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馬車裏的人是首輔夫人無疑了,首輔夫人是要回沈府嗎?不過首輔夫人獨自回首輔府,帶這麽多的東西做什麽?沈家富可敵國,還需要首輔夫人往沈府搬東西?”


    “我在大戶人家伺候的好友昨日看見首輔夫人派人去簡府央求首輔大人回府,首輔大人卻沒有理會。首輔夫人今日就灰溜溜地要回沈府,看來是被首輔大人給罵了。”


    “我聽說當初是首輔夫人主動要嫁給首輔大人的,首輔大人明顯不喜歡首輔夫人。昨日是簡府小姐的及笄宴,以首輔大人和簡小姐的關係,首輔夫人卻還要不識趣,沒討到好也正常。”


    “首輔夫人這般灰溜溜地回沈府,肯定過不了多久又要灰溜溜地回首輔府。要我說,首輔夫人能夠嫁給首輔大人,也該知足了,當初首輔夫人的母親靠著自己的長袖善舞,對上位者阿諛奉承,才換來首輔夫人和沈家如今的富貴,以及皇家的另眼相待,但是那又如何,女子不想著在家裏相夫教子,反而在外麵拋頭露麵,果然像首輔夫人一樣不得夫君的喜愛,最後還不長命。”


    沈笙卿將馬車的簾子掀開,衝車夫說道:“停一下。”


    本來幾個男子正議論得熱鬧,看見原本行駛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還露出一張美人臉,幾人皆是呆住了,心中感歎這首輔夫人倒是出乎意料的美貌,他們貌似明白首輔大人當初為何會同意娶她了。


    玉蔓看清幾個男子的臉,憤怒說道:“夫人,又是他們幾個。”


    聞言,沈笙卿打量了那幾個呆呆地看著她的男子一眼,發現這幾個男子居然是昨日她回京時,在街上議論楚時淵參加簡府的及笄宴給簡連漪撐腰的人。


    “你們是幹什麽的?”


    聽見沈笙卿的話語,幾個男子回神,下意識說道:“我們就是普通商販,夫人問這個做什麽?”


    沈笙卿說道:“原來你們是大燕的百姓,我還以為你們是敵國派來的探子,故意來抹黑當今聖上的。”


    幾個男子麵露憤怒和慌張,說道:“夫人怎麽能夠這樣汙蔑我們?我們哪裏抹黑陛下了?”


    他們連當今聖上的麵都沒有見過,更別說是有膽子抹黑當今聖上。沈笙卿的這個罪名扣下來,他們自然不能夠認。


    沈笙卿緩緩說道:“當初國庫空虛,那年大燕的許多地方又遇上了天災,是母親主動將沈家的大半財產捐了出來,用來幫助受苦的百姓,當時當今聖上都稱讚母親大義,還說母親以後在大燕的待遇和皇家的公主一樣,連我都被陛下破例冊封為郡主,怎麽在你們的眼裏,就成了阿諛奉承陛下才換來了皇家的另眼相待,和沈家的富貴?你們這不是抹黑陛下是什麽?”


    “正是你們口中不屑的‘拋頭露麵’,當年那些百姓才能夠平安地度過當年的危急。誰說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確,還是不得夫君喜愛,連長命都不配擁有?母親沒能夠得那人愛惜,是那人瞎眼,與我母親何關?”


    說到後麵的一段話語時,沈笙卿的聲音不可避免的輕顫,都不願意承認那人是她的父親。畢竟哪個父親會對自己的妻女下狠手,恨不得置自己的妻女於死地?現在這些人居然還用那人來踩她的母親。


    紅簪看著外麵的人,氣憤說道:“你們隨意編排朝中重臣的家事,還涉及到抹黑陛下,我要讓人將你們都給抓到京兆府去。”


    誰不知沈母是沈笙卿的逆鱗,沈父的所作所為更是沈笙卿的心中一輩子的傷痛。這些人先是用楚時淵和簡連漪之間的事情刺激沈笙卿,剛才更是貶低起沈母來。別說沈笙卿了,她都惱怒得不行。


