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那些人,每個都是她,又似乎每個都不是她。


    她不知為何,心裏很慌,好像弄丟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又像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做。


    她被困在多重夢境裏,拚命地想要醒來,卻怎麽也醒不來。


    焦灼感令她整個身子都陣陣發燙,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一般。


    偶爾,耳邊會傳來幾道模糊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已經七日了,為何人還是無法醒過來……”


    “將軍似乎求生意誌不強……”


    “日日灌進的湯藥都吐了出來……”


    “朕不管,治不好她摘了你們的腦袋……”


    “唉……姑且用雪參吊著命吧……”


    “陛下今日又發了好大的脾氣……”


    “國師大人……”


    “噓!你小聲點,不要命了……”


    沈初茉迷迷糊糊,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她隻知道自己似乎一直在念著一個人的名字,但卻不知自己到底在念著誰的名。


    就這樣仿佛在心底念了千萬遍,最後那個名字終於在她腦海中清晰了起來。


    李淳玉……李淳玉……李淳玉!


    所有的意識盡數歸籠,沈初茉終於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伺候的丫鬟打了個盹兒,驚醒時忽然發現床上的人正睜著雙眼。


    她嚇了一跳,忙喊道:“將軍,將軍你醒啦?”


    沈初茉目光呆滯地盯著房頂,一動不動,若不是她已經睜開了眼睛,還會以為她沒醒。


    丫鬟滿心歡喜,趕緊把這個好消息稟報了出去。


    昏迷了大半個月的人終於有了點反應,不管是什麽反應都比未蘇醒時要好。


    不多時,太醫就腳步匆匆地進了屋,似乎一直在旁邊的房間裏守著。


    沈初茉還是沒醒神,太醫仔細查看了她的眼球,這才鬆了口氣。


    “將軍,將軍?”太醫小心地喊了兩聲,似是怕驚擾到她,“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見沈初茉不答,他又繼續問:“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這句話剛問完,門口忽然又匆匆跨入了一道明黃身影。


    丫鬟都嚇了一跳,沒想到皇帝來得這樣快。


    軒轅清一得到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可臨到床邊忽然有點近鄉情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小心翼翼地觀察了沈初茉兩眼。


    沈初茉終於有了點動靜,她動作生澀地轉過頭,有些腫脹發白的眼睛盯著軒轅清。


    在軒轅清緊張期待的注視下,她張開口,用沙啞得幾乎發不出聲的嗓子問道:“李淳玉呢?”


    “……”軒轅清眸子裏的光一瞬間黯了下去。


    他靜立了片刻,雖是麵無表情,卻讓人看出了他沉鬱的心情。


    “你們都下去吧。”軒轅清揮退了丫鬟和太醫,沈初茉還是死死地盯著他。


    待室內隻剩他們兩人,軒轅清這才垂眸回答她的問題:“我們的人沒能找到他的屍骨。”


    一句話,令沈初茉撕心裂肺。


    她眼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用那嘶啞嘲哳的嗓子問:“你怎麽知道……他死了?”


    軒轅清的眼裏掠過了一抹沉痛,“十七,事到如今,你要接受現實。”


    沈初茉死死地攥緊了身下的床單,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一般,牙關緊咬,額上布滿了細汗,眼淚無聲地順著眼角砸在枕頭上。


    軒轅清忽然有些不敢看她的臉,他狼狽地轉過了身,喉嚨似灌了鉛一般難受。


    記憶裏冷若冰霜但豔若芙蓉的下屬,不知何時竟變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軒轅清心裏有股說不上來的揪痛。


    是他沒有保護好她……讓她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軒轅清迷茫之中,湧上了對沈初茉深深的愧疚。


    如果一開始的時候他就沒有將她送去天樞閣,而是接受她的心意,他們兩個不會是現在這樣。


    沈初茉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慢慢壓製住了內心的悲傷。


    她內心是不相信李淳玉死了的,即使當時那個情況,怎麽看李淳玉都是凶多吉少。


    但隻要沒有親眼看見李淳玉的屍骨,她就相信他還活著!


    每一世,他都陪伴在她身邊。沒道理這一世,會舍下她先走一步。


    沈初茉告訴自己要堅強,隻有活下去,才能與他再度相見!


    *


    七年後,沈初茉已經靠著一身的軍功,坐到了兵馬大元帥的位置。


    在她之前,從未有女子站到過如此高的位置。但她卻靠著實力,一次又一次的征服了朝中眾人,堵住了悠悠眾口。


    軒轅清很是信賴她,將大部分兵權都交到了她的手裏。


    原來的大元帥早已告老還鄉,現在的沈初茉在朝中是當仁不讓的武將第一人。


    別的官員都對她眼紅不已,但卻羨慕不來。


    沈初茉做過最特立獨行的事,是她創辦了一所軍事學校,為周國不斷地培訓和選拔軍事方麵的人才。


    這一點很得聖心!


