,轉眼消失不見。


    文笛喉頭聳動,驚心動魄,這,一定是一場曆時久遠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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