    聞言,原本大放厥詞的幾個男子都害怕了,衝沈笙卿求饒道:“我們隨口一說,求夫人饒了我們……”


    紅簪將簾子給放了下來,不願意讓沈笙卿再聽這些人的汙言穢語,她衝沈笙卿說道:“夫人先回沈府,奴婢帶人將這些人帶到京兆府,讓京兆府處置他們。”


    不提沈母的事情,楚時淵是朝中重臣,剛才他們那樣議論楚時淵和沈笙卿的私事,本來就是不允許的,他們敢不加收斂地議論沈笙卿被楚時淵不喜的事情,不就是覺得沈笙卿好欺負?


    聞言,沈笙卿沒有反對。別人私底下對楚時淵和簡連漪的議論,她不是不知,但是從前楚時淵對她說過,他對簡連漪隻有她對楚母的恩情,她選擇了相信他,哪怕她的心裏難受,她也忍耐了。


    但是經過昨日的事情,她覺得她從前的忍耐十分可笑,更何況今日這些人還將沈母給牽涉了進去。


    從前她喜歡楚時淵,才選擇對有些事情忍耐和退讓,但是誰又喜歡忍氣吞聲呢?


    沈笙卿回想從前的種種憋屈,輕輕吐出一口氣,幸好如今她選擇了對楚時淵放手。


    等紅簪下馬車去處理這幾個男子的事情後,沈笙卿正要吩咐一個車夫繼續前行,這時一個護衛走過來,說道:“屬下得到消息,楊大夫今日回粼山。”


    沈笙卿的眸光亮了亮,說道:“當真?”


    粼山的楊大夫對各種疑難雜症十分擅長,貌似對毒也有涉獵,隻是這位楊大夫的住宅雖然是在粼山,卻不是常年待在粼山,她昨日回京後,便讓人打聽這位楊大夫的消息,沒有想到運氣還不錯,今日楊大夫居然就會回粼山。


    從護衛的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沈笙卿決定讓一部分人帶著她從首輔府帶出來的東西回沈府,她則帶著剩餘的人去粼山。


    畢竟如今解她的身體內的毒才是最要緊的,這位楊大夫的行蹤又比較難覓,也不知道他會在粼山待多久,她最好還是今日就趕去粼山,避免錯過時機。


    待馬車再次行駛起來,距離到達粼山要好幾個時辰,沈笙卿索性蜷縮在馬車內的軟墊上閉目休息。


    玉蔓見沈笙卿睡著了,將毯子輕輕蓋在了沈笙卿的身上。


    沈笙卿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是被猛然吹進來的冷風給凍醒的,簾子被人從外麵給掀開,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楚時淵帶著寒意的臉。


    像極了昨日他含怒離開正屋,以及在夢裏他對她的狼狽漠然的模樣。


    沈笙卿本來帶著困意的眼眸變得清明,睡意也沒了。


    作者有話說:


    第4章


    ◎告狀◎


    楚時淵站在沈笙卿的馬車外麵,窗邊的簾子還被他攥在手裏,眉宇間的寒意不比昨日少。


    沈笙卿下意識地從軟墊上坐了起來,身上的毯子滑落,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滑落的毯子。


    “你來粼山做什麽?”楚時淵的聲音很冷。


    沈笙卿將毯子朝身上拉了拉,這才打量了一眼馬車外的場景,原來她已經來到粼山的地盤了,隻是為什麽會這麽巧碰見楚時淵?


    今日早上她還因為不用麵對楚時淵而鬆了口氣。


    不等沈笙卿想明白怎麽回事,便見楚時淵冷眼看著她,用更冷的語氣說道:“母親的身體脆弱,受不得刺激,你為什麽非要將此等小事鬧到母親的麵前,讓母親為我們的事情煩心?”


    沈笙卿一愣,麵露疑惑。她來粼山,和楚母有何關係?


    沈笙卿的唇瓣張了張,本來想說她來粼山和楚母無關,她忽然想起來楚母如今就居住在粼山。


    腦海裏回想昨日她和楚時淵之間發生的事情,沈笙卿看著冷著臉的楚時淵,說道:“你覺得我來粼山,是想向母親告狀?”