    以往的大元帥,哪一個不是把兵權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裏?即使是找接班人,也一定是在自己的心腹或是兒子當中選。


    可沈初茉卻並不是這樣打算,她創辦了軍事學校,將一些先進的理念廣而授之。


    還建立了考核和選拔製度,以後的軍事要職,全看學生們各憑本事,能者居之。


    她這樣的舉措,大大降低了朝廷內外對她一個破了相的女子坐兵馬大元帥這個位置的不滿。


    一些寒門子弟,更是堅定地擁戴沈初茉。因為沈初茉開創先河的舉措,讓他們這些寒門子弟也有了加官進爵的機會。


    如今,沈初茉已經改名為沈十七,她是周國活著的傳奇,她的經曆被人寫成冊子,傳遍了周國的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這位暗衛出身卻一路走到兵馬大元帥的女將軍。


    雖然她的故事還沒有完,但是可以想見的是,她的名字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萬古流芳。


    *


    “這次回來,不走了吧?”軒轅清望著身側的女子,眸光一如既往的溫柔繾綣。


    沈初茉這些年一直沒閑著,在外四處征戰。哪裏有動蕩,哪裏就有她。


    無數次險象環生,都靠她憑著堅強的意誌力和一股不服輸的勁咬牙撐了過來。


    因為她,周國的版圖比原來擴大了一倍。


    按理說,如今的她滿身風霜,軒轅清應該早就看不上她了才對,可軒轅清也不知道怎的,這麽多年了,對她的感情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她不在時,他雖然會思念,卻也能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可一見到她,那陣如情竇初開一般青澀的愛慕又會從心底裏湧出。


    沈初茉身上的氣勢已經和從前大不一樣,但心還是和以前一樣靜,像一汪深海,波瀾不驚。


    軒轅清總也猜不透她在想什麽,可卻為她深深地著迷。


    沈初茉沒有看他,語氣沒有什麽起伏地道:“臣還是喜歡在外麵打兵打仗,陛下再給臣下令吧。”


    軒轅清不由苦笑,“這些年你趕走了蠻夷,占了北國,平了山匪,守了大漠……整個周國的版圖都被你折騰了一個遍,你還想幹什麽?”


    沈初茉靜靜地垂眸片刻,語氣無波地道:“臣想去塞外。”


    軒轅清臉上的笑容冷了下來,“你是想去找李淳玉吧?”


    沈初茉不答。


    “這麽些年,你一直惦記著要回去!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夠放下?七年了,整整七年!他要是還活著,早就回來了!”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看看朕?你知不知道朕……”軒轅清說到這裏說不下去了,深深地歎了口氣。


    每次都是這樣,他一旦想要和她親近一些,最後總會被她的態度刺得不歡而散。


    “不說這個了,你才剛回來,先回去休息吧。”軒轅清軟了語氣。


    沈初茉聽到這話,利落地向他行禮,毫不遲疑地轉身就走。


    軒轅清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神色複雜。


    這些年周國國富力強,皇宮的景致也修得越發精致壯觀,沈初茉七年沒有回來,卻全無欣賞的興致,大踏步地在宮內行走著。


    “沈將軍?”


    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了過來,沈初茉停下腳步。


    林婉婉拎著華美的宮裝裙擺款款向她走來,插滿珠翠的頭上燁燁生輝,她笑容甜美,仿佛還是當年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貴妃娘娘。”沈初茉客氣地行禮。


    沒錯,林婉婉最後還是成了貴妃,寵冠後宮。軒轅清這些年雖然惦記著沈初茉,可也沒忘了流連後宮,他的一腔“癡情”,感動的始終隻有他自己。


    林婉婉笑容滿麵看著沈初茉,親切地招呼道:“沈將軍剛剛歸京,一切可還適應?府中都打理好了嗎?需不需要本宮幫忙?”


    沈初茉輕輕頷首道:“不勞貴妃娘娘費心,臣一切安好。”


    林婉婉點了點頭,“那就好。”


    遲疑了片刻,她小心地問道:“沈將軍這次回來,還走嗎?”


    “要走的。”沈初茉很是肯定地給出了這個答案。


    林婉婉眸光閃了閃,心情有些複雜。


    她沉默了片刻,揮退了左右,殷切地望著沈初茉,“十七姐姐……”


    隻有無人的時候,她才敢大著膽子喊一句曾經的親昵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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