    聽見沈笙卿的話語,楚時淵的臉上的寒意未減,顯然他就是這麽想的。


    “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你有什麽話語,就不能夠對我說嗎?還是你便如此嫉妒母親對簡家小姐的好感,以為多在母親的麵前出現,便能夠改變母親對你的態度,讓母親喜歡你?”


    楚時淵的話語像冰錐子般一下下砸進沈笙卿的心裏,甚至讓她有片刻的眩暈。


    簡連漪未回到簡府時,曾經被前任藥王穀穀主收留,並收為徒。


    當初楚母病重,是簡連漪用脫離師門的代價換來前任藥王穀穀主,也就是袁承霽和楚時淵的師傅救治。楚母被救回來後,身體還是很脆弱,更受不得刺激,因為粼山的氣候適合楚母養病,楚母這些年便一直居住在粼山。


    當初簡連漪離開藥王穀後,無處可去,正好楚母的身體也需要會醫術的人陪伴,簡連漪未回簡府時,便一直陪楚母居住在粼山。


    簡連漪本來就對她有恩,又有幾年的陪伴,楚母自然是更喜歡簡連漪,而不是沈笙卿這個商賈出身的兒媳。


    雖然因為粼山距離皇宮和衙們較遠,楚時淵並不隨楚母居住在粼山,隻會隔一段時間來粼山探望楚母,但是就像楚時淵說的那樣,沈笙卿確實很嫉妒楚母和楚時淵對簡連漪的看重。


    曾經沈笙卿為了讓楚母像對待簡連漪一樣喜歡她,她還趁著楚時淵不在京城的時候,讓人將她的行李搬來粼山,學著簡連漪從前的樣子陪楚母在粼山居住,努力討好楚母。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她努力便能夠有收獲的。就像楚時淵對她的感情一樣,無論她多麽努力,楚母對她的態度始終冷淡,更別說是讓楚母像喜歡簡連漪一樣喜歡她。


    後來她隻好帶著她的東西灰溜溜地離開了粼山。


    如今楚時淵舊事重提,哪怕沈笙卿已經決定放手,心還是忍不住鈍痛,她看著楚時淵,一字一句說道:“你聽清楚了,我今日來粼山,不是來見母親,也不是來向母親告狀,更,更不是因為什麽嫉妒,想要和簡家小姐爭奪母親的喜愛……”


    昨日她質問楚時淵為什麽將她丟下,卻換來一句‘無理取鬧’的場景還在眼前浮現,她冷了聲,聲音清冽說道:“若是早知道會被你如此誤會,我寧願今日晚幾個時辰來粼山,或者不出現在粼山。”


    玉蔓本來見楚時淵突然出現,呆住了,這會兒見楚時淵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沈笙卿給責備了一頓,心中的火氣頓時上來了,也顧不得楚時淵的身份,幫沈笙卿說話道:“我們是聽說今日楊大夫回粼山,才趕來粼山。大人哪怕再不喜歡夫人,也不應該如此汙蔑和誤會夫人。”


    楚時淵原本臉上的冷意一僵。今日她來粼山,是為了楊大夫?


    她來見楊大夫做什麽?楚時淵的薄唇緊抿,正想要說些什麽,沈笙卿卻大力奪過他手上的簾子,不管不顧地將簾子給放了下來。


    楚時淵身後的下人驚訝地看著沈笙卿的動作,夫人今日對大人的態度為什麽改變這麽大?他們何曾看見夫人對大人發這麽大的火?


    沈笙卿將簾子放下來後,便迫不及待地吩咐車夫趕車。車夫本來是沈府的下人,聽見沈笙卿的吩咐,倒是沒有猶豫,連忙揮動手上的鞭子。


    感覺馬車重新行駛了起來,楚時淵在距離她越來越遠,沈笙卿原本緊繃的脊背終於鬆了鬆。


    “夫人,看不見大人了,等我們回了沈府,就不用麵對大人了……”


    玉蔓看著沈笙卿的模樣,滿臉心疼,輕輕哄道。


    沈笙卿屈膝坐在馬車的軟墊上,她將臉埋進自己的臂彎裏,不讓人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幾不可聞的聲音在馬車內響起,說道:“玉蔓,我想吃陳嬤嬤做的桂花糕了,回沈府後,你讓陳嬤嬤給我做好不好?”


    聞言,玉蔓連忙說道:“好,等回府後,我就讓陳嬤嬤給夫人做。”


    陳嬤嬤是沈府的下人,沈笙卿還小時,就在沈笙卿的身邊伺候了。當初沈母要為沈家的事情到處奔波,對沈笙卿的照顧難免有些力不從心,沈笙卿想沈母的時候,陳嬤嬤就會給沈笙卿做桂花糕,說吃了桂花糕,她就不會心中發苦和難受了。


    玉蔓知道沈笙卿這是被楚時淵真的傷透了心,心中苦澀得不行。


    曾經沈笙卿恨不得時刻和楚時淵待在一起,若是楚時淵的政務太繁忙,沈笙卿還會有意尋機會和楚時淵見麵,可是剛剛沈笙卿居然迫不及待地離開楚時淵的視線,還想離他遠遠的。


    .


    “夫人,這裏有一條河,我們讓馬喝點兒水,休息一下如何?”


    車夫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


    “好。”


    因為保持著一個姿勢太久,沈笙卿感覺她的四肢都僵硬了。


    玉蔓說道:“夫人要不要下馬車走走?粼山的景色最是怡人,正好夫人也欣賞一下周圍的景色。”


    她有意讓沈笙卿轉移注意力,這樣沈笙卿便不會總想著楚時淵的事情。楚時淵不是每日都會來粼山探望楚母,誰想今日就被她們給碰見了。


    聽見玉蔓的話語,沈笙卿沒反對,她將手放到玉蔓的手心,扶著玉蔓的手下了馬車。


    車夫見沈笙卿有意在附近走走,他將喝完水的馬兒牽到一處草木茂盛的地方,讓馬兒吃草。


    趕了幾個時辰的路,馬兒也累了。


    在附近走了走,玉蔓感覺沈笙卿身上的低落減少了一些,感歎道:“夫人,這粼山的景色真美,夫人也在粼山買一座宅院,時不時來粼山居住如何?”


    話語說完,玉蔓忽然想起來楚母也居住在粼山,沈笙卿若是來粼山居住,豈不是會時不時碰見楚時淵和楚母?


    思及此,玉蔓又改口道:“其實大燕還有不少風景宜人的地方,夫人若是想要在風景美的地方居住,不一定要選擇在粼山。夫人若是整日看一樣的景色,興許就膩了。”


    沈笙卿沒想那麽多,現在她身體內的毒還沒有解,沒心思想太多未來的事情。


    她見馬兒應該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她往回走,準備早些趕到楊大夫居住的地方,見到楊大夫。


    沈笙卿走了幾步,忽然發現有馬蹄聲響起,抬眸看去,便見楚時淵居然正朝她的方向來了。


    楚時淵握緊韁繩,翻身下馬,大步朝沈笙卿走來,很快便出現在了沈笙卿的麵前。


    沈笙卿的身體微微一僵,轉瞬又勉強自己放鬆下來,她沒有思考楚時淵為何又追上來,她看了看距離她僅兩步的馬車,心中想著她剛才若是早些上馬車,這會兒興許就不用麵對楚時淵了。


    不過,她抬眸看了麵前的楚時淵一眼,沒有猶豫,抬腳繼續她的馬車走去。


    隻是她剛剛有了動作,楚時淵便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的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


    玉蔓想到沈笙卿之前為了給楚時淵解毒,胳膊上還有傷,她連忙想要阻止楚時淵的動作,說道:“大人想要幹什麽?我們不是說了不是要去見老夫人,大人別再傷害夫人了。”


    楚時淵看了沈笙卿一眼,倒是很快鬆開了沈笙卿。


    沈笙卿感受著手腕上殘留的屬於楚時淵的手指的溫度。


    她意識到剛剛楚時淵隻是在給她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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